“舅舅就是你娘的弟弟。”莫知君怜惜的一笑,揉揉白迟才齐自己肩的小脑袋。 “……我娘?她是谁?在哪里?”白迟睁大眼,开始有触摸禁忌的兴奋。他老娘可是禁忌啊,红果果的禁忌啊!——他十 岁时研究周边小孩说话,终于确定生他的人应该称呼‘娘’之后,唯一一次问他爹,可是被罚跪了三天祠堂,虽然因为才 跪两天一夜他就晕过去了而作罢。——这是禁忌啊! “你娘……”莫知君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甚至有些生疏羞涩的笑容,旋即一指四周:“你看,她无处不在 。” “无所不在……爹他真可怜,难怪不让我说娘呢!”白迟环顾四周,小脸纠结起来,小大人似的长长叹了口气,学着他爹 无限怜惜的样子道:“原来……原来我娘是泥土啊!” 莫知君刚还在淡淡的怀念的忧思中,听到他的话,差点没脚下不稳摔到海里去,后面的想容也一阵摇摆,想象那位风华绝 代的女子突然转变成泥土做的疙瘩——颠覆,这是颠覆啊! “迟儿怎么会认为是泥土呢?”莫知君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开始觉得面前明明很可爱很天真的面貌,开始慢慢转变,最后 转变成某个BT疯子的样子,嘴角一翘,对着他猛然拉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毛骨悚然。 “不是泥土是什么?你看你看……”白迟拉起他的衣服寻找,他先前刻石头时掉的满身灰,被海水一冲刷全结在衣服上, 一身浅蓝底的锦衣被弄得斑斑点点,极具抽象艺术感。 指着点点的少年异常悲愤:“他们就是无处不在,每天都要爬到我衣服上。” “不过,现在知道是娘了,看起来也很好看嘛!” 莫知君已经变成了全身发抖,颤巍巍的接道:“是……是挺好看的。” “笨蛋舅舅,你冷吗?”白迟天真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太阳这么黑,你怎么会冷呢?” 让你装B,让你装B,寒不死你我就不是白痴,我就不是败类的儿子! 其实要是白迟知道某败类告诉他的黑色和白色都是反的,他自己一定也要寒死。 莫知君彻底败北,差点落荒而逃。想容怜悯的看着他,就是说吧,他家少爷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只有这时候她才会感谢 白垒教导白迟时的颠倒黑白。 “咳咳……迟儿啊!我们不谈这个了。”莫知君整整神色,转移话题:“这个月底就是你生日,舅舅特意来看你来着。” “生日啊!”白迟扳着手指来来回回点来点去,“一……二……十三……十四……我十四岁了啊!” 好快,前九年被关在一个大宅子,后五年稍好一点,总算是接触人群了,可这也就是个小渔村,而且更过分的是,村民们 不知为何对他家的人避如蛇蝎,十四年就这么过去了——哪个穿越者能有他惨啊! “到月底还有好多天呢!舅舅要到我家去住吗?”期待的看着他,白迟笑容很是甜腻。 他这位舅舅貌似比他爹要真诚得多的样子,又不似府中下人对爹惧怕,是以应该能从他这得到一些这个世界真正的情况… …吧? “去你家住?”莫知君失笑,手轻轻拍在白迟肩上,只摇了摇头并不回答,接着从怀中拿出一团绚金丝线样的东西,抓住 白迟左手,一圈一圈无比仔细认真的给他绕上,这线细过发丝,颜色灿金,绕了五圈才绕完,一松手它就自动贴在了皮肤 上。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不要取下来。”莫知君有些惆怅的看着金线,阳光细细挥洒下来,金线上流光流转,衬着白迟白玉 似的手腕,竟然显出几分不似凡俗之气。 “果然很适合你。”轻轻评价一句,莫知君手抬起来,似欲触摸白迟的容颜,可半途中却硬生生转移方向,从白迟头上一 拂而过,看着白迟迷茫的神奇,陡然大笑道:“好了,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白迟尚不及回答,只觉手一松,又是红影一闪,再看时莫知君已经又站在了扁舟上,背朝他们潇洒的挥挥手,那船无人操 作,竟又突兀的动起来,寻着来的方向破浪而去。 “舅舅,你为什么不去我家住啊!”白迟跺脚焦急的大喊。 “哈哈……你舅舅正等着被追杀呢!”莫知君没回头,只爽朗一笑,扁舟加速,那层层的红绸,不久就消失在海天的尽头 。 只那道豪放的歌声伴随着他的离去:“……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白迟愣愣的看着他远去,小脸有些黯然。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能给他说真话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少爷,别伤心了?我们该回去了。”想容走到他身后轻轻问,脸上笑容粲然——不管姓白的如何隔绝,这血缘关系果然 是断不掉的。 没想到白迟接着的一句话就破坏了她美好的臆想。 只见白迟抬起头,泫然欲泣道:“想容,他也当我白痴,知道我听不懂就欺骗我……” 正欲安慰说日后还能见到他的想容一愣,诧异道:“少爷,他哪里骗你了?” “我明明听到他说散发,可是他头发是束起来的,唔……骗我……我好伤心……” “哈哈哈……”想容干笑,心中咒骂,该死的太白剑仙,难怪你要早逝,谁叫你写诗不写束发弄扁舟。 毫无道理的骂一通,无法给自家拿诗词当天书的少爷解释诗词的想容,无奈的牵着少年的手回去了。 …… 莫知君来了,然后又走了,极为潇洒肆意,来时云淡风轻,去时风轻云淡,不曾带走一滴……水滴。被红绸眩了眼的白迟 ,甚至没有发现他自海中破浪而来,一身衣服竟然干爽的紧——不管是真的还是装作没发现。 白州城的居名们不知道他们闲谈时,倾慕无比提及的,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迷倒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大姑娘,同 时还身为江湖四大隐藏门派之一,回火殿殿主的青年,曾经出现在小小的白州港,无比疼惜的摸过一个白痴的头,然后把 怀里珍藏了十几个年头的一根金色丝线,仔细认真的缠到了那个白痴的手腕上。 更没有人知道,在他离开的前一刻,白州城各地很多或是有名的或是无名的各行业人放下手上的作业,扬帆出海,等待他 的将是一场无比惨烈的、不死不休的截杀。 …… 想容稍稍有些忧心,她虽然极为相信莫知君的能力,相信他竟然敢来,就一定是有把握离开,可她打心底就极为恐惧白垒 那个人,谁知道这么多年后,那两人的再一次冲突,究竟是谁技高一筹呢! 白迟却不担心什么追杀不追杀的,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舅舅,他或许是相信的,或许是认可的,但那并不代表他会为了一 个其实还并不熟悉的人忧心,特别是那个人自己都毫不担心的时候。 他低着头,被想容牵着前走,眼睛注视着手腕上那绕了五圈后,其实都还只是细细一丝的丝线,良久后低不可闻的说了句 :“原来这就是我娘,喜欢金色,她可……真俗!” 想容收起忧心,转头微笑问道:“喜欢你舅舅么,觉得他怎么样?” 白迟抬手,拂开被风吹得散落下来的乌亮的发丝,露出那张极为漂亮的脸蛋,脸上浮现一抹极为柔和而羞涩的笑意:“很 喜欢,他人真的挺好看的,就是……笨了点儿。” 第四章:两朵花儿 我终于知道了中国传说中地四大美人之一的昭君她出塞的时候,为什么要一步三回头,她爹一定也和我爹一样温柔。 很多年后,我把这个想法告诉白垒,他说,不对,是因为她和我一样漂亮。 然后我咧牙给了他一拳。 再然后我被他以惩罚的名义压了一整晚。 最后我得出结论:红颜果然是祸水。 ——白迟 白宅一如既往的安静,这宅中主人只有白垒和白迟两人,仆人只有四个,白北和织书夫妻是以前跟随上代老爷白旭的老人 ,他们年岁大了,长居偏院打理祠堂。 白南是两人的儿子,幼时是白垒的书童,现在是白宅管家,说是管家,其实这家中唯一他能支派的只有他妻子想容,可惜 他又是妻管严,是以什么杂事都只能自己做。 不管白迟如何祈祷他家爹爹突发奇想出门去,可是白垒既然能陪白迟住宅内九年不出,这五年回了白费村后,也从未踏出 门一步,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就出门了。 是以想容和白迟两人进门就被白垒看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正常的是,往常必定之乎者也一通的白垒,这次只是挥挥 手示意他们回房沐浴更衣。 “想容,我想我要惨了!”白迟泪眼婆娑,心想你可一定要帮我。 “少爷,我想……我也要惨了。”想容无奈的回答,心想我真帮不了你。 …… 有了这么一通对话,洗漱出来的白迟异常乖巧,想容自然是已经做饭去了,白南去找莫知君要头发啊血啊什么的,也不定 能活着回来,白北和织书一年到头也不会来主屋几次,是以院子里只有几只虫鸟的叫声,安静得有些可怕。 白垒喝完茶,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茶盅和盖子磕出了一声低浅而清脆的声响。 白迟觉得自己心里也咯噔那么一声脆响,暗道:来了。 “迟儿今日有些任性了!”白垒这话是微笑着说的,好似只是个因为宠溺儿子而无奈的父亲。 不过白迟当然不会那么认为,他就从来没看到他爹生气的时候,可是他这些年依然被他整得够呛。 没来由的,白迟想起了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那句话。 “爹,迟儿只是想看看浪花嘛!”白迟扬起天真无暇的笑脸,依然扮演着无知的、被爹硬生生扭曲成白痴的儿子。 其实他一直觉得,要是世上的人都是他爹这样的,那他相对于他们来说,还真就是个白痴。 而他唯一比他们强的是,他有一个穿越时空而来的灵魂,所以对于这唯一强悍的一点,白迟一直都是努力的小意的隐藏着 ,把它当做了压箱底的筹码——即便他从不曾希望用到它。 所以直到今天,明明知道白垒很多话都是在误导他,他也一直小心的谨慎的记住他的每一句谎言,不希望露出马脚。 而这些年,他似乎一直都很成功。 “嗯,那我听说你和陌生人说话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是舅舅哦。” “舅舅。”白垒笑得越加温柔,手抬起来轻柔的落在白迟头上,“迟儿记住,迟儿没有舅舅哦,他是骗你的。” “啊?”白迟眼神黯淡下来,遗憾的道:“我本来还很高兴呢,有那么漂亮的舅舅。” “他很……漂亮?”似乎觉得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白垒眉眼轻轻一挑。 “是啊!可漂亮了,笑起来跟花儿样的。”白迟眼睛发亮,看起来越加清澈。 “不过,是骗子就算了,不就长得漂亮吗?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爹要是也那么笑起来,一定比花儿还漂亮呢!”少年用得 意洋洋的神情,拍着注定会拍到马腿上的马屁。 果然,听到前一句后偷笑着喝茶的白垒,听到他接着的话,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 “爹……”白迟心急的站起来,为他接下手中的茶盏。 茶盏还不及放下,白迟只觉的手腕一痛,左手被一下向外扭曲,手上茶盏再拿不稳,‘砰’一声摔到地下,清脆做响。 …… “这是什么?”白垒眯着眼看着白迟手上的金丝,手上的力道好似要生生捏碎他的手骨。 白迟想事情一定大条了,他爹……他爹竟然没有笑,那张平时温和的脸一下冷硬下来,并不似他想象的会更让人舒坦,反 而比他笑得最温柔的时候,还更可怕三分。 若说以前,白迟只是凭着做雇佣兵的直觉,感受都白垒身上隐约透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那他现在可以肯定,他 爹……绝对不是什么平常酸秀才。 酸秀才能有这份手劲?酸秀才能只是一句问话,就让他分明的感觉到他身上层层叠叠弥漫着的血腥味? “迟儿,爹问你呢,这是什么?”白垒缓缓抬头,那语气温柔无比,缓慢无比。 若是他改再卖傻充乖,现在的白垒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那只手从他手腕上移到他脖子上,白迟的眼中终于乏出了一丝真 真的惊惶——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明确的感受到对面的人对他的杀意。 “是……是舅……不……莫知君给的……”白迟见白垒不置可否,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说是娘留给我的。” 白垒回头,眼睛缓缓的重新转移到金丝上,手指微颤似想触摸,最后也只蜷缩着,慢慢的折了回去,良久后,抓住白迟手 腕的手也渐渐收了回去。 白迟艰难的把已经僵硬的左手拉进怀里,感激涕泪滴发现手折回来,痛得更厉害了——能痛就好,他就怕永远不会痛了。 抱着手肘子,偷偷抬头看他爹,白垒这时闭了眼,面无表情的靠在椅背上,白迟一边庆幸他身上杀意已经收敛,一边感叹 ,他爹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脸上棱角分明,五官是东方人少有的深邃,这么不笑的时候,比先前那个神仙似地舅舅,竟然 还要更迷人的样子。 唉!他是真觉得这样的人漂亮,东方人的英俊在西方人的眼中真的很难脱出漂亮的范畴。 不过,是他向来不惯与分辨东方人还是怎地,总觉得他爹和莫知君这两人有几分相似。 很粗神经的在心中流着口水,垂涎自己爹爹的样貌,白迟没有发现,其实不用装,他也已经很白痴了。——这等粗神经岂 是常人能有。 不等口水接上几斗,白垒已经重新睁开了眼,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到温和的样子,转头微笑道:“迟儿这么看着爹做什么 ?” 白迟也瞬间恢复到乖宝宝儿子的可爱天真,使劲摇头,又点点头,脸上羞红,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垒眼睛一转,低头看到他的手,惊讶的问道:“迟儿的手是怎么了?” “呃……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白迟低头懊恼,分明就是个尴尬着害羞着讲着丢脸事儿的小孩子。 “真是不小心呢!”白垒无奈一笑,转而看到他手上丝线,嫌弃道:“迟儿怎么又弄了金色的东西戴在手上,爹上次不是 说过了吗?那可真俗。” “迟儿喜欢俗啊!”白迟调皮的吐了吐舌,心中暗道,今天才知道我这俗是随了老娘,谁叫你找的妻子那么俗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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