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快走,敌方已经迫近。”左冲带侍卫护送司马易转移。 司马易始终没有表现出惊慌,他安静地配合移动,那从容的态度倒更像正在踏青。 突闻一声铮鸣犹如鹤唳,持剑之人从天而降,白衣上腥红色喷溅胜似雪中寒梅,沾血的银剑斩断去路。 “把司马易留下就饶你们一命。”水绝流冷声道,凌厉目光堪比手中银剑,唇下小米大的痣仿佛体现出主人的心情,要比 烈焰更加夺目。熄灭平日的正气,水绝流也能是夺命罗刹。 左冲暗暗心惊,他派几人上前应付,自己和余下的侍卫护着王爷往另一方向逃跑。 然而这一回阻拦他们的也是一位煞神。 夜风中墨色衣袂悠悠扬动,一双碧眸好似两潭死水,暗哑无光,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周身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之中。他目的 明确,甚至不曾招呼已经扑向敌手,身姿犹如猎豹,灵敏且理所当然的残酷。 左冲大骇,赶忙带着王爷再择另一方向逃跑。 这一回却撞进赤红色眼睛里,左冲屏息,恐惧感犹如藤蔓,攀附他,束缚他,使他不能动弹。 朱翎安静地注视着司马易,后者也从容回视。 大胆上前的侍卫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已经被烈火包围,惨叫着倒下。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只道这看似无害的少年 人是鬼怪,是妖孽,是亡国之兆。见此,连士兵都丢盔弃甲慌忙逃蹿,更遑论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纷纷惊叫走避,恨不 得出娘胎的时候多长两条腿。 然而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司马易却显得十分平静。 “你会来这里,就代表林悦救不活了。” 当初他出动所有御医都不能将林悦救回,是死了,他带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但他见过林悦起死回生,所以将一切寄望于 祝府那些不平凡的人,把林悦的尸身送了回去。 如今看来,果真是傻,死人又怎么可能复活? 司马易突然很想笑,而他真的笑了,是与这混乱、恐慌、残酷的背景相违背的愉快笑容。每个人都当他疯了,然而只有司 马易自个明白,相较于牵肠挂肚患得患失,绝望更好。 朱翎表情未变,一头红发却无风自扬,火舌般妖娆狷舞。他赤红色双眼死死盯紧司马易,渐渐地他的发丝甚至衣服都燃烧 起来,然而身体却诡异地与火焰融合,别说化成灰烬,简直是成为火焰的一部分。 “我上天下地也找不着他,他消失了。”朱翎平静地说着,语中带有一丝希冀:“是你把他藏起来了么?” “我已经把他还给你们了。”司马易平静地回答。 “那只是一个壳子,我要他的剑。”朱翎向司马易伸出手:“还给我。” “剑?”司马易微怔:“我当时无暇顾及那柄古剑。” “……还给我!”朱翎固执地要求,身上火焰又更加猛烈,几乎波及司马易。 左冲大骇,猛地跳上去护着主人:“王爷,快走。” 司马易却推开左冲,直面朱翎:“剑不在我这。” 凝视那目光片刻,朱翎颔首:“那你去死吧。”话落,火焰暴长。 这时候墨影非与水绝流已经解决完对手,一脸阴鸷地守在两侧。 司马易依旧平静,淡淡地笑:“能容我留下遗言?” “说。”水绝流先于二人出声。 司马易转首打量三人,心情大好,缓缓道出遗言:“凶手穿戴夜袅的服饰,身形与朱公子相近,所用武器是一根两边带金 箍的赤色长棍,武功高强。” 死寂降临,三人紧紧瞪着司马易,目光除了愤怒,除了恨意,又多了一丝困惑。不过一瞬间,怒火再次铺天盖地,湮灭一 切。最爱的人被夺走,他们的心头被硬生生捣去一块,再也无法填补,而这份痛楚只能依靠复仇来麻痹。 杀了司马易。 身随意动,朱翎徐徐抬手,五指在虚空中收拢,烈火包围司马易,范围渐渐缩小。 火很烫,浓烟灌入口鼻,司马易感觉眼睛发涩模糊,自知在劫难逃,他却没有恐惧,只有释怀。 ——终于该结束了。 合上眼睛,耳边还听见烈火的歌谣,长长一记喟叹,仿佛把心胸掏空,什么也不剩。他抬手摘下发簪狠狠刺入心脏,剧痛 穿透胸膛,即使置身烈火之中也无法忽视的冰冷感,他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颓然倒下。 “你还不醒悟吗?”男人沉声问。 司马易不设防被吓了一跳,迅速退开,就这样他穿过另一个人,男人真正谈话的对象。他迅速打量四周,这才发现黑夜变 成了白天,而他正站在云端之下,天空好像倒置的海洋,是漂亮的蔚蓝色,云海中瑶光错落,琼楼雅阁庄严华丽,彰显矜 贵。 在人间,根本没有这样的仙境。 然而令司马易震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对话的二人当中有一人是他自己。 “醒悟?本星君只是不愿意无故陷害忠良,难道有错?” “紫微星君,你果真以为他真心爱的是你?如果让他知道你其实只是一块碎玉,而且还是间谍,那么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 “自然是识破陛下的奸计,从此远离危机。” “你!果真是黄帝留下的东西,难驯。” “陛下,恕本星君直言,祝融原本无心天下,你何必小人之心,冒险招惹他?” “如果真是无心天下,为何他不放弃仙力,甚至没有妥善处理共工一事?紫微星君,你信任祝融,却不足以令我信服,你 只要完成使命,将祝融封卫便可。” “恕难从命。” “你!好……好呀,你应该知道忤逆该受何种罪罚。” 谈判至此决裂,紫微星君态度淡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星君不过是一块碎玉,毫无价值。” “是吗?但对于祝融,你可是失而复得的无价宝。”玉帝怒极反笑,拂袖拨向身侧封印障壁,引来天兵天将,同时冷笑低 语:“此事你若敢透露半字,便会立即在祝融面前消失,再次失去挚爱,不知祝融会不会癫狂?也好,那么我就能真正放 心。” 紫微星君脸色微变,双目因愤怒而微微眯起,回以冷笑:“你确认癫狂的上古火神不会比谁都棘手?他如果是一个疯子, 你手下有谁压得住他?玉帝,到时候要重造一个我吗?形像神不像的黄帝,能掳获祝融的心吗?!” “你!哼,再也不会了,与其再造难驯的你,不如要祝融爱上其他人。”玉帝很满意眼前愤懑的表情,故意正起脸色:“ 天兵天将听令,紫微星君意图窃取妖王剑,拿下。” 画面不再,接下来是纷纷乱乱的场景与及不断重叠的对话。 “你隐瞒着什么?” “唐三,你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查。” “为什么?!你分明没有偷剑?为什么还要认?以你的性子,怎会容得别人冤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我的性子……” “回答我!” “无可奉告。” “不要敷衍我!” “……”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陛下,要将记忆完全掏空,就等于重造呀!” “那就重造,反正他犯的错够他灰飞烟灭。” “你……你怎会忘记我?!” “我应该记得你吗?” “你再装13吧,装多了就不像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吃力不讨好。” “收手吧。” “哼,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老子不操心了。” “你别管我,走,快走。” “撑着!你就不能多等一秒吗?!这急性子到底像谁?!” 终章:结局 司马易徐徐转醒,胸口上隐隐的痛告诉他那场火不是梦,他是用簪子自杀,而且忆起一些事,一些应该遗忘的事。 眼睛已经适应光线,目光所及之处雕梁画栋纱帘锦帐,豪华却陌生——不是皇宫。 串珠垂帘轻响,他转眸望去,却见到一名陌生男人——年轻,眉宇间透着桀骜不驯,目光锐利,挺鼻,薄唇,难掩的盛气 凌人。穿着也不错,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即使有伤在身,司马易却扫去憔悴,暗暗提防这陌生人:“这……是哪?” 这一问,才知道声音粗砾骇人,陌生人细心地斟来水喂他服用。 “这是哪里?”司马易再问。 陌生人不回答,只是用绢巾擦拭唇边水湿,动作轻柔。 司马易想躲,可他刚刚才清醒,身体就像一团糯米糕,死死的粘在床上,只能任人鱼肉。目光巡视四周,甚至见不着另一 个人,他不禁微恼:“你是谁?是哑巴吗?” 陌生人终于正眼看他,却依旧不答,这会甚至为他解绷带换药,动作也纯熟细致,自故自的做好一切就丢下他,换上几名 仆人侍候。司马易乘机打听,然而这些仆人也是‘哑巴’。 遇上这般诡异的情景,司马易双眸微微眯起,虽然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几的感受,但他忍住了。毕竟有伤在身,要做些什么 也力不从心,但他相信总有办法能扭转现状……重新掌握情况。 门外,男人才出去就遇上红眼睛的伴侣,原本冷硬的脸上现出笑纹,他柔声问:“怎么了?小凤凰。” 赤眸轻轻睐过房门,朱翎轻喃:“我差点将他逼死,你怪我狠心吧?” “怪你?没有。”林悦伸手抚顺伴侣微乱的发丝,为了使其安心,就将人拥进怀里抱紧:“好了,像我之前说的,这事是 意外,我跟你解释过吧?都是我惹的祸,连累了你们,而且你也已经尽心尽力救人,这事让它过去吧。” 一段话下来,林悦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夸张,事实上以二人情敌的关系,就是朱翎杀死司马易,也只能怪他这花心的始作俑 者,幸好小凤凰够乖巧。至此,林悦大大地松了口气。 朱翎枕着林悦的肩膀,轻叹,之前他还以为永远也不能像这样被拥抱。 “天兵天将还在谷外守着,我们要怎样应付?” “让他们等着,玉帝现在也不确定我的情况,他不会冒险进犯……等到适当时候,我会跟他好好了结,你不要担心。” “但是……” “小凤凰,我是没用,但这一回我绝对会小心应付,何况我已经联系上岳父岳母,到时候他们也会帮忙,你不要担忧。” “嗯,有父亲帮忙还好,但阿爹就是败事有余。” “……”林悦唇角轻抽,能想象朱炅听了这话以后呼天抢地的情景,他苦笑着轻吻朱翎的唇:“好啦,今天不是挺热的? 小凤凰,我们找水和影非吃西瓜去。那个福伯,让三子把小小姐和小小少爷也带来。” 老头儿从柱子后冒出来,目光幽怨:“少爷,你越长越娘了。” “瞎你狗眼,老子哪儿娘?”祝融的外表的确没有钱无尽那壳子凶悍,但这上古火神的壳子绝对不娘,走街上要让女人们 看直眼睛,就福伯这老人没眼光。林悦狠狠白了福伯一眼,老人家又销魂了,他实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找虐的。林悦 一脸黑线地带转朱翎,急匆匆离开……有变态。 朱翎轻颔首:“是很奇怪。” “嗯?”林悦脚下走得飞快,凑空应着:“怎么啦?” “嗯,初一和十五是钱无尽的种,以你现在的情况,充其量只是继父。” “嗳哟!” 林悦一把摔了个狗吃屎,干脆趴地上装死。他自从变成祝融归来,救了司马易,又回到山谷里费一番唇舌解释,还托下面 的关系报梦,最后喊上三位爱人做证,千辛万苦才使得到众人信服,不料小凤凰一句话就让他有被吊起来鞭尸的感觉。 “摔痛了?”朱翎动手将人扶起来。 林悦泪流满面。 “嗯,看来你是真的痛了。” 林悦涕泪纵横。 “别哭了,我给你擦药。” “小凤凰,我现在说明吧,无论我变成什么人,什么身份,但初一和十五就是我和你的儿女,以后谁敢说不是,我就让福 伯去骚扰他。”林悦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魄力十足,那神情倨傲,好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虽然脸上仍 留着涕泪痕迹。 闻言,朱翎脸上挂起淡淡笑容。 恰恰水绝流从另一方向走来,见到二人就凑过去:“林……咦?你怎么了?” “他正在哀悼,因为初一和十五不再是他的种。”朱翎淡淡送了一句。 只见水大侠如画眉目突然生起熊熊烈火,一手成爪,铁钳般扣在林悦喉咙上。水绝流冷哼,表情凝霜似的疏冷:“林悦, 想不到你有这般肤浅的小人想法。” 林悦眼泪还未干,一脸惊吓:“嗳,大侠饶命,小的真没有那个意思,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误会?林悦,若你没有为此伤心,又为何落泪?”话落,水绝流稍顿,双目微微眯起,直把林悦勾引得心神荡漾,下一 句话却把他打下地狱:“不,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的确,如今物是人非,怎么可能毫无芥蒂,毕竟你已经不是钱无尽。 我也太荒唐了,竟然接受这种事。那么既然钱无尽已死,我们之间的情分也该断了。” “啥?!”林悦大惊,一把扯住水绝流的袖子:“水,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没有介意,真的。” 这厢还没有哄完,那厢柱子后悠悠飘出一道阴森森的人影:“是这样么?那意思就是旧少爷已经死了,我得重新倒贴这位 新少爷?少爷,你这一回想要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你摘。” “影非!”林悦哀叫:“你别被误导了!!!” 水绝流拂袖:“你的意思是说我错了?误导你心爱的人了?” 林悦赶忙再扯住,支吾着讨好:“水,水,这不是,你也是我心爱的人呐,你不是错了,呃,是……是,是太严格了,没 必要为难自己对吧?” 墨影非突然轻飘飘地来一句:“新少爷……” “影非,不准叫我新少爷!!!”林悦咆哮。 “唉。”墨影非轻叹:“少爷,你对水公子挺温柔的,对我又另一个态度,这叫不叫差别待遇?” “呃!这。”林悦一个头两个大,赶忙压柔声音:“好好,影非,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碧眸悠悠晃向一侧:“嗯,我想告诉少爷,朱公子已经静悄悄地走出好远一段距离了呢,虽然朱公子还是老表情,但这行 为是不是表示他在生气吗?” 墨影非话还没讲完,林悦就嗖一声飙出去,没多久就拦腰抱回一个没有挣扎的人,他直拭汗:“朱翎,你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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