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都还不停止；他俩身影一从现场消失，扼腕的叹息便此起彼落，都说好想再看一眼。 威尔握着诚的掌心微微渗汗，诚眉头微微一缩，摇了摇他问：「威尔？你还好吗？」 「没事，我只是不习惯那么多人。」 门外那群没有受邀的媒体倒还不是问题，真正令他担心的是受到主办单位邀请，已在会场严阵以待的那些狠角色。 不过，化解一切紧张的咒语却是这么突如其来。 「那，威尔，你就一直想着我，好吗？」 「想着你？」诚的话使威尔的头顿时倾了一个角度…… 「对，想着我，别去想那些家伙；这样你就不会紧张了！」 诚浅浅笑开，威尔却只是呆愣地盯着诚脸上因笑而起的酒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呆得实在莫名其妙，不解的诚凝望着他那表情一会儿，微蹙起眉峰：「啊，我大概不够资格让你暂时忘记讨厌的事。」 「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么想。」 回过神，威尔只感到方才全身上下，都因为诚的可爱建言而沸腾了起来，就连什么东西也没有的口腔内部，都有股突如其 来的甜味扩散；吃惊还不足以形容威尔此时的感受，他抚着自己震荡不已的心脏，总算察觉自己对诚有着不同的情感。 打从一开始，他从街上发现诚的那天起…… 可是，他真能这么快、这样简单、如此不加思索的便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可能吗？ 威尔沉浸在对自己心意的体认之中，但过往宾客正不时的由身边穿梭，对着登对的他俩投以微笑和寒暄；诚并不知道威尔 的心思，以为他不过还在紧张，于是握着他的手搓了搓，并十分落落大方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每个经过的宾客点头致 意。 几分钟过后，诚终于受不了的在他手上捏了一把。 「喂，你醒一醒啊！我笑得快累死了。」 「呃！抱、抱歉。」 「呵呵，待会儿你还要上台致词，放轻松点……那我可以去拿东西吃吗？」 诚的眼光已然飘远，注视着游泳池畔那一桌又一桌美味可口的自助餐点。 「啊？」莫名的回首，映入威尔眼中竟是诚那副口水快流下来的表情，看得他不禁发噱，用手指朝诚的脸上戳去。「肚子 饿了？」 「饿的咕咕叫啦！你听！」 诚露出理所当然的模样，三两下便把威尔的头压到了自己肚子上方，向威尔的耳边靠近；他边动作也边忍不住翻白眼，心 想可是为了配合你，连中饭都没吃。 咕噜噜——咕噜噜—— 「噗哧！」即使已用手掌压制，依然阻止不了威尔笑声的倾泄：「哈哈哈……」 「不管了！我的肚子比较重要！」 眼看威尔笑得流眼泪，紧张似乎已从他身上解除，有感大功告成的诚，脸一皱，对威尔做了个鬼脸后走向那些诱人的食物 。 他没看见身后的威尔迅速转身，正按压着胸口，止不住喘息。 自从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以来，威尔对每个交往的对象只会变得愈来愈冷淡；那是因为他总是会去比较自己心上人和交往 中的人的不同，久之，只会觉得交往的对象终究并非自己所爱。 但诚不一样，是他强行将诚拉进了自己的世界，在「假扮」的前提之下，对待诚没有任何预设、任何比较，眼中充满的只 有一个名叫诚的个体。 缓缓回身，眺望诚背影的威尔脑海中，浮现出这段时日里诚的所有一颦一笑，跟着，他和那些生动的景象露出了同样的神 情。如果可能，他希望那笑颜能永远持续。 垂下头，只感到胸口爆炸似的紧迫，不自觉紧握而起的双手里，似乎又能掌握着某个失去的重要东西，再抬头，威尔眼中 尽是千言万语。 如果这份感受不是错觉，他绝不会再度坐视珍爱从指缝尖溜走。 他要抛弃落寞，抛弃犹疑。 「好痛！」 同时，仿佛呼应威尔心情一般，远处拿着托盘的诚右手小指突然剧烈刺痛。他抬起手来，迷惑的看着那方红色的痕迹，手 上的东西没能拿稳，乒乒乓乓的开始掉落。 「啊。」诚慌张极了，心想在此时摔破人家东西会不会很失礼？他急忙的上前捡拾，却没注意到前方正有人迎面而来。 感到肩膀遭人狠狠一撞，脚下一滑的诚身体摇摇晃晃、控制不住的往泳池方向歪斜过去。 「诚！」 眼看情况不妙，威尔风也似的拨开人群，向前一扑、勾着诚挥摆的指尖捞了过来。两人双双倒地，引起周遭一阵骚动，诚 在震惊下满头是汗、无法言语，威尔却也没有任何安慰，只是紧紧将诚按在怀中。 「威尔，没事了，我们快起来。」 四周关于他俩的窃窃私语逐渐扩大，诚这才警觉到他们的姿势或许在别人眼中看来相当猥琐，一边提醒一边在威尔怀抱中 扭动，却挣脱不开。 「不要，我不想、不会再放手了……」 那下坠的场景，和威尔心中消逝的某个身影重叠，那一刻他感到非常恐惧，拚了命祈求上天给他机会去掌握可能重要的东 西。 于是，他在颤抖。于是，意味不明的话语从他嘴里流泄。而他只想着该如何抓紧这一切——如果他可以。 「……」 威尔一连串发言莫名其妙，却令诚红了耳朵，心跳加快。 为什么，那不过是句安慰的话罢了，他何必为此这么高兴。 高兴？诚对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吃惊。 「你们还好吗？」忽然有个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在他俩身边响起。 「威尔……」 听见有人询问，被埋在怀中的诚低低呼唤，羞赧的摇了摇紧抓自己不放的威尔。 「啊……」威尔略略惊吓，为自己刚才的发言也为众人的注视，有些慌张的将诚扶起。 「啊！衣服、衣服没弄脏吧？」突然惊觉到此事的诚转来转去，把威尔全身上下都确认了一遍。 「你才是，有没有哪里痛？」 「没……没有。」 威尔按住了诚双肩，直直盯着面前秋波流转的眼眸；那目光一箭穿过了诚刚才激动不已的心脏，差点让他心跳停止。 但在这时，方才那低沉的嗓音又传了过来…… 「诚？」唤着诚的名字。 回首，诚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扩大，威尔看着他这番表情，心中波涛汹涌的想要知道那所为何来。 「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压抑声音问着，艾思乐的表情不仅是讶异，还有许多复杂情绪；他睁大双眼，狠狠瞅着诚不 放，却也很快的察觉：「你、你就是……他的男伴？」 「这位是……」 威尔的声音也冷若冰霜，无法克制的对眼前金发男子产生无限猜测与敌意。 回过神，艾思乐惊觉自己身处的场合；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威尔展开了个有礼的笑，并简约的自我介绍：「你好，Mr． Will，我是擎风集团的代表，艾思乐。」 「只是代表？太谦虚了，鼎鼎大名的擎风集团少总裁。」威尔的嘴角上弯一个弧度，同样有礼却淡漠不已。 「鼎鼎大名吗？我想这个我是比不上你，Mr．Will。」 「彼此彼此……」 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相当沉重，这两人的对话听来夹木仓带棍，仿佛有刀剑在互砍一样激光四射。 「对不起！Mr．Will，签约仪式要开始了！」 一个饭店的人员急忙跑来通知，打断了他俩的交锋。 「请稍等。」 看也不看那饭店人员一眼，威尔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搂过诚的身体，啄吻他的嘴角。放手后，却又讶异于自己的行 为，满脸通红的离去。 诚抚着还温热的唇边，由脚底至发梢都为之颤栗，而那感受却不是害怕…… 「诚！」 看诚的眼光直直勾着那个渐渐走远的家伙，艾思乐百般不悦。 「啊，抱歉，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问着，但诚心思却仍一片茫然。 那神情令艾思乐更加光火，不禁加重了语气：「我是受邀来参加签约酒会的！」 「这样啊……」三个字一出，诚的嘴便紧闭无语；视线，又回到了威尔身上。 爆弹般的火花在艾思乐的脑里炸开，将他的脑子全数化作了熔岩；他使尽全力抓住诚的手腕，压低了愤怒的音调问：「诚 ，是真的吗？你跟那个家伙？」 迷蒙的，诚微微眯起双眼望向艾思乐。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他低下头，浅浅笑答：「是真的，我和威尔……」 「我不准！」咬牙，艾思乐抓着诚手腕的力道逐渐加重。 「痛……」 「不准！我不准你跟那个家伙在一起。我、我爱你啊！诚！」 想不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艾思乐僵硬而惨白的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想法对诚倾诉；先前，他和诚话别后，按捺不了心底 的澎湃，决心要好好说明找上诚住处，却只碰见了小伟。 不料，诚却只是将目光垂下，笑道：「老师，我很高兴能听见你这么说；我也一样爱着你。」 惊喜的波滔才要在艾思乐体内蔓延，他又一句话将之毁灭。 「可是，当年的你，和当年的我，为什么都拿不出勇气为对方豁出自己……你想过吗？」 眉宇间染上淡淡哀色，诚又继续。 「我们都在利用彼此，自私的认为疏离才是对我们最好的方式，这只不过都是因为害怕失去原有的一切罢了，不是吗？你 为了『他』向家人复仇，却还是紧抓着那些你鄙夷的东西；而我也怕爱你，愈爱、愈贪婪，我不能忍受心中永远以他为优 先的你，可是，却又和你纠缠不清。」 摇摇头，吐出一丝叹息的诚推开艾思乐的手，缓慢转身，向前。 「我现在明白，没有人能阻止任何人去爱任何人，除了我自己；而你、和我，都在没有发现这点的瞬间，失去爱彼此的资 格。」 一言一语流入艾思乐空荡荡的心中，刺破他的血管，血液横流，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这是他亲手造成的，诚是这个懦弱 、令人反胃的自己一手扔下山谷的牺牲品。 诚的话，无疑是在对艾思乐表达他再次的拒绝，却也是诚挚无上的心意。 为何这般不可思议……艾思乐感觉自己的情绪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稳。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翻飞回溯，从中，他终于深切明白、沉痛领悟对诚的心意已只剩下执着。 于是，即使他心中爱他依然，他也该放手，去体会诚给自己最后的温柔。 「我会祝福你，老师。」回首，诚神情光耀夺目。「所以，也请你祝福我，好吗？」 「我会……」颔首，艾思乐衷心祈祷着眼前男孩的幸福。 不去强求、不去紧握、不去寻找，也可以是一种爱；但当下若不迈开脚步，就会丧失聆听人类最美的诗篇的机会。 第五章 「诚！」 方才站在主办单位架起的高台上，和美国MIC公司的代表相互握手、签约，并对几个被允许进入的媒体发表感言，然而， 威尔的心却全悬在远处的诚身上。 极夸张的，他心中居然还有道声音在说：不在诚身边的每分每秒都是浪费。 于是，在诚身边的那个家伙便显得分外碍眼，那个家伙凭什么对诚口气那么糟？诚又不是他的！ 却也不是我的。如斯一想，威尔忽然有怒发冲冠的感受，结束仪式之后，他飞快的奔回诚所在之处，那张讨人厌的脸却已 经不见踪影。 「嗯？人呢？」他脱口就问。 「谁？」 心情还有些沉浸于伤感之中，抬头一见来者是威尔，诚便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原本他该好好支援威尔，在台下尽责扮演情 人的，不料竟碰上旧爱，刚才自己的脸色不知道有多糟糕啊！ 摸摸头，诚结结巴巴道：「艾、艾思乐吗？他已经回去了。」 「是吗？……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叫他老师？」忽然，威尔的嘴连珠炮似的自行动了起来，说完心底才暗叫 不好，赶紧捂上了嘴。 他并没有资格这样质问诚，但，心中的澎湃却无法按捺。 被威尔问得一愣一愣，诚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笑了。 「问题真多耶，有那么想知道吗？」而带些使坏意味的笑却忽然敛去。「对不起，以后再告诉你好吗？我们可不可以回去 了？我突然觉得好累……」他努努嘴，眼神写满疲惫。 威尔却误以为诚是在对自己撒娇，只觉脑门一眩，差点儿就被迷晕；二话不说，他奋力点了个头、紧扣住诚的纤指离开。 此时，被允许进入访问的媒体一见他们要走，怎么说都不肯放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等一下嘛！Mr．Will！」 「就是啊！让我们也问问您的男伴几句话嘛！」 左边来一个，右边来一双。威尔本想装作不方便道几声歉离开，但是他的努力分明对那些穷追不舍的媒体毫无用处，只见 他脸色愈来愈青，快要破口大骂。 「威尔，没关系的。就让他们问几个问题好了，不然好像有点可怜……」 没能尽忠职守的诚心底有个盘算，若他能令眼前这些人相信他的确是威尔的情人，那威尔的麻烦肯定会有所减轻。摸摸口 袋，那里有一张纸条。记得要出门前，他忽然又被陈竟堂捉了回去、这般交代。 「喏，这是演讲稿，如果微笑已经没用，真到非开口不可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不过我写了很多，你可以不必都照着念，自 己斟酌。酒会上应该有点空闲，可以先看一看。」陈竟堂在他耳边轻笑，有那么几分暧昧，将他推还给刚巧转过头张望的 威尔，挥手道别。 这应该是个好机会，陈竟堂为威尔准备的讲稿应该相当完善，能够为他排除更多媒体无聊的好奇心才是。虽然没能找到时 间先行去看，但他深信那一定是一份完美的说辞。 诚一开口求情，那些「可怜人」仿佛听见神乐一般，眼泪都要掉下来似的感激，跟着他一同央求、望着威尔。 「唔，好吧……」没辙。威尔看了看四周，便把诚推上刚才使用过的高台。 清清嗓子，诚对下方点了个头、将纸条小心翼翼展开，花了几秒钟时间浏览其中内容。 「呃？」 脑门霎时一麻，纸上有几个字眼被红笔夸大的画粗。诚放眼望去便差点吓得把它扯烂，心想这些话说出口，他的嘴一定会 很酸。 但，那确实是媒体喜欢听的甜言蜜语，诚也没有时间自己设想说法，也不好意思枉费陈竟堂一片心意。于是，他努力的将 那些内容记忆，收起纸条、略带羞涩的开口。 「大家好。我是诚，初次见面。」他轻轻鞠躬。「各位或许对于我和John之间存有许多疑问。最近，报章杂志都拿John的 性向作文章、编造故事，这令我感到很生气，我想请问各位John做错了什么？ 「他勇于承认自己的感受，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而大众却以挖他人隐私加以嘲笑为乐。『爱』这个字的意义难道是这样 狭隘的吗？对同性有爱，难道是罪过吗？况且John要爱着谁应该是他的自由，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意人罢了，没有必要 向大众报告。」 「不过，我想告诉各位，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的。John很善良、很值得依赖，我很遗憾各位都忽略了这 些美好，并且，否定John等于否定我，我绝不允许！我……真的很爱很爱John。」 诚对他们抛了一个微笑后，再度强调：「真的很爱，而我也相信John对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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