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更糟的情况是正面冲突,那我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表哥所说的是最坏的情况。 陆羽想起了他放在口袋中的那一份护照。 所以说,如果自己帮了他们的话……不…… 「亚渝为什么会被那样……残忍的东西捉起来……为什么……」 「也许没有为什么吧。」表哥说道:「这我也不晓得,不过你不要担心他。」 表哥伸手摸摸陆羽的头,但事实却是,如果亚渝出了什么事,那也不是式族能保得住的,不是因为放心而不用担心,而是 因为无能为力去担心。 他知道陆羽和亚渝是朋友,但即使多么的要好,一个人能为另外一个人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只有付出生命。为了亚渝赌上 生命的人已经带着他走了,他只希望小羽能够平平安安的一直到事情结束。 「好了,我载你回家吧,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和姚老板请个假?顺便和他说樱桃在你这边。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顺路去买 ?」 「啊,好的……不过樱桃?」 陆羽抱起喵呜的樱桃,感觉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对了,昨天晚上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啊?不是和陈建宇他们一起烤肉吃到半夜,然后……嗯?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呢? 他盯着樱桃猛看,陆羽不晓得自己昨晚的记忆已经被子宣给洗过了一次,他一直以为自己昨晚没做什么,没有出门去抢便 利超商,也没有和樱桃一起瞬间移动到子宣兄弟的故居去,只有待在家里看电视,还嫌白鹫抢着看连续剧很烦…… 嫌白鹫很烦? 他看了什么连续剧,剧情想不起来虽然是很正常的,但他看了什么? 不对,白鹫昨天晚上根本不在家啊!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错了。因为白鹫晚上时绝对会在家,偏偏就是昨天晚上不在,仅此一次,就这么碰巧的被他遇见了 。 「小羽怎么了?」 见着陆羽又呆住了,表哥把樱桃抱离他身边,以为他被樱桃压扁了。 陆羽陷入了沉思之中,想着昨天晚上的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又为什么早上起来拿到那包巨款之后, 自己并没有吓到昏倒? 「小羽,要走啰?还是你还很累?」 「没有,走吧!」 陆羽暂时抛掉脑中这些令他昏头转向的东西,该做的事还是得先做才行:「表哥,我有骑车,我想先去姚老板那儿一趟。 」 「不用我载吗?你自己骑车不太好喔!我请佣人帮你把车骑回去吧?」 「唔,那麻烦你了。」 「对了,紫烨在车上等呢。」 「呜哇?那我要去捏他的脸——」 「哈哈,他刚才被你气哭了呢。」 不过等到两人走到门口的停车场时,已经见不到哭哭啼啼的紫烨了。 一群佣人像是服侍大爷一样的直接把餐车推到本家外头,供紫烨大吃大喝,紫烨乐得吃个不停,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变回了 小狐狸睡翻在那边,小狐狸爪上还巴着一只烤鸡腿不肯放开。 「小狐狸一下子就养肥了呢。」 呼噜——呼噜—— 小狐狸翻倒在副驾驶座上,鼾声不断。陆羽戳戳他圆得涨起来的毛肚皮,哑然失笑,他想将紫烨抱在怀里头让他睡,没料 到樱桃却凑到他身上闻了闻,然后把他抱着的鸡腿给咬走。 可怜的紫烨醒来以后,就会发现鸡腿不见了。 「他看起来挺开心的,他知道堂哥的事情了吗?」 「他认得陆少悠吗?」 「认识啊,前阵子跑去道馆说要学功夫,堂哥带他到处玩呢……堂哥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感觉是这样没错。」 表哥踩下油门出发,给陆羽抱在怀里的紫烨眯着眼睛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的鸡腿抱枕不见了,怀里空空的好奇怪。 是谁抢了他的鸡腿抱枕啊!他想和烤鸡腿一起睡觉的呢!紫烨动动鼻子爬起了身,却正好听见了陆羽他们的这段闲谈。 有关于堂哥出事的闲谈。 这几天紫烨乐得没空去管其他人,整天就光是溺在姜子甫的身边玩乐,根本就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姜子甫也当他 是小孩子不懂事,什么都没和他讲。 紫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头的惊讶可想而知,当然他也还不晓得他的好朋友牌鬼他们已经杀进了陆羽的家中等他回 来,只可惜他们这一帮妖怪成天过着闲散慵懒的生活,对危机的感应力大概是零这么多,牌鬼和独眼一下子就陷入了烤肉 天堂的深渊之中,现在的牌鬼已经开始研究起中药腌肉,连紫烨都忘记了。 陆哲月老早就看透他们这帮人就是这个德性了,反倒是他们自己一点自觉都没有。 醒过来的紫烨呼噜噜的爬上了陆羽的大腿,在他的手上蹭蹭几下。 「咪!」 「紫烨醒了啊?你这几天是跑去哪里溜哒了啊——」 「咪呜呜呜呜!」紫烨被陆羽掐胡子捏耳朵,小动物被他整得哀哀求饶。但陆羽一放手,他又不服输的往陆羽的手上啃啃 咬咬报仇,姜子甫看见身旁的两个小鬼玩成一团,更加认定他们都是小孩子了。 自陆羽早上出门之后,白鹫便一直拿着自己的手机想要打电话给陆羽,可是陆羽一直都关机。这让白鹫觉得有些沮丧,这 时候陈建宇他们一行人醒来了,梳冼之后开始讨论觅食早餐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们在陆羽家开了轰轰烈烈的烤肉大会,可惜陆羽和白鹫都没有参与,不过他们还是可以自顾自的在人家家里头 玩得很开心,还一路聊到了三更半夜,差点和牌鬼一起拿麻将出来打。 原本顼计要一大清早出发去寻找陆哲月,不过这群人怎么可能会在放假天里早起?当然是睡过头了,不过反正是放假,没 关系啦!早餐比陆哲月还要重要,至于早餐要吃什么呢?当然这堆台北人会找上的对象,就是在花莲待得比他们久的白鹫 了。 「白鹫,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吗?」 陈建宇和他的同学小庄,两个人都是那种吵吵闹闹的类型,一玩起来就像疯掉一样:「我们顺便去找牌鬼他们吃饭啊,他 们两个醒了没啊?」 「没看到人耶,建宇你去看看啦。」 「我才不要打扰人家春宵——」 「最好是啦,快给我去!」 陈建宇被赶去找牌鬼他们,留下白鹫和陌生的小庄两人。 白鹫哪里知道这附近的早餐店好不好吃?他平常都吃陆羽在家煮的。不过听说他们要去找的人是那个陆哲月,倒让他有些 好奇。 「你们是陆哲月的——同学?」白鹫小声的问起,倒是小庄反应很大,哈哈大笑回说:「对啊,我们是同班同学。咦?我 以为你也认识他,你不是陆羽的亲戚吗?」 「嗯……我不认得,我没有见过他。」 「喔喔,那你等一下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早餐啊,然后我们去找他如何?没找到的话就算了,下午顺路开车去找山产店 大吃一顿!」 「不用了,我想要等小羽。」 「你要等他啊,好吧,那我们买回来给你们吃好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三杯兔或是烤山猪?」 「……嗯,都可以啦。」白鹫苦笑,他上次被陆芸儿家的兔子吓怕了。 「喂,他们不在耶。」从牌鬼房间折回来的陈建宇,拍过小庄的肩膀说道:「房间里没人啊,他们出去了喔?」 「真的啊,说的也是,是我们起太晚了好不好。」 「哈哈——」 不过陈建宇觉得奇怪的,是那间房间看起来根本没有人住过,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原位,连棉被都没有乱掉,又不是 当乓,有可能把房间整理得这么整齐吗? 算了,无所谓,放假的时间需要好好珍惜,他要赶快出发去把陆哲月的事处理处理,然后投奔美好的山产店和民宿去了。 「那我们也出门去啰!白鹫,麻烦你和小羽说一声,我们可能会很晚才回来,别锁门啦。」 「拜啰——」 两个吵吵闹闹的男生决定要在路上找早餐吃,背包拿着便跑了。不过他们的前脚才离开,白鹫马上后悔了。 他应该要跟着去找陆哲月才对。 他们讲的应该就是陆群青所说的陆哲月吧?陆群青说他是式神,而且是杀死过自己式主的式神。 现在的他想要小羽的陪伴,他想要一个式主,所以他借故接近小羽和他做朋友,其实他在等待,等待小羽变心觉得他好的 时候,就会把他带走。 陆群青是这么和白鹫说的。 陆群青讲的也没有错,陆哲月是杀死过自己的式主、而且他喜欢陆羽,如果能带走陆羽,他会非常的开心。 只是这些话听在白鹫的耳中,是何等的刺耳,陆群青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就能够煽动两人间的关系。 白鹫就算想相信陆羽,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事听起来很荒谬。也许是陆群青从头到尾都在骗自己,陆哲月也许只是个普 通的大学生,只是对陆羽好一点罢了,再说他们近来根本没有连络,要不白鹫早就自己发现一些端倪了,还要等陆群青来 说嘴吗? 只是把陆哲月叫来花莲的这个动作,是真的颇让人起疑,特别是让白鹫起疑。 这下子陆群青的谎言可是得以和事实印证了,陆哲月追着他们来到花莲,他是个身分不明的男人,他环伺在你的周围,要 准备掠夺你的一切哦! 他应该要去找陆哲月才对,可是他在哪里? 白鹫坐在沙发上,疲倦的思考着,陆哲月……他想着这个名字,他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现? 然后让白鹫感到意外的现象发生了。 他感觉到,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景象。 他看见一间公寓,很旧的小公寓,里头有一个黑发的男人。公寓的墙透了过去,他看见男人的对面还坐着两名男子。 他听不见男人讲话的声音,却可以看见他的嘴在动。那两名男人,不正是前来寄住的牌鬼与独眼吗? 为什么会看见他们?他们又在和谁讲话? 白鹫听不见声音,于是他换了一个方法,他专注的倾听起这三人思考的声音。他不晓得他们的人在哪儿,可是尝试看看也 没错。 果真,他成功了。 ——你快点走,听我的话没错!别再和那群人搞在一起了。 ——不行。 ——又是为了那个陆羽,你神经病啊!那小个子有那么好嘛?饭是煮得满好吃的,你喜欢那种的我去找一打来给你哇!走 啦走啦你别傻了—— ——我不能走,对不起…… ——你不走,我拖你走! ——对不起…… ——哎呦,你再留下来他也不会理你的!你是他什么人!你以为他会跟着你吗?我和你说那小子就快死了,你留下来陪葬 啊你,再等也没用的! ——你们走吧,我会留到最后的。 ——陆哲月!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 陆哲月……那个人是……那个说对不起的黑发男人,他就是陆哲月。 这是白鹫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他有听过小羽描述过陆哲月,黑发、很高大、英俊,感觉就是个很单纯善良的男人。他的 外貌的确如陆羽所描述的那样好看,但为什么他们会认识? 那两个人不是李雅树的友人吗? 白鹫不懂,可是他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的眼睛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他忽然明白陆群青为什么要送这双眼睛给自己,白鹫使用了这双眼睛的力量,这双眼睛开 始对他说话。 只有白鹫才能够听得见的话,如果没有听觉就无法听见声音,如果没有像白鹫这般感知外在的特殊能力,就没办法听见这 双眼睛的过去。 他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了。这双银色透明的眼珠,它的主人叫作绽华,是个漂亮的小女孩,白鹫见到她了,就好像她 正站在自己的眼前。 他还看见了过去绽华听见过的景象。 绽华,她是族长湘氏的式神。 她是第四个身为人貌的式神。她的出生比白鹫与陆哲月都还要来得早,在族长二十岁那年,照例也举行了成人礼,族长的 身体虽然不会长大,但她仍会有式神。 那时候的湘氏只有一个人,她还未曾遇见陆群青,左护法也还是个孩子。陪伴在她身边进行成人礼的,是她的家人与右护 法。 那时候的湘氏看起来好忧郁,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无法长大的事实。她的内心映照出来的,是她最忧惧,最不想见到的事 物——与她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她的式神绽华由此而生,她的模样是个与湘氏同年龄的小女孩,有着一双透明银色的眼眸。 这双眼眸在她出生的时候看不见东西,就好像白鹫在出生之时是无法说话的,因为这份能力被封印住了。 她拥有了以式神来说过度的能力,这双眼睛是墨言的双眼,因此在式神的咒术系统之中,她的视力受到了封印,式神的系 统不允许她使用这禁断的力量。 直到她出生后的十数年后,她双眼上的封印才解了开来。 不是自然的解开,而是由十五夜将这份封印给解开。 从那之后,她便一直跟随在十五夜的身边,她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因为湘氏不喜欢她。湘氏已经够厌恶自己身为小女 孩的模样了,更何况是让另一个小女孩成天待在自己身边?湘氏对绽华显露出的是极端的嫌恶。她根本不想要见到绽华, 也不想要这样的式神。 这样的态度在式族之中是很要不得的,但若不是因为身为族长,右护法不容许她做出太逾矩的事情,湘氏早就痛下杀手将 绽华杀死。 她根本不需要绽华的存在,即使绽华仍旧将她视为唯一的式主。而右护法所能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让绽华自式族之中消 失,随湘氏将她放逐到任何的地方,只要不杀她便行。 式族的族长原本就不是一个负责领导的存在,她只是式族咒术的中心,右护法负责保存资讯,左护法的工作则是消灭异常 的事故。他们并不如外表所见的臣服于族长之下,反而是一个有力的三方均衡,控制住彼此的权力。 姜家的左派、陆家的右派与湘家的宗家,绽华小小的双眼,在这些年来看尽了他们之间的恶斗。 在双眼的封印解开之后,她唯一被留下的理由就是她的能力。那双与墨言相同的双眼,有着等同于墨言的力量。她本来以 为自己可以靠着这份力量继续侍奉湘氏,可惜天不从人愿。 终于到了白鹫出生的时刻。 她晓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筹码了。 白鹫最后所见的影象,是绽华被陆群青杀死的情景——陆群青挖出了她的双眼,清洗掉血渍,眼珠看见了绽华的尸体,最 后被放进了小盒之中,盖上盒子,接下来是整片的黑暗。 陆群青将绽华的双眼送给了白鹫。 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们同样是得到墨言身体的一部分,但绽华的能力却是呈现得如此直接。太多的视点让白鹫看得是一阵 的头晕,然后他看见了小羽。 那时候的陆羽正抱着那包钞票进杂物百货,他将钞票寄在柜台,然后跑去买面纸。 小羽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安,他应该是在工作吧?白鹫如此的想着,他一点都没想到陆羽现在正如临大敌,内心紧张得像只 快要尖叫崩溃的小动物。 他看起来没有生气,真是太好了,也许是在忙所以没有接电话吧。白鹫觉得放心了,于是他将视线放回了陆哲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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