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倡家之子,就注定了永世不得翻身。 但李延年不甘、不忿! 巴上了大将军卫青、再转向勾搭当今天子;他有美色、才艺、演技!天下有什么不能得到?天子好色人尽皆知,卫青能 从娈童变成长平侯,他当然也有机会!却没想到,在天子眼里,他唯一有价值的,竟然只是酷肖故人的声音……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 佳人难再得? 皇上啊皇上,纵你所爱唯天上清月一轮, 是否也能转身看看旁人? 难再得的佳人、难回首的青春啊── 第一章 西汉·武帝元朔四年 大堂上一站一跪两个人。 都低着头,看不清样子,只看见站着的作文士打扮,朴素却干净,跪着的穿着绫罗绸缎。在他们的后面,跪了几个农夫 农妇,还有个头上插着红花、五十来岁的老婆子。 长安京北尹在上面问话:「李延年已经承认了。王广利,你呢?」 文士一惊,抬头看看京北尹,又看看跪在自己旁边的人。李延年把头偏到另一边,不看他。 「……学生……不……」文士迟疑地开口,声音黏滞。只说了不明不白的几个字,就没了下文。 李延年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听见了咬牙声,跟着有人用坚定的语气道:「是,学生承认。」 什么?李延年睁开了眼睛。 京北尹又发话了:「王广利,王孝廉,你可要想好了,话一出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王家夫妇的养育之恩、十年寒窗 的苦读、朝廷的恩宠——」 「京北尹不必再多言了,折腾了这么多天,搞出那么多人证物证,不就是为了逼迫学生承认吗?」王广利苦笑道。 李延年回头看他,听见他说:「懵懵懂懂十九年,事到如今,就算学生想自己骗自己,恐怕也无法心安了。是的,京北 尹所指,确为事实。」 李延年皱眉,「为什么要承认?」他抓住他,紧盯住他,急切地道:「这样不但所有的功名都会被削去,还会……难道 你不知道吗?」 他却一笑:「我可以不要功名,却不能不认自己的兄弟。」 他们面对面,就如同照镜子一般,如果否认,能骗的了谁? 「堂下听判!」惊堂木啪地拍响,惊的堂上人心头一颤。 京北尹把判决说完后,堂上后面跪着的年轻农妇哇地哭了出来,另一名年纪大点的农妇直接就昏倒在地。李延年扬起巴 掌朝王广利扇去,耳光响亮。 下了朝,官员们鱼贯走出朝堂。霍去病紧走几步赶上卫青。 「舅舅你听说了吗?最近长安出了件奇闻。」 「又有人看见麒麟下凡了吗?」卫青微笑,继续走。 「那种东西每年各地都会有人看见,却没人能拿出确实证据来,当不得真。不过这件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整个长安都 传的沸沸扬扬。」 「哦?我怎么不知道。」 「发生的时候我们还在边境嘛。」 「到底是什么?你就直说吧。」 霍去病赶到他面前,倒退着走,道:「今晚我带你去亲眼见识,免得舅舅你又说我乱传谣言。」 卫青笑道:「我信,你说的我都信。何必非跑一趟不可?」 「不成。眼见为实!」 卫青只好笑着答应。 出去走走也好。出征一走就是半年,回到长安四处看看也好。而且,那个家,也确实不大想回…… 日落之后,两人便脱下盔甲换上便服,出了门。卫青跟着霍去病东拐西玩,穿过了好几条巷子。越走,人越多。最后, 两人在一家匾额上写着「三春晖」的去处前面停下了。 「就是这里。」霍去病进去了。 卫青看看四周,倒也没见着莺莺燕燕,进出的人看上去也似颇有些身份。看门廷是个乐坊,隐约记得确实曾听人提过京 城三春晖乐坊的名头,于是不疑有他,抬腿跟了进去。 被引入一间雅致的厢房,入座后,有小童送上清茶和几碟干果、几碟时鲜水果。 卫青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是什么奇闻?」 霍去病道:「今年长安新举的孝廉叫王广利,只有十七岁。」 「哦,真是年少有为。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错错错。」霍去病伸出一个指头晃,「他今生今世都没这个机会了。」 「怎么?」 「有人报官,说他其实并不是出生于清白农家,而是出身乐舞倡伎。」 卫青一愣。 大汉皇朝中,商人、赘婿、罪犯同在贱民之列,与奴隶相差无几,更何况倡伎?成为贱民的人被剥夺了一切权力,世世 代代不得翻身。当今圣上为了对匈奴用兵,更恢复了秦朝的谪成制度,贱民和奴隶即使从军,也没有正式服兵役的权力 ,只能作为被征调的「徒兵」。 霍去病继续道:「官府查证事情属实。他与这家三春晖的头牌是双生子,长的一模一样。当年他的父母将双生子中的一 人遗弃在农家,想为他谋个清白出身,可惜长相是瞒不了人的,另外还有稳婆做证。于是撤了他孝廉的资格,重入倡籍 ,发配在这家三春晖,与他的孪生兄弟一起。」 又道:「官府一判,三春晖的生意立即好了不知道多少,无数人登门就为了看一眼入了倡籍的孝廉。」 卫青皱眉,道:「那么你带我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看这个稀奇?」 「是啊。我事先打了招呼,他马上就会过来。」 卫青霍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他大步就往门外走,霍去病在后面叫他,他理也不理。这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他可做不出来。正要开门,门却自 己开了。 一名年轻文士站在门口,看见卫青,一笑,明眸皓齿。只听他柔声道:「我来迟了,还请两位见谅。」 卫青顿时一怔,恍惚中有模模糊糊的影子浮现,又随风而逝。卫青抬眼细细看他,然后道:「不妨,我们正好要回去了 。」 「咦?」文士露出吃惊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似乎连挽留也不知。 卫青抬手招呼霍去病:「还不起来,走了。」 霍去病不动:「要走你走。」 文士挡在门口,抬眼望向卫青,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霍去病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招呼他:「让他走好了,不必理会 他。来,坐到这边来。」 「……啊……是……」文士低声答应,侧过身子慢慢向霍去病走去。一步一回头。好久才来到霍去病旁边,小心翼翼地 坐下。却坐不安生,不住地往卫青那边看。 卫青站了一会,忽然抬腿迅速地回到原位置,一撩衣摆坐下了。 霍去病道:「怎么回来了?」 「我走了,你不就成了没绳的野马?再说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霍去病不满地呶嘴:「我都已经十六岁了。」 「会因为传闻而跑来看热闹的人就是小孩子。」 文士立即全身一颤,紧握住双手的动作一起落在卫青眼里。卫青正要再说话,文士却站了起来,作了一揖,扯出笑脸, 道:「学生……我给两位奏一曲,可好?」 得到许可后,他便走向厢房一角早已摆好的琴案。调了几下音,便开始拨动琴弦。好一曲高山流水,技艺与宫中乐工相 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发现,直到现在他才首次放松下来。卫青回想他方才的表现,僵硬、生疏,丝毫称不上圆熟。他根 本不是惯常做这种事的人,可为什么却似乎在努力勉强自己去做? 据霍去病说,抚养他长大的是户农家。辛辛苦苦十七年,抚养他成人,供他读书,还让他学琴,最终一身才艺却落入了 这里。 从堂堂的孝廉,到现在的倡伎,其中何止天差地别。难道官府的一纸宣判,就真的让他这么认命? 三人都小心翼翼,倒也渐渐熟络起来,不若起初陌生。后来更有酒席摆上,直至渐渐夜深。卫青站起来又招呼霍去病: 「该走了。」 「啊?可是——」霍去病有些惊异,他还没玩够呢。 「明天还要上朝。」卫青硬起声音道:「以后不许再到这种地方来,连想想也不成。」然后强拉起霍去病,拽了就走。 那文士却紧走几步赶到了卫青前面,和他撞了个满怀。 「不行……」他低着头轻声道,「你们走了……会不好交代……」 「不必担心。」卫音柔声道,「我们本来就只是来欣赏歌舞,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 「真的。」 「……那……好。」文士让开了路。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却似乎松了口气。 霍去病不满地直抗议,明明是他带舅舅来的,为什么现在舅舅却反客为主呢?卫青不理会他的哇哇抗议拽着他硬是将他 拖出了三春晖大门。 卫青把霍去病押回家,硬是将他扛进门,又顺便给了他一记助眠之闷棍。本来应该就此回家睡觉,却发现身上一个权杖 不见了。权杖是用丝绳系住在衣带上的,而如今丝绳却断了。思前想后,卫青又迈进了三春晖的门槛。 那个文士……离开三春晖前撞的满怀…… 夜已深沉,就算是三春晖也渐渐安静下来,灯火熄了七七八八。卫青悄悄潜入,往深处寻去。寻到据说是那个文士住处 的地方,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小心贴近,仔细听。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别来吗!」 「哥,我娘——不,王大嫂生病了,需要银子看病抓药,所以——」 嗫嚅的声音被一声冷笑打断了。 卫青一震,恍惚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又浮现了。那个影子回身,发出一声冷笑,与房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这次的理由还算能听。银子你拿走吧,没事不要再来了。」 「哥。」 「怎么?」 「让我来吧。不论是喝酒还是应对,我都能学的。我不想老是白拿你的银子。」 「……滚出去!」 「哥?」 「滚出去!你听不懂吗?怏滚出去!」 房间里传出推操的声音。卫青立即躲到一边,不多时门开了,昏暗中,一名文士被另一名……文士——推了出来。 李延年回到房中,便发现多了一人。 「谁?」 那人道:「你不是王孝廉。」 李延年认出了卫青,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等于是证实了卫青心中猜想。 「你很会演戏。」卫青并没有发怒,只是声音里多了种说不出的感叹。方才虽然灯火微弱,卫青依稀可辨被赶走的文士 模样。不论是神态、举止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与先前陪自己和霍去病的文士如出一辙。模仿的真是惟妙惟肖,连卫青都 无法不相信他是不谙倡道的王孝廉。 除了那凭空消失的权杖…… 卫育道:「现在可以把权杖还给我了吧?」 卫青看见李延年一怔,犹豫了片刻后,摸出了那镶金的玉片递还给卫青收好。 「为什么要摸走我的权杖?」 「我希望你来寻。」李延年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到天亮才会发现权杖不见 了。」 「为什么希望我来寻?」 「因为我觉得,这次你离开后,就再也不会来了。」 卫育知道这倒是被他说着了大半。就算不能阻止别人,至少卫青不会让自己成为伤害王孝廉的其中之一。 「为什么希望我再来?」 「因为你有钱有势啊,国舅爷、长平侯、车骑将军卫青大人。」李延年微笑道,「是很有钱很有钱的大爷。」 卫青失笑:「我是来寻权杖,可并没有打算要在你这里洒银子。」 李延年笑道:「只要你愿意过来看看,就成了。」他凑到卫青身边,恰到好处地贴上,手抚上他的胸前,抬眼看他。「 如何让客人打开荷包,是我的活。」 李延年眼神像长了钩子般,声音很轻很柔,也很媚。卫青却只是微笑。 他道:「我替你和你弟弟赎身吧。凭你弟弟能被推举为孝廉的才学,当个私塾先生也是不错的。你们不要再做这种活了 。」 李延年的脸立即失去了血色,猛然退开几步,紧盯着卫青看,半晌冷笑了下,道:「倡使二字,原本是指歌者和掌握技 艺的乐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卖唱和卖艺的倡伎却成了卖身的婊子娼妓。李家的三春晖,是雅乐的三春晖。把它变 成妓馆的不是三春晖的倡伎,而是心怀邪念的寻欢客。」 然后李延年下了逐客令:「卫大人请回吧。免得这地方脏了你的鞋,污了你的眼。」 被赶出来后,卫青无奈地摇头,念着那兄弟两人的际遇,唏嘘不已。 心中有事,自然会形于外。接下来的几天卫青都有点魂不守舍,这个时候,好友公孙敖忽然道:「那个『董君』死了。 」 卫青顿时心中一凛,当年「天下莫不闻的董君」董偃?!当年被当今圣上赶走后,多年没有音信,想不到今日听到的却 是他的死讯。急道:「怎么会?!他比我虚长几岁,今年应该最多不过三十。」 「做那行的能风光几年?一旦年纪大了,就会被弃,如果没有别的谋生之路,只有贫病交加、死路一条。」 卫青眉头皱得紧紧的,但是眼中几天来的茫然一扫而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定。 小弟李季一掀帘子,对李延年道:「卫大人来了。」 李延年对着镜子细细修眉,答道:「不见。叫他走。」 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还是这样。卫青每天都来,李延年总是拒不见面。 「为什么不见?」李季问道,「卫大人带的礼物一天比一天贵重,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李延年笑道:「这就叫吊胃口,把客人胃口吊的足足的,价钱才会更好。我要赚的不是钱财,而是下半辈子的依靠。而 且要赚双人份。」 李季嘲笑道:「你可真是笃定。小心他就此打了退堂鼓,再也不来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呵呵,我吃定了他是个看不得污秽事的君子,不救我他会一辈子耿耿于怀。」预定的是霍去病,没想到卫青会同来, 怎么看卫青都要比霍去病容易控制的多,而且地位更高,他自然要舍霍去病而就卫青。「要是我料错了,处境最多不过 跟原来一样而已,又不会更坏。」 「官越大脾气就越大,小心他恼羞成怒抓你去做苦力,或者干脆押到菜市口喀嚓了。」 「那倒干净了。」 第三杯茶凉掉的时候,卫青轻轻叹气,看来今天又是白跑一趟了。弄不好他以为自己和那些寻欢客是一般居心,所以才 不肯相见。回去好好想,或许有别的方式值得一试。卫青起身准备离去。 门外一个男子声音嘻笑道:「这就回去了?想不到天下还有卫青卫大人请不动的人。」 卫青听出来者何人,猛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下一刻门被人推开,一道挺拔男子身形大摇大摆地进来 。卫青急忙站起,躬身行礼,却被那人抬手制止。 那人一把揪住卫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卫青暗暗皱眉,他笑道:「我说这些天来怎么老见你心神不宁,到你家中也不见 你踪影。半夜不睡觉,却原来是到这里找乐子来了。」 「皇上,臣没有——」 卫青的辩解让刘彻越发恼怒,扬手直接将他摔按在墙上,压制住他,冷哼道:「没有?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在这里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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