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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出书版)+番外 BY 末回——

时间:2011-12-09 21:01:13  作者:

可一进屋,景年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景年的被褥是两天一小换,七天一大换,小换就是换张被套和床单,大换则是床上物件全部换上干净的。

今天正好在是大换的日子,丫鬟们觉得这两天日头好,便趁今天换被褥的时候,把晒了两天的新竹席也换上。景年他们

进来时,丫鬟已经铺好竹席和床单,在枕头放上去前,把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一个锦囊拿起准备压在床头的床单下。

景年见了,有些奇怪地叫住丫鬟,问这是什么。铺床的丫鬟立刻走到他身边,把这个锦囊交到他手中,恭敬道:「少爷

,这是老爷让奴婢们放上去的,奴婢也不知道。」

程跃站在一旁看见这个锦囊,觉得有几分眼熟,当景年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东西时,他才醒然。

「头发?」景年拿出里面的东西,看见是什么后,眉毛不由蹙起:「爹干嘛要把这些头发压在我床头?」

再仔细一看,分明不是一个人的头发,一束颜色稍深发丝较粗,另一束黑中带黄发丝也细一些,这两束头发用一根红绳

系住,牵牵捆在一起。

不知是谁的头发一直压在自己床头,让景年觉得有些诡异,又有些不悦,塞好后随手丢还给丫鬟,吩咐道:「随便拿出

去放,别再放在我床里,怪奇怪的。」

丫鬟一听,方露出为难之色,程跃已经开口道:「别!」

「怎么了?」景年看向他。

程跃迟疑一下,才说道:「还是放回去吧,你爹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反正对你有好处。」

其实程跃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自己到来后景年一天一天康复的身体却让程跃不再那么肯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景年仔细琢磨他的神色,随后想了想,露出略略带着狡黠的笑容,从丫鬟手中拿回锦囊,然后

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薇儿,你肯定知道这锦囊的由来吧?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把它烧掉!」

听他这么说,程跃开始犹豫,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不想回答,是觉得有些尴尬,想了又想,程跃把目光对上景

年,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垂在鬓间的发。景年见状,愣了下,随即想起什么再把锦囊打开,拿出捆在一起的发站起来与程

跃的头发作比对。

果然,那束又黑又有些粗的发丝是程跃的!

「薇儿,这束颜色黑些的头发是你的?」

「嗯。」程跃点点头。

景年万分惊讶,又道:「那另一束是?」

程跃看着他不说话。

景年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拉下自己的一束头发对比,果然,和自己的头发非常相像!

「这是怎么回事?」景年紧紧抓着锦囊,不解地向他询问。

事已至此,恐怕也由不得他不说了,程跃于是向他说道:「那是咱们——成亲那天,你揭完盖头昏过去后,你爹让人各

自在我们头上剪下一束发绑在一块放在锦囊里,然后他就收走了,什么时候压在你床底下的,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跃淡淡地笑着:「结发夫妻,不结发,如何叫结发夫妻?」

「原来如此!」闻言,景年激动地看着手中的锦囊,想到自己刚才居然想要烧掉,不由又握得更紧些。

等到激动的心情稍微平息,景年才慎重地把锦囊交给自己的贴身丫鬟洛秋,让她给锦囊缝上带子。

「缝带子做什么?」程跃不解。

「这才能方便随身携带!」

「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带着这个恐怕不妥吧?」

「对我而言,世间任何珍宝都没它贵重。」

景年看着程跃的目光灼灼,让他竟有些不敢直视。

后来景年问了宁老爷才知晓,把他们的头发捆在一起后,宁老爷亲自拿去做了一场法事,说是这样可以让他们真正福祸

与共,压在他床头,也有保佑他让他早日康复的意思。

景年想要把锦囊系在身上随身携带的意愿,宁老爷听罢并没有反对,只是一再叮嘱他一定要收好,据说景年身体康复得

如此之快,这个锦囊起到了一定作用。

有一日景年午休醒来没看见程跃,眼珠子一转,待丫鬟们为自己漱洗完毕后,拎着他叫洛秋为自己准备的茶点,来到偏

房,一揭开挡在门前的帘子,没有关上的门里边,他一眼看见程跃坐在床上专注地打坐运功。

景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也是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妻子会武功。

没有出声打扰,更害怕会影响到程跃,景年进来的时候都小心踮着脚步,把茶点盒子放在一处时,动作都分外轻细,深

怕发出一点声响,随后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兴致盎然地注视程跃,直至约莫一炷香时间后,他张开眼睛看向自己。

景年冲程跃笑得开心,起身拿过一张干净的擦脸巾走到他面前,想为他擦拭运功过程中流出的汗水。可程跃却不给他任

何机会地一把夺过面巾,自己动手擦拭,装作没看见景年脸上的失望。

景年坐在床上,几乎要挨到程跃身上,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程跃看,看着这张干净端正的脸,还有眉间经常不自觉出现的

皱褶。

景年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别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她虽然也时不时露出笑容,但总清淡如水,若有若无,和他在一起,从

不主动开口,只要他一不注意,她就会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任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她总是一脸平淡,无欲无求,任

何会讨女子欢心的东西,她总是宠辱不惊地含笑收下,然后搁置,她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打扮,身上的衣物来来去去

就是那么几件,衣料的质地和颜色总是最简单朴素的……

景年情不自禁地拉住程跃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怎么了?」看景年突然一脸紧张,程跃不由问道。

而景年却深深看他一眼,身体挨得更近,程跃都能感受到传递于他身上的体温,想退开,被景年幽怨的目光一望,便只

能于心底叹口气,由他了。

景年长年卧病在床,尽管此刻已经恢复得与正常人无异,但终因长年待在屋内的关系,皮肤真真是白如凝脂。

景年的娘宁夫人当年曾是安阳城里排名榜首的大美人,据宁老爷所言,景年的容貌像极宁夫人且又更甚之,才四、五岁

,就已经美名在外,那时为目睹他一眼,各家小姐夫人想着法子来窜门,几欲踏平宁府门槛。

要是景年一直无病无痛的长大,现在的他极有可能成为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间万人倾倒,春风得意正当年少时。

然而景年整整病了九年,九年的时间,人们足以淡忘那个如仙童下凡的宁景年,可这九年的时间,即使景年快被疾病掏

空了身体,精致的轮廓摆在那儿仍旧不掩他一身芳华。

最最吸引程跃注意的,就是他的一双大眼,程跃搜尽记忆,都找不出任何足以匹配这双明亮眼睛的事物来形容,真要让

说出感想,他也许会告诉你,这是一双冰雪灵慧的眼睛。

就像冰天雪地里花费数千年岁月才凝结而成的冰,在难得的旭日照耀下,一滴晶莹透澈的水滴在底部凝聚,快要落下前

,发出最动人耀眼的光芒。

虽然从未说出来,但程跃知晓自己爱极了这双眼睛,一开始因为病弱的关系透露几分疲惫慵懒,但这段时间身体大安后

,他眼中灵动的光芒几乎到达极致,眼波流动之间,他总是被轻易牵引,一点一点沦陷。

「薇儿,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景年微微眯起最容易让程跃失神的漂亮眼睛,脸往程跃那边再靠近一些,秀气的翘鼻缩了下,随之露出一脸满足的浅笑

因为离得近的关系,程跃大汗过后身上的气味更浓了,景年稍稍靠近就嗅到了。

程跃低下头在自己肩窝和手臂间闻了闻,除了汗臭味就没闻出什么。

「没有啊,除了汗味哪还有什么味道?」

因为景年撞见过几次他没抹胭脂的模样,见他都没察觉什么,程跃于是坚决拒绝歆兰再给自己抹这些东西,要不然他真

被呕死,一个堂堂男子汉天天抹这些女儿家的玩意,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有抹胭脂,且偏房里又从不点熏香之类的东西,那他身上又哪来什么味道,反倒是景年,因为长年都在喝药的关系,

身上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挺好闻的。

趁程跃低头找原因的时机,景年一把抱住他的身体,脸紧紧埋进他的肩窝里。

「景年?」

程跃的身体有些僵硬,想推开他又怕自己的手劲过大会误伤体质虚弱的景年。

「你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是雨后的草香,被雨冲干净的空气,混和在一起透净地传来,让人迷醉。」

景年脸埋起来,发出的声音有些闷,有些甜,又有些程跃以为是错觉的柔情。

「薇儿,你有好多事情我都还不知道呢。」

景年的牢骚话引来程跃会心一笑,只是不清楚他怎么突然开始闹别扭。

「那你想知道什么?」

「你会武功?」景年抬头看他,眼睛熠熠生辉。

「是啊。」

「跟谁学的?」

「我师父。」

景年不满地蹙起眉,生气他怎么总是一问一答,都不知道举一反三。

「你师父是谁,你为什么要学武功,你学几年了,学得怎么样?」

「我师父啊,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程跃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嗯……我家里穷,就把我抱给师父照顾,师父是

个武馆的武师,跟着他,我自然从小受熏陶开始习武,这样也有好处,强身健体。我三岁开始习武,一直到现在,学得

不算怎样,对付几个小贼还是可以的。」

「我听爹说,你是为给你哥筹钱才嫁过来的,可你不是从小就被你师父抱回去照顾了吗?」

程跃僵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我师父在我十一岁那年就病逝了,后来,我家人又把我接回去了。」

以为他是想到伤心事,景年又用了些力气抱紧他。

「薇儿,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先等你身体全好了再说吧。」程跃不由笑笑,比他瘦弱许多的景年老是这么说,事实上还不定是谁照顾谁呢。

「练武强身,干脆我也练武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程跃赞同地点点头。

「薇儿。」景年笑嘻嘻地看他:「就由你来教我吧。」

可程跃想都没想,立刻摇头拒绝:「我的武功真不怎么样,府上请的那些护院的武功都和我不相上下,我看,还不如叫

护院的总头教你,再不然,叫你爹请个更高明的师父。」

「你干嘛老是你爹你爹的,是我们的爹!」景年很不满地大声纠正他。

程跃没有说什么,只是选择岔开话题:「我因为跟我师父学了武功,所以不想再改投其他师门。你不同,可以选择更好

的师父教你,学习一些对你更有利的功夫。」

景年转念一想,点点头道:「也对,我一定要练得比你厉害才行,这样才能保护你。」

景年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拜托父亲帮他请一名师父教自己武功,宁老爷起先犹豫了一下,但在景年的哄劝之下,加

之习武的确能强身健体,便点头同意了。

宁老爷不出五日便给景年请到了一名师父,待他向景年他们报出这位目光矍铄的老者的名号时,程跃暗中大吃一惊。

他知道宁老爷有本事,没曾想竟然有如此本领请到一剑指天的华钟南来教导景年。华钟南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二十三岁便以出神入化的剑术响震天下,三十岁时,除了武林第一高手能与之匹敌外,再无对手。

欲拜其门下的人不计其数,但华钟南收徒的条件极其严苛,如今年过七旬的他仅收了两名徒弟,这两名徒弟现在在江湖

上也是赫赫有名,名气绝不亚于当年的华钟南。

后来景年告诉程跃,他才知道,原来在景年六岁时,华钟南便想收他为徒,只是当年他爹觉得练武太吃苦便不肯,再后

来他病卧在床,也没机会练了。现在华钟南知道他想练武,立刻赶了过来。

华钟南知道景年曾经病卧多年,为他把过脉后,说他身体现在甚是虚弱,但慢慢调养还是能恢复,他要教景年的功夫正

好能补足他体内虚空的气息,让他变得强壮结实。

景年一听,欣喜不已,连连说再苦再累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华钟南的功夫剑术一向不外传,景年只能每日去到华钟南指定的地点秘密训练,但效果确实如华钟南起初所言那样,景

年的脸色一日一日变得红润,瘦弱身体也逐渐变得结实。

只不过每日训练的课程较为繁重,每日鸡啼而起日落而归,累得他一回来直接趴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

一开始宁老爷和宁夫人见状都不想让他再学习下去,可都让景年驳回去了。反而是程跃,知道谁开始习武都有这么一个

过程,便从未说过什么,并且在他累得腰酸背痛时,坐在床边为他轻柔地按压身体。

有程跃默默地认同支持,景年咬着牙硬是忍耐,景年习武的原因一开始的确很简单,但见程跃如此支持,为了更加讨好

他,景年便越来越刻苦。

景年的根基极佳,要不然当年华钟南也不会想收他为徒,加上为了治好他的病,长年来他不知道吃下多少武林人士梦寐

以求的珍贵药材,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底子却达到了最佳状态,以令华钟南这个剑术大师都刮目相看的速度进步着。

第四章

时间匆匆流逝,眨眼间,程跃住在宁府已经一个月了,现在的他还和之前那样,极少走出景年轩,只要景年不在,便窝

在偏房里打坐或是到院子里练功。

这日,景年又是一大早就跑出去练功,程跃见院里没什么人,便走出屋子,折根细竹竿练起剑术。

程跃的武功在高手看来,不值一提,勉强值得称赞的是,非常实用。能强身健体,也能应付不会武功的毛头小贼。年幼

的程跃也曾幻想过一刃一骑遍天下,一酒一笑弹指间,威震四方,名扬天下,可事实是,他只能跟着没没无闻的师父学

习一点也不厉害的武功。

他的师父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武馆里的武师,每月拿不过几钱的薪津,为了照顾他,师父甚至戒了酒。师父不识字,教他

武术时都是言传身教,他八、九岁时,迷上了听说书,尤其喜欢听那些武功高强,快意恩仇,不畏强权的大侠的故事,

他开始幻想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明白,师父教他的那些武功,顶多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而已。

他开始不情愿和师父习武,他觉得拿剑的侠士最是潇洒轩昂,他每天都浪费时间跑去听说书,期待有个高人出现教导自

己高强的功夫。

师父似乎知道他的意向,也从不勉强他,只是比以前更加早出晚归,然后在他十岁生辰那年,交给他一把他梦寐以求的

长剑。当时的他比那把剑高不了多少,他兴奋地整日拿着剑,连睡觉都要抱着,完全没注意到师父更加憔悴的面容和佝

偻的身躯。

快要十一岁的一天,师父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程跃至今都还记得他出门前看着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自己,浑浊的目光

里充满慈爱,走出门外的背影,微微弯曲着,却仍然稳健。

认识的人把师父的尸体送了回来,他们告诉程跃,为了给程跃筹出在外拜名师学武术的钱,师父不只白天在武馆里传授

武术,晚上还在一个大户人家当起了护院,每日几乎都是工作一整天,而这天,这户人家进了贼人,他的师父在追赶的

过程中被穷途末路的蟊贼一刀刺进胸口。

那一天,程跃跪在师父的跟前,快要哭干身体里的泪水。

那之后,程跃不再有任何幻想,他每日都刻苦练习师父曾经教导给他的功夫,一点一滴,深深把这些铭刻入他的骨髓之

中,不想忘也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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