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这奴才今日早上擅入御书房,被罚廷杖二百。”旁边的太监立刻讨好的上前解释。 擅入御书房?分明是丽妃手下的宫女,平白无故到御书房去做什么?摆明了是阴谋诡计。澹台瑾冷哼一声,向那个方向走去。不了却被寒瀛洲死死的拉住了胳膊:“殿下去那边做什么?皇上还在御书房急着召见殿下。”言罢不等他回答,又道:“皇上所做的都是为了殿下。”这句话却是用传音入密说的。 “为了我杀人?”澹台瑾冷笑一声“就算是要杀,为何不去杀那主使者?反而为难一个小小的棋子?” “做了棋子就要有被丢弃的觉悟。”寒瀛洲冷冷道。澹台瑾虽然聪明,可是却不谙权谋,入宫之后这一年因为有他在,替他挡掉不少明枪暗箭,才让他感觉不到后宫权利斗争的残酷“若是殿下知道正是这个小宫女曾经给您的饭菜里下毒,不知道您是否还觉得她无辜?” 澹台瑾悚然一惊,哑口无言。不过是和暗香一般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竟然会狠心的去毒害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五岁孩子,难道宫廷真的是可以把人变成鬼的地方吗?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廷杖二百,她必死无疑。倦怠的按了按额角“走吧,瀛洲,——还有谢谢你。” 御书房内除了澹台臻以外,别无二人。连平日里贴身的太监都被他遣了出去。原先见他不是易容成寒瀛洲就是在灯光昏暗的夜晚,以至于澹台瑾这才有机会正式的打量起自己父皇的容貌来。这是一个容貌用邪魅来形容也不为过的男人。眼下他已经脱去了正式的朝服,身着绣着五爪蟠龙的明黄色锦袍。用随意的坐姿斜靠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白皙的脸,嫣红的唇,直挺的鼻,丹凤吊梢眼,漆黑的眉斜飞入鬓。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令人畏服的狂放不羁的气势来。 “瀛洲,外面都打扫干净了?” “是,现在周围全是暗部的人。”寒瀛洲恭恭敬敬的答道。 “那好,你看看这个。”从怀里掏出那张满是紫色墨迹的宣纸递过去,臻帝起身顺手将他捞起来抱在膝上,漫不经心的取过御案上的一碟芙蓉糕,用修长的手指拈了,送到怀中人的口里去。 澹台瑾对皇帝的这种主动“服侍”真是左右为难,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好在屋中没有外人,寒瀛洲的注意力都被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牢牢吸引住了,无暇他顾。他只好张口将那块固执的停在嘴边的芙蓉糕含进嘴里,暗暗祈祷皇帝不再有什么惊人的举动。岂料事与愿违,达到目的后,那修长的食指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若有若无的摩挲这他的嘴角,在唇上流连不去。澹台瑾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难道他这位父皇有恋童癖?连五岁小孩子的豆腐也吃! 还好此时寒瀛洲一声惊叹,终于令那修长的手指悠然离去,总算是替他解了垓下之围。 “皇上,这个难道是殿下……”寒瀛洲此时已是惊讶的连话也说不利索。 “不错,这上面的内容正是朕与瑾儿一夜长谈之后的结果。” “殿下……”寒瀛洲激动的向前迈了一大步,饿虎扑食一般几乎要把澹台瑾扑入怀中,但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他,太子殿下此刻正坐在皇帝陛下的膝盖上——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捋臻帝的虎须。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脚步,改扑为跪,“扑通”一声跪倒在御案前。捧着那张宣纸激动得语无伦次,只差热泪盈眶:“皇,皇上,这,这简直是天意啊!!!若上面所述都能实现,我大夏朝必能开创出一片旷古绝今的盛世啊!” “嗯,朕也是这样想的。瀛洲,你估计这上面的计划若是全部实现需要多长的时间?” “这……臣不知。”寒瀛洲踟蹰片刻道:“不过以臣之见,斗胆估算至少也要三十年吧……” 三十年……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此言一出,君臣二人齐齐沉默了。 “呵呵,三十年吗?终朕一生,若能将这些宏图霸业全部实现,朕也死而无憾了。澹台臻感叹了一声。” “十年。”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二人的沉思,澹台瑾从臻帝身上爬下来,拿过寒瀛洲手中的那张宣纸“刷”的一声抖开道:“完成这些只需十年。” 第十三章“什么?” “殿下?!!”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语气是完全的不可置信。这些庞大的计划,单拿出其中一项所需的时间恐怕都不止十年。 “我知道这样一个故事。”澹台瑾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的脸道:“有一个国家的皇帝,被他的敌国打败,国家灭亡。他发誓要光复自己的国家,每天只在简陋的柴草上睡觉,时不时舔一舔悬挂在屋中的苦胆,提醒自己不要懈怠,不要忘记亡国之耻。就这样他发愤图强,十年生育,十年教训,仅仅用了二十年就把自己的国家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并带领自己的军队将原先的敌国灭亡了。既然有人用二十年就可以重建一个国家,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十年令大夏朝变得更加强大呢?难道父皇认为自己还不如故事里那个亡国之君?” “呵呵呵!当然,不是!”年轻的皇帝双眼中精光毕现,不难看出刚才那番话已经令他的都知熊熊燃烧起来。三人正待详谈,只听得外面的小太监忽然敲了敲门道:“皇上,茶来了。”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表示有外人过来了。澹台臻收起激动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测。“瑾儿。你先随瀛洲去清凉殿吧。” 二人闻言识趣的点点头,行礼离开。 澹台瑾茫然的站在清凉殿前,看着忙里忙外的暗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暗香她好像很喜欢这里呢。瀛洲,你也觉得不错是吗?可是我却不喜欢呢……”抬头看了眼漆着彩绘,塑着蟠龙的大柱子,这里比起写意居不知道要金碧辉煌多少倍,可是那些金光却映射不到澹台瑾的眼中,他的眸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不喜欢吗?”寒瀛洲蹲下身,侧过头看向那个孩子“这里代表着通向龙椅的道路,殿下的理想和抱负都会更容易实现。”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摇了摇头,他淡淡道。若非是看到澹台臻眼底的隐忍,以及他困兽一般的神情,他是不会涉足权利纷争这块禁地的。天知道他的心底还是最想当一个游方的郎中,游走在市井之间,治病救人。“十年,瀛洲,十年我帮父皇把一切都打理好,然后——我会离开。” 寒瀛洲望着对方坚定的表情,没有说话,却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殿下啊,你难道没有发觉陛下的心思吗?日后你想功成身退,只怕陛下也不肯放你离开。 第十四章 照例是在暗香的催促下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人对方将自己拖起来,盥洗梳头。不知为何,大概是是由于前世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的关系,澹台瑾的生物钟永远停留在早上七点半,他不会谁懒觉,可是也从来没法早起。 “殿下可不要这样没精打采的,您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见太子一面,您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暗香在身后一边用象牙梳子替他梳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是,是。”澹台瑾有气无力的答应着,几年的光景,这个女孩儿越发的聒噪了,那种唠唠叨叨的神情令他想起母亲——在他小得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想必母亲就是用这样的神情慈爱的看着自己吧? 暗香手中的象牙梳密密的梳过那头浓黑的发,他盯着铜镜中的那个少年,五年的光阴已经令当年那个稚童褪去了一身圆润的娇软模样,眉目间渐渐有了少年人的轮廓——可惜他的五官比较偏向于母亲,除了那双复刻过来一般,分毫不差的丹凤吊梢眼,那是遗传自臻帝的眼睛。 暗香的手拢住梳顺的头发,从镜台边取过一根丝绦,将头发在后面束成一个马尾,鬓边两束碎发随意的垂在肩头。他从小就十分抗拒把头发盘成发髻,暗香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在大部分事情上都那么随遇而安的殿下唯独对头发的问题极为坚持。 “殿下长的真好看呢。”将长及肩背的头发束好,暗香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殿下,小巧的红唇,娇俏的鼻尖,细长的眉,吊梢的丹凤眼——本是妖媚的五官,可配上那副淡漠的神情,竟然有说不出的出尘之感。暗香联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幅泼墨牡丹图。殿下就像那墨迹牡丹吧?风姿妖娆,可又孤高绝俗。 “暗香,暗香!”被殿下急促的声音唤醒,暗香猛然发觉自己竟然看得入神了,连忙低下头道:“什么事情,殿下?” “没什么,只是问你有没有给阿夹弄吃的。” “弄了,用鱼肉拌过米饭,刚拿过去。” 阿夹是一只猫,不知为什么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澹台瑾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清凉殿的一个墙角里。阿夹很漂亮,琥珀色的眼睛,浑身上下是细细的虎斑纹。后宫就是这样,美丽的东西容易博得人的喜爱,但也很容易的就被丢弃,有时是因为微不足道的原因,还有时,根本没有原因。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一只猫? “殿下就是善心,那猫儿刚来的时候多么可怜,连野草也饿得去啃,现在除了鱼肉拌饭竟然什么都不吃。”暗香絮絮的说,声调中却没有不耐烦,看的出来她其实很喜欢那小东西。阿夹的脾气极古怪,很怕生人,除了他和暗香任何人都不接近,更不要说吃他们送来的食物。弄得暗香每日里抱怨自己一天要伺候“两位殿下”。 “呵呵,它终究是猫嘛,再说有一只动物,这清凉殿里也有趣些。” “殿下……”看着那副淡漠的神情,暗香不禁有些心疼,殿下太累了,每天夜里要帮助陛下处理国事到很晚,时不时还会秘密的离宫,一消失就是七八天。她知道殿下不是普通人,可是,可是毕竟只有十岁啊…… “殿下!太子殿下!”一连串的吵嚷声自殿外传来,澹台瑾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用问,来的肯定是沈昀,再不会有人象他那般吵闹。果不其然,声音刚刚落地,下一秒那人影就像旋风一般冲进来。一把抱住自己转了个圈儿,沈昀才坐到一旁去,拿起桌上的茶盏,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小侯爷又这样的没规矩!”暗香不满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儿,却转身将茶盏中的水蓄满,顺便还端上了一碟点心。 “还是暗香姐姐对我好。”嘻嘻一笑,沈昀大大咧咧的伸手去拿盘中的点心塞到口中。 “那是给殿下准备的。”急着赶上去要去打沈昀的手,却被澹台瑾微笑的拦住:“算了,反正孤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嘿嘿,前言收回,是殿下对我最好!”在帕子上胡乱摸了摸手上的点心渣滓,沈昀伸出手又把澹台瑾抱到了怀里。快十五岁的人,再加上沈昀一直随他父亲学习外家的枪法,现如今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澹台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沈昀这么多年来就是改不掉这个坏毛病,一见面就要抱着他。为着这件事他赌过气,抗过议,还曾有一次直接把对方扔出了清凉殿。可惜那人是个牛皮糖,不管你怎么对他,一转眼儿又是笑嘻嘻的粘上来。抗争了许久,澹台瑾终于自暴自弃,认命的随他去了。 “殿下和小侯爷还不动身?当心耽误了选拔武举考试的时辰。”看出自家殿下的无奈,暗香笑眯眯的解围。 “啊!对哦,殿下快走,快走!”经这一提醒沈昀蝎蝎螫螫的跳起来,一把拉了澹台瑾的手就向殿外飞跑。好在澹台瑾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毛躁的性格,只得苦笑的随他跑了出去。 皇城之外早有大批的禁军随侍,沈昀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已经是禁军的副统领,等候的士兵一见二人出来立刻抱拳行礼,齐声呼道:“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沈将军!” “嗯。”沈昀点了点头,示意小校牵过一匹马,自己亲自抱了澹台瑾坐到马鞍上,再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随后一挥手,大队人马直接奔赴京郊西山演武场。看着在部下面前一脸严肃,威风凛凛的沈昀,澹台瑾不由得疑惑——他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就是那副脱线的样子呢? 西山演武场离皇城并不算远,无需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也足够赶到那里。今次算是武举的殿试,臻帝没有出席,而是把监考的任务派给了他这个太子还有禁军副统领沈昀。演武场上,众位举子骑着高头大马,锦袍银甲,无不是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看来今年的人都很不错,昀,你真有眼光。”骑在马上,澹台瑾冲身边的沈昀道。因为先前的初试,复试都是由沈昀主持的,故而他才有此一说。 “那当人,我可是大夏朝未来的大将军呢~”昂起头沈昀回了对方一个得意的笑。 ……澹台瑾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要不是这么自恋就好了…… 第十五章 殿试统共分三场,第一场自不用说就是比武,第二场是比领导能力,一个月前交给他们每人十个人,让他们各自去训练,等到演武场上让两支队伍去比试,获胜的一方就算通过第二场考试。第三场是文试,将三十六计拆散成三十六张纸条,随意抽签,抽到哪一计,就用自己的观点理解阐述出来。 考试的过程很无趣,其实他这个太子不过是来装装样子的罢了。偷偷用袖子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澹台瑾没精打采的看向沈昀,低声问道:“第一场可都比完了吧?”说实话,比试的过程无趣的很,场上举子的武功大部分还不如暗香,实在没什么看头。不过好在将军不是护卫,武功高低并不绝对,最主要还是看带兵能力。 第二轮比斗很快开始,澹台瑾勉强忍住打瞌睡的冲动,瞪大眼睛看着士兵在演武场上列阵拼斗。沈昀很细心的为他准备了舒适的软靠垫,可是这样一来更加助长他的瞌睡虫。正百无聊赖的盘算如何偷溜的时候,澹台瑾的目光突然被场下一个矫捷的身影所吸引。 那个人身穿普通灰色士兵的服装,左手握着一杆长枪,身形敏捷,更难得的是他的目光很独到。看似无意识迈出的每一步,都或多或少的起到牵制对方注意力或者破坏对方阵容的作用。“这人倒是个可塑之才。”澹台瑾暗自赞叹一声,低声向沈昀道:“昀,你可知道场下那批训练的士兵都来自哪里?” “他们?大概都是帐下的普通兵士,怎么,殿下看上了哪一个?” “有一个人似乎很有意思。”单手托着下巴盯着演武场上若有所思,正在他发呆见,场下两拨人胜负已分,士兵们纷纷向他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昀,这里交给你。”飞速的从椅子上跳下来,仗着身形娇小,不动声色的钻进身后的行军大帐里,扒下身上象征太子身份的团龙袍,只穿里面的一袭月白锦衣飞也似的溜出了人群。好在他们的座位离众人足够远,再加上太子的排场,远远比太子本人要显眼得多,所以除了沈昀和几个近侍以外,并没有人发现太子殿下已经不知所踪。沈昀是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不以为意的冲担忧的近侍做了个安心的眼神,继续专注于演武场上的比赛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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