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的夺位心思自皇位大争后就没停止过,你以为朕会不知?就连七弟死了都没绝了你的心思,朕若不设下一点小计,如何保住江山与万民?」 「皇帝给我当又有什么不好!」 「五哥,你真正的愿望真只是皇位吗?难道七弟的死还不够让你觉醒?当年你刺了七弟一剑,如今,你要刺谁一剑?」上官君叹了叹气。 上官君当头棒喝,五王爷顿时僵住,无语。 「你心里的空虚,想必不是区区一个皇位可以填补的。你其实明白,可是却不愿放手,因为你怕一放手之后自己将孓然一身,一无所有,是不是?你已经错失了七弟,难道你还要错失更多的东西?」 「......我还有什么可错失的?没有了......没有了......」五王爷狼狈地摇头,自嘲冷笑。 上官君唇角勾起最弯的弧度,语焉不详,可五王爷却懂: 「还有一个明月不是?」 登时,五王爷双眼大睁,眼眶泛红,拔腿冲了出去。 「沧海月明珠有泪......呵呵,好美的诗句......」天子低吟,攀手拈花,笑着,缓缓地离开了。 「从今以后,再没有五王爷。」顿了一顿,语立袅袅,「他终究还是朕的五弟......」 「是。」上官君回着,也笑了。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炸了那口井的......你们哪来的泉水?」 苗人体内血脉翻腾,承受不了地呕了一口血,低吼。 「你还不懂?」英俊却狡猾如狐的男人睨着他,嘴角扬起好笑,「这不过是一场连环计。」 苗人惊愕,「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骗了你与五王爷而已!泉水自可以在你到达杭州之前先取了一些出来,不是难事。」 「欺骗......你们欺骗了我们!」 「好说......怎么,你想报仇?不过我想你是不行了的......注意到自己体内的异样了吗?我想怀璧一定趁隙在你身上下了反蛊,再过不久,你就要化为飞烟了!」 反蛊? 苗人浑身一僵,想起了冷怀璧在他脚上划的那道伤口--伤口已呈金黄突起,集聚了上百颗的小水泡,水泡里有了些许血丝,有些蛊虫已经自水泡中浮出头了! 反蛊,苗人养蛊以其精血养之,加之以毒攻毒而成。反蛊是以药技高超的药师以其精血养一条似蛇却小到能藏于指甲中的蛊虫 --黄金蛊!黄金蛊未成蛊前与寻常黑色的蛊虫无异,但-经药以精血且灵丹妙药而养,将成为蛊咒师最大的强敌!被施予此反蛊之人所施的蛊将全数反弹回己身之内,受万蛊蚀体之苦! 不用细想,也知此黄金蛊是冷怀璧偷取了他的蛊虫而养! --他竟养虎为患! 既恐惧又愤怒,明白自己已经被反将一军,挣扎站了起来,面貌扭曲,嘶吼诅咒: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死也要拖你们一起作伴!」话音未落,冒着蛊虫将破体而出的危险,咬牙奋力一撒,众人头上降下一个七彩之幕,红的青的紫的黄的黑的白的......苗人将自己所能操纵的全数蛊虫极尽己力施放而出--要死大家一起死! 狡如狐狸的男人已有准备,一个眼神,在苗人放蛊的同时,身旁寡言的男人早抄起呆滞的寒若风与奄奄一息的冷怀璧,而他也抄起倒在苗圃里的小世子-同退到几十尺外。 七彩之幕弥漫,笼罩了苗人,也波及了他们。狡猾的狐狸嘲讽一笑,伸手一掏,浓重的凝露散形成一个薄幕,挡在了七彩之幕前。 凝露散中加了易燃的硫磺,他微一运内力,催热硫磺,七彩之幕顿时火燃而起! 刻下,苗人的身子已起了变化,身体表情一浮一跳,皮肤干涸崩裂,似有什么东西欲破体而出!浓烈的腐臭与腥味散开,肌肉翻卷于外,如刀割般平整的裂口已涌起上百万的蛊虫!眼看着苗人的身体渐渐涨大、涨大,皮肤的纹路被撑开、绷紧,如颗气球般,已成原来体形的两倍、三倍,那人已脚尖离地,半浮半飘于空中,最后一阵爆炸:血肉四飞,粉身碎骨,蛊虫四窜,如蝗虫过境般,小屋附近已然陷入一片蛊海,生物瞬间死去、土地变色! 狡猾的男人已不再笑,连连掷出十来个竹筒,再次下了药幛并以其绝然的轻功朝着蛊海撒下药粉,顿时虫海起火、冒烟,祝融降临! 虫子们哀凄嘶鸣,挣扎之声不绝于耳,可男人们只冷冷看着,然后,哀伤蔓延...... 「走吧,怀璧需要好好的休息了......」撒药回来的男人凝重道。 寒若风抬头,眼神茫然。 「舞扬,小世子交给我,你将他们两个一起带走!」无奈叹气。 「嗯。」 男人们走了。 那日,王府毁于大火,没有人再见过五王爷。 「大哥哥,药煎好了!」小世子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屋里的两人连忙分开,其中卧床的那人脸蛋飞红,双眼湿润,衬得他清俊的脸庞有几分清丽。 另一人倒是不慌不忙,接过小世子手中的药碗,笑道: 「你娘呢?」 「还成煎补药。」小世子笑瞎嘻,跳上床,窝进床上之人温暖的怀里,撒娇,「小丁哥哥!还是小丁哥哥最好了!」 「小鬼灵精!」笑着,捏捏小世子的俏鼻。 「怀璧,吃药吧。」端药的男人轻柔地扶起他,体贴地为他吹凉了才喂他喝下。 「小丁哥哥,你们真的不去见皇叔吗?」小世子眨眨眼,天真的问。 其实在场的两个人都知道小世子的天真不过是一种表面,他可是皇上设计连环计中最重要的一环--引导冷怀璧变成杀人凶手、将寒若风引至书房失手、与偷偷放金印玺在五王爷书房中。 皇上清楚五王爷心思缜密,若要找出夺主的证据是不可能的,因此利用了小世子与王妃。王妃是五王爷之妻,光明正大地住在王府寻找证据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王妃与王爷感情疏远,只好再由小世于承担起这一重任。王爷每每叫小世子到书房去让他见面,小世子便会趁此偷偷观察书房内的动静。因为小世子还小,王爷以为小世子没有心机,但大错特错,其实小世子才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芙叶的找茬是王妃故放出去的消息。王妃在府里的动作其实已经露了风,五王爷已有所耳闻,对于杀了王妃是迟早的事,因此王妃将小世子交予冷怀璧,又值芙叶争着王妃这一宝座,于是王妃与芙叶互换了身份--除了她们两人,就没有人知道她们易了容交换了过来! 这么一来,王妃成了芙叶,芙叶成了王妃,于是王妃之死就变成芙叶之死了。 易容成芙叶的王妃来找冷怀璧的茬,即便冷怀璧那时没有主动提起要去王妃的房里,小世子也定会主动提起,让冷怀璧变成杀人凶手,让五王爷囚禁起他,并在他身上赋予更多的注意。 这也是因为苗人已经发现冷怀璧与寒若风的身份,王爷也清楚他们私下以小世子通信,小世子不过是顺了五王爷的计划而行罢了。为的就是要五王爷将全副的心神投注到他们两人身上,好让自己可以偷偷在书房放金印玺并藏等着皇上领人来抓。 好一个顺水推舟的连环计! 「不去,师父都与皇上说好了--皇上还是皇上,而三盟还是各自牵制,各自是暗地里的霸主!朝廷与江湖将不再相扰。」 这也是一开始就被齐设计召回京城的地方--以他们为饵,分散五王爷的注意力,小世子从中设计、将计就计,钓起了五王爷这只大鱼!然后各自取其所需,如此而已。 因此,他们至开封时没人接应是为让六王爷将戏演足、齐等人能够即时赶到救人也是早算好的计谋--为了一举歼灭后患无穷的冷怀楚与与之来往的苗人!武林才能因之平稳安静下来。 「那么,小海以后还可以见小丁哥哥吗?」 「当然可以。」 「耶!我去看娘熬的药!」小世子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果真不愧是七王爷的孩子。」他靠着恋人的身上,如是感叹。 「有其父必有其子。」恋人呵呵地笑,温柔的大掌梳着他的长发。 「若水可还好?」他一笑,转移了话题。 「还好,仍是被六王爷纠缠不清。」 「不过陪六王爷做了一场戏,感情多少也会增加吧?」 「这......我可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你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话音方落,一个气冲冲的人影冲了进来。 「不要再跟着我!」正是寒若水。 「为什么?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六王爷上官君委屈如小媳妇,真难想像他是武功高强的预言画师。 「谁爱你了!」寒若水狠狠一瞪,但却气势不足,脸儿还红了起来。 「你啊!你爱我啊!不然在太行山那天夜里你怎么会--」话还没说完,上官君的嘴就被捂住了,不过他倒也心甘情愿,因为能近距离地看着寒若水酡红的脸,还能一偿抱抱他的心愿! 「闭嘴呆子!」 这么一提,寒若风与冷怀璧倒是想起了那夜里的缠绵俳恻、辗转呻吟。 「咳,若水你若不要大可以推开他。」 「你看吧!连大哥都这么说!」上官君抓下寒若水的手,不服地嚷嚷。 「那是意外!若不是你力气大--」顿然停住,寒若水一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大哥,小心翼翼地求证,「你们......都看到了?」那场戏是演给他们听的,让他们以为上官君是为了自己投入五王爷麾下,并以自己为饵,让五王爷也这么以为上官君不得不与他合作。但连他与上官君的......也被看到了? 寒若风与冷怀璧相视一眼,朝着他点点头,表情认真。 「啊!都是你的错!」寒若水羞不可抑地揍了上官君一拳,转身又跑了出去,「你的错你的错!」 上官君揉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 「明明是你要求皇上要陪我演这场戏的,这会儿又是我的错了?一时忍不住强迫了你,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抱歉,若水这方面比较倔强。」寒若风的声音插了进来。 上官君忙整了整衣裳,气度翩翩,不过脸上挂着一个红肿却有些可笑。 「咳,没关系,爱他就是要接受他。」 「那么预言画呢?」冷怀璧道。 「也是得接受,那是一种命运,不过已经成了你的过去了不是吗?」上官君眨眨眼,忙又追了若水去了。 「以后,别再有事瞒着我了。」寒若风拥着冷怀璧,手中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温度让他满心怜惜,不禁收紧了手臂,汲取着怀中人的药香。 那时冷怀璧所谓的「快走」便是为了那一剑之后可能大量喷涌而出的蛊虫。反蛊咒是他若一但被苗人包爆的身体冲出来的蛊虫一沾上,立马与那些生物和大地一样--死亡!因此他阻止了寒若风那一剑,为的不是苗人的性命,而是寒若风的性命! 一剑之下,曾经一度没了气息,幸好胸前寒若风送给他的玉佩和那张被折叠了好多层的预言画在关键时刻让龙泉剑锋偏了几寸。那时寒若风方被解了蛊,全身气力没有恢复十成十,准度因此岔了开去,否则,现在所拥的也许...... 一想至此,寒若风的心又颤栗了起来。 也幸好,那时的失明只是短暂。 「不会了,就像六王爷所言,那已是一种过去.就算未来,也不会成真。我已经走上我想要的道路了。」冷怀璧轻轻地开口,低头垂眼看着自己的左胸,伤至如今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过这却是他存活下来的证明。顿了一顿,轻笑扬起,「那么,大哥你可想好要我答应的是什么事了?」 寒若风一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结发,可好?」 「......大哥总知道我的心思。」 乌金落西,满天云霞橙黄,哀风凄紧,呜咽呜咽。 一个男人跪于一座简单的坟前,嗑头三下,然后泣下两行清泪。 坟只是立有一块男人亲手所写的墓碑--冷怀楚之墓,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尽化于大火之中了...... 没有言语,只有白幡飘扬。 男人的身后站了另一个男人,也同他一样的神情,只是那双温柔的眸子中掺进了怜惜与不舍。 所谓的恩断仇绝,从今天真正开始。过去的种种,人已逝去,就不用再去追究了,也无从追究起。 亲情,爱情,从今以后,尽斩断于此。 那人的执着、那人的情爱,从今以后,将不会再有了。 所谓的一代枭雄,即便是他坏事做尽,可也从此消失了。 叹世事多变,转眼而逝,可又能如何? 「怀璧,走了。」温柔的男人轻声说着,似乎怕惊吓了跪着的男人。 「三哥,怀璧......就此拜别了......」最后一声「三哥」,将手中的一截衣袍系在白幡之上,然后让温柔的男人抱着离开了。 秋,要来了。 他们离开的身后,风卷落叶,一圈一圈地将它腾上空中,俯瞰人世,然后它看到了辉煌的皇宫中某一清冷角落,一个男人正抱着另一个男人坐在湖边赏景-- 「明月,你最喜欢的秋要来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 - 「明月,你明天就会醒来吧,我叫厨子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给你吃好吗?」 「明月,我已经放弃皇位了,你为什么还要睡着?」 「明月,我爱你啊......醒来吧......」 「明月......」 男人轻柔低哑的呼唤,表情爱怜,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抱着-个易碎的瓷娃娃。然被他拥在怀里的另一个男人,容貌俊美,似笑非笑,双眼紧闭,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一如多年来的模样。 谁都不知道他何时才会睁开眼,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也许是......下一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男人轻声吟着他最喜爱的诗句。 「只是当时......已惘然......」 泪,还是落进了某人的心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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