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大概是政局稳定,国王也松懈于安逸的日子了。 渐渐地,只把心力投注于玩乐上,将首都弄得繁荣至极,而其他地方则不怎么去眷顾。 疏于管理的地方便容易有弊端产生,像是当地的贵族压榨农民之类的事。 于是开始有百姓抱怨的声音响起……以激烈的手法夺得的政权要说过程完全都不流血是不太可能的。 庆幸的,这次策划的人有头脑地运用里应外合的策略,加上选择的是许多人正在狂欢放松的最佳时机,所以伤亡也算是减到最低的了。 事发后时间到目前经过整整两天,最初所有的抵抗者几乎已被制服,顽强抵抗的人则大多丧命,其他的就是怀柔政策式的劝说服从。 …手底下的人想必正为后事忙得团团转吧。 离皇宫有段距离的首都,一栋毫宅里,在黄昏夕阳照射下,彩霞美丽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辉映在玻璃上。 落地窗前,一位不比彩霞逊色的俊美男人站立着。 他的全字叫做雷伊·伊诺比,年方二十六岁;是这次政变事件发动者的一方所拥戴而准备坐上王位的人。 任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在三年以前还是身陷牢狱里几近被遗忘的囚犯的人,如今已是高高在上。 就连当时的本人也没想过。 曾经被长期囚禁在地牢里度过晦涩苦日子的雷伊,对夕阳光有份特别的情慷。 当年那禁锢他自由的地牢,在几近被隔绝的环境当中,唯一能够窥得外界的,就只有位于近天花板上方宽度约三十公分的长条形气窗,受到阳 光眷顾的时刻就是一日过三分之二的傍晚太阳逐渐西斜时,阳光才会直接照射进来。 还只限于晴朗天候之时。 叩叩!房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 进门的,是位留有小胡须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他那近灰黑的头发全部往后面梳理束成一撮马尾状,高额鹰勾鼻,一对细长的眼,看来是那 种时而绅士时而又像有谋略家气质味道的男人。 “范尚劳德叔叔。” 雷伊这么称呼他。 “该准备进驻皇宫了,雷伊…不,应该称为国王陛下了才对。” 这样说着的范尚劳德对青年恭敬地鞠躬。 “那里目前的情形如何?都稳定下来了吗?”“是的,都打点妥当了。 您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启程。” 听范尚劳德转换成敬语,雷伊一时间有适应不过来的感觉。 对雷伊而言,这个男人等于是他的人恩人。 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然而却告诉雷伊说这是还欠他父亲的一份情,所以不必挂齿。 像是在作梦……霄伊有些感觉不真实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掌,火红夕阳光的照射下,回想起往事。 能够印象鲜明的往事并不多,但是,孩提时候的那件却是怎么样也忘不了的恶梦。 鲜血般的回忆……当时,有个人跑了进来。 那个人是…是……对了,是家里的下仆,是为父亲管理庄园的人。 ,“夫人!夫人!不好了!有许多人往这边来了!是王宫的土兵,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满头大汗的仆人慌慌张张报告着。 王宫的人?失败了吗……相较于周围下人们的惊慌,女主人显得镇静许多:“你们快点走罢!”“那、夫人您…?”“他们要找的是贵族家属,跟 不相干的人无关。 为避免受到牵连,你们快离开这个庄园。” “夫人也跟我们走吧。” “对嘛,一起逃…”“不行!这样子做你们会一起变成逃犯,你们有那种胆子吗?有那种心理准备吗?”周围的下人们瞬间哑口无言。 “他们来了!”站在窗前俯视外围墙的侍女边频频回头叫道:“来到丈门那儿了。” “快走!从后门出去!快…”女主人下最后一道命令。 “艾尔弗克……”临走前,一个疼爱小主人的女佣把自己绣着蕾丝花边的帽子脱下来罩在小孩的头上。 刚刚为逃亡作准备时还把一件红色的小披风给穿在他身上了。 她看着这个才五岁大的孩子露出一脸的天真无邪。 真想抱走他……公爵夫人的手抚在孩子的肩膀,用眼神催促着这个已经落后的女佣。 去…快去呀…保重啊;可爱的艾尔弗克……夫人…大少爷……愿神保佑你们……湿着眼框的女人边挥手边离去,而,不懂得可能是生死离别的 艾尔弗克则眨着那双深蓝色的眼也跟着挥挥小手。 — 女仆的祷告有一半是落空了。 被罗织以意图谋反罪名的伊诺比公爵,在其家属赶到现场时,公爵已经被处决。 斩草要除根……当冷峻的国王对两个孩子起杀意时,公爵夫人拼死地护卫着,最后以牺性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成就。 那时的母亲,临时起意抽走了站立于身旁一个士兵身上的佩剑,接着刺向自己的胸膛…在场的国王也因意外事件而瞠目。 维克多国王对公爵夫人有着复杂的情结。 贝茜莉儿……其实他并不想要杀她,只是想要看她痛苦后悔的表情,让她后悔当初曾拒绝过自己的爱慕。 虽然这并不是引起这事件的主要因素。 染血的母亲倒了下来,就在雷伊的眼前,有个热热的东西染上了霄伊的脸颊,他用左手抹了一下。 红红的…… * * * 雷伊半呆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要不要去睡一会儿?”一旁的范尚劳德说道。 “啊…”青年回神。 “看你似乎很累的样子,这两天没有睡好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呢?要说累的话,叔叔你们应该比我更累才是,我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到呀。” “眼看目标就在随手可及的前方,所有的辛劳也会化为兴奋。 更重要的,你是这场战局中的王牌。 王牌不需要事必躬亲,只要为最后的出场作准备就行了。” 听来轻松,不过…“王者并不是轻松的道路吧。” 雷伊在三年的帝王学里面所领悟到的。 “你害怕吗?”“不,只是…您会继续待在我的身边吗?我还需要有人辅佐教导……”说这话的雷伊露出像是孩子般依赖的表情。 听到像是在撒娇的话,范尚劳德不禁一楞。 真是…都二十六了……也难怪吧,近十五年的牢狱生活,将他人半的童年及青春期都等于是葬送掉了。 不知道牢里封闭的生活是否还带给他其他什么影响,资质的聪慧是有的,有的时候雷伊会像个大人般懂事又像个孩童般地天真。 信任别人不算是坏事,可是对当权者而言却又非绝对必要。 因为要掌权,管理的对手是人,得周旋在各式各样的人之中,而人性……是最不可轻信而依靠的啊。 这么地信任我啊…范尚劳德心想。 虽然自己没有那份异心,但是…对这心智仿佛未完全成熟的义子还是不能够放心。 即使在他的身边已经布署好可信任的人才。 看来会有好一段时间脱不了身了。 范尚劳德有点无奈地浅浅一笑:“如果您这么希望的话。” “嗯!”雷伊露出开心的表情。 难以拒绝……这个是他的魅力所在吧,或许也可说是种魅人的狡猾。 往后的人生,范尚劳德并没有过宫廷生活的打算。 虽然他有不下于军师那般敏捷狡狯的头脑,但是比起手握大权,劳德更向往的是许久以前的那悠游于林间田园般的生活。 如果一切都能够重新选择重头再来的话。 政变策划的主谋者,干出如此轰轰烈烈的事迹,只是为了无忧无虑的归隐山林……相信讲出去给谁听都难以被相信的吧。 对范尚劳德而盲,这个策划许久的计谋,为的也只是一桩想要完成的心事之实现。 因为,他忘不了多年以前的那个仲夏夜晚,和好友把酒言欢,无意间,朋友向他透露出来的惊人秘辛。 原本那个秘密对范尚劳德而言是没有什么直接关联。 可是,由于当时对主政者的不满,加上自己的年轻气盛,一连串唆使的行动之下,导致好友一家人的家破人亡。 对这一点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深深地自责着。 虽然范尚劳德在上流社会当中没有明显的社交活动,不过为避风头,他逃到国外过了好几年,中间也曾经偷偷地回来过……“对了,有没有看 到艾尔弗克?”霄伊问道。 “艾尔弗克?”范尚劳德扬起眉毛:“他还没回来吗?”“从前天他出去以后就没再看到人了。” 艾尔弗克……他的际遇,比起霄伊的要幸运得太多了。 只因为那顶女仆的蕾丝帽加上长度着地的红披风,就免除了牢狱之灾,转送给平民去抚养而得以过着正常的生活。 当年被当作是“小姐”的孩童,实际上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 第二章 “……”黑发的青年回过头,他不太确定,刚刚听到的是呢喃的声音。 他继续关门的举止,之前一刻的动作是送走前来处理伤患的医生。 伤口有些发炎,引起了并发症而发烧,要注意……那个医生这么叮咛。 青年走到床前,凝视着仰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年。 少年仍处于昏迷的状态,状似虚弱地呼吸着。 下手太重了吗?已经设法避开要害了。 青年咬着下唇忧心地。 但是,他并不后悔。 与其眼睁睁地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连手都碰触不到的地方,不如……热……头昏昏沉沉地…眼皮也好重…还有喉咙…“…修?”谁?少年 微微开启眼帘,但一时视线无法对焦,只能瞥见模糊的形影。 “水…”只要能够供给水的谁都好,现在渴望够能滋润干燥喉咙的东西。 有人抬起了他的后颈,感觉到碰触嘴唇的清凉,少年像婴儿一样迫不及待地启唇吸吮着。 吞下两口,些许来不及咽下的液体溢出嘴角,有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指协助拭去了。 “呼…”好多了。 头再度被放回枕头上。 半开眼的伤患茫然地盯着几条粗木条架构的天花板。 有人闯入他的视线内俯视着。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金发少年无言地回视。 不完全清醒的状况下,他的耳朵只听出几句不连贯的字句。 昏沉…少年缓慢闭上眼。 再度进入梦乡以前,对正在看着自己的那双深蓝色的眼珠留下印象。 蓝色的瞳孔——修的脑袋里快速闪过一幅场景。 一个金偏红色头发的少女,她身穿米白色的长袍,站在明亮阳光照射的石阶梯旁,微笑地向他招着手…‘修……来呀、来…’少女有双蓝色眼 瞳………那个是大他八岁的姊姊熏丽莎,也是这个王室的长女。 姊姊在十九岁时就嫁到国外去了,至今仿佛跟这个家断绝关系似地了无音讯,而父王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冷淡地对待母后、黛丽莎姊姊、以及……自己。 还有一个人也是蓝眼珠,不过却比黛丽莎的还要更深、更蓝。 艾克…… 我喜欢你,也真心的希望我们能当永远的朋友。 可是,最近的你,让我越来越不了解了。 到底,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呀?艾克?四年前——街灯一道道地亮起。 喀哒…哒……大道上,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呵呵呵……”走出酒馆的男人搂着衣着华丽的女人喧闹的广场。 这里是嘉德比亚王国的首都——华达因。 这座城市总是这样地热闹,即使夜晚到来,也有一半的时间处于人声川流不息的状态。 “等等我呀——!”后方传来声音。 来了…。 正快步低头行走的修,无奈地叹口气。 本想顺势甩掉那跟屁虫的…“等等、等一等啊……殿下。” 看来有二十岁上下的男子跑到金发少年的身后时,少年回头瞪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啊!对、对不起呀。 少爷。” 男子摸摸后脑勺连忙改口。 两个人身上都穿着与平民无异的装扮,但其实他们有着主仆的分别。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不用跟过来也没关系。” “但是,我是您的随从呀。 被国王陛下吩咐过有随身得保护您的责任啊。” “保护?哼,等你的剑术胜过我的时候再说吧。 “可是…”下仆苦笑:“我也从来没有输过您呀。 的确。 这个随身护卫兼剑术指导者的莱依,每次跟修做对仗的练习时,从没有输过也没有赢过。 次次打成平手。 但是,修对这一点感到很不高兴。 ‘认真点!莱依。 ’比划过招时,不管修是尽全力或者放水,他觉得莱依根本就只是在应付他。 也许是看在王族的份上而多做让步,可是这样无异于谄媚的行为只会让修感到反感。 “随便你。” 修转身继续行走。 下仆莱依跟随其后。 两人走来到位于城市中央的剑术广场。 剑术广场里正举行着比赛。 这样的活动不是每晚都有,通常一个礼拜内举办一回,一回两天,分别是初赛和决赛。 每到这种时候会有讦多人在广场的周围下注,当晚初赛跟决赛的优胜者可以得到一笔从赌金抽出来的奖金。 参加比赛者不限身分,平民贵族都可以参加,也不乏有人是专门靠这种比赛来过生活的。 曾经,王室也使用过这个广场来招募武术的人才,那时参赛者及人群大量的群聚过来,使得这里变得热闹非凡。 场上参赛者拼命式的认真,观者群情激昂,当时沸腾的情景,让坐在特等席的王子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想参加一次看看……修想着。 去试试自己的身手也不错。 …不过,想归想,只要有熟人在身边,这个愿望就好像难以实现的样子…修斜眼睥睨着身边正随同观众举拳呐喊的莱依。 眼前的这一场比赛,多数人看好的是一位身材魁悟的中年骑士,但最后胜出的却是个无名的黑发少年。 有着相当实力的两位参赛者,剑与剑锋频繁交集,双方你来我往之间凌厉的攻势,到精采处令全场观者莫不为之屏息。 到最后的关键,黑发少年奋力的一击打掉了骑士手上的剑,而对手则有风度地举双手表示认输,这礼拜的比赛也就到此为止了。 哗哗哗哗……观众们欢呼鼓掌。 走出广场,修还意犹未尽地想去四处逛逛。 “少爷,马匹栓在另一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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