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凡人......"掌灯惊愕地看著手里的符咒。 "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一旦变成凡人,上界也不太可能再寻得到你。我言尽於此,如何取舍,你自己决定吧!" "连无瑕,你为什麽肯这麽帮我?"掌灯盯著他:"难道你忘了,要不是我,你也许还和他一起生活在长白山上。而不是变得这样人不是人,仙不是仙的样子。"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是一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问来问去也没什麽实质的意义。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掌灯仙子,是一个敢爱敢恨,知道自己要什麽也会努力想要争取的人。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浑身傲骨的人。像你这样的人,还是适合没有什麽拘束地活著吧!" "傲骨......"掌灯的目光移到了墙上的寒梅图和床上的赵玉清身上,像是想到了什麽:"原来我看起来就是一付死不认输的样子,怪不得青鳞说什麽要磨了锐气才行,要折了傲骨才好......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个......"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麽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她又看著无名,摇著头说:"真是活该!" 这一次,她再没有逗留,毫不留恋地走了。 无名却深思地皱起了眉头。 他大致知道掌灯走时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了,可他不是那麽认为的。 至少,掌灯误会了青鳞和这个"疏影"的关系,以为青鳞是因为求之不得,所以蓄意报复,但他却不这麽想。 "梅花......锐气......傲骨......"他抬起头,正看见月色下渐渐接近的身影:"苍......" "无名。"苍从窗外进来,伸手搂住了无名,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你做什麽!"无名倒没觉得什麽,反倒是一旁的惜夜呱呱大叫起来。 "怎麽了?"无名用目光制止了惜夜,抬起手拍了拍苍的肩膀。 "没什麽,我只是有些累了。你让我靠一下吧!"苍闭著眼睛说:"你的身上很香,这花香能让我舒服些。" "你想靠就靠吧!" 惜夜朝他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完全就是个无赖鬼。 "无名......"过了一小会,苍轻声地说:"要是你......该多好......" "什麽?"无名不是很明白地问。 "没什麽!"苍已经抬起了头,退离了他的身边:"我只是觉得,现在才遇上你,实在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啊!" "为什麽呢?"无名问。 "只是因为心还是只有一颗吧!也不是说怎麽样就能怎麽样的!"苍笑了,去看靠在一旁的惜夜,不意外地看见了他也正在笑著。 无名被他们笑得一头雾水。 "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苍翻开掌心:"东西我取到了!" "这就是吗?为什麽会是这种......"无名看了看,讶异地说。 "谁知道呢!别管了!"苍把东西放在无名伸来的手里:"我知道你身体里的那样东西,能重融魂魄,打断禁制。可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还是有危害的,你若心有疑虑,我绝不勉强。" "你定是知道我不会拒绝,才这麽说的吧!"无名淡淡答他。 "是啊!"苍看著他手里的那样东西:"你的想法我能猜得到,可是有的人,我耗尽了心力也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这块琉璃这麽美丽,碎了还真是可惜!"无名轻抚过掌心大大小小,用红绳结成一串的碎片。 就算碎了,那些琉璃碎片在月光下还是泛著耀眼的光芒。 "有什麽可惜的,碎了就是碎了。"苍冷笑著说:"只不过早先没想到,碎了还能有这种用处。" 一边的惜夜转过身,握紧了拳头。 真想过去打他一顿! 这白痴的孤寒鬼,假装得也太差劲了吧! 有眼睛的人,哪一个看不出他现在有多麽地口是心非? 笑得那麽假,再下去,八成就要真哭出来了...... "苍,你要真这麽想,那就好!"无名收拢手心:"我们这就......" "等一下!"苍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 "苍,早就碎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看一眼,一眼就好!"苍的目光从明晰变得迷茫:"那是......我的过去......就算不该记得,不记得才好的,却偏偏还是记得的......" "唉--!"无名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手掌。 "也许,因为得不到才最好。"苍反倒合上了他的手心,不再看了。"我们这就开始列阵吧!" "惜夜!"无名喊了一声,惜夜走了过来:"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好吗?" "又是我!我上辈子欠他的啊!"惜夜一边照做,嘴里一边嘀嘀咕咕的:"他现在又不是摆设了,怎麽还像个大少爷一样舒舒服服的?" 无名则取出一袋金砂,用水和了,开始在地上画起阵形,写上文字。 苍站在窗边,动也不动地看著月亮,像是在发呆。 不一会,并不是太复杂的阵形就列好了。 "苍!"无名喊他:"该开始了!" 苍朝窗外伸手,一瞬之间,楼下已经谢得差不多的梅花里凝聚起点点微光,慢慢汇聚到了他的手心,渐渐成了手掌大小的光球,在他掌上不住翻滚。 他转过身,把光球往阵中抛去。 那光球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被放在阵心位置隐约发著光的琉璃碎片上。 两样东西一接触,竟然有了轻微的撞击声。 顷刻间,琉璃和著光球,一起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光尘。 阵势发动。 一道光芒从洛阳侯府邸的後院射出,直入云端。 无名和惜夜纷纷用衣袖遮住了眼睛,挡去越来越强的光线。 "魂离!"随著苍的声音,阵势发动产生的光芒开始减弱下来。 直到无名和惜夜放下衣袖,光线差不多已经散去,地上的金砂也消失无踪。 在阵势中心的位置上,站著一个用光尘聚成的人形。 不等苍开口,无名就靠近了那里,朝那人形伸出了手。 那人形一接触无名的手掌,立刻有了轮廓五官,除了有些透明以外,看起来就是一个美丽女子的模样。 "疏影。"苍看著她:"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那个梅疏影模样的影子,轻轻摇了摇头。 "你也是因我而得罪了他,人生本就苦短,让你白白耗费了多年的光阴,我觉得抱歉。"苍对她说:"你放心吧!从现在起,他再也不会干涉你们了。余下的时光,可要好好珍惜啊!" 那疏影却皱著眉头,满脸焦急的神色,偏偏像是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傅云苍了,这一回,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再也不会那麽没用了。"苍朝她安抚似地笑了一笑:"你过你的人生去吧!从此,别再卷进这些事里来了!至於这洛阳侯,你可别轻饶了他,谁让他有眼无珠的呢!" "苍!"无名回头来提醒他:"最好快些!" "去吧!"苍说:"你的魂魄从今齐全,他的记忆也会慢慢回来,至於以前的事,就是一场春梦,不会有人记得。疏影,好好珍惜你舍尽修为求来的人生。" 疏影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不舍和担忧,但还是跟著无名慢慢走近了床铺。 随著那个身影进入了床上赵玉清的身体,光芒终於完全消失。 无名站了一会,才动手取下贴在赵玉清和俞韬身上的符纸。 "孤寒鬼!"身後传来惜夜惊讶的声音:"你怎麽了?" 无名回过头,看见苍摇晃了两下,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苍,你的手......" 苍双手变得有些透明......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鬼。"苍靠在无名肩头,有些无力地说著:"鬼就该有个鬼的样子......" "可是......"无名看著他逐渐模糊起来的容貌,不无担心地问:"真的没事......" 还没有说完,只觉得怀里一空,苍已经不见了踪影。 "咦?"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完,眼前一花,觉得被人拖开了。 "惜夜,你做什麽?"他强忍著晕眩,也只看得清挡在自己面前的是惜夜。 "你不是走了吗?"惜夜双手环胸,戒备地看著出现在窗边的男人。 "愚蠢!"青鳞冷冷地说了一声,眼睛盯著被自己抓住一边手臂的苍。 苍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头低垂著,长长的头发铺满了一地。 第八章 "你来做什麽?"苍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不是那麽稳定。 "我来看你到底有多蠢!"青鳞冷笑著说:"傅云苍,死过一次你还不长脑子,居然做这种事!不过是没什麽用处的鬼,找了这些没什麽本事的东西,学人家列阵融魂,你真是不知死活!" "喂!你说他是‘没什麽用处的鬼'没错!可我们绝不是什麽‘没什麽本事的东西'!"惜夜立刻被这种毫无善意的形容激怒了:"也不知是谁一看见我就灰溜溜地溜走了,现在倒在这里大放阙词了!你信不信我......" "你要怎麽样?你能把我怎麽样?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了!"青鳞阴沈沈地对他说:"我是吃了一惊不错,我只是惊讶你居然直到今天还活著,你们这一族还真是暗藏星火,生生不灭地麻烦!可看你这样子,就算活著,和废物又有什麽不同?如果你一如当年,我也许会忌讳你几分,可现在的你,连和我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你好大的胆子!"惜夜只觉得血往头上冲,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没想到你不但变成了没用的废物,还把脑子弄丢了。"青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个样子,哪里还配和他斗?" 惜夜就要冲上前,冷不防地被人从身後搭上了肩膀。 "惜夜,你做什麽?不是说不打架的吗?"无名温和的声音响起,荡涤了一室的阴冷暗涌。 惜夜怒意横生的表情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就是青鳞?"无名扶著惜夜的肩,从他身後走了出来:"我是无名,苍的朋友。"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非魔非仙! "今天,我真是大开眼界!"青鳞哼了一声,上下打量著这个白头发的男人,越看越觉得不舒服:"什麽无名,你又是谁?" "我只是个凡人。"无名一点都没有生气。 "凡人?刚才是你在列阵的,不是吗?"青鳞深思地看著他: "你......懂得上古神文......" "原来刚才山主就在屋外。"无名也不回答,反倒用和他一样的目光盯著他看:"山主刚才没有阻止我们,就是有意放过这对情人了。那麽,何不好人做到底,把苍还给我吧!他耗尽精力,要好好休养才对。" "还给你?"青鳞注意到他看自己手上捉著的苍的时候,目光意外地柔和忧虑。"他和你是什麽关系?" "朋友。" "朋友?"向来冷淡骄傲的他居然会主动去抱一个"朋友"? "我们相识了许多年了!是极好的朋友。"无名淡淡笑著:"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我想他也是一样的。" "是吗?没想到你居然这麽快就找到了这麽一个‘好朋友'呢!原来是他帮你列阵锁魂,好把你留在身边。"青鳞提起苍,用手指抬起他的下颚:"你张美丽的脸是不是也是为他变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是如此多情呢!你告诉我,这个不知是什麽东西的东西做了什麽,让你这麽痴痴迷迷的?" "这不关你的事!"苍脸色煞白,倨傲地看著他:"总之,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连他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傅云苍!"青鳞的脸色更加阴郁:"你要是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把这个比我好一万倍的家夥挫骨扬灰,我看他还拿什麽来和我比。" "你要杀的话尽管杀好了!反正他死了,我也魂飞魄散了,不正是一举两得!" "魂飞魄散?你想都别想!"青鳞怒极而笑:"我怎麽会杀他呢?我还要多谢他救了你啊!那最多跺了他双手双脚,只要不死就好了嘛!" "不要!"苍从眼底看出了他的认真,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你不能伤他!" "怎麽?紧张了?"青鳞指尖用力,简直就要捏碎这张让他觉得厌恶的脸:"舍不得了?好!只要你求我的话,我就不杀他。" "我求你!"苍扬高下巴。 "你这种样子也叫求人?"青鳞笑了出来:"这和命令有什麽区别?难道还要我教你,求人该是什麽样子的?" "青鳞。"无名突然开了口:"别太过份了,你非要再逼死他一次才肯罢休吗?" "你真是什麽都不瞒著这个‘好朋友'啊!"青鳞看著无名,眼里再一次闪过杀机:"怪不得你要为他求我,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不!我们之间的事和......" "和你也没什麽关系吧!就算我们情深意重,那又如何?"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愕然地盯著他瞧。 说这话的居然是无名,无名深思地看著青鳞,说了这句不知有多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你做什麽!"苍眼见青鳞有所动作,急忙用尽全力撑起身子,挡在他和无名之间:"别伤害他!" "你应该知道的。"青鳞笑容全失:"对我这麽无礼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你若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苍盯著他的眼睛:"反正你有的是办法让我魂飞魄散,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青鳞也瞧著他,越过他有些朦胧的身影,也瞧见了他身後那个满头白发,浑身泛著清雅柔和意味的男人。 眼角微微一跳。 "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你以为你是什麽人?你不过是傅云苍,我以前舍得杀你,现在又怎麽可能心软?" "我知道。"苍凄然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爱我,你只是在玩一个游戏,一个你随时可以决定是否结束的游戏。我的生死,我的快乐,我的哀愁,你从不在意!所以,我也决定不再爱你了,我还没有低贱到要哀求你爱我,你要杀我的话,请便吧!" "你现在又说出这样口是心非的话来了?"青鳞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只知道你死前用守魂琉璃在我手上烙下这个刻印,是你始终不想放手的!你明知道我不能动手杀你的,不是吗?" 那印痕深深地镌刻进了他的手心......可是再怎麽深,也永远到达不了心里...... "青鳞,我那麽做是因为我爱你,我不甘心相信,你对我真的毫无感情......青鳞,你真的一点都没有为我动过感情?"苍抬头,一片决然神色:"我可以立刻为你消去这刻印,然後,你就可以杀了我,我们之间彻底来个了结。" "你别想!"青鳞冷漠地拒绝了他:"这麽两三句话就想让我杀了你,你未免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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