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害怕过的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 我没有想过,失去他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 我把我的脸埋在双掌之中。 我多想亲手杀了自己。 「哥……」莫骏桦扶起我。「他会没事的。」 我无语。 我怎能平静下来。 是我把他迫到绝地的。 是我…… 悔恨几乎把我吞噬,心像被什么钻开一样剧痛…… 我忍不住握拳打在墙上,一拳又一拳,直到血液涨满在皮层下,我整个拳头都肿起来。 「哥……别这样……」莫骏桦吃惊ㄉ按住我的手。 「是我……害他的!」我哽着声低喃。 「那是因为爸爸……」他安慰我。 「不,是我,如果我一早肯坦白我自己的感情,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我愧疚的说。 我只下意识地不想他知道我为他做过什么,不想让他知道我也许有一点点喜欢他,一点点爱他。 我总怕当他知道我爱他后,就会离我而去…… 「都怪我懦弱……」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只见听着电话的他脸色转沉。 「哥,凝凝刚才打过电话来,说爸爸正赶来医院,好象医院有人通知他了。」他激动的说:「一定是郭院长,等会要是让我看到他,我一定揍他满地找牙。」 我这才回过神来。 「桦,替我打电话把全部报馆的记者找来,跟他们说有内幕,我跟我的同性恋人在这里。」 我回复冷静,事到如今,我准备豁出去了! 为他,也为自己。 「哥,你是要……」他惊诧得瞠目结舌。 「对,既然我给面子他不要,就别怪我狠,让他颜面扫地,我已经不能在忍受他了。」我冷笑。 「可是你不怕他……」 「他为了我,连生命都可以放弃了,还会介意什么吗?」我的表情蓦转痛苦。 「桦,我不能负他再多了……真的不能了……」 「哥……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你……」他似乎被我的狠劲和失控吓倒。 「桦,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我摸摸他的头,要他放心。 他回看我,以一贯敬爱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会讨厌有个同性恋的大哥,因为你永远是我和凝凝敬爱的大哥,好好地保护和爱你所爱的人吧。」 「你还不了解,如果你知道事实,一定会很失望。」我苦笑,要是他知道我是如此地懦弱自私,为了自己的不安和犹豫,曾如此地伤害过眼前这个爱我至深的人,他还能说出这句话吗? 「哥……」 「什么都别说了,让我静一静。」我揉了揉眉心,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了其它东西,一心只在等待手术灯的熄灭。 莫骏桦拿起手机,照我的话,开始打电话给每一间杂志社。 未久,医生和护理人员推着裘乐从急症室出来,我赶忙迎了上去。 「病人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幸好肺部积水只是微量,没什么大碍,但他的身体很虚弱,大概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医生解释着。「请你们先去办理入院手续。」 「我们要到头等病房。」我跟医生说,然后迫不及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裘乐,伸手握住他的手。 暖的……暖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冰冷是如此可怕,我却一直冰冷地面对他。 我跟随医护人员把裘乐到了头等病房,护士们纷纷向我投以好奇的目光,我知道他们认出我了。 但我只想看着裘乐,感受着他的体温,让我知道,他仍然在我身边,明天,他仍然会为我微笑。 现在才说,希望不会太迟…… 他会原谅我吧? 或者,他根本没有生气? 我的心,好酸好酸…… 最后,头等病房只剩我们两人。 凝视在床上那苍白瘦削的脸颊,除了自责和悔恨外,我完全感觉不到其它。 虽然,他没有一张很漂亮的脸,极其量只是一张平凡高中生的脸。 可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坚强和愁郁,都会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人,却是他不自觉的,他倒是以为自己很平凡。 没有我的他,是孤傲的,我看过他面对别人时的神态。 跟我在一起时,却判若二人,在我面前却只是温驯的小猫,常撒娇的小猫。 第一次见面,他站在大厦的天台,睨视着一切,彷佛什么都不再乎,我觉得我的心动了一下,然后忍不住为他的伤势担心。 向我告白时,有点霸道、有点任性,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被我拒绝却不死心,我在失控之下揍了他,他还能上前抱住我。 自跟我在一起后,他的忧郁、他的微笑、他的满足、他的一切一切…… 全部都是因为我。 我笑,他笑。 我忧郁,他伤感。 我烦,他恼。 我曾自满于我对他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我相信如果我把刀子抵在他的脖子上要取去他的生命,他也会笑着接受。 他是如此地深爱着我。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谁看过他看着我的眼神,都会知道他是那样地深爱着我。 可是,我爱他吗? 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 对他的感觉,一直都是满迷糊的,可能因他太爱我吧,习惯于接受,一切都变成理所当然。 记得有一次,我看到他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问我会不会误会。 我当然不会误会,也没有嫉妒。 因为我最清楚,他只爱我一个,任何人都不能让他动摇,他的眼神是如此地告诉我。 我更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被他拒绝的其中一人。 这算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失控吧,居然动手打人。 那天他在我怀中颤抖,我在翌日就把那个老板揪出来了,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了。 但,那时,我还是不承认我爱他。 我只认为我有责任保护这个小鬼,我容不了有人欺负他。 因为,我不敢相信,我的心还能为某人跳动。 冰封了十多年的心,我还能爱人吗? 还能吗? 我不敢付出,怕换来的只有的背叛,却贪婪地接受他的爱。 在他挖心掏肺的付出时,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让我更清楚更确定,他是如此地深爱着我。 我好卑鄙。 但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深爱我? 甚至因为我而放弃生命。 我根本一点都不值得他爱。 为什么? 傻瓜…… 低头,我忍不住低头吻住他干燥的唇片,辗转吸吮。 片刻,我开始在他耳边低语:「你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还未准许你离开,你不是说要缠着我吗?小鬼,快醒来,快快醒来……我就在这里……阿乐……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听到就要醒来啦……不然我就要拿下你给我的戒指……」 听到这里,突然,被我握住的手颤动了一下。 我赶忙直起身子,凑近他的脸,只见他本来微睁的双眸,倏地瞪大。 「你……」他还有点虚弱。 我忍不住紧捏他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不是死了?」 他微笑,抬起手抚上我的脸,神情有点虚幻。 我握住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怔怔的凝视着他,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他双眸露出茫然。 片刻。 「小鬼,你真的舍得以后看不到我吗?我可不会去地狱陪你。」我笑,真的在笑。 我知道,他一定会随我的笑而笑。 果然。 他真的在笑,但笑不了半秒,他又蹙眉问:「我没有死?谁救了我?为什么你又会在这里?」 倏地,他受惊的退了一下,微抖着说:「对不起,是我麻烦了你吗?我没想到……」 我吻住他,把他的话吞进肚子。 我究竟伤他有多深? 我不敢想。 我轻轻执起他的手,抚着白晢的手指上,那只跟我一样的戒指,然后把手伸到他面前。 「这只戒指,我永远不会拿下来,只要……」我感到脸上正在发热,我硬着头皮的说下去。「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他呆住了。 片刻,他开始哽咽:「其实你不用这么说……我想结束生命不是因为想你留住我,我只想你幸福……你可以不用骗我……我说过不会再缠住你……你要跟别的女人一起……我也不会介意……」 「傻瓜,你想到那里去了?」我脸一沉。 他被吓倒了。 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这刻,我真的有点那么沮丧。 「我……」他扁扁嘴。 「你想听那句话吧?」我挑眉,把他拥入怀。 「什么?」他伏在我的怀中默默垂泪。 「你为什么会这么爱我?我不明白,我对你不好,脾气又不好,嘴巴又坏,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好爱好爱你啦,要是知道为什么爱你,就不是真的爱你啦, 爱你有什么不对吗?我又没说你一定要爱我……」 他委屈地说,还伸手抱住我的腰,整个人缩进我的怀中,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上磨蹭,我忙把吊在他手上的点滴固定住。 「真的不要我爱你吗?」我抚着他的背。 他默然。 突然,开门声传来。 是莫骏桦。 「这是我弟弟。」我跟裘乐介绍。 然后问莫梭桦:「我要你办的事,你都办好了吧?」 「已经办好了,记者很快就会到。」他答。 我应了他一句,然后低头,跟怀中的人说:「如果我说,我要向媒体公开我们的关系,你不会反对吧?」 他愣了愣。 「为什么……」他似乎不能置信,茫茫地开口问。 门外传来一阵闹哄,和杂乱的开门声。 「你不回答,我当你应承。」我紧抱着裘乐,跟莫骏桦说:「桦,开门。」 在开门的一刻,我低头吻住了裘乐,让记者得到最好的镜头,趴下了我们的亲密照片。 裘乐死瞪眼地看着我,像是反应不过来。 镁光灯闪过不停,我继续缠绵的吻住裘乐,紧抱住他,温柔地吸吮着那片干涩的唇片。 「莫导演,请问这位是你的什么人?」 「莫导演,你怀中的是你的同性恋人吗?」 「你们交往了多久?」 「……」 问题此起彼落。 我放开裘乐,用我的身体遮住他的脸,因为镁光灯太耀眼了。 「我是同性恋,这个我的恋人。」我从容地回答。 又是一阵喧哗。 「那你和郁静琳的恋情只是烟幕吗?」 「我跟那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怎样写随便你,但现在请你们出去,我的恋人需要绝对的安静。」我冷下脸。 他们仍不断发问。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老人,是我父亲。 满布皱纹的脸扭曲着,他命令他的贴身保镳把所有记者赶出去,还想拆掉他们的底片。 记者见状,都快速离去,不到几分钟,人潮已经散去。 「你这是存心要我难看吗?」他气急败坏的说,苍老的脸有着不容忽视的怒气。 「有何不可?」我感到怀中的身子在颤抖,我拍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说:「别怕。」 「你信不信……」他怒叫。 「信不信你会让我在电影界甚至在台湾没有立足之地?我信,但我告诉你,我完全不在乎,就算我没有工作,我银行户头的钱已经够我们平凡的过一生。我也可以到外国去,你不是以为这个地球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吧?」我冷笑。「况且,你老了,到你死后,你还能够对我怎么样吗?」 「你……」他的脸涨红着,反驳不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满脸的嘲讽。 这个人,还是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功利。我对这点有些无奈,但让我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以前我不做绝,是因为念在你是我父亲,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才会尊重你。」 他一掌挥在我脸上,我没有闪开,任他的拳头落下。 他又想推开我,似要把裘乐拖出来。 「贱种!」他向裘乐啐了一句。 我立即挡在他面前。 「你打我,我不会还手,因为今天以前,你还是我父亲,但你没资格伤害他,你敢伤害他,可别怪我不留情,这是我一早说过的。」我捉住他的手,狠狠地喝道。 他退后了一步,受着不少的打击。 旧仇加上新恨,我怒火被点燃了起来。 「明天,我会登报跟你脱离父子关系。」我冷冷地说出我最后的决定。 「哥……」莫骏桦吃惊的嚷道。 「这是我早就该做的事。」我嘲弄地笑了一下。「我是同性恋的事,你不是一早知道了吗?干嘛会惊讶?莫老先生?」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 「请你离开吧,莫老先生?」我冷着声。 他的脸仍然扭曲,转身便走,临走前丢下一句:「我会让你好看的!」 待他离去后,我才转回裘乐。 看他一脸茫然,我知道我欠他很多解释。 「在想什么?」看来他还不能消化刚才的事。 「在想你在干什么,今天的你好奇怪,都不像以前的你。」他闷声说。 「哥……」莫骏桦在一旁也呆住了。 「阿乐,你想知道我的事吗?」 他先点点头,然后略迟疑的说:「如果你想说的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 「说出来也许会比较好,敝在心中十多年了,你愿意为我分担吗?」 他重重地点头。 「桦,你也坐下来听听吧,你会发现你的大哥并不如你所想的美好。」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母亲是被我父亲迫疯的,然后自杀死的。因为我母亲在八岁的时候,为了要向父亲报复,所以把我丢进海里,只想要莫家绝后。后来,我被人救了,而我父亲也怕了其它女人会如此,所以才让其它女人再为他生孩子,以免没人继承香火。」 他们两人同时浑身一颤。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两个自少就不太管我。不过,要是完全不管还好,在我高中的时候,我发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倾向,更向一位学弟表白了,他也接受了我。 我们本来还交往得满顺利的,因为没有人会怀疑我们的关系,而且,我也尚未跟他有进一步的身体的接触,也许我们年纪还少,顶多接吻或是互相抚摸以作安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竟然给了学弟一些钱,要他远离我。 那住学弟的家很穷,原来他接受我,也只因为我家中有钱,可以给他资助,所以我父亲给他钱,他二话不说就收下了。 我伤心欲绝,在我最伤心的时候,我父亲竟然来奚落我,那一刻开始,我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其后那些女明星自动黏上来,我也不拒绝,但却从来没有深入的交往,只维持在普通的交往,因为我对女人压根没半点情欲。她们欣赏我的,不外乎是我的钱能让她们挥霍,我的才华能让她们大放异釆,但她们最后都会离去,或是被我的冷漠吓怕,或已经达到目的而另结新欢。」 我顿了顿,只见他们两个已经热泪盈眶。 「嘘,别哭,我说这些不是要你们哭的,只是想你们认识真正的我,我并不是你们想的如此美好……」我轻拭去裘乐满脸的泪,浅浅地笑着。 「无论如何,我都会爱你的。」裘乐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是同性恋不是更好吗?我就不怕你被女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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