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真的很会幻想。」 「我才没有!对了,跟你说喔,今天早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怪怪的梦……」 「……」阿汉玩弄著散落在桌上的桂花瓣。 「喂!唐汉尧,我说我做了一个梦!」 「我知道啊,早上做的。」 「那……那你不问我做了什麽梦吗?」 「嗯,请问你梦到什麽?」 「跟你说喔,我梦见有人在唱歌,他敲著你们田里的桂花树当节奏,一直唱一直唱……」 「是喔?好听吗?别跟我说你梦见他唱〝桂花酿″?!」 「……」这下可轮到夏晋元愣住了。 「继续说啊!他唱了什麽?」 「你……跟我做同样的梦吗?我……我真的听见他唱〝桂花酿″!」夏晋元一向流利的舌头突然打结了,真不可思议。 「呵。」 「不要笑!快说,你一定知道什麽?」晋元来回摩擦自己的双臂,看来这件事并不单纯,有点……诡异。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玄,只要喝过我倒的桂花酒,每个人当天晚上就会梦见这首歌。」 「好……好像有点恐怖!阿汉……你有想过为什麽会这样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目前不能说。」 「我看你也不要说好了,我会怕。」 「等你长大,我再告诉你。」 「我十七岁了,很大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很大?你哪里大了?怎麽跟我昨天晚上看到的不一样,呵呵!」 「阿汉,你在说什麽啊?不是在说黄色笑话吧?」 「没错,谁叫你先醉了,一直喊热、一直囔著要我帮你脱衣服……」 「真的吗?我真的醉了?哇!好特别的感觉。」 「疯了!你脱的一乾二净,还是我帮你穿上内裤的……」 听著、听著,夏晋元竟然脸红了,红的像昨晚醉了的一样。 「你下去帮忙推,骑不上去了……」阿汉骑著脚踏车,绕著这个微陡的急转弯,就差一股劲就可以冲上去。 「不要!我又没推过车。」夏晋元坐在後面紧抱著阿汉,他死也不肯下来帮忙。 「啊~」结果一不小心,两个人倒在路旁的草坪上了。 「哈哈,唐汉尧,你技术很差耶!」夏晋元一点也没生气,跟阿汉跌撞在一起,这种感觉真好玩。 「还不都是因为载你……」 「阿汉,你受伤了?!」夏晋元看阿汉迟迟没有爬起来,猜想他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没、没……」阿汉侧过一边,半弓在草地上。 「怎麽了?」夏晋元跳过阿汉的身子望著他。 「没!」阿汉赶紧坐直把两只腿缩上来,双手环抱住两腿,下巴就顶在膝盖上。 「阿汉,你到底怎麽了?膝盖擦伤了吗?」 「没有,等一下就好。」 「不行,脚伸直、我看看……」晋元伸手抬起阿汉的脸,想拉开他的双脚。 「不要碰我!」阿汉用力甩掉夏晋元,狠狠地撇过头。 「……」夏晋元楞了一下,他不知道阿汉会有这麽大的反应。 「晋元,对不起。我……我没事。」阿汉有点自责,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待晋元,不过这句话只放在心里。 「没……没事就好……」晋元彷佛听得见阿汉的声音,但是他哪会知道阿汉发生什麽事、更不知道他心里怎麽想?他只知道自己有点无辜。 难道阿汉就这麽难以接近?难道自己的真情流露也要被拒绝、被嘲笑?阿汉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真的让晋元有点沮丧、有点……无地自容,感觉就像……同学嘲笑晋元有时候像女生,太温柔、太细心,这下子晋元也收起笑脸,自卑的情绪涌上脑海,难过的表情也全写在脸上!晋元以为,阿汉也开始排斥他了…… 几分钟的沈默,事实真相还原在阿汉的心中,只是,夏晋元并不知情……原来,一切只因为天气太冷,所以一路上晋元在後面就紧紧抱著阿汉,而脸颊也一直紧贴著阿汉的背,有时候两个人玩笑间,晋元还会伸手搔著阿汉的胳肢窝和裤裆,这样的举动对晋元来说也许再自然不过,但是,对一个拘谨、严肃的阿汉而言,这已经是一种越矩、几近挑逗的行为。所以,不知不觉中,一股热流从阿汉背後窜向前来,越过耳朵、穿过胸口、蔓延到全身,最後连阿汉心中男人最私密的悸动,也被後座那个兔崽子,全激发了出来,那麽亢奋、那麽情不自禁! 两个人倒在草地里,如果拉直了两腿,所有的秘密不就赤裸裸地呈现在夏晋元面前,所以,保护自己的方式,阿汉选择了拒绝与冷漠…… = 待续 = 桂花汤圆-6 夜里,晋元因为心灵微微受创,再加上胡思乱想,突然变得沈默,平日的开朗,也因为担心阿汉的排斥眼光而走样;而阿汉则没有太大改变,躺在床上没有任何言语,只是这一次添加了自责的情绪,不过,他始终也没有开口,一如往常。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著背到天亮,晋元辗转难眠,一直在挣扎、责怪自己是不是DNA出了错?还是女性贺尔蒙过多?为什麽连阿汉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山上四天的假期,在喝完阿姨端上的「桂花汤圆」後划上了句点。中午过後,两个人一起踏上归途,也许互相不知道怎样面对对方吧,在车上,竟然没有坐在一块儿,是晋元故意往後走一步,坐在阿汉後面,反正,两个人也不会对话,也许这是更好的距离。终於,在阿汉推开车门的刹那,城市的喧嚣打破了车内一竿子的沈默,下车走了几步…… 「晋元没跟上吗?」阿汉看著地上自己长长的影子,奇怪,晋元呢?他的影子不该也是映著自己吗? 阿汉回头,放眼望去几个正陆续下车的人群,真的没看见晋元,而公车车门也正要阖上,准备载往下一站…… 「啪啪!」 「等等!司机等一下!」 「啪啪!司机……」阿汉加快脚步,边拍打著车门边喊著。 「停车!停车!夏晋元……」 「搞什麽东西?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车子终於停了,不过,是停在快车道,当然,司机很生气。 「对不起,我同学还没下车……」阿汉垫高脚尖、抬高下巴,往里头张望著。 「先上来、先上来!」 司机打了方向灯,再前进几公尺之後,在一支没有站牌的电线杆前终於停了下来。 「夏晋元!别睡了。」 「夏晋元!到学校了……」阿汉站在前面喊著,可是夏晋元就像睡沈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喂!」用馀光看见司机几乎快要发火的眼神,阿汉赶紧跑到後面推著夏晋元。 「到学校了,快起来!」车上的乘客也陆陆续续转头过来,这下阿汉更不好意思了。 「夏晋元,大家都在看你了……」叫也叫不醒,阿汉只好压低身体靠近晋元耳边说著,谁知道他还是没有反应。 「别睡了,回宿舍再睡吧。」 终於,晋元的眼睛微微地睁开。 「阿汉,我身体好烫……可是……我好冷……」 「别闹了,快起来。」阿汉伸手准备托起夏晋元,心里在想,怎麽这时候还这麽调皮? 「哇?!好烫……」触摸到晋元左手的刹那,阿汉以为自己著了火。 「晋元?!」 「阿汉,我……好冷……」话一说完,晋元眼睛又阖上了,眼皮落下那一刹那,阿汉捕捉到晋元最後一丝眼神,晋元是那麽无辜、无助,而阿汉是这麽的心痛、心疼。 「司机先生,我同学全身发烫,烧的厉害,麻烦你载我们到医院。」 「医院?有没有搞错?这是公车不是计程车?」 「我知道,但是,我同学晕过去了……」 「昏倒了?」这会儿公车上的人一下子七嘴八舌起来。 「司机先生,麻烦一下,医院!」 「夏晋元!夏晋元!怎麽会这样?」阿汉摸著晋元的额头,热气从掌心窜上了的心头,这回原本沈稳的班长,也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医院?这怎麽办?公车有既定的路线要跑,这……」司机转头看著车上其他的乘客,满脸困惑。 「各位不好意思,这里不好叫计程车,如果等我回去学校再请教官出来,我担心我同学等不及……」 「他现在全身发烫,不能再拖了,司机,医院!快!」 「这……」 「先绕进医院一趟吧,要不然怎麽办?」有一位妈妈先开口了。 「不行,我要赶火车!你们下去拦计程车……」 「这位伯伯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一百块,让你搭计程车,我同学不能再等了。」 「我……」看著阿汉塞给他的钞票,头发斑白的伯伯也犹豫了。 「他现在这样子,也不好站在路边吹风,求……求你帮个忙……」阿汉就差点跪下了。 「快,送他去医院,万一因为我们的固执让他……有什麽意外,谁都担当不起。」 「好啦、好啦!医院医院……」 「司机,快!」 「谢谢、谢谢你们!影响到大家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阿汉背著夏晋元下车边跟其他人点著头。 「你同学应该要好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赶回来,就没有人发现他了……」 「阿姨,谢谢你!」阿汉回头看著第一个开口发言力挺的那个妈妈。 「司机先生,这是我同学,请你认著他的脸,等我同学好起来,我会要他回来跟你说谢谢,造成你的困扰不好意思。」阿汉把背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转向驾驶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答谢司机先生。 「算了,今天大家算功德一件,反正搭公车的人也不多,可能也没人发现今天公车跑错路线了,快去、快去!」阿汉听见背後传来一阵掌声跟喧哗,眼前急诊室的三个字也越来越大。 「呼!」看著医生、护士在晋元床边手忙脚乱,阿汉终於松了一口气。 靠在墙边的阿汉,慢慢静下心来,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颈子上、手上出现的几道勒痕,有的还已经被书包背带刮破了皮。加上夏晋元的背包,连自己的一共三个,这时候还全都挂在阿汉的脖子上。 「同学,你也过来上些药!」听护士这麽一说,阿汉也开始觉得自己的伤口痛痛痒痒的。 「你弟弟必须先住在这里观察,他已经发烧到四十度了,你们竟然都没发现?!」 「我……」 「这瓶点滴滴完,可能还不能完全退烧,你先通知你们爸妈。」 「有……生命危险吗?」 「如果再不及时把他送来,脑筋就要烧坏了……」 「那……意思就是说,他没事,可以……好起来。」 「当然,不过需要几天时间,可能是昨晚受了风寒,他一直忍到现在。」 「天啊!如果是因为昨天自己的冷漠态度,让晋元在夜里受风寒,自己真该死。」阿汉一直归咎於是自己的不友善态度,才会让晋元不敢开口跟他说冷或身体不舒服,如果是这样,阿汉会自责很久,万一这次的发烧伤了晋元的脑力,阿汉就不会原谅自己。 躺了整整一天,夏晋元终於慢慢恢复体力,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而在椅子上睡著的是……他趴著,晋元看不清楚,不过,体型很熟悉…… 「晋元你醒了?吓死大家了。」 桂花汤圆-7 「柳哥?怎麽是你?」 「要不然你希望是谁?孙桂慈?还是何雨如?」她们两个是隔壁女生班的班花,是平常一些好色男同学觊觎的对象。 「没!我……我只是想说……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晋元口中的柳哥揉揉眼睛,看来也睡上好一阵子了。 「今天……不用上课吗?」 「喔?你头壳真的烧坏了?你不知道你发高烧?现在躺在医院吗?」 「我好像忘了一些事,好像……头很痛……晃著晃著就睡著了。」 「是公车司机载你来医院的,你在公车上昏倒了!」 「昏倒?我……那唐……」 「那唐汉尧呢?不是应该是他送我来医院吗?」夏晋元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阿汉不喜欢同学知道关於太多他的事,尤其是山上桂花园的事。 「好啦,你赶快好起来,快要期末考了,医生说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出院了。」 「柳哥,昨天晚上也是你留在这里陪我的吗?」 「呵呵!当然不是,我是今天中午才来换班的。」 「那是……」晋元突然有一点高兴。 「是可钦!昨晚回宿舍听到你住院,他就紧张的不得了,马上跟导师和舍监报备说要来照顾你!」 「喔~那……帮我谢谢他。」 唐汉尧是可钦在课业上的敌人,他老是觉得如果打败阿汉,一定会有一股极高的优越感,老实说,晋元不是很喜欢可钦这样。可是偏偏可钦喜欢这样,除此之外,可钦还喜欢晋元的自然、聪明,所以,他对晋元很好,而晋元也……不知道该怎麽拒绝他,所以,两个就一直是好朋友。但,仅限於友情。 「你自己不会去,如果不是今天他要上台报告,他也不想跟我换班,你们两个不会有一腿吧,哈哈!」柳哥说著自己都笑了,那是多麽无聊的玩笑跟不可能的推测,柳哥想也知道晋元准是喜欢嗲哩嗲气的何雨如。 晋元已经听不清楚柳哥说些什麽,而整个脑袋就快被炸开,唐汉尧、唐汉尧……这几个字就在晋元眼前窜来窜去,挥之不去,直到晋元再度阖上了眼。 半年过去、二年级已经结束,阿汉依然没有主动找过晋元说过一句话,而晋元,依然是同学眼中的好人缘、开心果。好几次在嬉闹间,晋元会特意地将自己眼神飘向阿汉,而阿汉脸上那股落寞、孤独却又不可侵犯的表情,都会让晋元退避三舍,其实好几次晋元都鼓起勇气、做好心理准备想走向前去,但是,总会不经意的被叉开,要不是可钦来把晋元劫走,就是阿汉自己经意的躲开…… 高二的暑假已经过了一半,暑期辅导也告一段落,真正的假期明天将正式展开,但是对这群明年将要踏上大学联考战场的学生而言,这应该算是最後一个暑假了。有些人开始计画明年总复习时程表、有些人还想趁机办个毕业旅行,当然,晋元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将会跟家人出国去度假;而唐汉尧,也跟往常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回山上做什麽…… 「现在老师公布下学期、也就是三年级时班上同学的座号,这次异动不大,希望同学再好好努力,更上一层楼。」 「一号颜行俊、二号唐汉尧、三号潘可钦……、十六号夏晋元、十七号……」导师拿著班上刚出炉的班级名条站在台上依序念著,一号到五十号是依照二年级下学期,大家成绩的好坏统计而成,一号当然是成绩最优的,而五十号……就是所谓的「炉主」。 这一次,夏晋元从十八号晋升到十六号,而唐汉尧则是稳坐亚军宝座。至於潘可钦……又饮恨了!从一年级到现在,他老是紧跟在唐汉尧後面,其实他功课已经够好了,进入国立大学也不成问题,偏偏就只是咽不下一口气,他嫉妒唐汉尧外表比他出色,他嫉妒老师老推荐他当班长,他嫉妒……晋元会偷偷注视他,他……这两年来,一直在跟假想敌作战,他……只是一直在跟自己拔河。这些点滴晋元都看在眼底,但是没有能力跟立场去改变他,晋元只是默默的经营他全方位的友谊,功课好的、功课稍差的,当然也包括座号四十几号的同学。在晋元眼中,没有「好」同学、「坏」同学之分,只有真不真心、交不交心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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