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逆昀沉默了。 说到底,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都是旁人管不着的事,孩子有没有,也不能成为一个可以不可以地界限,到底什么才是决定一切地条件呢? “今晚上说的话,别跟任何人说。”如意挪了挪,靠在他肩上。 “我知道。”晏逆昀阖上眼。 不身在其中,又怎么知道置身其中地痛苦。 就好像做了父母的人,永远不能体会那些无法生育的人的痛苦一样。 第九章:结伴同行 “你要跟着我?你跟着我干什么?” “反正我也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跟着你就当游山玩水了,有个伴路上也可以说说话,不然还不无聊死。”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的,真没出息。” 如意一边数落他,一边纵上马背。 我没出息?也不知道昨晚上谁做梦哭得我衣服现在都还没干透。晏逆昀腹诽几句,骑上自己的马。 “你是有事在身吧?去哪儿?”如意拨马出驿站。 “去昶州。” “那就去昶州吧。” “喂!你真要跟来啊!” 晏逆昀在内心深处是想她跟着,他很清楚人的秘密被知道以后,知道秘密的人通常过得不会太舒坦,如意跟着他,就是有种监视的意味。但是不喜欢有用吗?没用,这么凶悍的一个女人,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除了认栽还能怎么。 好在如意除了性格有点让人吃不消地狂放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一路上专门钻赌坊,逢赌必赢,两个人一路上都不愁吃喝。其实明眼人和内行人都知道她在使手段,但是出老千也要有技巧,两个人都出老千那也得看谁厉害,所以几十家赌坊都敢怒不敢言。 “呼……好热啊,昶州都这么热地吗?”如意一边擦汗一边感叹。 “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七月份的昶州热得像火炉。这里地广人稀,走一天也见不找一棵树,更不要说一个人了。马儿踏着黄色的沙土,越走越慢。 “我看我们下来走好了,马也需要休息。”晏逆昀建议道。 “你还挺会关心动物地。行,别还没到下一个驿站马就先不行了。”如意翻身下马来,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走。 如意用衣袖使劲擦着不断出汗的鼻下,问:“我听说昶州这一带有很有名的胭脂,在哪里有卖?” “胭脂?”这东西还真没研究过,“我不知道……诶?等等。我好像有印象,想一会 胭脂,确实有人说过昶州产胭脂,是什么时候的事? ——胭脂讲究红蓝花的花色和捣取的力度,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昶州的胭脂都是最好地。昶州与乌珍接壤,盛产红蓝花,且捣制胭脂的历史悠久。 ——中原一带的胭脂首推昶州白浮产的美人嫣,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 咦?这好像是…… ——晏兄,后会有期。 袁司晨说的!好嘛都是男人为什么他就那么清楚?又不是娶了妻。 ——大娘说笑了。小生尚未娶妻。 那个时候就是因为胭脂才和这家伙遇上的,已经一年半过去了啊,回想起来,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他。 “喂,你傻啦?怎么不走了?” 如意的手挡着太阳,皱着眉头抱怨。 “应该是白浮吧,胭脂的话。到有人的地方再问问吧。” “连这个你也知道啊,你老婆肯定特别幸福。”如意打趣道。 晏逆昀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我没有老婆……”这女人真是煞星,一路上专门戳人伤 “咦?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家有妻室,怎么现在又说没有?” “我说过吗?” “……没说过吗?”被他一反问如意自己也没有底了。干脆手一挥,“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地!” 以后也不会有的。晏逆昀突然有点感谢她的大大咧咧,虽然总是无心说到让自己难过的东西。却总是很快就给自己打气,一路上精神十足,让旁边的人想气馁都很难。 ……没有遇见她的话,自己在半路上说不定就郁闷到生病了。 好容易熬到了一个村落,村里的人虽然告诉他们前面不远就是白浮,却也异口同声地说不要到白浮去。“现在那边乱得很哪,换了皇帝,乌珍那帮家伙就跟屁股上挨了巴掌似的。不跳几下不过瘾。没事就在白浮月牙大摇大摆地出入,真是看不下去。管?谁敢管。再过几天这里都不知道是谁的地盘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大伯抱怨着。 如意点着头,表情很微妙。晏逆昀瞟见她好像知道什么,等重新上路地时候,就问她:“诶,贺兰对这件事的看法怎样?” “什么?哪件事?” “装傻是吧,我问的当然是复辟的事。” 如意耸耸肩:“我不知道啊!”见晏逆昀瞪眼睛,她又补充:“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吧?” “少来,前一秒钟还哥们呢现在就划清界限了。”晏逆昀鄙视地看着她。 “这是两码事,”如意拨马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和你是哥们地不是贺兰的公主,当然什么都不知道。” “两者不能一样啊……” “当然不能一样。”如意回过头冲他无奈地笑了笑:“就好比天玑,他如果要跟皇姐在一起,就不能再做女官,要到后宫里去做后妃。我猜这也是她们一直瞒着我们的原因吧?哪有人一边做大臣一边做爱人的,你们中原人也是不准后宫干预朝政的吧?” 晏逆昀不答,如意就加快速度:“快一点吧,早点到白浮,买盒胭脂给皇姐带回去。” 早就该发现这个问题了。自己怎么可能两面都占了,要么像那些女人一样,安生地在后宫里等他心情好过来。要么像爹那样,在朝堂上替他分忧解难,自己这样地存在,才真的是令他很为难吧。 那……果然自己的决定是没错地。 到了白浮,一种曾经在惠静感觉到地气氛又重现了,也是在胭脂货摊前,这不过这次不会再有人告诉自己什么胭脂好,也不会再有捏面人预言自己将要做爹。有的只是那种令人心慌地硝烟味。带了一路的圣旨,突然像是比什么都重。 “你看这个盒子很漂亮啊!”如意拿起一盒胭脂在晏逆昀眼前摇了摇,“你不买吗?难得来一次,买一盒等将来娶媳妇儿送她,她准高兴!” 晏逆昀心情不好,随便捡了一盒塞给她:“这个送你。好歹是女人,擦擦不会有错。” 如意佯怒:“谁稀罕!”却没有扔掉。 买吧,给娘一盒,给蝶羽也带一盒,这种好东西她平时肯定是用不上的。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银子。揣着两盒胭脂,反正吃宿都是如意在掏钱。 “陪我到那边逛逛吧!好多人啊!”如意扯扯他的袖子,指着前面围了好多人的地方。 “你不累啊,骑了一天马我全身都疼哎呀呀……”“大男人骑个马就喊累,太差劲了。” 晏逆昀被不由分说地拖了过去,拨开人群,原来是在斗鸡。“还有鸡可以拿出来斗啊,那比惠静好多了,那边连肉都吃不上。”斗鸡这样地街头小游戏晏逆昀小时候也玩过,如意要看就陪她看。一会儿下来也跟着激动起来,大家都在喊加油,他们俩也拼命喊加油,场上的公鸡斗得越发凶。 “加油啊!快啄它……干什么别烦。加油加油!别让它起来!”晏逆昀对在身后拍自己的人不耐烦地摔了个白眼。 “晏逆昀。”那人冷冷地叫了他的名字。 晏逆昀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转过头去。一身和中原风格迥然不同的袍子,包着头巾佩着弯刀的人,是颉。 “啊,是你啊……那个、那什么……”糟糕,大征人淫乱后宫的事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肯定要做替死鬼。 颉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正好如意拽他:“快看啊赢了赢了!”晏逆昀赶紧把她拉出人群。也顾不得面子,躲在她背后。 “干什么啊?”如意被他搞懵了。 “一年不见。找了个女人啊,被你的皇帝主子赶出门了?”颉看一眼如意,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他们俩有关系。 如意顿时红了脸,怒道:“你这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这个人跟我有仇,你别让他杀了我啊!”晏逆昀这时候也只能指望如意能救他一命了。 颉听到他缩着脖子说的这句话,浓眉一皱:“你做什么了,我为什么要杀你?” “诶?”那就是还不知道了?晏逆昀赶紧把心放回肚子里,“没没没,什么都没有!” “没有?没有你会怕成这样!”颉变脸,一把揪住他衣襟,把他从如意背后拎了出来。 如意不知道他们地关系,还以为真是仇人寻仇来了,大喊一声“放开他”,拔出剑就刺上去。颉也毫不示弱,扔开晏逆昀,拔刀应战。围观斗鸡的人吓的赶紧四散逃走,晏逆昀被扔到鸡笼子上,被压到的鸡惨叫着,抓的抓啄的啄,他可怜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连书生都不是的人,哪里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斗鸡地对手,等那两个人发现他状况凄惨再不救可能就被鸡吃了的时候,他已经深陷鸡毛稻草中不似人形。 “真是个废物!”颉一把提起他,踢飞还不松口的鸡。 如意打架很勇猛,但却不知道怎么应付斗鸡,只能举着剑自保。 “你还是先救救我吧,我要是死了你骂谁废物去唉哟……” 第十章:人的说服能力 “事情……就是这样了。”晏逆昀讲述完自己回到皇宫以后的事情——当然,没有说到俩孩子——就看见对面的脸黑如锅底,眼看就要和头发秋水共长天一色了。 如意还没有逛够,这时候还在街上,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颉早就攥紧了拳头,等他出了这句话,毫不客气地命中他的鼻子。 “哇!”你爷爷是熊啊那么大力气!鼻梁骨断了怎么办。 “你、你……”颉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末,“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居然跑来跟我说姝缇她被……我杀了你!” 晏逆昀捏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赶紧躲:“别别别我知道我没保护好姝缇可是我自己也是拼了命才活下来的啊,我能活着来告诉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弯刀锵地出鞘对准了他的脑袋,颉看起来活像一夜叉:“你现在来告诉我有什么用!我要姝缇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你死了都不干我的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死了谁保护她啊……晏逆昀小心地提防着脑袋上的弯刀。 “你……”颉很想骂他一顿,可是这么多事真让他不知道从何骂起,也想暴打他一顿,可是他已经流血不止了再打下去死了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她活着啊只是不太好而已……”“那你还要怎样!” “冷静冷静!我地意思是只要活着就还有转机啊。难道你要告诉我她被别的男人违背她的意思碰了你就嫌弃她了?” 颉倒被他问地愣住了。晏逆昀赶紧从刀下溜走,到水盆边处理自己可怜的鼻子。“这么多血,比我挨刀子那会儿流得还多。”望着那一盆红水,晏逆昀啧啧,“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你就嫌弃她了,不想要她了?” “没有!我只是……”话到后面,底气却全没了,颉什么都说不出来,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 好容易止住了血。晏逆昀捏着鼻子回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你听我说啊,听完!我说完之前不许动手啊跟刚才一样的。” “你说。”颉使劲捶着脑袋。 “女人呢,不对,应该这么说,每个人呢都是属于他自己的,你没盖过戳也没权利盖戳,所以别人最后跟谁在一起了呢那都不管你的事。你别忙回嘴我还没说完!” 颉一噎,老实地闭上了嘴。 “姝缇她可能是被那帮狗贼侮辱了,可是你要是因为这个嫌弃她,那我可真看不起你。为什么呢?因为姝缇她就不是你的东西,你没理由不让别人碰,让不让人碰只有她自己能做主,那现在她不是自愿的,说不定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说明她很在乎你,但不是说明她属于你。明白我地意思吗?你自己没能力保护她,就没权利嫌她脏……” “我没嫌……”“你听我说完。” 晏逆昀揉了揉鼻子,松开手:“谁能真正侮辱谁啊?身体只是不像衣服能换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错了啊生的时候确实带来了。总之就是……这只是个杯子。杯子!”说着拿起托盘里的一只杯子,“里面装了水,重要的是里面的水,而不是这杯子。” 颉深邃的眼睛端详着他手里的杯子:“杯子……” “对。是杯子,你要喝的是水,又不是要吃杯子,杯子缺了一个口你就不喝水了?那要是里面装着难得一尝的美酒你怎么办?”晏逆昀在杯子里倒了茶水,推过去。 颉迟疑了一会儿,反问:“可是别人用过的杯子,你不觉得难受吗?” 晏逆昀大笑:“那你说这个杯子就没人用过?那你还能渴死自己?”颉不答,却也不肯喝水。 “现在我给你讲个故事。你看你决定要不要喝。” “你讲吧!” “说——你一直很想去蓬莱仙境拜访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谁?” “一个神仙。管长生不老地。你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蓬莱。发现有很多人都到这里来了,要排队才能见到王母娘娘。于是你就等,等的过程中你听说蓬莱仙境有长生不老泉,运气好的人能喝到,于是你就心生向往……向往了没?” 颉黑着脸不搭腔。 “好不容易你能见到王母娘娘了,她答应赐给你一杯泉水,结果有人抢在你前面说娘娘你不给我喝,那杯子总能借我看看吧?于是王母娘娘就把杯子借他看了。” 听到这里,颉似乎有所动,眼里的光亮了亮。 “接下来王母娘娘要赐给你泉水了,没想到又出来一个人,抢过杯子就要喝,被王母娘娘当场杀了。杯子抢回来了,水没了,于是娘娘叫人重新给你打一杯,你喝不喝?” 眼对眼,颉还在犹豫,晏逆昀遗憾地端起杯子:“一个人一生就有这么一杯,有的人拼了一生都喝不到,你不喝,那我倒了。”“别倒!”颉赶紧从他手里夺过杯子,“我喝!” 看着他把茶水喝下肚,晏逆昀赞许地点点头:“这才对嘛。” 颉看着手中的杯子,良久,转问:“那现在要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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