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羽别开头,视线聚在自己的鞋尖上:“是吗……” “不用挂着我,再过些时候,朕还想着为你找个婆家,让你去过一过平凡人的日子。” “不,皇上!”蝶羽这下子算是真的明白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不想找什么婆家,也不想嫁人,皇上。如果是 奴婢做错了什么,请直接惩罚奴婢吧!” 镜水砚朝笑而不语,伸手扶她起来。手在他手心里发抖,蝶羽颤颤巍巍站起来,却始终不敢抬头。 “你想得太多了,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算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留在朕身边,朕还愁你走了这个位置要该找谁来 替换。”本来也没有真的撵她走的意思,只要她心里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就可以了。 蝶羽哆嗦着说了一句:“该吃药了吧,奴婢去煨药。”就慌不择路地跑不见了。 镜水砚朝缓缓地深呼吸,正抬腿准备走,英珏却冲了进来,一见他就赶忙跪下:“少爷,那小子在山下可惹大事了啊! ” “他怎么了?”晏逆昀有几两重,镜水砚朝可谓仅次于晏娘子,比晏太师这个亲爹都了解,他能惹什么大事? “今天刚好是惠静的集市,他居然跑到城楼上去背圣旨,然后还让老百姓去抢粮食!属下刚才从一线天那边回来,差点 被挤出城门的老百姓活活踩死!”英珏这话一点都不夸张,看看他多了几个油巴掌印的衣襟衣袖就知道,他可是花了好 大功夫才逃出了比洪水还可怕的人流。 尽管震惊,镜水砚朝还是冷静了一下才问:“他没跟你商量反贼的处理问题吗?” “完全没有!属下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道:“走。” “去哪儿?” “下山。” “下山?不行啊少爷!” 不顾英珏的一再阻拦,镜水砚朝赶下了山,可惜他去得有点晚了,抢粮食的老百姓已经一个不剩了,晏逆昀倒是还在城 门口,正和面前的一个人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少爷……”英珏还没出口的话被拦住,镜水砚朝远远地看着那个静静听晏逆昀说话的人。他应该是就那个袁司晨吧, 如果自己走过去的话,不知道他们会露出什么表情。 这边还在想,那边却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过头来看见他。镜水砚朝倒是吃了一惊,可眼下无处可躲,只好收起刚才心里 泛上的醋意,从容不迫地走向他们。 “砚朝!你怎么跑下山来了?刚才人群都快把城门挤垮了,你这个时候下山来多危险啊!”晏逆昀看上去简直不是意气 风发能形容的。 “你做了什么,朕……我听英珏说你让老百姓去抢粮食?” 镜水砚朝语气严肃里透着不满,如果你真是惹祸,然后又跟这个人卿卿我我,那就是脑袋不想要了! 晏逆昀眨眨眼:“他倒是汇报得蛮快的嘛,再过一会儿事情就该结束了,结束了我再完整告诉你。现在正好,袁司晨刚 刚回到惠静,他……”回头却发现人没了。 “走了。”英珏好心地指了个方向。 “走了?怎么走了啊,他难道不想见见你吗?”晏逆昀伸长脖子看了看,然后鼓着腮帮子。 看他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镜水砚朝面色稍舒:“他可能未必愿意见我。” “现在想想也是呢,我跟他提到你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晏逆昀摸着下巴回忆。 “你跟他提起我?你怎么说的?”镜水砚朝挑高一边眉。他可不相信晏逆昀会说皇上跑来慰问钦差这么傻的话。 晏逆昀瞟了一眼英珏,英珏立刻瞪起眼睛,非常识时务地转到一边去。没人看着了,晏逆昀笑嘻嘻地捧起他的脸啄了一 下:“当然是说我温柔美丽的老婆来看我啦!” “温柔美丽的老婆?”镜水砚朝危险地笑着。 “他可能是嫉妒我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吧啊呀呀呀呀呀疼——!” 镜水砚朝完全没有松开那只听不出人话中话的耳朵的意思,拧的耳朵的主人嗷嗷怪叫。 “大人!大人,全都按你的意思办好了!……皇、皇上?!” 一匹高头大马冲进城门,覃骁翻身下马,跪在镜水砚朝面前。 “人都捉住了吗?” “捉住了,一个都不少!” “干得好!”晏逆昀巴掌一拍仿佛看见了无比美好的未来。 “现在你可以交代了吧,”镜水砚朝把手按在他肩上,提醒他这边耳朵刚受过刑,“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好戏?” 第二十四章:小饵钓大鱼 “现在你可以交代了吧,”镜水砚朝把手按在他肩上,提醒他这边耳朵刚受过刑,“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好戏?” 晏逆昀立刻怕怕地干笑起来,头也不敢回,小心地去掰肩膀上的龙爪。 覃骁还跪着:“皇上,您怎么会在这里?”晏逆昀赶紧拍他的头:“不该问的别问!”他赶忙又低下头老老实实跪好。 “你说不说?”镜水砚朝用力一捏,晏逆昀立刻求饶:“说说说说什么都行。覃大人你先回去把人看好了,我们一会儿 就过来。皇上,我们去那边坐下说吧?”指指城门下过去用来摆摊的石料。 镜水砚朝松开他的肩,大步走到石料前坐下:“说。” “事情是这样的……”晏逆昀揉着耳朵跟过去,“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丢了的赈灾粮我让覃骁带人去找了吗,他告诉我找 到了,就藏在屠城后掩埋尸体的乱坟场附近,大家都挺忌讳那里所以应该是很安全的,一直都没人知道。所以……我又 让他拿着圣旨去唐州州牧那里调兵马过来,一旦百姓疯抢孟迁那个老乌龟肯定会按捺不住,现了形不就好抓了?” “拿圣旨去找唐州州牧调兵!你好大的胆子,”镜水砚朝眼珠都要掉出来,“万一反贼势力不是一个州的兵力能压制的 怎么办?你明知道这件事乌珍贺兰都有份居然还这么草率!为什么事前不跟朕商量!” 晏逆昀捂着耳朵,委屈至极:“现在已经成功了你还怕什么呀,我也只是想你少愁一点,多笑一笑,所以才没跟你说啊 。” 话虽这么说,可万一……镜水砚朝将心吞回肚子里,无力地摆摆手:“算了,这次算你运气好,没出什么纰漏的话朕就 不追究了,要是下次再敢胡来,朕就叫你知道什么叫一国之君!” 这威胁可不轻,晏逆昀憋着嘴挤到他旁边坐着,肩膀拱他一下:“一国之君……胆子不大一点,早就被你吓死了!”倒 真像是小夫妻吵架了那般。 碍于英珏在不远处,镜水砚朝不想再拧他,平静了一下呼吸,问:“抓到的人现在在哪里?” “覃骁刚才没说的话,应该就在府尹府。” “走,过去看看!” ****** 孟迁听到牢门开的声音,看见四个人依次走进来,打头的是抓了自己的那个,身后是从自己手里逃了的那个,再后面是 一个看起来气宇轩昂身份高贵的人,最后面是个带刀的人。后面的两个都是没见过的。 “孟大人,好久不见啊。”晏逆昀非常热络地上前打招呼。 “哼!”孟迁是个输不起的人,重重哼一声不理他。 “知道在天子脚下犯事有什么后果吗?”晏逆昀拍了拍他的脸,“我看你八成是不知道吧?到现在还没有跪下来求饶, 是不是还有同党会来救你啊?” 孟迁扭开头,瞪着他:“你小子运气好,不代表老子没本事!” “老子……你不知道我娘最恨听这两个字。所以我代她揍你!”说着,一拳头擂向孟迁的肚子。 镜水砚朝倒也不阻止,他也想看看晏逆昀会怎么审问,反正他没练过功夫的拳头肯定打不伤人,更何况这反贼也确实需 要教训,就乐得看好戏。英珏为人厚道,看到晏逆昀殴打犯人,反而把眼睛转开了。 “疼不疼?疼吧?我想我的拳头也不轻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惠静的老百姓卖女儿的时候心有多疼?你根本不知道!”又 一拳头,这次力道大多了,孟迁的眼睛都鼓得要掉出来的样子。 覃骁一脸肃敬,目不转睛地观看审问过程。 “你不用急着说,我再打两拳。这是轻的,要是全惠静的人都来给你一拳,肯定把你打成年糕!”晏逆昀活动了一下手 腕,卯足劲儿又是一拳,孟迁大张开嘴,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好了,你说吧。”镜水砚朝刚想提醒他不要意气用事,他已经收了拳头开始问话。 孟迁脸上抽搐了很久,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不会有好下场……” “这个恐怕不是你能左右的了。”晏逆昀敲了敲他的胸口。 “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 英珏和覃骁不由异口同声地喝到:“大胆!” 晏逆昀摆摆手让他们别管,然后手抱在胸前:“你娘给你取孟迁这个名字,应该是希望你好好学习吧?还好我爹不姓孟 ,我娘小时候也带我一直搬家,真危险啊,要是和你重名我可就丢大脸了。” 孟迁鼓着眼睛看他,不答话。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老人家肯定是不希望你死的时候像自己的名字形容的一样,全身被肢解成一块一块的吧?” 可怜的覃骁听了这话立刻捂住嘴,瞟一眼皇帝在旁边又赶紧拿下来。 “你胡说些什么,这跟我名字有什么关系?”孟迁虽然不想理他,还是不允许名字被玷污。 “我没胡说啊,你想,我砉开你的肚子,把你的心肝肺都挖出来洗干净,随便什么位置再安回去,难说我记不记得住它 们原来的位置,这是一迁;然后把你的肠子打几个蝴蝶结,这是二迁;最后再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塞到裤裆里……”晏逆 昀拔出娘给的匕首,有模有样地在他身上比划起来。 孟迁吸紧了肚子一点也不敢走神地看着匕首尖在自己身体上左右横行,再也忍不住大喊:“住口!” “好啊,我当然可以住口,如果你愿意说我当然随时可以住口,请吧。”晏逆昀手一摊。 孟迁呼呼地喘着粗气,破罐子破摔般说:“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落到你们手里无话可说,只是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你 们的好日子也不会长久,你们加在我身上的,总有一天会被加倍还给你们!” 镜水砚朝冷冷地抿着嘴唇,注视着他。 “我告诉你们,我只不过是个马前卒,替主人打点而已,你们每个人都会被主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到地狱黄泉去永不得 超生!” “你家主人是什么来头?”英珏用刀柄指着他。 “我家主人,”孟迁双眼赤红,“他是真正的真龙天子,等他拿到千机轴,就可以将你们这些狗皇帝的走狗全部杀光! ”话刚完,一个无比响量的巴掌命中他的脸。 晏逆昀将手的关节拗的咯吱响:“你恐怕不知道我娘打人耳光的速度有多快,我一直想练一下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感 谢你的无私奉献。”说完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串耳光,打得孟迁脑袋都不会转了。 “少爷,要不我们出去吧?”英珏征求道。 “嗯。”镜水砚朝也不喜欢看打人,他当然知道晏逆昀突然大发雷霆的原因是孟迁骂了自己,但是那副大开杀戒的样子 ,到底是不怎么悦目的。 而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孟迁在晏逆昀暂时停下休息的时候喊了一句:“血洗阳坡,还我大征!” 镜水砚朝大吃一惊回过头去,望着孟迁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孟迁口中一动,表情一滞,接着头垂下了。 “死了。”覃骁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对镜水砚朝汇报。 晏逆昀本没打算弄死他,听覃骁这么一说反而愣住了:“不会吧?我没见娘打死过人啊。” “他自己咬舌自尽了,”镜水砚朝静静地说,“不用管他,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出来。”说着从英珏打开的牢门走 了出去。 走出不见阳光的牢房,镜水砚朝舒了口气,背着手站得笔直。 “砚朝……”晏逆昀跟了出来,扶了扶官帽。 “别想了,他死了就死了。他自己也说自己是个小棋子,不用太在意。” 英珏拱手:“少爷,属下到那边去。”然后走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 晏逆昀走过去,低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等批评。 “朕知道你是生气了才下狠手打他的,别垂头丧气。”镜水砚朝从孔雀氅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可是他确实是死了。”晏逆昀看看肩上的手,小声回答。 “胆敢谋划造反的,他不自杀朕也会杀他,别再想了。”镜水砚朝收回手,走了几步,看着远处的天:“你知不知道他 死前说的那两句话什么意思?” 晏逆昀搓搓耳朵:“不知道诶……”什么羊坡,大征。 “阳坡是朕的祖籍,镜水家的先祖当年就是从阳坡起家,经历了三代人才成功推翻了暴政的前朝,坐上了皇位。” 镜水砚朝声音平缓。 “你们家的祖先是放羊的?” “不是羊,是阳,太阳的阳……算了,你又不认得字,”镜水砚朝回头瞪了他一眼,“而大征,就是都被推翻的前朝, 朕跟你说过吧,他们被赶到了东北的千绝山,那里野兽出没频繁,一直是没人能活着出来的。” 晏逆昀眉一皱:“那……那他什么意思?” 镜水砚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笑一声:“听上去,征的亡国之君的后代还活着,并且还没有死心。” “这么说,是他们想重新夺回江山?” “一定是这样。” “那……要是他们……”他们胜利了,会怎样? 镜水砚朝眼里光芒淡淡地摇曳着:“要是让他们得逞,天下必将一片大乱,征朝末年穷兵黩武,大胤建立之后花了三十 年才完全恢复元气,从险恶的山林中出来的话他们肯定会加倍补偿自己的损失,到时候还不知会把大好的江山盘剥成什 么样。” 对前朝一无所知,对挨饿也一无所知的晏逆昀只是撇着嘴跟着他的描述想象。 “到时候朕也必死无疑,不仅如此,将浸透着大胤历代明君心血的江山输给了一群豺狼,朕就是死了也没有颜面见列祖 列宗。” 镜水砚朝面无表情地问:“你明白吗?” “我……”晏逆昀说不出话来。天下兴亡不是他的责任,百姓过得怎样说实话也不关他的事,但是涉及到自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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