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我嘻嘻哈哈拉着小狐狸回研究室,一面吃便当一面看他又收了什麽法宝,记得昨天是十几条大蜈蚣,前天是三只蟾蜍,大前天有一条蛇,今天呢? 小狐狸耍把戏似的往自己身上捞一捞,哇,一只大蜘蛛! 他把蜘蛛放在掌中晃一晃,高兴地说:「呵呵呵,五大毒虫都被我收集全了,这下可以好好泡一罈五毒药酒给见君补身子。」 我骂:「一听名字就知道这酒好恐怖,你居然想拿给季老师喝?谋害亲夫喔?难怪人家说万般皆不毒,最毒狐狸心……」 他回骂:「笨蛋小明,虽然降头师喜欢拿这五种毒物来下降,可是对我而言,毒物即良药,只要使用得法,我的五毒药酒不但可解五毒降头的邪术,百毒不侵也非难事。」 我见猎心喜,说:「喂喂,小狐狸,我跟师父求情,化了镇酒虫,等你酒泡好了记得给我喝。」 小狐狸点点头,这时他手中的蜘蛛突然一跃入地下,还往我方向跳,我反射性跳脚避开。 「唉呀,这蜘蛛活力十足,好好好,看来能力威猛……笨小明,帮我抓……」他大呼小叫。 「不要,牠的腿毛茸茸的,恶心,我最怕这种东西了!」我也惊声尖叫。 「你怎么跟小女生一样?这样还敢喝我的五毒药酒?」他没好气的骂了又骂,继续围捕那只蜘蛛。 「死的跟活的差很多耶!」我辩解。 蜘蛛突然穿过研究室门缝鑚出去,小狐狸见状就开门追出去,我一想也糟,这是降头师用来干坏事的法宝,流落在外可不得了,心一横,也加入追捕的行列。 等我跑出门后,小狐狸早就跑的不知去向了,我找啊找,竖耳倾听哪个楼层有尖叫声传来……都没有,我想,说不定小狐狸已经抓到蜘蛛,我就打算走回去。 「小明、小明!」有人喊我。 转头四处望,见到阿威在视听教室外对我招手。 「干麽?」我问,就是不靠近,免得他们也在我身上丢些蛇啊虫的。 阿威说:「我姐姐人不舒服……你过来帮我一起将姐姐扶到校门口好不好?我已经打电话喊计程车要送医院了。」 这样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我又怕这两姐弟对我不规矩…… 阿威见我犹豫,几步跑过来抓紧我的手,用力往视听教室里垃,他力气真大,我挣脱不了,又担心阿玲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几下被他拉进教室。 既来之则安之,我就找找阿玲,结果发现人躲在门边,一待我进入,她就把教室门给锁了。 我脸沉:「讨厌,你们是不是又要塞我吃怪东西?我被人乱喂的经验丰富,早就下定决心,不再吃些奇怪食物,尤其是你们拿来的食物。」 阿玲甜甜笑,说:「不是啦,小明,我们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想要给你个惊喜。」 我答:「我生日是四月二十九日,早过了……啊,糟糕!」 立即掩口,可来不及了,我居然被他们骗出了自己的生日。 「果然是四月二十九日,寅时应该也不会错,之前为什麽一直都得不到他的情?」阿威问阿玲:「姐,再试试看爷爷的催情符,就不相信配上穿心针,收不了小明的心。」 这么一听,他们早就拿到我的生辰八字了嘛!害我以为自己的大嘴巴又坏事了。 哼,就算知道我的生日又如何?我体内有月光石,等于是师父二十四小时的随身护驾,比小狐狸那个半吊子保镳还上道。 阿玲这时不怀好意靠近,我往后退,手往口袋捞,爲了护身,星云雷火珠我随身携带,要是两姐弟过分,我立刻砸。 「小明……」阿威轻轻喊,柔柔的声音由男孩子发出来,听起来真有些毛骨悚然:「别怕我们……」 我才不怕呢,本人日日夜夜都在师父的淫威之下生活,只要是活人我都不怕。 趁我起鸡皮疙瘩的时候,阿威突然抱住我,然后阿玲没节操的就亲我的嘴……啊,我被性骚扰了啦!可恶,阿玲居然还把舌头伸进来,甜甜的、香香的……呸呸呸,师父的技巧比较好…… 我脸红耳赤东扭西扭,幸好,不到十秒两姐弟就放开了我,还立刻退到几公尺之外。 「居然强吻我,我非得让你们身首异处不可!」气呼呼大吼,我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掏出几颗雷火珠就往他们用力掷,霎时整间视听室里金光四射,他们被雷火这么一劈,吓得往地下滚窜,狼狈的要命。 两姐弟不约而同叫出来:「那是什麽法器?」 「哼,师父特地为我炼出来的星云雷火珠,他说可以在你们身上试用,我本来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干残害生灵的事,今天可是你们逼我哦!」 「师父?你有师父?谁?」他们眼中满是疑问。 我不答,打算继续劈,却看见阿玲从怀中拿出个稻草人,头型四肢有模有样,贴上了张符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红字,阿玲还亲了亲稻草人,接着拿了针往稻草人胸口刺入。 我向来对符及咒术有兴趣,顿了一顿,想看看他们搞什麽把戏。 刺了几次,阿玲和阿威看看我,面色惊疑,好像对我老神在在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然后他们又继续刺,刺完看我,我依旧不动如山。 阿威颤颤开了口:「……姐,不对劲啊……生辰八字有了,稻草人里也混入了小明的毛发跟唾液……怎么他都没反应?」 「……爷爷的降头术不可能无效……你看,我针插的是心脏部位,他如果不爱我,心脏应该会疼痛难当……」阿玲喃喃说。 阿威这时看我的眼神忌惮了起来,说:「之前以痴情草制成的爱情散也对他无用……怪怪的……」 我哼了一声,骂:「厚,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你们在我身上用了一堆降头术对不对?想用爷爷的破烂法术收我的心没有用,我的心是师父的!」 阿玲也生气了,握紧手中的稻草人,状极狰狞。 「我爷爷是南洋最受敬畏的降头师,上至泰皇下至人民,哪个敢对他不敬?要惹他生气,千里里外取人头根本是家常便饭,你那个师父能比得上我爷爷?」 吵架我奉陪,要呛声就大家一起来呛! 「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谁?他是轰动武林惊动万教、为人阴险又狡诈的前太阴星君!降头师算什麽?千里取人头又算什麽?我师父要真火了,也不用取你爷爷人头,直接拎着下十八层地狱才叫省事!」 阿玲还要吵,阿威这时想到什麽,拉拉她:「姐,妳记不记得爷爷说过中国云贵一带,有个专门克制所有爱情降头跟西洋媚术的什麽……」 阿玲摇头:「那个听说极难炼制,原料是深山中百年才出现一次的金头蜈蚣,以珍贵的麟头兰为食,取得后化水成丸,保证有情人吃了之后永不变心……」 我听着听着兴趣都来了,问:「嗳嗳,你们说的到底是什麽东西?又是新款的春药?」 阿玲瞪我:「我们说的是媚药之王兰花蛊毒丸,你不可能见过这种东西的。」 「咦,我吃过啊,师父趁我不注意时硬塞的。」我答。 两姐弟面面相觑,阿玲还不相信地问:「谁会把如此珍贵的药物浪费在你身上?你也不是有权有势的王宫贵族,要你一辈子的不变情爱有何用?」 我都搞混了,搔搔头:「你们两个不是就想硬夺我的爱情?啊,难道师父就是爲了防这点,所以才……」 想通了我就高兴起来:「嘿嘿,我懂了,师父其实也怕我变心,更怕有人来拐我,讨厌,多此一举,哪有人比师父更讃的?」 那两人脸上阴晴不定,阿威对阿玲说:「……如果小明真服用了兰花蛊毒丸,我们的爱情降头对他无效也是正常的……」 事情明朗化了,阿玲也说:「弟,看来想以爱情来榨尽小明精气神的方法行不通,事到如今,我们硬取仙骨拿回去给爷爷炼药吧。」 阿威一脸可惜:「可是这样药效会大打折扣……」 「爷爷说过,即使大打折扣,也能将我们两人的功力提升一大截……别犹豫了,上!」阿玲恨戾地说。 我退后一步,想再拿几颗星云雷火珠出来,可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生生以脚踢开,小狐狸当先进来,手里抓着刚刚的蜘蛛,他背后——师父! 「一个没注意你就被骗到这里,笨小明,害我被老太阴骂得好惨……幸好你还没被拐走。」小狐狸气呼呼骂。 见到师父我开心的很,赶忙跑过去告状:「师父,你提前回来太好了,阿玲和阿威欺负我!」 师父阴阴的眼神瞄过那两姐弟,最后停在阿玲手中的稻草人上。 「……让对方言听计从的稻草人法术,长针穿心甚至能夺人性命……泰国苏格太家族的降头术果然邪门……」师父说。 「季教授就是小明的师父?」阿玲摇摇头:「……不对,看不出来身上有仙气……」 「随波逐流、和光同尘,是我等隐世仙人的遵循法则,要像我徒弟这样的半吊子,还不引来一群争食仙骨的狗儿?」师父冷冷答,还顺便骂他们是狗。 我继续往下告状:「师父,别跟他们囉唆,他们真的是坏人,阿玲爲了取得我的唾液,刚刚还强吻我……」 还没报告完毕呢,视听教室里的温度突然异常的燠热起来,火花雷光穿梭在空气之中,所有的试听设备冒出了黑烟,教室里的火灾警报器同时间响了起来。 坏蛋姐弟还搞不清楚发生什麽状况,突然间,像是有两只无形的手把他们给抓起来浮在半空,又狠狠抛掷在墻壁上,瞬间他们成了滩烂泥掉下来。 「滚!滚回你们的所来之处!」师父颜面呈现淡金色,这是他的暴怒模式:「再让我见到你们两个一次,一条手;第二次,一只脚。你们尽管算算看自己有多少本钱出现在我面前!」 酷,酷到爆表!真是崇拜死师父了。 看那两人奄奄一息,我不同情他们,又听师父重重哼一声,拉着我就往外走,小狐狸跟在后,才刚阖上视听教室的门,一堆学生跟教务组的职员匆匆跑来,问说是不是有火灾? 师父不理会那些人,要小狐狸自己先走,然后他拧着我耳朵上车。 「带你回家去刷牙漱口,那女人身上都是毒菌,你好好消毒一番。」他严着脸交代。 我嘻嘻笑,看看车子附近没有人,直接揽着他脖子说:「师父,你是仙人耶,直接用你的仙津替我消毒就好了,又快又有效率,回家太慢了啦!」 师父认为我的提议很好,当下也不囉唆,直接吻上来…… 就说嘛,师父技巧一级棒,吻个几秒钟我就浑身发软了,想当场扒掉他的衣服,只可惜光天化日,作罢。 回家后我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当然也问了包括兰花蛊毒丸真正的功效,是不是如同阿玲和阿威所描述的?师父面无表情,死也不肯就着这件事来回答我,我死缠烂打追问,他烦了,直接提我上床复习功课。 哈哈,师父也会害羞呢! 13 丁亥年十一月一日星期四,农九月廿二日 宜沐浴扫舍宇 忌安门嫁娶 真是糟糕,没有师父在身边,我现在六神无主,怎么办? 很慌乱,可是小狐狸要我稍安勿躁,他已经派出了几百只的纸鸟,天南地北去搜寻师父的下落,只要师父还活着,一定找得到。 总觉得没这么简单,那个人是我见过最可怕最邪门的一个人,张牙舞爪的狰狞模样,比从前小狐狸被我逼到失去理智变身成妖狐的样子还可怕。 正因为慌乱,心神不定,所以我摊开日记本,把发生的事情写下来,也藉此好好理个头绪,看看该怎么把师父给找回来。 事情应该从上星期开始说起。 上礼拜五师父把阿威和阿玲给狠狠教训一顿之后,到现在整整一星期了,两姐弟一直没露面,我跟师父说他们可能吓到屁滚尿流躲回家,不敢再来骚扰,师父只是皱眉头。 师父这几天有些异样,我却没注意到,只以为他更年期真到了,或是忙着写论文,晚上都没要我复习功课,还任我玩网路游戏到半夜,我还当他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要善待徒弟我。 现在回想,他只是不让我知道有人正以厌魅诅咒术对付他,忙着化解,不说,是怕我担心吧。 我想,对方的道行很高,所以逼得师父必须施出全力来消解。 等救回师父一定要好好骂骂他,我是他徒弟,有什麽事不能跟我说?我虽然偶尔少根筋,可是,我愿意跟他共患难,好过一个人在这里茍且偷安。 今天终于出事了。 早上照例是师父「文化研究导论」那堂课,我因为没有阿威和阿玲在旁边虎视眈眈,也不用勉强自己硬是去挤在那堆色魔女中间,所以心情轻松,要阿飞陪我坐一起,顺便问些消息。 对,故意问阿威那对双胞胎怎么好几天不见人影。 阿飞说:「小明你不是跟他们感情最好,怎么问我呢?」 「我哪有跟他们感情好?你眼睛瞎啦?明明都是他们来性骚扰我。」我愤愤说。 「有好吃的都给你,上课也跟你形影不离,这样感情还不好?小明你好无情,人在福中不知福……」阿飞替双胞胎打抱不平起来。 我真想掐他脖子,切,什麽人在福中不知福?他喜欢,这份福气给他,我才不要那种有意图的好友情呢! 我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阿飞了,他很不甘愿地回答我问题:「好啦好啦,我说嘛,阿玲和阿威家里有事,临时回泰国了,还让我帮忙他们请假呢……」 请假啦?呵呵,我天真的想,那两家伙见识到师父的厉害,夹着尾巴逃回泰国找妈妈了。 总之,心情很好的上课,春风满面笑意盈盈,听师父用低沉悦耳的男中音讲述啥啥啥的各国文化差异,不过,昨晚打怪打得好晚,现在有些想睡的说……师父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哦,催人入梦…… 突然间我惊醒,有什麽东西来了。 想我刘神童(听说外头现在都喊我刘仙人,好像是老爸老妈到处去散播的)从小就善于降妖除魔,越是妖法高强的我对之越是敏感,这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正是邪魅魍魉近身的预兆。 忍不住,按照以往的习惯唰一声站起来,正想吆喝魔物退散,师父却先吼了出来。 「小明,稍安勿躁!」 神威凛凛,师父站在讲台上,严着脸向我喝斥,我才惊醒,现在在课堂上呢,寻常学生也在,我不能干些惊世骇俗的事。 阿飞也吓呆了,扯我坐回位子上,小声咕哝:「小明,你起乩喔?」 「你怎么知道我干过乩童?」我疑问,这家伙搞不好是阿玲和阿威派在我身边的奸细。 他翻白眼:「谁知道你干过乩童?乖乖听课啦,你看季教授都瞪过来了,好可怕。」 我跟师父对望,以眼神询问,他面色依旧严厉,看看我,又看看四周,谨慎戒惧,彷彿大敌来袭。 课堂里的所有同学也都面面相觑,我想,没人看过紧张的师父吧?他道行比我高,我感觉得到的,他当然也早就察觉了,要我稍安勿躁,就是让我别强出头。 到底是什麽来了? 我全身的皮肤已经不能用冒鸡皮疙瘩来形容,教室里盘旋着一股阴风,刮得体质敏感的我像刀割一样。 咚一声,师父手里拿着的书籍掉落在地上,我转头,师父已经软软的倒在地上,这突来的变故让我再度从椅子里跳起来,什麽也不及细想,跳过桌子就朝讲台方向去。 「师父!」我惊慌地喊。 正要扶起他,他却虚弱抬头,说:「别……别碰我……是针降……」 我心下一凛,朝师父外露的肌肤处看去,发现多处地方都出现了许多小孔,红红肿肿的,好像被针刺过的样子。 「师父,你快说要怎么化……」我惊慌的要命,几乎哭出来,虽然听过东南亚的许多降头术,我却不懂针降这种东西该怎么化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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