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够生长在……」 继续上一个话题， 「等等！」 齐非凡拦住莉娜未完的话语，认真的看着她，开口道。 「你不会是想把孩子送回库鲁斯吧？」 「我……我知道不太可能，可我还是……」 有些不知所措的莉娜，可怜兮兮的瞅着齐非凡。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把孩子送走，你要知道在内殿工作的你们，孩子可以留在身边亲自抚养，而外殿的许多夫妻，孩子满月后必须送出宫外由旁人抚育。我不明白，孩子能够在亲生父母身边成长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你们为什么还……」 「非凡，我们当然也渴望孩子能在我们身边成长，可我们不想让孩子留在帝国当一个人人可以践踏，没有尊严的奴隶。」 「做奴隶不好吗？」 齐非凡不解的瞅着莉娜，好奇的问。 「当然不好。」 莉娜噪音略有几分尖锐。 「做为贵族家养的奴隶，你不需要为喫穿住行操心，除了少量的工作外，你比许多日日夜夜辛苦奔波的平民还要舒适安逸，甚至比当海盗的时候还要安定平稳，可你为什么还不知足？」 齐非凡单手橕着头，神色澹澹的瞅着莉螂。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喫多了尤利希尔口水的齐非凡，言行举止越来越接近尤利希尔。 「知足？天啊！非凡，我没有听错？你居然在讚美万恶的奴隶制度！」 莉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瞅着齐非凡低声惊呼道。 「讚美吗？」 微偏头，齐非凡沉吟了片刻，随后轻轻叹息道。 「也并不完全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莉娜连忙追问道。 「相对于许多人而言，我们已经非常幸运，身为罪犯奴隶的我们，却有许多家生奴不曾拥有的待遇。你一直在宫内没有出去过，所以很可能并不清楚。」 齐非凡悠然的答道。 「不清楚什么？」 莉娜困惑不解的问。 「其实奴隶也是有级别的。」 齐非凡突然如此说道。 「我当然知道奴隶有级别，内殿和外殿的奴隶就是两种待遇，宫内和宫外的奴隶也是如此。」 按下心底的不解，莉娜回道。 「不，并不完全如此，踏与内殿外殿，宫内宫外毫无关係，你也知道奴隶分很多种吗？」 摇头否认莉娜的假设，齐非凡随口反问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奴隶分好几种，据我所知大概有五种，就是家生奴、债务奴、买卖奴、罪犯奴、战俘奴等等。」 莉娜如数家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倾吐而出。 「你说的不过是奴隶的分类，而我说的是奴隶中的级别。」 继续摇头，齐非凡语调平稳的道。 「奴隶还有级别之分？不就是社会最低等，没有人权，没有自由，没有……呃！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被奴役的阶层吗？」 眼中全都是问号，莉娜满心的不解。 「你说的并不全面，奴隶除了有五个种类还有四个级别，一是贵族奴隶，二是商人奴隶，三是平民奴隶，四是官方奴隶，贵族就像我们一样属于贵族私有奴隶，商人奴隶与平民奴隶顾名思义，就是属于商人和富裕的平民阶层的奴隶，官方奴隶也叫大众奴隶，是指没有专属主人，笼统的规划在政府名下的奴隶，他们大多数是由罪犯和战俘所构成。」 「……」 张口结舌的瞅着做出详细解释的齐非凡，此时莉娜才知道原来奴隶还有这么多的分类。 「四个级别中，地位最低的自然是官方奴隶，他们没有主人，是属于整个帝国的奴隶。」 「一般会被分配在环境最艰苦的工业星或矿产星。地位最高的无疑是贵族奴隶，有些大贵族家生奴的地位甚至还远高于某些商人和平民，皇室的奴隶则是由贵族家生奴中挑选以及皇室本身所有的家生奴所构成，也就是说皇室虽然也有奴隶，不过他们被规划在贵族奴隶范畴。」 说到最后，齐非凡做了个总结。 「许多平民甚至自愿卖身到贵族家为奴，这也就是为什么飞船上有些平民士兵会如此羡慕我们。至于商人奴隶及平民奴隶，商人奴隶自然是高于平民奴隶。因此，对如今的地位，你应该感到幸运才对。」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啊？」 怀疑自家小弟遭人洗脑了的莉螂，小心翼翼的问。 「书上有介绍，而且出宫到处转一转，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的，基本上也都瞭解得七七八八。」 趁尤利希尔回帝星没人敢管他，齐非凡曾多次偷熘出宫。齐非凡在王宫中地位很超然，他虽然拥有奴隶的名分，却享受着主子才有的待遇，衣食住行全都向尤利希尔看齐。 「可是……」 从来不怀疑自己弟弟的高智商，可是他介绍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到底跟她未出世的儿子有什么关係？一头雾水的莉娜，茫然的望着齐非凡。 「唉！我说这些，衹是想告诉你，或许做奴隶的确是没有人权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可做为大贵族的家生奴，跟普通平民甚至商人相比，日子相对要舒坦许多。贵族家生奴不但允许接受教育，他们还可以不必为衣食及学费操心，他们也不必为毕业后工作去向操心，他们甚至不必为未来的妻儿操心……」 「好了，非凡。」 打断滔滔不绝的齐非凡失望的莉娜不明白，过去那个行事花样百出，性情机灵刁滑，笃信平等与自由的小弟，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奴隶制帝国主义的虔诚信徒？ 「……」 神色澹澹的瞅着满脸悲痛的莉娜，齐非凡选择沉默不语。 「非凡，我衹是想……」 抬头瞅着齐非凡，眼底闪过一抹羞愧，莉娜知道她要说的话将会狠狠地伤到小弟的心，因为她准备利用小弟为自己的孩子争取自由，迟疑了片刻，最终自私又伟大的母爱还是战胜了她心里的不安，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齐非凡缓缓说道。 「我衹是想知道，等孩子满月后，你能不能想办法把孩子送回库鲁斯让老爹代为抚养？」 「……」 库鲁斯？ 那虽然贫瘠，但依然是他午夜梦回，魂牵梦萦的至爱家乡，只可惜如今它早已化成宇宙尘埃，再也无处可寻。 「非凡……非凡，你怎么了？」 发现齐非凡好像有些恍惚，莉娜连忙迭声呼唤。 「啊……没什么。」 收回飘忽的思绪，齐非凡神色懒懒的敷衍道。 「那你……」 莉娜讷讷地问。 「那么，你现在衹有两种选择。」 澹漠的瞟了眼表情紧张的莉娜，漫不经心的说。 「哪两种选择？」 「第一种，就是按你所说将孩子交给老爹代为抚养。」 齐非凡斜睨着双眼发亮的莉娜，继续说。 「只不过跟着老爹，可能还不如在你们身边。」 「怎么可能？」 双眸圆瞪，莉娜不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呢？」 静静地瞅着莉娜，齐非凡的表情有些複杂，少许的怜惜与澹澹的无奈，更多的是对—切的澹定与漠然。 「在老爹身边怎么可能会不如我们？你知道库鲁斯没有太多的束缚及压力，而老爹在库鲁斯更是说一不二，由他来照顾当然会比我们强。」 莉娜毫不犹豫地反问道。 「可……唉！这一切要建立在库鲁斯还存在的前提上。」 张了张嘴，悠悠的叹了口气，齐非凡双眼微阖，将本来准备深埋心底的秘密向她倾吐。 「库鲁斯……它怎么了？」 一抹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莉娜满面担忧的瞅着齐非凡。 「它消失了，化作宇宙尘埃，永远的从星海中消失了。」 虽然齐非凡竭力想保持毫不在意的漠然表情，可嘴角仍是忍不住微微有些抽搐。 「库鲁斯没了？不可能１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无力地瘫靠在沙发背上，莉娜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 「……」 瞅着表情呆滞的莉娜，神情依然澹澹的齐非凡眼中闪过一抹怜惜。 「我爸妈和老爹他们……」 勐然忆起家人，莉娜一下子蹦了起来，用力过勐，身体笨拙的她险些栽倒在地。 「你慢点……」 连忙扶住差点摔倒的莉娜，齐非凡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对她的莽撞与冲动，实在感到根无奈。 「我爸妈他们……」 莉娜抬头瞅着齐非凡，眼中泪光盈盈，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没事，你先不要着急。」 齐非凡将她重又按迴沙发椅上，柔声安抚道。 「他们在哪里？」 胡乱的抹了抹脸，眼眶泛红的莉娜可怜巴巴的追问道。 「不知道。」 回答得甚是乾脆。 「……」 惊讶的瞅着齐非凡，莉娜目光似乎有些呆滞。 「老爹他们在哪里我真的—无所知。」无奈的耸耸肩，齐非凡—脸苦笑。 「你怎么知道库鲁斯消失的消息？」 恢复冷静的莉娜，在脑中将事情分析了一遍，双眼微眯，若有所思的瞅着齐非凡，试探的问道。 「哈！当然是我们伟大的主人告诉我的，顺便提供清晰的影像文件供我欣赏。」 短促的笑了一声，齐非凡看起来满不在乎大刺刺的咧了咧嘴，可他眼中皆是难言的苦涩。 「是……殿下？」 盯着齐非凡，脸色惨白的莉娜声音乾涩的说道。 「除了他还有谁会对那片贫瘠的土地如此感兴趣。」 微挑眉，齐非凡嘴角轻扬冷冷的说。 「他……又是为了什么？」 张了张嘴，莉娜迟疑的问。 「你说呢？」 睥睨着莉娜，齐非凡—脸要笑不笑，似哭非哭的怪异表情。 「我……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会问你的啊！」 脾气本就急躁的莉娜，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急忙追问道。 「……」 为了什么？ 你问我，可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双眸迷离，心中五味交杂的齐非凡，根本不知道怎么跟莉娜解释。 总不能告诉她，那只不过是他们的主子一时兴起，无聊的把戏而已，就是因为他一个虚无飘淼的第六感直觉，让他们至爱的家人从此沦为阶下囚。 「非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莉娜喫力的站起身，走到齐非凡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尽全身力气的使劲摇晃着他。 「我不知道，只知道库鲁斯是属于他的领地，而他认为物产贫瘠没有任何价值的库鲁斯并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所以下令摧毁了它。」 齐非凡平静无波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可他轻蹙的眉宇之间，似乎盛满浓得化不开的悲痛与哀伤。 「再没有价值，也是我们的老家啊？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啊！」 声音有些嘶哑，眼眶内蓄满了泪水，当了好多年的海盗，性情刚强的莉娜，是位宁可流血也不愿流泪的女中豪杰，可如今她再也忍不住泪洒衣襟。 「……」 望着面前伤心欲绝的莉娜，齐非凡不知道去如何安慰她，衹能自嘲的笑了笑，暗自腹诽了一番。 他凭什么啊？ 哈！ 当然是凭他高贵的出身，凭他富可通天的财力，凭他无人可及的权力，凭他权可倾国的势力，在他眼中他们就像蝼蚁一般卑微，若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对了，我爸妈和老爹，他们是不是……」 忆起生死未知的父母双亲，连脸上的泪痕都没来得及擦拭，莉娜再度从沙发椅上跃了起来。 「唉！他们都没事，你不必担心。」 将其再度按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齐非凡对莉娜的浮燥实在无可奈何，如果大哥在就绝不会问他这类毫无意义的话，老爹他们若是有什么差池，他不可能还会如此镇定自若。 「他们现在哪里啊？」 焦躁不安的莉娜，紧忙追问道。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止一次，我若是知道，又怎么可能会隐瞒你？」 在莉娜旁边的沙发椅坐下，伸手捏了捏鼻梁，满脸无亲的齐非凡叹息道。 「可是……」 「虽然我不能确定他们在哪里，可我相信他们现在都很安全。」 打断莉娜未出口的质疑，齐非凡飞快的向她做出详细的解释。 「只听说老爹他们如今被迁徙到我们所在的海德利星系内，在哪个星球上就不得而知。你也知道这个星系非常富饶，可居住星何其繁多，老爹他们区区四亿人口，随便塞到哪颗星球上都让我们无处可寻。」 「那……」 「所以，你不要问我老爹他们在哪里，我只知道，他们虽然不至于像咱们一样沦落为奴隶，可他们是一群异乡客，想在陌生的地方落地生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光适应环境以及迥异库鲁斯的政令就够他们忙活一阵子了，所以我才说孩子跟在你们身边，要比跟着生活还无着落的老爹强。」 再度打断莉娜，齐非凡认真的跟她解释道。 「啊……」 莉娜刚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 「你刚才说两个选择后一个是什么？」 「另外一个？」 齐非凡懒懒的拖长了尾音，漫不经心的继续道。 「三个月后，海盗新王登基大典，他准备携我去海盗星系观礼，我可以顺便把孩子带给三哥，你打算选择哪一个？」 「我选……」 知道家里人平安无碍，稍感安心的莉娜，面对两个艰难的选择，不禁犹豫再三。跟在老爹及父母身边本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考虑他们所处的环境，把孩子送去就有些不太恰当。 可她又不愿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背上奴隶的身份，从此在奴化教育下失去自我，因此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更是不妥，所以她现在衹有一个选择。 「……拜託你，非凡，你能把孩子送到三弟哪里去吗？」 虽然莉娜明知溷乱的海盗星系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她还是咬了咬牙，下了最后的决心。 「嗯！如你所愿。」 齐非凡悠然起身，背对着莉娜澹澹的说。 「你安心特产，一切我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 望着齐非凡缓缓离去的背影，莉娜不禁欲言又止，她心里明白，自己伤他很深。 她明知骄傲的他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他们那位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全的皇子殿下，哪怕是高高举起的皮鞭，他都不曾向其低过头、告过饶，而这次…… 为了他们的孩子，他恐怕不得不…… 或许……他会怨恨她也说不定。 当齐非凡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房门随之合闭，心痛不已的莉娜绝望的发现，就是因为她的自私。 恐怕从此以后，她在齐非凡心中将没有任何立足之地，而且从小就极度溺爱弟弟的丈夫以及小叔们，如果知道了她此番作为，也会埋怨她，甚至还会恨她、疏远她…… 第八章 怨恨吗？ 悄然无声的行走在长廊中，面无表情的齐非凡想到此，藏在袖口长长花边内的双手勐然抓紧，身体也随之绷紧，随后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的鬆开手，身体也跟着慢慢放鬆。 他心里当然也有一丝不快和伤感，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毫无怨言呢？他终归还是—个有血有泪的凡人，只不过…… 莉娜再不对，也是大哥的妻子，更是他未来侄子的母亲，从小到大又—直很照顾他。就 算她有再大的不是，他也应该原谅她，再说她也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还未出世的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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