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一些生活用品,在他还未完全从越华背叛他的一事中走出来时,他决定先住在山顶。 悬陨峰常年积雪、异常寒冷,但崇峣之前也曾常住与此,也没有什么不惯,只不过回到这屋子里, 不再见那个女人的身影,他竟然感到了失落。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不曾变过,就和他离开时一样,翻动那已经积了尘的书架,崇峣不禁皱了皱眉头 。 当夜,他翻出好几本有关情蛊的书籍,细细翻阅,好不容易找到了“擒情和降心”的有关内容,但 是结果却出乎他意料──此情蛊并无完全解除的方法,所谓冰延解蛊,也不过就是和几位药材相辅 ,长久抑制双方情蛊的共鸣的方法而已。 照书上所说,两人体内的情蛊是不能排除或灭除的,用冰延与其它药材混合后饮下,两人之间就不 再会有“必须交合”的时候,相隔两地时,亦不会影响到彼此的感觉,但是情蛊的羁绊还在,只要 双方靠近或是聚首,仍然会感觉到。 “真是麻烦!”崇峣咬咬牙。 但转念一想,他与越华现在是形同陌路,他在皇城做驸马,自己则在边境这里,怎么样也不可能再 遇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他还是找齐了那几味药材,配合冰延熬成了药汁,看着这碗药,崇峣经又不觉念起了越华。 他不曾知道情蛊解法,是不是应该……该死的,怎么又会去想到他了!? 崇峣懊恼地摇头,那个人还不如情蛊发作,死了才好呢! 理了理思绪,不让自己再去多想那个人,崇峣一口就喝下了那碗药汁,而后起身环顾了这屋子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忙着配药解蛊之事,自然忙活,但如今事情已料,按照他的个性怕是在这屋子 里也待不长久,记得绯姬在山下的林间似乎也有间空屋,而她的尸骨听小雨说似乎也被葬在那里, 不如去看看也好。 崇峣的决议向来就在一时间定下,于是乎第二天一早,他便下山来到了那林间空屋。 打开门进屋,崇峣有些诧异,这屋子不比峰顶那屋无人陈旧,这里的摆设家居都十分常用,锅碗瓢 盆一应俱全,要是没猜错,小雨和绯姬是在这里常住的。 这屋子不大不小正适宜两人居住,门口便有清泉流过,离山下的小镇也不是很远,按绯姬的性格, 带着儿子住这里是最合适不过,但是…… 有一点早就引起了崇峣的怀疑,他也是绯姬的儿子,自然清楚那个女人的喜好与心机,这个不称职 的母亲鲜少会亲自养育孩子,与孩子一起生活,而那个孩子还是那样平凡的相貌。 她究竟要从那个孩子身上寻找什么?他不明白。 而且,之前也未曾听闻她说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个小雨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过现在即使想到了也是白搭,小雨和魔头一起跳落悬崖生死未卜,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简单打扫了屋子,善心一发上绯姬的墓前上了柱香,之后又修养了一段日子,确认那药果然有用, 夜晚不再有渴求降心的欲望。 崇峣大喜,但喜中还隐藏着些许遗憾与失落,刻意忽略那些负面情感,崇峣再次恢复了以往的逍遥 。 可相较以前,他收敛了许多。美人固然可爱,但若一个不慎陷下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感情的发展 难以控制,他已经尝试过一次痛苦,没有必要再来第二次。 平日里游览一下美景,偶尔去湖上泛舟作乐,再有时贪图痛快上妓院找些姑娘,喝喝花酒,没了钱 便去行医治病打发时间,日复一日倒也过得安生。 这日崇峣走在大街上,原本是要上酒馆,却在路上遇见了一意想不到的熟人。 “小雨!?”原以为只是背影较像,可谁料当少年转过身,那雀斑脸真是再熟悉不过。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站在一家当铺门口的小雨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他。 “崇峣?”见到他在这里,小雨不禁大喜,“你是来看娘的吧?越华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又听到了这个名字,崇峣心中一顿,但表面看起来还是没有变化。 “这事先不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摔下悬崖了吗?“还有那个魔头呢?” 问题很多,都来不及问。 小雨笑了笑,“我们运气好,都没什么,不过就是有点……”他回话时遮遮掩掩,似乎有难言之隐 。 “啊,不过我还是记得承诺,谢谢你保护了逍遥,需要我帮忙解蛊吗?” 这个孩子天真烂漫的个性一点没变,倒也让崇峣有些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情蛊的事就不用麻烦了,倒是你,来到这里不去……娘的坟上看看吗?”不得已岔开话题,崇峣 问道。 小雨苦笑着摇摇头,“娘临终前吩咐我,不让我再去看她,专心找我爹,不然她会死不瞑目。” “那你爹……” “等我们把这里的事解决了便去找我爹。”小雨接着回答。 “我……们?” 问及这里,小雨羞红着脸低下了头,崇峣先是纳闷,可立刻反应了过来。 “莫非,那个魔头他真的……” “雨!”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闯入两人的谈话中,那压迫感令崇峣浑身一怔。 抬头望去,果然是那个魔头的声音,不过不同之前的打扮,今日他一身朴素的装容,像是平民百姓 的模样,即使如此,却也难掩那股残酷的冷傲。 从当铺里走出来的霖潇眼尖地就看见了正在交谈的两人,他不悦地出声打断,然后默默走到小雨身 边,牵起这孩子的手便道:“走了。” 说完,就仿佛崇峣不存在似的,拉着小雨与他擦肩而过。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崇峣暗暗评价,小雨就比他好多了,连忙回头便走边道别:“崇峣,我之 后要去皇城,你有事便来找我啊,再见。” “再见。”面对这样的乖孩子,崇峣最没辙了。 与他道别后,他一个转身,没想走了几步又被花楼的一位姑娘给缠住了。 “哟,崇峣公子,多日不见,今日可要来万花楼乐乐啊!”这姑娘刚巧出楼买香扇,最喜崇峣这类 型的客观,于是便靠上来搭讪道,“你几日不来,奴家可想你了。” 崇峣也不是害羞的主儿,当街便与这姑娘哈拉起来,两人一口一个念你想你,说得那是亲昵,正说 在兴头上,突然崇峣冷不防心口一悸,害他连忙捂着胸口,直挥冷汗。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那姑娘见着问题,连忙关切地问道。 崇峣皱起眉头,心中也暗觉奇怪:这是个什么感觉?以前似曾相识,但现在他好好的,怎么……不 ,不对,不是他的感觉,那么是…… “怎么可能?”崇峣脸色苍白,一下子抬头,也不管吓到了那位姑娘,连忙向四周望去。 这个不是他的感觉,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来了! “公子,你找人吗?”觉得崇峣反应奇怪,那女子不禁问。 但崇峣没时间顾她,一个人东寻西找,依旧没有见到那个人的影子……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放弃 了。 “呵……找到了又如何呢?”自嘲地撇了撇嘴叫,崇峣又恢复笑颜,钩上女子的肩膀道,“走,去 楼里逛逛!” 那姑娘一听闻,自当是好,两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朝着万花楼的方向走去。 眼见他们逐渐远去,东边暗巷里的人才收起视线,老老实实地坐在肮脏的地面上,此时就见带头的 官兵看了看天色,然后吆喝道:“好了好了,休息也够了,我们走!” 此时,才见一行人从暗巷内穿过,一个个手铐脚铐披头散发,慢慢离开。 33 这天晚上从妓院回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崇峣总是心事重重,到了半夜竟会感觉浑身酸痛无力,还 有心中那无名的悸动。 这更使他确定了──越华来到了这个地方,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可恶!”半夜愤恨地起身,崇峣握拳敲上床铺。 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不能远离他?为什么又要让他如此在意…… 起来为自己倒了杯水压惊,崇峣坐到了桌前,望着屋外漆黑一片,自己都不禁好笑起来。 “老太婆,没想到出了这双眼睛……我竟然还有如此像你的地方。” 绯姬一直钟情于自己的初恋情人,因此终身未嫁,此志不渝,而她的儿子竟也为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而困惑不甘,甚至到此地步,仍对那人余情未了。 自嘲地哼笑几声,崇峣面对一人的屋子说起话来,而话中的对象是那死去的娘亲。 “娘……我不曾这样叫过你吧?”他咧嘴一笑,“现在叫你还听得见吗?” “我有时挺好奇,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究竟有多好,值得你为他守上一生。” “你也许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为他钟情,所以害得我都不敢去‘喜欢’谁……” 然后他一声叹息,“不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掉下去了,但我没你那么好命,至少那人 还理会你,可人家由始至终都视我为无物,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回答,屋外却传来阵阵风声。 崇峣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呵……确实,会老实回答就不是你的作风了,还是等我慢慢寻找 答案吧。” 落拓江湖鬓欲丝,红牙按曲记当时。 庄生蝴蝶归何处?惆怅残花剩一枝。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耽误了谁,怕是已经一语难尽…… 惆怅时日,崇峣心不在焉,也无兴致游山玩水,整日无所事事,闲来荡去。不过,说来也奇怪,这 边境小镇不大,几乎每日都能见到熟面孔,可自那日起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小雨,是他遇上事了?还 是…… 他和那个孩子算来也是半个兄弟,出于某些责任,这日他还是决定去镇上找人,而他第一个线索便 是那当铺。 来到当铺门前,崇峣刚欲进屋,谁知前脚还未踏出,便看见了令人诧异的一幕。 皇甫唯!? 不远的集市上,那个曾经号称“皇甫唯”的家伙正悠哉游哉地闲逛,他身边带着一个十七岁左右的 少年,少年挽住他的臂膀,时不时地还贴上他身子做做鬼脸,两人说说笑笑、亲昵无间,看着貌似 情侣。 可崇峣也曾是流转花丛之人,凭他的眼光怎么看那少年都不是普通百姓之子。少年本身的模样就不 差,在崇峣看来那是艳冠群芳,不差越华分毫,但他没有越华的收敛与冷漠,一双媚眼顾盼流转间 就不知能引诱多少人,还有衬托他艳丽的服饰,那不是高贵的装容,而是──风尘之气! 就在两人闲逛之时,崇峣已经下意识走到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被拦住的两人停下脚步,霁惺唯有些诧异地看着来人,而他身边的少年则不明所以。 “惺哥哥,他是谁?”少年出声问。 听他这么一喊,崇峣也大概明白了皇甫唯的身份,意味深长地问道:“我到底该如何称呼您,大人 ?” 看了他一眼,霁惺唯微笑着回答:“还是叫‘皇甫兄’吧!我们换个地方谈。”说着就朝身边的少 年暗示一眼。 少年明白地点点头,挂上招牌式的笑容道:“那就去店里谈吧,今日反正不做生意。” 跟随少年走,崇峣见到了所谓的“店”,是这镇上唯一的一家男娼馆──!鸳楼。 正如少年所说,今日没有生意,所以十分安静,少年将他们带进一间雅室,然后送上点心与茶水, 待人全部退出去,室内留下了三人。 崇峣对霁惺唯将少年留下有些惊诧,可也不便多问,当即便道:“他呢?我要见他。” “他?”霁惺唯重复。 “别装了,就是你的妹夫。”崇峣不信他不知道。 “妹夫?”此时,那少年开口了,口气带着疑惑和不解,“惺哥哥,家里哪个丫头成亲了?” 听闻他的话,崇峣一愣,而霁惺唯则笑得灿烂,摸摸少年的脑袋回答:“小泠,她们成亲哪会不通 知你?”侧面也告诉了崇峣答案。 “那倒也是……”少年点头,可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崇峣,“啊!妹夫……你说的是越 华!?” “你也认得?”崇峣已经断定,这个少年也是皇家人。 少年不负其望,笑着点头道:“认得认得,是个大美人呢!我还曾想找他到我店里做头牌,不过被 拒绝了。” 说着,他又忽然一阵叹息:“唉……不过挺可惜的,之前好好一个美人,现在也……” “他怎么了?”崇峣闻言,紧张地拍案而起。 少年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你认得他却不知道他为了个男人连驸马都不要做了?” “说清楚!”崇峣急急地追问。 少年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将霁惺唯之前告诉他的故事娓娓道来,而崇峣的脸是越听越黑,直至最 后,故事还没完,他就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 他离开后,少年更加莫名了,看向满脸笑意,却始终一语不发的霁惺唯,他还是忍不住发问。 “惺哥哥,你真狡猾。”少年边说边坐到他身上,“难怪琪琪对你永远是近而远之。” “还好。”他一脸得意地将他搂住,“不过这次我只是帮人帮到底,毕竟这次是小情最先反悔了, 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帮越华找个伴儿。” “呵呵……你辛辛苦苦亲自到我这里跑一趟,就为了替他找个伴儿?”才怪! “当然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霁惺唯附上少年的耳畔轻声道。 少年闻言,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 34 宁静安详的夜晚,越华身着狱衣独自坐于刑房内,脸上冷漠依旧,可那绝色的容颜却少了几分色彩 ,额际上残留着污血,掩饰了一道深刻的疤痕,他没有在意自己的变化,只是望着明月若有所思。 崇峣应该已经安全离开,他也将解药交了出去,那么剩下的就是…… “越华公子。”霁惺唯手持一道金黄色的绸卷走进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小静的身体已经没 有大碍,而皇上判决的旨意下来了。” 越华闻言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将坐姿换成跪姿,默默地接受审判。 霁惺唯见他这样子,不忍地摇摇头道:“你可以选择你的命运,毕竟伤害公主的人不是你,只要你 能擒回崇峣将功补过,皇上说可以复你原职,并依照承诺将玄情许配于你……” 不待他说完,就被越华低垂着头打断:“还有呢?” “你……就这么放弃了自己和家族?”霁惺唯还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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