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消失后,我的视线停留在眼前冒着热气的饭菜上,最后我顿感无力地瘫回床上。 不久之后,我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个药瓶,里头放着满满的药九子,还塞着一张字条。 字我到现在还认不得几个,不过字条上只写了八个宇,且都是我认得的,按时吃药,好好养伤。 看完,我不禁噗哧一笑,想起了上次他逼我吃药时招数用尽的样子。 笑完之后就是一阵惘然。 云离开青崖山庄已经整整三天......就这样,与那个男人不知所踪。 去哪儿了呢? 我一直在想。 现在,我有点了解当初我突然由云的身边消失时,他的感受了。 心空了,再明媚的阳光在眼里看来都是灰暗的。 意冷了,不再执着於任何一样东西。 无心无力无意无神......这不是绝望吗? 好痛的发现,好难挣开的窒息。 比死还难受,总想着,死了是不是会更好? 可是,又不能死...... 生命此时看来漫无边际,生死两茫茫。 痛了,心锥痛了,为当时云儿的这种感受。 明白了,不再一意的认为自己不配与他在一起。 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失去了我这个精神支柱,他是没有灵魂的。 要是他变成这样,我绝对不能瞑目。 那就一直陪着他吧。 在被冰封寒冷看不透前路的囚笼中...... 相拥住,感受怀抱在一起的温暖, 在被痛苦侵袭时,品尝我们的感情孕育而出的甘甜。 就算它们很微弱,却是我们的生命灾难之后,赖以生存的希望。 十七天,云离开青崖山庄经的第十七天,他出现了。 出现在我面前。 头一次,我看到他束起了自己的发,完全露出了他绝美的容颜。 我看呆了。 皎洁的月辉下,神一般出尘清傲临风而立的他......笑得超然。 我心惊胆颤。没有生气的笑容。 「云......」我唤出的声音颤得变了调。 「风响。」他向我走来,把我拥在怀中。 感受他,我热泪盈眶:「太好了,是热的。」 那一刻,他超然的笑容让我以为他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是热的?」他轻抬起我的脸,问。 我摇头,含着泪微笑:才不要告诉他,他会笑话我的。 「那怎么哭了昵?」他举指掬起了我的一滴泪。 我不禁扁扁嘴:「你这些天都去哪了呢?」 「想我了?」他呵呵笑道。 我的回答是轻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在下一刻,他打横抱起了我。 「云?」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抿嘴,笑得神秘:「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我没问,就算他带我去地府,我也心甘情愿。 但,当他飞身翻过一堵高高的围墙时,我放在他胸前的手抓紧了他的衣。 他了解地低头看了怀中的我一眼:「风响。没错,我带你去的地方。不在青崖山庄。」 那是什么地方?我睁着眼睛看他。 「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他,还是那抹神秘的笑。 我没有继续问,抱紧他,感受初夏微凉的风由我们的面前吹来,再吹过。 云的怀抱根温暖,他的跃行也平稳,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地,我就在他怀中沉睡。 ......他不在青崖山庄的日子,我夜夜难眠。 当他把我叫醒时,天已经蒙蒙亮起。 我一惊,投想到我一睡竟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况且,云是什么时候开始骑马的,我都没有察觉。 知道我的疑惑,他为我解释: 「看到你睡着后,我便点了你的睡穴,让你睡得更久些。」 「行程还很长,我怕你受不了。」 「行程还很长?」我不禁开口问道。 「对,不日不夜的赶路,约莫还有-天的行程。」策马前行的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前方。 到底要去哪?我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可我没有继续问,缩在他温暖的怀中静静望着前方。 夜黑之后,云策马来到了一座山坡上。 「风响,你看看那个地方。」他手指着山下的某个地方!示意我看过去。 我眺望过去时,看到了他所指的在月夜下打着灯笼闪着点点光芒的一座府邸。 「我们。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一说完,便抱着我从马背上飞身往高高的山坡跃下。 那一霎疾速的跃下!让我难免惊慌地叫了一声。 他浅笑,抱住了我。 风声中,他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风响,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至死都会。」 总算来到了,云所说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时...... 他没有由正门进去,而是翻墙而过。 谨慎地,害怕被这个府邸的巡卫发觉,所有的行动皆小心翼翼。 「到了。」他的这句话让我举目一望,看到的是点着灯火的一个房间。 云带着我跳上这个房间的窗台上,在窗台上轻轻叩了三声。 房间立刻一阵惊动,不到片刻,窗户被人由里面打开了。 窗户一被打开,云迅速抱着我窜进房同里。 「吱呀」一声,我知道窗户在我们进来后被人快速关上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连串小心谨慎的行动刚令我觉得困惑,接下的对话就让我完全怔仲住了。 「云儿。这孩子就是你要带来给爹娘看的人吗?」 「是的,娘。他就是风响,我所爱的人。」云边说边把呆滞中的我推到了一位面容慈蔼的妇人面前。 而我只能膛目结舌地望着面前风韵犹存的美丽妇人。 而她,用漂亮的明眸上下端详着我,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不禁退缩,却被一直贴站在我身后的云强挡着让我面对她的询视。 她伸出了手,把我用来遮掩脸孔的发挑开......我惊恐地闭上了眼。 她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后,手颤动着抚上了覆盖着丑陋疤痕的我的脸。 「可怜的孩子。」妇人哀伤的一声轻叹,说出的话已经哽咽。 没有我料想的惊叫声,昕到地哭泣般的语调后,我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正好看到了,一位满头华发,面容严肃却难掩他俊朗相貌的中年男子怜爱地拥住了这位红着眼眶的妇人。 「夫人,你怎么哭了呢?云儿带来了他所爱的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对、对。」妇人应着,赶紧擦去了眼中的泪,「你看我,都这么老了还跟年轻时一样,动不动就哭。」 「什么话,你老?我还觉得你越活越回去了呢!」中年男子精锐的目光此时含着微微的怜,他动手轻轻为妻子抹去馀留的泪。 「老爷。」妇人因他亲昵的举动羞赧的轻嗔。 「呵呵。」中年人呵呵笑着,严峻的脸因为笑而柔和了些。 看着这对夫妇恩爱的场面,我的眼眶不禁一热。 身后的云在此时紧紧搂住了我的肩膀。 「风响。」云推着我,让我面对他的父母,「来,叫爹娘。」 什、什么?我扭过头瞪着他发愣。 「风响,我们的所有事情,我已经都跟爹娘说过了。」 说过了?我疑惑地看他。 云了解地一笑:「离开青崖山庄的这些天,我都是待在这里。」 「他带你来的?」 云一怔,他没料到我会知道,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是我要求的,是他带我来的。」 所以,云才会跟那个男人单独离开青崖山庄。 思想此,我一直彷佛被什么梗塞的心豁然开朗。 「好了,风响,叫爹娘。」云推正我的脸,让我直视用期待目光望着我的夫妇。 我语塞,站着发愣。 「风响,叫啊,叫爹娘啊。」这时,云又在身后催促。 我低头,仍旧无语。 「风......」 「云儿!」妇人出口制止了云的再次催促,「你怎么这么笨呐,这孩子的心思你都不懂你还说自己爱他。」 「你还没给人家确定-个身份就硬逼着他叫爹娘。谁开得了口啊!」 妇人的话让我不禁抬头看着她:真是一位惠心兰质的人啊。 妇人把我拉到自己面前,再仔细端详了我一阵子后,满意地点着头:「这么清明透亮的眸子,一定是个倔强质扑的孩子吧。」 我脸庞发热的垂下了脑袋, 「为了云儿,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没有的。」我赶紧摇头,「是我给云......他添了很多麻烦。」 妇人望着我的眼睛隐隐渗着泪光:「真是个好孩子,你能够爱上云儿是他的福气。」 「是啊。」云的手由我的腰际穿过,环抱住我,「所以,我带他来见你们。希望你们成全。」 妇人闪着泪光的眼看着我跟云,之后,她与身后的中年人相对一望。 「云儿,你把你们俩的事情跟我们细说之后,我们虽然震憾,但却不曾反对过。」妇人边说边由衣袖中取出一件王佩。「所以,我们才让你把这孩子带来。」 「现在,我把这件玉佩郑重的交予你......风响。」 我盯着妇人递到我面前的玉佩,没有接下。 反而是云一脸激动地望着父母:「爹、娘,你们......」 「对,我们已经承认了风响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风响就是我们冉家的人,他就姓冉。」中年男子的话铿锵有力。震撼人心。 我不可置信,呆呆地望着他们。 云没有给我时间反应,就已经由妇人的手中接过玉佩为我系上。 「不要。」我反射性地挡阻他的动作。 「风响,你不用害怕,这次,这个玉佩没有人能从你身上抢走。」怔了一下的云很快的了解了我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 「这个玉佩是冉家代代相传,只传於冉家媳妇,以表明承认这个人有资格进冉家的门的证物。」 「......是娘给予你的,就代表它已经是你的了,才证明,你已经是冉家的人了。」 什、什么?我完全愕然地望着对面的夫妇。 「那、那我更不能收了,这么重要的玉佩......要是弄丢了怎么办?......而且,我是个男人......」怎么做人家的媳妇? 我紧张地后退,拒绝云把玉佩交予我。 「风响,你难道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吗!」云拧紧了眉。 我当然想。「......可、可是......」 「孩子,如果你是在乎你男子的身份,我想,这些你就不用顾忌了。」 就在这时,妇人冲我走来,慈爱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有可能,如果云儿没被龙啸天那孽徒囚禁,我们会反对你们在-起。可是现在,我们接受你,衷心的接纳你成为冉家的人。」 「这几年,我们受到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我跟老爷最痛心的是成为云儿的负累,让他因我们而成为龙啸天的禁物。将近五年,我们无时不刻地在痛苦着,我们甚至想过自刎来结束这种痛苦。可是我们好怕,怕我们要是不在了,云儿一个人孤伶伶的该怎么办?龙啸天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折磨他?」 「我们等啊、熬啊,就在连最后一缕希望都将要陨灭的时候,你出现了。你知道当云儿告诉我们俩你们的事情时,我们有多高兴吗?」 「原本,云儿眼里只有谁也看不透的灰暗与绝望。可,当他说起你......你知道他每次说起你时,是怎么样的吗!那时的他让我想起了儿时的他,天真、烂漫、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我跟老爷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们当时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你--你这个在黑暗中出现的光芒啊。」 「所以,孩子,不要再有顾忌。云儿爱你,真真切切地爱你。他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经过一番苦难之后,我们深深懂得,根本不需要执着于什么世俗,真正相爱的人是多么难求,我们何必为了世俗纲常抹煞苦苦等待的希望。」 「孩子,你懂吗?懂得我们的这份心情吗?接受好吗?」 她语句真切的话说到最后,我已经是眼泪横流,只能看着她由云手中接过玉佩,亲手为我系上。 系好后,她眼露期特地看着我。 我用衣袖抹干眼泪,紧紧抓住垂挂在我胸前的玉佩,然后,抬头望着两位可敬的人。 「爹、娘。」我郑重开口。 下一刻,云由身后紧紧拥住了我。 眼前,妇......不,娘一直蓄含在眼中的泪已经满溢。 而爹,更是红了眼眶。 爹拥着娘来到我跟云的面前,我们四人,就这样紧紧搂在一块。 没有言语,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在沉默中,深深体会各自的真挚。 「好了。」爹先开口了,「不能更耽搁孩子们的时间了。」 「对。」娘也退出了,「快走吧,孩子,免得夜长梦多。」 只有云还死死地抱着我,脸深深埋进我的肩窝,而我,感受到了颈间的湿意。 原来,云他,哭了-- 突然,云拉着我跪在了二老面前。 「爹、娘,孩儿不孝,此生不能孝敬你们,来生,孩儿甘愿做牛做马服侍你们。」 「云儿,这是什么话!」娘哀痛地蹲下轻抚着云的脸,「娘不要你做牛做马,娘只要来生我们娘俩做对有缘有分的母子。」 「娘--」红着眼眶的云抱住了她。 最后,是站在一旁暗自抹泪的爹拉起了我们:「好了,快走吧,天就快亮了。」 「爹--」云深深望着父亲。 看到他们这样,我莫名的,一阵惊慌。 「走吧。孩子,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到龙啸天发现不了的地方。」 爹盯着云,并用力地拍着云的肩膀。 「爹、娘。」云拉住了我,低泣般唤着两位老人。 「云几、风响,你们--一定要幸福。」在爹的怀中,娇柔的娘笑得美丽。 「爹、娘。我们会的。」云再深深看了二老一眼后,拉着我就要从窗户离开。 我没有转过头,一直看着二老--直到看到爹娘眼里无比坚毅的目光时,我惊骇地回头看云。 而,头也不回的他同样的,也是一脸坚毅。 刹那,我醒悟了我没来之前他们已经做了个什么样的决定。 我不顾一切拽住窗梁,不肯让云把我带走。 「不,云,不要--」我哭着,想拉回他。 「风响......」云把手盖上了我拽着窗梁的手,一个超脱一切的笑之后他狠狠扯下我拼命抓紧窗梁的手。 我不停挣扎,却被他钳制住了手脚。 我的最后挣扎,就是看到了爹娘伫立在窗前凝视我们离开的身影。 离开那座府邸之后,云不再钳制我的手脚。 「云,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我哭泣着,不停捶打着他。 「这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我们都会痛苦。」云没有止卜下脚步,仍旧抱着我飞跃着。 见我还在挣扎,他又说道:「风响,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情。现在,我让你用跟我离开来实现承诺。」 「可是、可是--」我不停啜泣。 「没有可是,风响。」云加了力量抱住了我,「这就是人生,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你就必须用另一样东西来换。」 「爹和娘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而我们,自由了。」 「虽然,我们的这个交换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至少,不会再有谁是痛苦的。」 「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我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泪眼艨胧地看着月光下他含着坚定的笑意时,更为俊美绝伦的脸。 「龙啸天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现在开始。是我们的逃亡路程。」 他低下头看我:「怕吗,风响?」 我摇头。 「愿意跟我一起逃亡吗?」 「--我愿意。」我点头后,把头埋入了他的胸膛。 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现在,我们舍却了一切,开始逃亡了。 现在,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风缠着云,开始漂泊着找寻天空拦截不到的地方生存了。 尽管艰辛-- 却无怨无悔。 雨下得很大,顷刻,我们就被倾盆大雨湿了衣裳。 为躲藏那个男人的追捕,我们选择的路线是杳无人烟的荒郊。 --很难找到遮避物的地方。 两个人的无言中,云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不断的朝前方跑去。 耳边,是大雨打在地面上的沙沙声,还有,我们不断前行的步履声。 清晰、沉重。 我的目光虽被雨水模糊,却仍能清晰地看见打在地面的雨溅起的泥土污渍了云原先无垢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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