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易向行瞪了萧慎言一眼,他现在会这么狼狈全都是拜他的外甥所赐,他才不想管他是死是活!不过,易向心与哥哥不同,她一听猫子不见了,立刻紧张起来,连忙说:“没 看见他吗?我陪你去找!” “等等!”拉住妹妹,易向行吃力地站起来,说:“先弄清这是什么鬼地方再说。” “找到猫子说不定就能弄清了。”萧慎言擦了擦头上的汗,生怕易向行不帮他。他不知道 易向行有没有发现他曾经想丢下他们兄妹俩先逃。 “对啊!反正也没有头绪,找到猫子再说。”易向心附和。 拗不过妹妹的意思,易向行只能挣扎着站起来,加入寻人的队伍。 森林绵密,一眼望去除了树还是树。害怕迷失方向,易向行建议先沿着溪边找起。萧慎言 虽没有异议,可看那蜿蜒的溪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通向未知的深处,他的心里总有种不 好的预感。 走着走着,三人竟遇上了邢优。在萧慎言与易家兄妹说话的时候,邢优就不见了,没想到 居然是走在了他们前面。 看他愣愣地站在溪水边,易向心想上前说话,却被哥哥阻止了。分不清这男人是敌是友, 易向行很是防备。 “我记得这里。”占着邢优的身体,并自称“阿莽”的人先一步开口。 易向行一言不发,目光阴郁地看着他。 这时,一阵鼓乐从远处传来,划破了林中的寂静。邢优顺着声音迈开步子,对身后三人说 了句:“跟我来。” 易向行三人互看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了他。 原始的鼓点,喜庆的韵律,伴着人群欢快的声音越来越近。邢优找了个隐蔽的高处,带着 众人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差不多上百人正围在一座木屋前,歌唱嬉闹,男子黑衣蓝巾,女子素衣红花,似乎是在庆 祝什么。为首的男人十分高大,只见他抬手示意,鼓声便由轻快变得急促,人们也开始此 起彼伏地嚷道:“背新娘喽,背新娘喽!” 木屋的门应声而开,一名女子在数人的簇拥下走到了屋前。距离太远,易向行他们看不清 她的脸,只知道她有着麦色的皮肤和油亮的黑发。一块五彩的织锦系在她的腰上,鲜艳的 颜色衬出了她的喜悦。那是一种不用走近,也能感觉到的喜悦。 “他们在举行婚礼?”易向心问。 “是,是我跟吉儿的婚礼。”邢优的眼中浮起一抹悲伤。 “你的婚礼?”易向心不明白。 “我们被吉儿带进了她的世界,这是她的记忆。这么多年,她总是在不断回忆那天发生的 事情……” “吉儿是谁?” 邢优还没给出答案,木屋前就发生了巨变。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像蜂拥而至的蝗虫, 见人就杀,不留余地。转瞬间,木屋四周成了一座修罗场,充斥着杀戮、血腥、死亡…… 易向心从来没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一场真真正正的屠杀。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手无寸铁, 妇女和儿童更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他们很多被活生生地劈成两半,破碎的肢体无助地抽 搐着,就是断不了最后一口气。易向心看得全身发软,要不是有哥哥搀扶,早就倒在了地 上。 萧慎言颤着嗓子,问:“我们要不要去救、救他们?” “救不了了,这只是吉儿的回忆。”阿莽叹息着,闭上了双眼。 易向心看着他,再次问道:“吉儿究竟是……” “是乌里族族长的女儿。”易向行回答了妹妹。他看过萧慎言拿来的古书,上面记载的内 容与眼前的景象不谋而合。“乌里族与黎哈交战,惨遭灭族。族长的女儿侥幸脱逃,便以 丈夫的性命为代价,取得了神木的力量,报仇雪恨。” 易向行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疯狂地流窜,吞噬了阳光。 远处的暴行已经停止,偷袭者恬不知耻地豪饮婚礼上的喜酒,以庆祝这血腥的胜利。死人 堆里,有个纤弱的身影动了动,却很快被身旁的人压制住。直到偷袭者们酩酊大醉,那身 影才被人拖拽着逃离了这个人间地狱。 邢优睁开眼,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易向行带着妹妹和萧慎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 儿,他们看见了那对侥幸逃脱的新婚夫妻。 偏僻无人的山坳里,隐隐飘荡着女人压抑的哭泣。本该幸福的新嫁娘,顷刻间失去了一切 ,只剩下处于弥留的丈夫。她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刀剑。 男人伤痕累累,逃亡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除了不停地呕血,他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来。不用就医,也知道他已是回天乏术了。 女人抚过丈夫的脸,指尖触上他被打断的鼻梁,锥心地唤着:“阿莽……” 听到这声呼唤,男人努力瞪大眼睛,想开口响应却力不从心。邢优看着,不自觉地将手压 在胸口,捏皱了胸前的衣料。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女人一字一句,吐出满胸的恨意。 男人眨了眨眼睛,无法表达。 哭倒在丈夫胸前,女人悲凄地重复着:“我要杀他们!” 这一幕让邢优摇起头来,喃喃自语道:“不要做傻事,不要做傻事……” 易向心不解地看着他,直到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阿莽,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为乌里族报仇。对不起!” 易向心转过头,就看见女人抽出男人的配剑,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易向行想捂住妹妹的眼 睛,却已经太迟了。这悚然的一幕,就这么直直撞进她的眼中。 “啊——” 易向心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第十二章 怨 浮光流云交错,场景骤然转换。 隐蔽的山坳一下变成相对开阔的树林,长相妖异的女人站在高耸入云的古木前。她一袭绿 衣,衣摆坠地,袖口及膝,如瀑的黑发垂在她的胸前,厚重却柔顺。隐约有光泽从她的衣 底透出,让她整个人变得明亮。在这只有月色的黑夜里,闪闪发光。 “你喊什么?”易向心的尖叫似乎让她很不舒服。 看着她的脸,易向心好半天才凝住一口气,说:“你杀了自己的丈夫。” “那又如何?” “你怎么下得了手?” 这个绿衣女人,就是乌里族的吉儿。易向心不明白,吉儿是阿莽 的妻子,阿莽拼了命救下她,她却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 “我要为族人报仇。得到神木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献上自己最重要的人。阿莽当时已经 受了重伤,我不砍下他的头,他也会死。” “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你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就算让你报了仇,你也不会好过的! ” “你知道什么?!”吉儿打断易向心,“说得轻巧!要是你的族人全死在你的面前,你也 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我不会!”易向心挺直背脊,肯定地说:“我不会去伤害我最亲的人!我绝对不会像你 一样!” “是吗?”吉儿冷冷一笑,而后慢慢抬起了手。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衣袖之下的 是一段乌黑的树枝。 那树枝指向空中的某处,易向心抬起头,发现她的哥哥易向行不知何時被吊在了树上。她 大惊,连喊了几声“哥哥”,可易向行完全没有反应。树枝缠在他的胸前,他垂着头,像 死了一样。 易向心强迫自己稳住情绪,质问吉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给你个选择。” 收起笑容,吉儿向右边移了几步。易向心这才看见,吉儿身后的古树上还绑着一个人。那 憨厚的面庞,熟悉的样子,差点让易向心晕厥过去。是陈实,被绑在树上的男人是她的丈 夫陈实!易向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陈实不是已经死了吗? “选一个吧!”吉儿慢慢走到易向心的身边,用她的树枝手掌递了一把剑给易向心,“杀 了你哥哥,我就放了你丈夫。或者,杀了你丈夫,放了你哥哥也行。” 那是一把重剑,钝钝的剑身,乌黑的颜色。仔细察看,能发现上面有些痕迹,绛红的,干 涸的血迹。片刻之前,吉儿就是用这把剑斩下了阿莽的头颅。 “陈实已经死了!”易向心咬牙,不肯接剑。 “原来你想他死,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吉儿话音一落,绑住陈实的藤蔓就开始收缩,半秒之后,就听陈实痛呼道:“向心,救我 !向心!” 那声音像大刀砍过易向心的胸口,易向心不敢看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头在滴血。 “向心,救我!我是陈实啊!我们说好要去海边渡蜜月,我们说好明年要生第一个宝宝, 我们说好要一起到活老的!救我,向心!” 眼泪一涌而出,模糊了易向心的视线。不用怀疑,树前的人一定是陈实。因为他说的那些 话,只有陈实本人才会知道。易向心再也按捺不住,立刻飞奔向自己的丈夫。可就在她迈 出第一步的时候,一把钝剑横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救他,就先杀了你哥哥。” “不!”易向心疯狂地摇头。 吉儿又笑了,只听她冷冷地说:“你不选一个,那就两个都得死!” 萧慎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陷在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天,没 有地,四周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定睛凝神,他感到一阵恐慌,于是他玩命似地往前跑,一 直跑到双脚发软,气喘吁吁。 “没用的。”一个声音阻止了萧慎言徒劳的举动。 他抬起头,看见缺了一只手腕的邢优,不由颓败地坐到地上,问:“我们被困在吉儿的意 识里了?” “对。” “有办法出去吗?” “没有。” 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萧慎言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于是他转而问道:“她拿着你的头去做 了什么?害你这么些年都不能转世投胎……” 附在邢优身上的“阿莽”就是吉儿的丈夫。萧慎言无法想象,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是什 么样的滋味。 “吉儿拿我去换神木的力量的时候,我的魂魄早就被神木给打散了,只存下最后的一点意 识而已,没办法投胎了。要不是邢优去烧床,激得我拼命去保护吉儿,我也不会突然变得 强大,还附上了他的身体。”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回想起易向心为了保护哥哥,连楠木床里的金丝都能挣脱,阿莽的力 量会变强也不是没有道理。 “附身很辛苦吧?要压制身体里本来的意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啊!邢优的爸爸死了以后,我就有点压不住他了。可是我的魂魄不全,不借他的身体 ,根本无法说话。”阿莽苦笑。 “你想跟吉儿说话吗?”事已至此,萧慎言真不知道阿莽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说服她放下心里的执念。” “我真不明白,她的仇都报了,为什么还是怨气冲天?” “因为她杀了我。”阿莽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她这一步,杀掉 自己最爱的人,来换取神木的力量。” “所以……” “她需要证明她不是最狠心的那个,她需要解脱,需要有人告诉她,她没有做错。”痛苦 在阿莽的眼中慢慢沉淀。为了吉儿,他仅凭一缕意识强撑了数百年。他不恨她的狠心,只 是心疼她迷失了自己。 “怪不得!”萧慎言恍然大悟,“邢优的爸爸明明是易向行杀的,吉儿却认定是邢优。她 的潜意识里是希望邢优杀了他爸爸,这样她心里就平衡了。” 吉儿杀夫换取报仇机会,如愿以偿的同时也坠入了内疚的深渊。为了不让悔恨吞噬自己, 她不断寻找与自己际遇相同的人,希望看到有人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只是几百年来,她 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累积的怨念加速了心灵的扭曲,今天的吉儿已经迷失了本性。 “她只错了一次,却再也无法回头。我要帮她,至少让她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阿莽说 。 “怎么帮?” “我在吉儿身边游荡了这么多年,发现神木当初不过是个低等的树精。树精修炼靠的本是 天地间的灵气,可人的怨念往往比灵气容易得到,而且力量更强。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开始 的,但自从吉儿出现后,它的力量就不断增强。现在他们已经结为一体了,我相信只要找 到消灭树精的方法,应该就能将吉儿解放出来。” “我先祖传下的书上有记载,消灭那张床只要在正午的时候烧了它就行。” 可那样也救 不了吉儿。后半句萧慎言没说,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阿莽,树精既然与吉儿结成一体,就 不可能再分开。 “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如何去烧床?” “所以要先想办法出去。”萧慎言看了看白茫茫的四周,暗恨自己学艺不精。如果他有先 辈一半本事,就不会在这里束手无策了。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算了,还连累了猫子,叫他如 何向姐姐交待? 肚子里传出叽哩咕噜的声音,提醒猫子,他饿了。这种时候只要找到舅舅就好了,因为舅 舅一定会把他喂饱。可是,猫子四下看了看,却没发现舅舅的踪影。 黑黑的树林,月光时有时无。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猫子迷迷糊糊地向前 走着。 好饿!舅舅去哪里了? 就在猫子为方向发愁的时候,他听见隐约的哭声,于是下意识地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的 ,就看见一个绿色的背影。那背影由里向外透着光,看起来像个巨大的灯笼。绿色的,让 人害怕的灯笼。 猫子走近一些,发现哭声并不是那“灯笼”发出来的,而是另一个穿婚纱的女人。她跪在 地上,双手握着一把长长的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穿婚纱的女人的声音猫子认得,那是易向心。舅舅说她是生灵,猫子看不见她,但每次都 在帮她传话。 “我逼你了吗?我给了两条路让你选,很公平。” 绿衣人的声音猫子也认得,他好像也为她传过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猫子忘了,他的脑 子不太好,总是会忘了一些重要的事。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头,猫子用力地想着,可惜一 无所获。 绿衣人不耐烦了,侧身指着猫子的方向,说:“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快选!” 猫子吓了一跳,还以为绿衣人指的是他。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绿衣人指的是他身旁的一棵 大树。这是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树,树干上还钉着一个头颅。那头颅的嘴一张一合,正在叫 喊着:“向心,救我!救我!” 自幼长在特殊的家庭中,让猫子从不害怕那些死人或者鬼怪,所以见到树上的人头,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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