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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女婿(出书版) BY 李葳——

时间:2010-12-22 19:50:39  作者:

「在向你报告此事之前,我已经先带关瑄回我家去报备过了。我跟双亲说,不管他们接受或不接受,我预备在明天与关瑄到法院公证。他们愿意到法院来见证自己小孩一辈子一次的结婚大典的话,我会很高兴,但是没有双亲的祝福,我还是一样会高高兴兴的结婚。」

关永瞠大了眼,再次被将了一军。

「我保证自己是真心想娶关瑄的,父母认不认同都不能影响我的决定。你担心会有人欺负阿瑄的问题,我了解,可是你用不着担心,我从念大学开始就已经和父母分开住了。阿瑄与我结为夫妻之后,我家就是她家,谁能在她的地盘上欺负她呢?」

帅气地耸耸肩,漾开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我想你应该找不到反对我们结婚的理由了吧?阿永。你不会为反对而反对,让自己的孙子一出生就被迫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分开吧?明天在法院的结婚仪式,你要是肯出席并祝福我们,相信你孙子在他妈妈的肚子里,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宝宝,是不是?」他故意问着关瑄的肚子,然后才说:「那么,我们明天见了,阿永。关瑄,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接你。」

第一次交手,关永就被每一步骤都算计清楚的未来女婿,给彻底击沉了。

「不知道阿永那样要不要紧?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脸色好苍白啊!」关瑄送谢秉竹到门前时,担心地说道。

「你阿爸没有那么软弱,一定很快就会振作起来,会没事的。」

「明天,阿永会来参加婚礼吗?」

谢秉竹信心满满地说:「他一定会来。」

唯一的宝贝女儿要结婚了,纵使对象是他关永最讨厌的家伙,可是对于更讨厌「逃避」这两字的关永来说,除非天塌下来了,不然谢秉竹相信他一定会出席!

第二章

关瑄坐在法院公证处礼堂的观礼区,紧张地频频回头看着入口处。这时十分钟前受她的拜托,到外面绕一绕,看看能不能凑巧「捡」到人的谢秉竹,又再度回到她身边。

「没看到人吗?」她难掩失望地抬头看着他问。

秉竹点个头,看了一下前方正举行证婚仪式的新人们。

「我们是下一批,等他们的仪式结束,我们就得过去准备,没时间再等下去,也许你父亲是不打算来了。」

关瑄默默地低下头,看着手中最能象征新娘幸福美满未来的捧花——这是今天早上她正要出门搭谢秉竹的车子前,阿爸蓦地塞给她的。

圆状而喜气洋洋的花束,是圆圆满满;含苞待放的牡丹,是福气;烘托花儿的绿叶,是生生不息的未来。每一样、每一样「欢喜」的涵义,加总起来就是父亲的爱。

一想到这是父亲心疼没有盛大婚礼、没有豪华礼服、也没有风光喜宴的女儿,而特地起了个大早到花店特别订来的别致新娘捧花,想给她增添一点特别的纪念与回忆……关瑄就不禁有些鼻酸地揉着眼。

阿爸这个大憨呆(大笨蛋),我宁可你人来,也胜过送这一束花给我!

关瑄收到这束花的时候,自以为这是代表父亲已经认可了他们,应该会到场给他们祝福,临出门前还说「阿爸,我先来去法院,等会儿见!」。

当时阿爸没回答,挥了挥手,送她出门。

那时候她胸口隐约有丝骚动,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一推断,就是阿爸脸上的表情。平常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男人,忽然间摆出「沉思」的模样,已经超越了合适不合适,到了足以吓唬人的地步——仿佛有大事将要发生、暴风雨前的宁静。

「关瑄。」

她闻声抬起头。

闪烁着硬质黑曜石光芒的深邃双瞳,谅解地凝视着她,并且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你还有反悔的余地。要是你在意父亲——阿永的反应,不想以这种方式欺骗他,或是想等到他接受为止的话,我们可以先在此喊停,没必要非得今天进行。」

说的也对。昨天阿爸说过,她做单身妈妈也没关系,他这个阿公会成为她们母子俩的靠山。自己不是别无选择,只能紧捉着这个假上车、真补票的计划——不但欺骗了阿爸,还给第三者=谢秉竹添麻烦,拖他下水。

「或是你现在无法决定,我们改天再来,你觉得怎么样?」

但是……「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这不是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问题了吗?关瑄重回初衷地想着,自己在明知有这么多的「不对」下,仍旧选择了走最自私的一条路,不是吗?既然这样,还在装乖、还想着做好孩子,是不对的!

自己说要速战速决,才决定要今天公证,再往后拖延岂非破坏了原订计划?

「不。轮到我们的话,我们就过去吧。」关瑄笃定地说。「虽然以后还会给您增添许多的麻烦,可是我想要追逐自己的梦想……一切拜托你了。」

谢秉竹一颔首,收下了她的「请托」。

关永的缺席,感到失望的不只是他的女儿而已,虽然他失望的理由与关瑄大相迳庭。

关瑄也许需要父亲的「支持」,让她有勇气进行这场冒险,纵使这不过是虚幻的谎言所骗到手的支持。

至于他期待关永现身的理由,则复杂多了,要一一厘清不是那么容易——

也许是他想获得验证,自己是真的了解关永,他对关永会采取什么行动的判断,比起不懂事的惨绿年代来得更准确。

也许他是企图弥补一段儿时无法达成的野心,把天生缺乏的缘分,靠着后天的人为方式紧紧联系住——并希望关永在场见证他们成为家人的这一刻。

也许什么都不必多说,想要关永来,就对了。

所以秉竹注意到关瑄屈着背、低着头的沮丧貌时,向来最讨厌变动计划的他,竟主动提议要「延缓」或「变更」。假如在场的人里面有熟知他的朋友,不知要摔碎多少副眼镜了。

可是关瑄也不愧为关永的女儿,一旦下定决心,便勇往直前,完全承袭了她老爸的真传——像个单纯的大笨蛋般,把秉竹的提议回绝了。

你教育出来的女儿真是可爱,阿永。

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我,对于我提议这次的计划,目的在于帮助她以外,别无其他理由。

信了我这样一个只见过她几次,没什么关系的外人。

秉竹不知道她是大胆或无谋,说不定在十八岁的阶段,每个年轻人都是与她类似的、差不多的危险(对她自己及别人而言)生物吧。

「接着要证婚的是第XX号到XX号,喊到名字的新人,请到前面来。」

法官助理念着编号,秉竹朝关瑄伸出护花专用手腕。「轮到我们了。」

关瑄还抱着最后一丝丝的期待,转头四望,可是在遍寻不着她最熟悉的身影之后,她闭上了眼睛,并以双手掌心拍打两下自己的脸颊。

「嗯,走吧。」毅然决然地起身,勾住他的手臂。

这一梯次约有八对的新人,排排站在墙上高高贴着红心双喜字的法官前面。

有些人慎重地穿上婚纱与礼服,也有些人随兴地穿牛仔裤与布鞋,而他们俩的穿着是介于两者之间。

薄施脂粉的关瑄,穿着上半身采方形领、公主打褶袖,下半身做出复古细腰鱼尾裙的白缎连身小洋装,俏皮中又不失古典庄重,吸睛力自然不在话下,但站在她身边的谢秉竹亦不遑多让。

头发是前一晚修剪出的清爽发型,上身是铁灰色单排扣的PRADA西装外套,内搭小V领的软呢休闲衫,与下身的低腰、合身剪裁的同款西装长裤。这身穿着充分发挥了他高挑身材与俊雅长相的优点,和他为今日而挑选的刚中带柔、走雅痞风的古龙水相辅相成。

也难怪观礼区会冒出一堆讨论声——

「嗳、嗳,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一对新人?」

「怎么没有?他们刚刚坐在观礼区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嘛偷偷在看他们。我说,还好今天我们是以亲友的身分来参加的,要是我和他们排在一块儿公证,那真是欲哭无泪喔!」

「没错!唉,人的一辈子能结几次婚?多数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重要场合里,但是即将结婚的另一半,眼睛却老是偷窥着旁边的超级帅哥与大美女而流口水,不时忘了另一半还在身边。要是留下了这种悲惨记忆的话,我回去之后恐怕会躲进被窝里痛哭流涕,气都气死了呢!」

「没办法,到法院公证又不是自己能挑选一起公证的新人都得是比自己差的,偶尔、运气不好,就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看过这种前车之鉴,下次我男友再说要来法院公证就好的话,我一定要跟他讲『免谈』。宁可订酒店自己办婚宴,也不要像这样子大杂烩地一起办,从人生唯一的风光场合的主角,登时矮化成了路人甲。」

这句话让许多在场的女性,无论是已婚或未婚的,都默默于心中点头。因为女孩子从小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结婚的时刻,幸福的新娘子必须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绝不能被其他的人喧宾夺主地抢走了自己的风采。

就这一点而言,公证处里面,一口气站出来就是一堆的「新娘子」,大家都是「主角」,相对地也「立见高下」。

尤其这时候,另一半嘴巴上笑着说「情人眼中出西施」,「我的眼中最美的人是你」,但身体(=眼睛)却无意识地往旁边移去的话……不需要旁人来落井下石,相信新娘子自己就想往井里跳了。

相对地,立场换成是新郎倌,对于自己的美娇娘不时赞叹地望着别的帅哥老公,多半都能冷静地以「看又不用钱」的潇洒或是「看多了,那也不是你的,你的『ㄤ』(夫婿)在这边啦!」的嘲讽态度来面对。

因为对于重视体面的雄性动物来说,在这种公开场合中,大呼小叫地表现出妒忌心、无法落落大方地让水某(老婆)一饱眼福的小气行为,不啻是种自掘坟墓的行径,等于是大声宣扬自己不仅是「丑夫」,还是「妒夫」和「小气夫」。

——八卦杂音,窸窸窣窣、沸沸扬扬。

原本欢喜高兴的场子,染上了些许的不平静。

浮动的人心、交错飞越的视线;当事人与局外者;看好戏的人与非自愿粉墨登场的主角们,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刻似的,突然,在空气中炸开来的一声「阿瑄!」,奏出了高潮的一幕。

这时证婚礼堂内,一部分人不约而同地想起电影「毕业生」中的场景。

手挽着美丽新娘的贵公子,即将于法官证婚下,名正言顺地共结连理。可是在他们互换婚戒之前,一名不速之客急如星火地闯入了礼堂。

由性格小生担纲,身穿褴褛牛仔裤的穷小子高喊着新娘的名字,女主角闻声缓慢地转过头来,她瞠大的双眸中已经盈满美丽的泪花。

众人屏息以待地注视着,接下来她会采取什么行动?会像电影中最为人称颂的浪漫一幕,投入叛逆小子的怀抱,大胆逃婚吗?或者是选择留在原地,嫁给身边高大英挺的贵公子?

可是,大家都错了。

「……阿爸?」

新娘子的这一叫,不知让多少观礼客人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这是你阿母给你的。」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关永把一只红绒戒盒塞到女儿的手中,然后飞快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很少被父亲拥抱的关瑄吓了一跳,旋即破涕为笑地说:「阿爸,你这样子我哪知道哪一个是阿母要给我的?是戒指?还是三秒钟的抱抱?」

旁边的人也不禁释放出笑声。

「憨仔(呆子),两个都是啦!」

「我知道,我在跟你说笑的啦!谁叫你来得这么晚,害我以为你不来了。」心中一块大石放下,忍不住对父亲撒娇。

关永腼觍地红了红耳根,不好意思地拉起女儿的手,转向谢秉竹,眼神立刻变得十分严肃。

「我把阿瑄交给了你,你要是敢让阿瑄和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一丝的委屈,我绝不会放过你!」

握住他们父女俩的手,秉竹微笑道:「打死我都不敢。」

「最好是如此!」

还不放心地,关永朝他狠狠地瞪一眼,使了个警告。

紧接着,看他们的「家务事」已经告一段落,公证庭上的法官立刻下令清场,将不是「需要公证的新人」=闲杂人=关永给请出新人席外,移驾到贵宾席观礼去,重新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公证仪式。

法官一对对地点名,一步步地引导他们念出誓词,并交换戒指。

没有繁文缛节的简单仪式,快速省时不到十五分钟的过程,经过婚姻的加持,谢秉竹正式成了关瑄的夫婿,也成了关永的女婿。

易言之,这纸「得来不易」的结婚证书,象征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来、来,再喝!」

新婚之夜,照道理是小俩口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相依偎的洞房花烛夜,可是在谢秉竹的独栋寓所里,找不到一丝蜜月气息——因为老丈人关永也来凑热闹了。

「阿爸,你喝太多了啦!」

满桌子由五星级饭店送来的外烩美食,关永鲜少动筷,但他手边的小酒怀却从迷你尺寸换到一般尺寸,再到碗公般大,里面的酒也是倒了又倒,却似乎永远填不满阙永肚子里的酒虫。

「女儿结婚这种喜事,怎能不喝两杯?还是我的『女婿』穷得让我喝不起酒?会被我喝垮吗?」舌尖已经有点不轮转,露出微醺醉意的关永,挖苦着刚挂上「女婿」头衔不到半天的男子道。

「不,您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保证自己不会被您喝垮,请不必担心。」

呵呵笑着,掉头对女儿说:「看吧,我女婿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还替他担心什么?女婿孝敬丈人,本来就是应该的嘛,对不对?来,再给我倒酒!还有你们两个也喝,这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应该要喝给它爽、喝给它醉,才像是办喜事,知不知道?」

说着说着,关永还无视女儿与「女婿」的苦笑,蛮横地拿起酒瓶,再往他们俩的杯中添酒,强迫他们陪着喝。可是五分钟之后——喀地一声,关永手一松,酒杯掉落在餐桌上,洒了一桌面的酒,接着便一头栽在那摊酒中,烂醉如泥地呼呼大睡了起来。

秉竹与关瑄花不到三十秒钟商量,便决定今天晚上让关永留宿在家中的客房。在他扛着这个几乎已经睡死、比沙包还沉的新丈人进客房的过程中,除了微微歙张的鼻翼发出的阵阵鼾声外,新丈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功告成地把关永安顿好的时候,秉竹也不禁喘了口大气。

「对不起,阿爸平常不会这样喝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她从衣橱里搬出了一床新棉被,盖在父亲身上,说。

秉竹的意见恰巧与关瑄相反,他一点也不觉得关永喝醉是件奇怪的事。

「应该是舍不得,所以喝多了。」

闻言,她呵呵地笑着。

「怎么可能?阿爸神经很粗,又超迟钝的,连自己的机车被偷了,也是经过一天一夜才发现。就算我出嫁,让家里变得冷清,让他觉得有点寂寞,那也不可能是马上,我看过个三个月或半年,他才会感觉到也不一定。」

秉竹倒不这么想。他认为「迟钝」是关永为了保护自己纤细易受创的心,本能所制造出来的保护色。

人情冷暖如饮水自知,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父母庇荫、没有学识的少年,想在社会上混得一席之地,不知得看多少的脸色、面对多少的拒绝?倘若动不动就因为别人的冷漠而受伤,恐怕不是被排挤到社会的边缘,就是因为无法适应而被淘汰了。

只有不停地锻炼与催眠自己不要去想太多、装得笨笨的,日子才会过得比较舒服。

但,这也仅止于秉竹自己的猜测。究竟关永是天生的迟钝,或是后天的迟钝,只有他本人能解答。

「唔……」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听到有人在聊他的「八卦」,床上的醉汉一个翻身,将关瑄方才替他盖上的羽毛被给踹到床底下去。

女儿摇了摇头,嘀咕着。「都几岁的人了,睡觉的时候还像三岁小鬼一样踢被子,真是羞羞脸!」

弯腰捡起,再次把被子盖回去。「不过……看到阿爸喘吁吁地把阿母的戒指送到法院来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谢谢你,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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