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暖洋,在日头下也是慵懒,封老夫人有丫鬟婆子伺候着,躺在贵妃椅上,半睡未睡。黄碟翻飞,花儿娇艳,下人皆是屏气不出声,温暖的春日午后,整个京城都是昏昏沉沉。
“过了午时就叫醒老夫人,莫要过了时辰。”顾白轻声吩咐丫鬟,那丫鬟半混半睡,猛一机灵,连忙说好。
顾白去了,就见树丛后面站了一人,佝偻背脊,灰衣短打,枯黄干涸的皮肤,乃是王伯,他亦老了不少。
顾白快步过去,问道:“王伯,您在院里等我就是,多劳累。”
王伯哆嗦着枯瘦手指,将信条儿拿出。
顾白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巨变,急忙看向王伯,只见那平日里和蔼的老人此时冰冷的看着他。
第25章 二十五、展炎铁密探兵营,封老爷暗赠药丸
万事小心再小心,未想,还是来了。
兵部尚书上门拜访元世子,调走三千亲兵,入时笑脸相迎,出门两颊僵硬,纨绔元世子身上绵绵冷意,根根刺肤。
从九门提督两百兵将到镇远处调兵,更是艰难。一入行宫偏院,两千体壮男儿汉赤膊提枪,哼哈对练,每处一招,大喝一声,气震苍穹。操练之人乃是个身穿黑衣的高瘦汉子,铁面无情,手拿长剑,在前头挥舞练招行云流水。
铁血男儿,刚毅不凡,若是镇远手下三十万大军都是如此,工部尚书成大人又佩又怕,此时不杀镇远,将来谁主江山?
交接兵将,那黑衣男子倒也配合。
成大人领兵要走,那是男子拦着,道:“大人且慢,这帮莽夫,在边境自由惯了,只听我家兄弟的话,我同你一道去,好生嘱咐一顿才能安生。”
成大人暗思,自己手中不过两百兵将,若是打闹起来必定吃亏,那人愿跟着便跟着,狂此人也是生的相貌堂堂,不似邪逆之人。
展炎铁一路跟着兵部尚书,又见过九门提督,见众兵将安排妥当,少不得嘱咐一番,不许惹是生非,在京城兵营入边境一般等等。便同两位大人告辞,他前脚刚出兵营,后脚就跳上屋檐,将这所中等兵营摸个清楚。
此先按过不表,先道候府两道烫金帖子送到行宫,看门的宫人将帖子送进,远侯家人仍立着不走,那宫人执帖子送到两人手上,皆是回话了,同家人说,家人方给了些赏钱,一提溜儿回去禀报远侯。
不过半日,已有不少京中权贵得到消息,各自心中敲打,等着明日事态。
少顷,文相接到无名给的消息,元世子备轿,大摇大摆进宫去了。
文相喜道:“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这点子事便要进宫告状,进宫又有何用?”
无名附和笑着,眼睛一转,道:“大人,老奴始终是放心不下元世子,虽说数年来我们放了细作在元王府,这半月也是见识来了世子的‘不拘一格’,不过当年的元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才智无双,无人能出其右,老奴还是不放心。”
文相沉思:“你说不错!元王消沉,不问世事,终究是元王,只要今日事成,两害皆除,元王要恨也是恨镇远,不过镇远也死了,只能道是一笔风流账。”
两人相视奸笑,心道此时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两位主人翁。
只是人人皆有自己算计,谁又是个笨的?
文相授意设鸿门宴,镇远身边也有个轻不宜。
在封府,封老爷留信顾白,却被王伯发现。顾白难堪不已,不敢叫王伯伤心,饽饽将信条儿收了,称绝不会去。想哄王伯去睡,好脱身,但王伯不是个糊涂人,百般缠着顾白,不让其脱身,顾白无法,只能叫腊梅去回了封老爷,王伯这才安心。
至天色擦黑,有家人请顾白上前厅用膳,顾白不是本家人,不好时常同封家人用膳,今日不是什么日子,想便知这是封老爷的说头,王伯也不好拦着,敲打顾白几番,才放他离开。
见过封老爷,封老爷急急叫人备了快马,将顾白送到候府,也未将话说清楚,只是道:“你在李尚书家中同元世子走的近些,只是叫你去吃个小席,到时做个见证。”
家人跑进来道:“老爷,马已备好。”
封老爷不做耽搁,对家人吩咐道:“你在前头引路,带表少爷过去。“顾白拜谢,就要跟那家人走,手中一紧,疑惑抬眼看了封老爷,只见封老爷面色如常,按下疑惑,又是一拜,这才走了。
骑在马上,顾白见左右无人注意,将手中纸条展开,乃是一枚乌黑药丸,放在鼻尖,没有味道,那包药的纸上写着两个细楷小子————镇远。
第26章 二十六、皇家人贵比万金,摘月楼灯火通明
这颗药丸难不成是文相要他偷偷给镇远吃下的□□?
手指细细碾磨乌丸子,这丸子软,并不细腻,可泡在水中,顾白暗暗将丸子藏好。
不多会儿,家人在前头牵马,已到了候府。皇亲贵胄之家,古来就是精贵,门匾乃是由金黄皇家缎子镶着,侯府正门乃是两只雄武大狮子,门前两根百年大柱,上面攀附两条紫金琉龙,乃是非皇家不可用。
细算起来,瑞朝先帝乃是开国皇帝,本是偏远一处州府的官宦子弟,前朝腐败,民不聊生,先帝爷追随三位大将,结识无数英雄好汉,最后联此害彼,用尽心机,一步一步登上皇位,先帝心计深重,却是交了生死相交,开国后对其亦是照拂有加。
这先帝爷乃是独子,有一庶妹。妹夫在一次暗杀中替先帝爷一死,那庶妹便是如今的金尊太主,先帝念其女子,追随他身后,安后方,追前敌,错过花样年华,夫又替他一死,对着庶妹敬重有加,乃封金字和尊字封号,恩宠滔天。
这远候嘛,便是说来话长。先帝爷本是瑞家旁支,细算起来,当年远候本家不知比先帝精贵多少,后来先帝叛乱,瑞家本家多次打压,后瑞家覆灭,所剩无几。远候父亲投奔先帝,几次争战,远候父亲战死,远候年幼,生存在先帝庇护之下,前事种种,远候才有了今日之贵。
要说,这本是臣家变主家,天大殊荣,这远候为何要相助文相而不辅佐他这皇帝堂弟?
原来远候一直记恨父亲之死,他恨先帝叛乱,断了前朝气数,不若如此,他一族怎会留下这几口人脉,今日他是一人之下,也不忘当年一族之仇,他是将前朝动乱,一族数百人之死全算在了先帝身上,自然是不会让小皇帝好过。
这事乃是密事?除了当事人谁能得知?
顾白翻身下马,侯府家人上前:“这事顾官人?跟小的来。”
家人带顾白到一处偏门,乃是开在大门一侧,两边立着两只石貔犰。顾白轻轻一笑,那家人道:“官人莫笑,这是我家世子摆的,是个传神的玩意儿。”
跟着家人七拐八拐,天已黑,路过几处庭院,有小丫头拿两盏灯笼出来,那家人讨了来:“官人,侯府道路甚是平整,天气转暖,也得防着蛇虫,有着灯火也可照见一二,您拿着一把。”
顾白拿过灯笼,路上也瞧不清爽,只见那家人自己拿一把灯笼,上前领路了。
又是一段路程,周遭瞧不真切,到一处喧哗热闹所,那处灯火通明,家人安童进进出出,丫鬟掩嘴偷偷往里边瞧,或是手中拿着灯笼立在外头,一见顾白便有安童上前:“可是顾官人,里边请,就要开席了。”指着那繁华乡。
一座长桥挂五彩灯笼,斑斑点点,如日月明星落在桥两边。过去灯火通明,光亮照至四楼,过去一看,才知那是四层木楼,建在荷花池上,远看高楼不过池水相彰。不过实在妙,过于妙,白日赏荷观景,夜间提灯谈志,偶出木楼,便是阵阵凉风。
安童道:“官人这摘月楼如何?乃是金尊太主最爱的,夏日常来住宿。”
顾白道:“自然是最好的。”
至池上摘月楼,便见地上铺的是沉清色理石,同水面同色,木材通香,伴着丫鬟脂粉味,宛若真是来到瑶池仙境。再一进去便是一发屏风,画着茫茫草原,几匹骏马奔跑,远处两位白衣青年把玩羌笛。
摘月楼里面摆设亦不同本朝习俗,摆一长桌,主客依次而坐,乃是学了千年雅风,设案跪坐入席,一人一案。主人远候已跪坐上席,右边案上跪坐一位白衣男子,右边下面也有一位年岁尚青男子,左位空悬。
“难不成他便是远候说的另一人?”右席白衣男子开口。
那声音熟悉,顾白向那人看去,竟是赵勽,难不成今日是远候的东门宴,请我这个媒人再撮合撮合。
远候坐在主位,微微抬眼,对顾白略一点头,有家人引到左边下席。
那右坐下席男子道:“元世子,我爹是听闻您同封家两位才子走的近才请的封家少爷同顾官人,想来是封少爷未来。”
远候听了,一瞥赵勽,不语。
赵勽抬眼瞧了顾白一眼,同那男子道:“想来你们是误会了,且罢,我同这位顾小官人还有一酒之约,只是今日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时忘了。不是还有一位客人?敢叫本世子屈坐下位,不知是谁?”
远候这才有所察觉般,牵动嘴角,“世子,再等等,调兵之事,合乎礼制,元王府亲兵插在本候禁军内,今日算是赔罪。”
听了这话,赵勽火气消去,这慢等无趣,见见这个,又瞧瞧这个,一副无趣不耐烦模样。
顾白道:“世子爷,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那赵勽点头,而后又是摇头:“不行不行,走路多无趣。”
也等了一刻钟,远候面色不变,不过不难猜到,开国以后,怕是没几人敢叫他那么等人,招来家人,吩咐道:“去前头瞧瞧,元帅来了没有?”
赵勽又道:“侯爷,左右等着无趣,不如叫来舞姬献舞,助助兴。”
远候面色暗沉,抬眼看向赵勽,又收回眼神,闭眼凝神。
远候世子乃是个心思灵透之人,道:“元世子,莫怪,莫怪,不是我家没有舞姬助兴,只是舞姬低贱,入不得摘月楼,若是不弃,我们三人可去外头赏荷,这时候灯笼已经提上,楼上一灯,水面一灯,煞是好看。”
赵勽兴致缺缺,推辞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申请没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候世子见此,不做声响,看向顾白。
顾白回视,心中揣摩今日之事究竟何为,闻远候所说看来还有一人就是镇远元帅了,至于将元世子也找来,到底要做什么。那药丸是给镇远吃的,难不成文相是要我毒死镇远,一了百了。
走一步看一步罢!
这时外面一阵吵闹,有人来了。
第27章 二十七、地龙入水成嫌菜,琴娘试音醉满场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只听镇远在那外头大喊:“俺说怎么晚席那般迟,原来有这个好东西,这一个个大灯笼。远候,俺带了一人来。怎么还有一座桥,原来是在水上。”
脚步声愈近,摘月楼中几人皆是不出声等着镇远元帅,不多会儿,披着黑色大衣,大步而来,身后跟着灰衣瘦小男子,眉目猥琐,对着场上诸位咧嘴一笑,露出五颗黄牙齿。
镇远见四张案子空着左案,毫不客气坐下,一见赵勽,大声道:“元世子也在。”
赵勽鼻尖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将军如今是元帅了,架子也太大了。”像是才知道镇远威逼皇帝封其元帅一般。
何来还立着中间,毫不见外,对着上面远候一拱手,嬉皮笑脸:“侯爷,鄙人姓何单名一个来字,跟同元帅一同来的,快也给我放一张桌子。”何来这般算是无礼,他无官位在身,见着侯爷是要下跪行礼,他这般站着死皮赖脸要跟席,不轰出也要被家人好一顿伺候。
这何来笑眯眯看着远候,大有你不给我加个席我就不走了的架势,镇远并不喝止,想来是有意为之。
远候冷冷瞧着何来。
远候世子道:“来者是客,来人,再摆张案子。”
有家人去拿案子,摆在远候世子下方,又放上清酒,何来一屁股坐上,拿起酒壶往嘴里灌。赵勽一声笑,新奇道:“这人有意思,来我们喝一杯。”
何来听了,打量元世子一眼嗤笑,举着酒壶和赵勽遥遥碰了,一饮而尽,啪!酒杯重重掷在桌上,本事清逸的仙境,被这无赖粗俗打破,何来对着家人说:“站着做什么,快去拿酒!”
镇远大叫一声:“好!”
远候气的嘴角抽搐,阴冷看着何来。远候世子面上也挂不住,方才何来掷酒壶,酒水溅到他面上。
赵勽像是对何来十分有意思,想要再去套近乎,远候世子截住赵勽:“元世子,要开席了。”
赵勽恹恹道:“又无舞姬助兴。”
远候似是想到什么,一挑眼,对着赵勽道:“虽无舞姬,却有一琴师,乃是先帝赏给本候的,善弹筝,不如叫她来。”又对镇远道:“想来元帅是只听羌笛,听不惯筝。”边境过去便是戎族,苦寒之地,常见乐器便是羌笛,远候乃是暗讽镇远听不懂筝音仙乐,只配听些粗糙羌笛,其实羌笛又哪里不好?
镇远像是未听出话外之音,舔了一下干裂的厚唇。
佳肴一道一道上,待到一道烧地龙上来,掀开盖子一瞧,顾白一骇,面色俱白,那服侍的家人见顾白也去看,惊得陶罐掉在地上,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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