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天明。”盖聂伸手接过粥，道。
天明：“大叔，你谢错人啦，这粥是小卫煮的。”
小庄做的？！
应该，能吃的吧......
盖聂想及卫庄以往的厨艺，不禁对眼前的这碗粥，有些抗拒起来。
卫庄：“已经不烫了。”
盖聂回神，看了眼卫庄后，终是舀了勺粥放进嘴里，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
“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卫庄道。
口中残存的味道，是清粥特有的米香，盖聂不免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轻道：“小卫做的——很好吃。”
卫庄这下满意，嘴角不禁带了些许笑意。
天明很想告诉盖聂，小卫庄熬坏了不下五锅粥，才出了这一碗成品，但看了看小卫庄警告的眼神，天明终是忍住了。
得了医仙的照料，盖聂的伤势好得很快。但端木蓉向来性情冷淡，如今却独独对盖聂照顾有加，于是墨家便开始有“端木姑娘心系盖聂”的流言传出。
而盖聂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但即便是盖聂不知道，也总会有人让盖聂知道的。
这日盖聂才从房里出来，就见天明在院子里劈柴。班大师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走到盖聂身边道：“恢复的速度很快啊，普通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这辈子只能在榻上躺着了。”
盖聂对班大师一礼，道：“多亏了有墨家高明的医术，盖某才有幸逃生，实在是感激不尽。”
“哈哈，好说好说。”班大师继续笑道：“不过要谢可别谢我老头儿，这是蓉姑娘的功劳。”
盖聂：“盖聂明白了。”
卫庄刚跟端木蓉说完念端尚在人世，两人回来时正好经过此处。在听了班大师与盖聂的谈话后，卫庄顿时黑了脸色。
什么明白了？！端木蓉还不是飞水阁的人！
见自家阁主目光不善地看向自己，端木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后来，面对卫庄每天刀子似的眼神，端木蓉开始十分自觉地远离盖聂，终于明白自家师父当年的诸多告诫，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端木蓉尽量回避与盖聂接触，但流言依旧是传得风生水起。端木蓉觉得若是再这么下去，自己怕是要从飞水阁除名了。
每日给盖聂诊脉时，端木蓉都是能快则快，即便是有什么需要叮嘱的事宜，也都是让卫庄转达，不敢与盖聂多说半句。
但盖聂担心天明体内的咒印，还有卫庄所中的“毒”，每次想请端木蓉帮忙看看天明跟卫庄的身体状况时，话都不待出口，便被端木蓉以各种理由给躲开了。
如此，便成了端木蓉躲，盖聂追，端木蓉再躲，盖聂再追的情形。
在盖聂又一次被端木蓉冷声打断言辞后，卫庄终是爆发了。
端木蓉离开后，卫庄对盖聂怒道：“你倒是够主动的。怎么，喜欢端木蓉？”
盖聂愣了一下，在想明白卫庄为什么生气后，脸上不禁红了些许。
卫庄以为是自己说中了盖聂的心思，盖聂才会脸红，火气顿时冲上头顶，直接对盖聂质问道：“端木蓉有什么好的？！”
盖聂没说话，面上变得更红了。
卫庄气极，直接摔门而去。
到了院里，就见端木蓉正在晾晒药材。在卫庄满脸阴沉地从端木蓉身边走过时，端木蓉放下手中活计，三指并拢直指苍天，道：“端木蓉在此立誓，属下对盖阁主绝无非分之想。如违此誓，天地当诛。”
卫庄脚下微顿，背对着端木蓉冷声道：“要是他再对你有什么念想，别怪我下手无情。”
“是。”端木蓉头上已有冷汗渗出。
卫庄随后提步离开，但心里却是愈发烦地躁起来。
要是盖聂真的喜欢端木蓉，要怎么办？
☆、闲话
天明：“哎？小卫，你怎么来了？”
卫庄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后院。
天明放下劈柴的斧子，跑过来对卫庄道：“你怎么不在屋里，陪着大叔啊？”
卫庄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是不是墨家的那个怪女人，让你过来干活的？”天明没得到回答，便开始独自猜测道：“他们也开始不给你饭吃了吗？”
“不过大叔说了，‘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也是有道理的。”天明重新拿起斧头，对卫庄道：“我来劈柴，你把我劈完的柴抱到那边放好就行了。”
卫庄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去管地上的柴火：“你觉得，你大叔说的都是对的？”
“那当然了！大叔是最厉害的！”天明感慨完后，又极为神秘地凑近卫庄，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大叔的师弟，就是你爸爸，也是很厉害的。”
卫庄微一挑眉，对天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明：“大叔手臂上有一条疤，我那天看见了，就问大叔伤疤是怎么来的。大叔被我缠得没办法，就给我讲了他跟你爸爸大战‘越王八剑’的事。”
那道伤......
卫庄沉默片刻，对天明嗤笑道：“你也知道，他被你缠得没办法？”
“哎呀，你怎么这么讨厌啊！”天明抱怨完后，开始添油加醋地给卫庄讲起，从盖聂那里听来的陈年旧事：“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听过呢？我告诉你啊，当时他们八个人围着大叔，哦，还有你爸爸......”
卫庄听着听着，原本烦躁的心情开始渐渐平复下来。卫庄与盖聂已经一同经历了太多东西，虽不是时常想起，却已是刻骨铭心。其中羁绊，也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呵，端木蓉算什么？不过是才认识几天而已。真是杞人忧天。一抹笑意再次浮上了卫庄的嘴角。
又过了一会，天明终于是说累了，这才停了下来。
卫庄在旁抱臂笑道：“说完了？”
“没有。”天明舀了瓢水喝完后，擦擦嘴角跑回来继续道：“他们俩啊，跟越王八剑大战了三天三......”
“你这么能胡编乱造，你大叔知道么？”卫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天明道。
卫庄与盖聂确实是同越王八剑交过手，可对战过程从天明嘴里说出来，卫庄却觉得甚是陌生，就如同在听神话故事一般。
“怎么是我胡编乱造呢？你又没见过当时的情形！”天明不服气地道。
“......”卫庄觉得，若是有人说荆天明不是荆轲的亲生儿子，自己一定第一个不相信。
随手一掌，将地上劈好的柴火扫到该放的地方，卫庄心情甚好地开口道：“走吧，去东面的山上转转。”
天明：“那不是要出镜湖？怪女人说了，不让我们乱走的。”
卫庄：“山里有野兔，还有山鸡。”
“我们快走吧！”天明急道。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孔老夫子似乎是说漏了什么啊......
在山里抓了几只野味后，卫庄带着天明往回走。行至半山腰，就见盖聂由山下上来。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辉撒在盖聂身上，衬得盖聂整个人都分外柔和，卫庄轻勾嘴角，缓步朝盖聂走去。
天明：“大叔，你怎么来了？”
盖聂看了看卫庄，而后接过天明手中的野味，轻道：“回去吧。”
☆、第二愿
往山下走了一段后，密林四周隐隐有响动传来，卫庄与盖聂立马戒备起来。
大司命跟少司命带人从暗处走出，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不是盖先生么？”大司命手上红光闪现，已是准备动手的架势：“那就劳烦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盖聂此时重伤未愈，若是打斗起来，不可能会有胜算，但要是逃的话，倒是可以全身而退。
卫庄的内力虽不比往日，但冲出阴阳家的包围绝不是问题，现在只要盖聂护好天明就可以了。
“小卫，你自己保重。我带天明先走。”盖聂低声说完后，便带着天明直接冲了出去。
盖聂身法极快，大司命跟少司命联手，也没有将其拦住。见盖聂成功带着天明脱身，大司命很是恼火，将目光转向卫庄，对阴阳家的弟子吩咐道：“把这个小鬼绑起来！”
此时的卫庄已是满身的煞气，直接将上前的几名阴阳家弟子，全都结果了。
卫庄倒也没恋战，在大司命与少司命合力攻过来时，闪身出了阴阳家的重重包围。
脱困之后，卫庄没有去找盖聂。
在盖聂毫不犹豫地带着天明离开的那一瞬，卫庄只觉自己通体冷的厉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一般。
这种被至亲之人所抛弃的感觉，卫庄一生中试过两回，且都是盖聂给的。
以前卫庄只知道自己在盖聂心里，比不过荆轲、比不过嬴政、比不过那些所谓的梦想，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连荆天明都比不过。
就这么......被扔给阴阳家了么？
若自己真的是个孩子，只怕再也没机会长大了。
这种滋味，是不是也应该让师哥尝尝呢？
卫庄独自坐了很久，最后决定先回鬼谷。正要起身，眼前一片华光闪过，青云再次出现在卫庄面前。
卫庄并没如何惊讶，扫了眼青云后，道：“你倒是守时。”
“那是自然。”青云走到卫庄近前，道：“恩公，我的法力已经恢复，现在就可以帮你复原了。”
现在复原？那自己要穿什么回鬼谷？
青云见卫庄本就不善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想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原因，忙开口道：“恩公放心！变小跟变大是不一样的，要一天之后才会奏效。”
“动手吧。”卫庄冷声道。
“好。”青云应声后，抬手将法诀打到卫庄身上。
☆、分离
待青云收手，卫庄转身便走，青云忙跟了上去：“恩公啊，我说过会满足你三个愿望，上次是我不该贸然出手，所以这两次都不做数，你可以另想三个愿望。”
“不必。”卫庄停下脚步，对青云警告道：“别再跟着我。”
“恩公真的不重新要三个愿望吗？那恩公的第三个愿望又是什么呢？”青云追问道。
愿望么？卫庄现在，只想把盖聂所珍视的东西尽数毁了。但这种事情，假手于人又怎比得上自己动手来的痛快？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心知青云得不到答复便不会离开，卫庄不耐烦地说完后，提步往山下走去。
“也好。”青云继续跟着卫庄，并从头上拿下一根发簪递向卫庄，道：“等恩公日后想好了，只需将此簪置于火上轻烤，我便会过来的。”
卫庄突然停下脚步闪身进了树丛，青云虽不明所以，可不知怎的竟也跟着照做了，之后顺着卫庄的目光看向远处，就见一男子带着一个孩子静静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恩公是要躲那个人吗？我这里有隐身符，贴在身上就可以了。”青云从怀里掏出张符纸，递给卫庄道。
卫庄接过符纸，展开后随意粘在衣袖上，再往身上看，自己果然是已经隐身了。
青云再次将方才的那支簪子递向卫庄，道：“簪子恩公也收起来吧。”
“你还看得见我？”卫庄接了簪子，问道。
“青云是神仙，当然看得见了。”青云又看了眼盖聂那边，对卫庄问道：“恩公可用我将人引开。”
卫庄：“你可以走了。”
“那青云先行一步，恩公自己多加保重。”青云说罢后，便凭空消失于密林之中。
此时天色已晚，天明很是不安地道：“大、大叔，小卫他怎么还没回来，他会不会......”
盖聂：“不会。那些人困不住他的。”
困不住？呵，即便是再天资过人，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只身冲出阴阳家的重重包围？找这种不切实际的理由来自欺欺人，还真是可笑啊。
“大叔，你回去救救小卫吧。”天明已经是快哭了。
盖聂抬手在天明头上抚几下，再次望向密林，轻道：“再等等。”
卫庄眼神一冷，再未多做停留，从盖聂与天明身旁离开。
又等了许久，卫庄依旧是没回来......
“天明，我们回去吧。”盖聂转身，低头轻道：“他——不会回来了。”
☆、机关城
半月后，在墨家的机关城内，盖聂再次见到了卫庄。
盖聂从幽暗的甬道中缓缓走出，就见那人身着玄色大氅，正侧身看向自己。
小庄已经变回来了么？那功力是不是也都恢复了？
盖聂将目光从卫庄身上收回，看了眼跪在大厅中央的端木蓉，而后提步进了大厅。
“......”端木蓉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只盼盖聂别再往自己这边看了。
盖聂料想那天卫庄定是误会了什么才会离开，便率先开了口，想解释一二：“小庄......”
“师哥。”卫庄冷冷说了两字，算是打了招呼，而后便直接提起鲨齿指向盖聂。
“......”跪在大厅中央的端木蓉低头不语，这才明白过来，卫庄一直没有动手拆了机关城，是因为在等盖聂现身。
“既然来了，那就拔剑吧。”卫庄不由分说地攻了上来，迫使盖聂只得出剑防守。
道道剑气与端木蓉擦身而过，那种提心吊胆地感觉着实是不好受，可端木蓉偏又不能撤离，只能跪在大厅中央生生挺着。
在卫庄与盖聂打斗之时，白凤突然出手袭向端木蓉，端木蓉立刻出手回击，甩了三根银针打落白凤的飞羽。
但银针才一出手，端木蓉就后悔了：自己的双手本是被“绑着”的，又怎么能出手呢？
为了不引人怀疑，端木蓉便用身体，接下了一片已经失了力道的飞羽，而后向地上倒去。
在外人看来，都以为是端木蓉舍命替盖聂挡了暗器。
还不等端木蓉躺到地上，身子便被盖聂给扶住了。
盖聂：“端木姑娘！”
“......”感受到卫庄凌厉地目光后，端木蓉只希望盖聂能快点放手。
“端木姑娘，在下还没有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见端木蓉不说话，盖聂不免担心起来。
“......”属下不求回报，您现在放开属下，就是再造之恩了！
盖聂：“端木姑娘，你是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讲么？”
端木蓉已经要被自家的两位阁主给逼哭了，终是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咬了咬牙后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挺尸。
而卫庄见盖聂如此关心端木蓉，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对盖聂冷嘲热讽一番后，便再次同盖聂打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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