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酒杯的清脆碰撞声响起,那甜美而灼热的液体从口腔一路流到了肠胃,叶泽只觉得一阵阵热气直冲大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可这种晕眩完全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他喝酒无论到什么程度,酒劲都不上脸。
于是一杯又一杯,而叶泽喝着喝着,居然在无意识间开始喜欢上那股味道了。
“再来一杯。”他又一次把空酒杯递了过去。
威廉给他倒上,跟着缀了一口红酒,透过明灭恍惚的烛光,他看到餐桌另一头,那向来冷清的青年居然笑得很腼腆。
那带着几分迷离的笑容让他也一愣,抬头看表,电子钟上的数字清晰地蹦到了晚上九点。
“时间不早了,你今晚要不要住我这里?”
叶泽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不用了,我住得很近。”他说着也看了一眼表,却看到了个模糊的重影,甩了甩脑袋,也没把脑中晕乎乎的感觉甩出去。
“要不先到这里吧?我早点回去。”
“也好,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送送你?”威廉有些不放心。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叶泽起身,找了圈他的狼,最终把牙从桌子底下抱了出来,挥手跟威廉道别。
威廉仔细打量了叶泽一番,见他神色如常,脸色既没有泛红也没有泛白,一切表现都很正常,的确没有喝醉的迹象,这才放心笑道:“你的酒量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差啊,好吧,路上小心。”
悬浮车缓缓驶向郊外,不知不觉间,道路两旁已经没有了市中心刺眼的灯光,四下冷清寂寥。
“我要下去走走。”车内的大少爷开口叫停。
“是,少爷。”司机连忙刹车,保镖上前替他拉开车门。
终于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奥维兰深吸一口气,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已接近郊区,没有城市的喧嚣吵闹,静谧和谐。
他转身,继续对随从人员下达任性的命令:“我要自己走走,不许跟过来。”
“这……”保镖面露难色:“少爷。”
奥维兰冷笑:“放心,如果有危险,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叶泽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不听使唤了,温暖的晚风吹过,却像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理智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醉意再次涌了上来。
整个脑袋胀胀的,晕乎乎的,他不言不语地继续走着,努力控制自己的脚步保持稳健。
牙跟在他身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喂养者此刻的异样,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可是叶泽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并无异样,他的黑眸依旧深邃,任谁看去都是一片清明。
他努力回想着回旅店的路,努力保持着身体不东倒西歪,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形象。
站在一个丁字路口,叶泽皱着眉歪着头,审视着前方两条方向截然相反的路,表情严肃而认真,仿佛在做一个很重要的思考题。
最后,他选择了右边的路——
终于走反了!
牙即时发现了这一点,忙用头去拱叶泽,想阻止他继续前行,奈何无果。叶泽已经介于半昏半醒之间了,一个劲儿地闷头朝前走,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片公共绿化带。
彬岛市周边的绿化做得非常好,这附近花团锦簇,绿草如茵,一条条羊肠小道蜿蜒其间,道旁还有供游人休息的长凳,俨然一座公共花园。虽然占地不大,但是是当地居民饭后散心的好地方。
牙嗷呜了半天,他的喂养者也依旧没有反应,它不得已一口咬住叶泽的裤角,不料身子也被拖着一起走了起来。
小家伙愤愤地松了口,纠结着要不要用它那一口锋利的小狼牙直接咬到肉上让叶泽清醒清醒,不过思量半天,几次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好在,它的喂养者没有漫无目的地走太久,他仿佛一个散步散累了的路人,走到林荫小路旁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靠坐在椅背上。
牙跳上椅子,用爪子戳了戳叶泽的大腿,没反应。
它索性跳上了叶泽大腿,直接去拍他的脸,还是没反应。
叶泽闭目靠在长椅上,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这是睡着了!?
幼狼口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它努力朝叶泽拱了拱,不料“哐当”一声,叶泽上半身直直地朝一旁倒去!他侧身躺在了公园长椅上,却依然没有醒。
牙终于泄气,意识到自己挪不动他的事实。
它乖乖地在椅子另一侧趴下,打算陪自己醉酒的喂养者在这里过夜。
晚风拂面,虽然米兰市的气候如初夏般温暖,可夜晚的冷意还是渐渐浮了上来。
牙静静地守在叶泽身边,过了片刻,又蹭啊蹭的挤到了他的怀里,毛茸茸的身子带来了些许体温,可夜风一吹,叶泽还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幼狼的眼中开始有了显而易见的担忧,它看了仍在酣睡中的叶泽,又转身看了眼他们来时的路,思考片刻,终于一咬牙,调头奔向来时的无边夜色。
奥维兰悠闲地走在林荫小路上,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需要知道,周边寂寥无人,这样的环境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可惜这样的好兴致很快又被打扰了,前方密林后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声,他警觉地抬头看去,只见小路前方的转角处,闪过一个人影。
“谁!?”
那人正从公园的长椅上晃晃悠悠地起身,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站起来没一会儿,就又坐了回去,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奥维兰眯了眯眼,路灯很暗,他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或许只是一个可怜的、居无定所的流浪者吧。
他收回了目光,眸中再没有波澜,甚至连不屑的眼神都没有,继续沿着小路朝前走去。
不料就在经过流浪者身边的时候,那人突然站了起来!
年轻的贵公子停下了脚步,斜眼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自己遇到了什么?抢劫么?真是个不错的小插曲。
奥维兰定定地站在原地,正在想该怎样收拾将这个没眼色的家伙。
果然,那个流浪者身子一晃,脚下一滑,佯装成快要摔倒的样子,朝自己扑了过来!
奥维兰当然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触碰到他的身体,不过对于对方的“不怀好意”的举动,他没有感觉到愤怒或不满,反而觉得有些新奇。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夜晚,虽然对方只是个可悲的跳梁小丑,可他依旧觉得新奇。
“出来吧,风精灵。”他薄唇轻启,召唤着体内的另一个生命。
一瞬间,疾风刮过,行成一团小型风暴,风暴中心,一只头顶长着独角,背后长着翅膀,形似幼龙的契约兽渐渐浮现出来——
风系A+级契约兽,四星风精灵!
风精灵慢慢睁开眼睛,猛地煽动翅膀,刹那间,双翼形成两卷飓风,朝叶泽袭去!
☆、Chapter 30
叶泽觉得脑袋沉沉的,身子好像不受控制,意识也很模糊。
耳边忽有风声略过,旋即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向他靠近。他虽然脑子不清醒,但躲避危险的本能还在,于是下意识地侧身,朝另一边倒去。
奥维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在眼前的“流浪汉”近身的瞬间,他似乎知道了这个男人为何行为怪异,或许并非因为图谋不轨——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或许……只是个醉鬼?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契约兽已经毫不客气地又补了一爪子上去。
阻止已经来不及,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醉鬼被掀翻在地。
“好了,回来吧,风精灵。”
奥维兰皱眉,走了过去。
男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奥维兰上前,用他的高档皮鞋踢了踢醉鬼的胳膊:“喂。”
叶泽翻了个身,听见似乎有人在叫他,终于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似乎没什么大碍,就是额头蹭破了一块皮。
借着幽暗的路灯,奥维兰看清了这个醉鬼的脸,年纪似乎不大,应该与自己相仿,长得还挺俊俏。
叶泽的目光缓缓投向了奥维兰,后者却再次皱起了眉——他发现这个人的眼中一片清明,若说他是醉着的,他从没见过哪个醉酒到失去理智的人会有一双这样有神的眼睛,仿佛还带着焦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自己。
叶泽其实真的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只是他醉酒后就这个模样,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清不清醒。
奥维兰抬了抬下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即便当他是误伤,这两个字也是他所能给予对方的最大慰问了,何况自己也算是正当防卫。
叶泽没有说话,歪头盯着奥维兰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后者再次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才开始四下张望,最终又找了个长椅坐下。
真是个让人感到不愉快的插曲,奥维兰顿时没了继续散心的兴致,不再理会这个醉鬼,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而叶泽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上的某些部位被撞得有点疼,仿佛浑身都疼,他靠在椅背上,一点点蜷起了身子。
“叶泽?叶泽?”
当牙终于带着威廉赶来时,靠在长椅上的年轻人已经再度陷入了醉酒后的昏睡中。
幼狼蹭地跳上了长椅,却一眼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伤痕,额角被蹭破了皮,流下一道血迹。
“嗷呜——”幼狼低嚎了一声,它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半晌,却又无力地放松下来。
威廉上前拍了拍叶泽,无奈昏睡中的男人却怎么叫也叫不醒。
于是看似清减的咖啡店老板叹了口气,居然一把就将他打横跑了起来!
虽然这么抱着个大男人看上去有些奇怪,可这在他看来是最方便利落的姿势了。
借着路灯的光芒,他也看清了叶泽额上的伤,在那张俊俏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眼。
“磕到了?”
威廉下意识地想去触碰那道红痕,却奈何两只手都在用着,脚下的幼狼发出一声类似催促的疾呼,他才回过神来,大步朝咖啡厅走去。
将人抱回屋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叶泽依旧没有清醒,威廉给他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拿来治疗仪给他照了照,一切安置好后便也相继入睡,寂静的夜里,唯有一双灰褐色的眼睛仍在月下泛着幽光。
牙小心翼翼地跳上了床,眼睛紧紧盯着叶泽的额头,伤口已经大致愈合,还留下一点红肿的印子,估计要等自行恢复。
它伸出小爪子,似乎很想去触碰一下那里,可是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它已经长出了扎人的指甲。
幼狼有些懊恼地将爪子收了回去,最终,只是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前拱了拱。
窗边月下,它轻轻地蹭着叶泽的额头,半晌,发出了一声近乎疼惜的鼻音……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叶泽惊讶地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
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软软的,热乎乎的,他一个翻身坐起,回头,发现居然是牙,这家伙也趴在床头,小脑袋跟他紧挨着。
叶泽一下子就安心了,看这样子,至少自己不会是遭遇绑架之类的吧?他笑着伸手去戳牙,可还没等指尖碰到那软软的小肚子,幼狼就已经敏锐地睁开了眼。
“早啊牙~这是哪里?”
最后一句虽然问了出来,但他也没指望牙来回答,叶泽环顾四周,就在这时,威廉适时地敲门进来了。
“醒啦。”年轻的咖啡店老板围着浅蓝色的围裙来到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泽一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泽一愣:“威廉?这是哪里?”
“我家。”后者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记不起来了?”
叶泽知道这家咖啡厅是个二层小洋房,一楼的门面用来开店,二楼则是威廉自己居住的地方。他虽然在咖啡店工作了有一阵子,却从来都没上来过,侧身朝窗外看去,果然是自己熟悉的风景。
叶泽眨眨眼,记得昨晚好像多喝了几杯红酒,之后……之后怎么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叶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不是要回家吗,怎么睡在了咖啡店里?
威廉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摇了摇头,解释道:“昨晚你离开没多久,牙就撞门进来了,火急火撩地拽着我就走,我当时就猜大概是你出事了,结果在公园的长椅上发现了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就把你扛回来了。”
他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额角:“你当时大概最迷糊了,头这里都撞破了,不过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还有哪不舒服吗?”
叶泽活动了一下身子,这一动才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有些部位隐隐发疼……
醉酒后的丑态被人撞到,他多少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轻声道:“谢谢,又麻烦你了。”
“没关系。”威廉笑笑:“你先去洗个澡,然后下来吃早饭吧,早餐快好了。”
叶泽推开浴室的门,脱下上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多了好几处淤青,怪不得疼呢。
他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到底也没想起来什么,爷爷不是说自己醉酒后挺安静的吗?怎么安静到把自己搞成这样?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他果然不适合喝酒。
水从花洒中哗哗流下,叶泽正冲着澡,突然,浴室的门开开了一条缝!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威廉不会趁这会儿上来的,也就没锁门,自己此刻毕竟光着身子,于是下意识关了水,想找块浴巾来遮一下。
待看清楚来人,啊不,来狼,叶泽顿时哭笑不得。
“牙,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开门了!
幼狼那双灰褐色的眼珠动了动,非但没有出去,反而慢悠悠地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前爪扒上了浴池边缘,抬头直勾勾地瞅着他。
叶泽:“……”
虽然对方只是一只狼崽子,但被这么注视着裸体的感觉还真是……叶泽默默地伸手扯过浴巾系上,这才伸出湿漉漉的手点了点它的鼻尖,“怎么了?饿了吗?饭马上就好,你先出去等会儿,我这就冲好了。”
幼狼抖了抖身子,依旧不走。
叶泽无奈,看它身上有些毛都黏在一起了,问:“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每次帮牙洗澡都是个问题,这大概是犬科动物的天性,都很不喜欢自己的毛沾水,一进浴池各种扑腾。
可这回情况有些不同了,幼狼闻言耳朵动了动,下一刻,居然直接跳!进!了!浴!池!
叶泽跟他大眼对小眼,相对无言,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蹲下来摸了摸它:“给你洗澡可以,不过你可不许折腾,我们速战速决,威廉还等着开饭呢。”
幼狼乖乖地蹲在浴池里,虽然它讨厌被弄湿的感觉,不过……它抬头看了眼叶泽,水珠顺着男人的发梢滴下,顺着他光滑的皮肤流过那年轻健壮的躯体,幼狼舔了舔嘴唇,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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