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看着他没有动作,眼睛已经开始泛红。这不是生气,只是面对挑衅和危险的下意识反应。
他为什么要听对方的话?不用应战,他也照样能达到目的,所以不要紧张……
“殿下,若你不应战,我只能默认为你输了。”乌克莱德在元老院最中间大声说道,“我还是剑圣一天,剑塔的人就必须跟随我一天!只有死,没有退!”
他是在说,如果凯文不应战,那么他即使屠尽帝都大半武者,也不会让凯文染指一分。
而另一方面,即使他不杀人,凯文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也不会如同往昔,这在武者心中更是如此。
顷刻间,元老院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爹放大招了!
不应战,谋划付诸东流;应战,说不定就被老爹一刀斩了……
所以,又是雪山飞狐的那个问题:那一刀,到底砍没砍下去呢!!!!
☆、应战
凯文的手已经不再神经质地动作了。他把手拿了回来,十指相扣,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他露出了掌控的笑容,高傲而冷漠地回答道:“好,我应战。”
露西亚公爵和吉尔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剑圣已经大声说道:“三天之后我在胜利广场等您,殿下!”
他说完这句话,露西亚公爵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宣布散会。元老们没有离开,窃窃私语迅速淹没了这个不算大的建筑。
凯文快步离开了这里,通过吊顶的走廊向外走。露西亚公爵在他旁边紧张地说道:“殿下,你知道您在做什么么?你真的想跟剑圣比武力?他会趁机杀死您的!”
“我没有别的办法,难道真的坐视他毁掉剑塔的一切么?”
“殿下,这句话不好听,但是您应该懂得舍弃!让他们去死吧,殿下您还有别的牌可用!”
凯文嘴角勾了勾,露西亚公爵觉得自己听见了一声冷笑,却又不太真切:“你是说你么?”
露西亚公爵一愣。
凯文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接了下去:“露西亚卿,我信任你的忠诚,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这还不够……只有你还不够……”
露西亚公爵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觉得一个扭曲的影子从这位光辉的王子脚下延伸了出来。
凯文坐上马车之后,直挺挺地坐着,目视前方如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吉尔跟着进入马车,担心地伸手拍了拍他,却感觉身上一重,对方将力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吉尔完全没有料到,差点被他弄倒。加上力道支撑着对方,他这才发觉对方在不停地颤抖着,牙齿如发条般地上下碰撞,手指紧张地痉挛着。
“抱歉……”声音从对方颤抖的牙床中如一条曲线般挤了出来,“借我靠一会儿。”
吉尔看着他,面容舒展开来,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将对方蜷曲的手指一根一根展平。
在元老院那个傲慢地接下挑战的凯文是虚假的,不屑地回答露西亚大公的小王子也是虚假的,这个强撑了一路最后才在他的肩膀上流露出恐惧的人才是真实的凯文。或许他才刚刚看见,或许他早已看见,只是今天才正视它。
他的小王子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会在不死不休的战斗前退却,会害怕受到伤害,会哭泣,也会流泪……
凯文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把头埋在吉尔的怀里,在吉尔的轻拍中渐渐停止了颤抖。
“吉尔,如果我被你的父亲杀死,你是不是会像原谅我一样原谅他呢?”凯文在吉尔的怀里,紧紧拥抱着情人,睁着一双同时容纳了天空和海洋的眼睛,呢喃着问道。
吉尔看着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起来。
这双蓝眼睛中天真无邪和阴沉狠辣同时存在,就像是面前这个在快乐之前就已经长大的男人。
“我会保护你的。”吉尔把手放在凯文的眼睛上,“所以,安心吧。”
他的小王子杀死了无数个无法解决问题的、懦弱无能的自己才来到了今天,他本来今天还要再杀死一个。
凯文本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来对剑塔徐徐图之,最后为什么选择这个急功近利无比差劲的方法,吉尔想自己知道原因。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无法置身事外。
即使放弃原则,他也不想失去自己的爱人。
对战的消息飞快地传开了,赌场当天就开了盘,起初两人的赔率差不多。但随着现任剑圣的资料一一曝光,他的赔率暴跌,凯文的赔率却一路攀升。
第二天,凯文正在训练,塞西莉亚公主一路冲了进来。她显然没有休息就直接来找凯文乐,满脸的疲倦和灰尘,这遮掩不住她的怒意。
“凯文,你在发生么疯?!你会被剑圣弄死的!”塞西莉亚又生气又着急,偏偏自己的哥哥还不当回事,“不管你再怎么自信,事实就是他比你强一百条街!”
凯文耸了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剑圣阁下也是体面人,不会做出残暴的事情的……”
“我知道!你就是因为有那个圣——唔唔唔……”
凯文一把捂住了妹妹的嘴,朝迎面走来的吉尔笑了笑。他刚刚对战的人就是他。两人都没有用出真本事,不过是恢复一下战斗的触感罢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乌克莱德那样随时随地进入战斗状态的。
吉尔笑嘻嘻地捏了捏塞西莉亚的脸:“哟,知道关心哥哥嘛。公主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哼,平时正事不知道做。”凯文挑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妹妹,竖起一根指头要求道,“别在这里说敏感话题。”
塞西莉亚乖乖点了点头,凯文这才放开手,让她自由说话。
塞西莉亚一自由就原形毕露,抓着凯文的胳膊不放:“你想去送死么?没问题,在那之前先把帝国的国库拨给我,省得浪费了!”
凯文拉开书房的门,三个人一起走进去各自找地方坐下,王子这才说:“别担心我,莉亚。我知道要保护自己,如果他要杀我我就投降,吉尔会来保护我的。”
“保证不让王子殿下受伤,放心吧,莉亚。”
塞西莉亚怀疑地看着凯文:“真的么?你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么?”
“……我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我很清楚这点,不会去刻意找死的。”
“在你眼中,必输的战斗是没有意义进行的。你到底有多少把握?用圣遗物能战胜他么?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
兄妹两人的蓝眼睛相对,凯文看了一眼吉尔,欲言又止。
蓝发魔法师耸了耸肩,告诉塞西莉亚:“光凭借圣遗物想战胜父亲是很难的。实际上,在我所知道的所有人当中,能够战胜他的一个都没有。”
塞西莉亚眉毛耷拉了下来,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你会有个这么麻烦的父亲啊?你去跟他说让他投降可以么?”
“这个恐怕很难。”
塞西莉亚眼珠转了转:“那我们绑架你去威胁他呢?”
凯文脸色沉了下来,呵斥道:“塞西莉亚!”然后担心地看了吉尔一眼。
吉尔倒是不以为意,回给凯文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说道:“可惜父亲知道我能做到什么,他一定不会相信这样拙劣的绑架。如果我真的为了凯文被你们弄死,他也一定觉得是我咎由自取吧。”
“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凯文不容反驳地决定了下来,“不用担心,莉亚,我们有办法的。虽然一个人不能战胜剑圣,但是两个人还是很有可能的。”
塞西莉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们两人,说道:“你们打算作弊?”
“如果我爹一剑把凯文半个脑袋削下来,我一定会发疯的。”吉尔搂住凯文的肩膀,“我在为爱而战。”
塞西莉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我为刚才的话道歉。原谅我,吉尔,我只是太在意哥哥了。”
“好了,塞西莉亚,说完话就出去吧。我还要夜以继日地练习以免被削掉半个脑袋呢。”凯文懒洋洋地靠在吉尔的怀里,冲着自己的妹妹眨了眨眼睛。
塞西莉亚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转身离开了。凯文叫来了书记官,让他回头给塞西莉亚拨钱。
“你真疼妹妹。”
“你还不是一样么?”两个妹控相视而笑,然后相互接吻。
吉尔松开凯文,坐在他的对面:“我总觉得塞西莉亚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你。”
“当她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的。如果她不告诉我,那就是她还没有准备好,我也没必要问。”凯文对此心不在焉,他教育妹妹可从来不会溺爱,“比起那个,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了,你怎么不关心?”
吉尔有点好笑,手在他的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说道:“我不是一直在关心你么?”
“我想要更多。”凯文理直气壮地说道。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吉尔温和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吉尔的战斗力比老爹略高,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处于巅峰状态,所以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到人呢……
老爹这一手虽然后患多多,但是效果是相当好,完全把劣势转化为优势了。
☆、托付
战斗是两败俱伤的事。这是说,提出这场战斗的人可能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胸有成足,他和被迫应战的人一样焦头烂额。
莱斯利这个时候就扮演了焦头烂额的那个角色,他听到乌克莱德的决定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啊”了半天,眼前一黑,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武力无敌的师兄坐在他的旁边,靠着椅背打瞌睡。莱斯利心里深感丢脸,咳嗽了一声,想提示师兄自己已经醒了。
可惜乌克莱德的警示系统相当完备,只感受杀意,不感受响声。莱斯利咳了半天都没能把对方弄醒,只好摸了床头一本书,朝着师兄扔去。
书在乌克莱德的鼻梁前停住,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剑圣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清面前的情况之后又溢满了慵懒。乌克莱德放下书,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你醒了。喝点水吧。”
莱斯利坐起来,喝了一口水,转过头问乌克莱德:“你打算怎么办?你真的想要杀了凯文王子吗?”
“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师兄。但是,难道你真的想要毁掉我们的家族么?就算是老师,也没法承受失去了继承人的王室的愤怒,整个白象领都可能会被他们夷为平地。”莱斯利苦笑道,“你不会真的打算让这些发生吧。”
乌克莱德靠在椅背上,摸着鼻子:“如果他们真的打到白象领,我就带大家投靠血色平原,借巫军的力量对抗王室的军队。”
莱斯利大惊:“你是想要掀起战争么?”
“……我也不知道。”乌克莱德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莱斯利愣了半天,莫名有了信心。这信心很奇怪,有点儿像早上起来不小心喝下去的刷牙水,甜滋滋凉爽爽,但就是让你笑不出来。
他说:“那巴洛克大人呢?”
乌克莱德没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披上了外套。莱斯利连忙爬起来:“等等,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好好休息。这几天辛苦你了。”乌克莱德朝他笑了笑,独自离开了房间。
他去了一个小广场,那里到处都是人,艺人们在每一个角落站着,吹着黑管,拉着小提琴,唱着歌,前面的盒子或者帽子里有零散的两三个硬币,运气好还能弄到金币。
乌克莱德在广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买来报纸,好遮挡住自己的脸。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上面关于自己的介绍,对战斗结果的各种预测,一边说:“道格,下午好。”
“下午好,剑圣大人。真不敢相信你之前做了什么。”椅子的另一边,红发的青年笑眯眯地回答他。谁都不会想到,在剑圣与王储公然决裂的第二天,王储的幕僚就暗地与剑圣见面了。
乌克莱德冷静地说:“王子的举动恐怕更让人意外吧。”
“应该说,我已经习惯了。他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意外。”道格拉斯耸了耸肩,“进入正题吧。巴洛克很好,我已经完全复原了之前的样子——除了脸,我对他的容貌做了微调。我总不能让王储看见我把巴洛克的机械玩偶放在家里吧,那样他准以为我是个疯子。话说回来,你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了么?”
乌克莱德微微摇了摇头。为巴洛克塑造机械之身的是道格拉斯,为他链接不灭灵魂的人……乌克莱德却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乌克莱德在报纸后面看向道格拉斯,“告诉我。”
“真糟糕,剑圣大人。”道格拉斯叹了口气,“你这样要我怎么把他交给你呢?你这次可弄错了,我的确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大概能够猜到。在这个帝都之中,有资格触碰灵魂的,也只有教廷了。在将近十年之前,巴洛克能和教廷里的谁接触呢?”
乌克莱德心中微微一动:“你查不下去了?”
道格拉斯耸了耸肩:“每个人都能信仰神,但只有出身高贵的人才能在教廷里信仰神。之前我的出身不那么好,好不容易奥利弗和我的关系有所改善,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很抱歉。”
“这怪不了你,乌克莱德,这是王储做的局,你只是不想坐以待毙。”道格拉斯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但是如果说有,你记住我说的话吧,这是我最后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了。我会把他送到你手上,记得查收。”
乌克莱德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着说道:“你也选择了王储么?”
“他很慷慨,而且不仅仅是慷慨。”红发的美青年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拍了拍乌克莱德的肩膀,“别人都说他必死无疑,我却觉得,是你在对他发起挑战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输了赢了,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剑圣阁下,你做这种事情,是想感动谁啊?”
乌克莱德沉默地看报,等待红发青年离开,良久方从嘴边漏出了心声:“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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