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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古代架空)——百五分可乐

时间:2018-01-04 11:30:25  作者:百五分可乐
  两边已经混战到了一起,顾知歌对上冯管家,勉强可支撑一阵,但那两位少侠武功虽高,却敌不过四名侍卫心志如一、战斗经验丰富又下手狠辣,眼见就要被击败。
  正在此危急时刻,十数枚箭矢接连破空而来,顾知督躲避不及,肩头便被射穿,其他三位侍卫经验较丰富些,饶是如此,也是手忙脚乱,失了上风。
  谢羽生愕然,下一刻便发觉自己已被人拦腰扛起,来人竟是趁诸人忙于战斗疏于观察,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抱着把连发弓弩——也不知道这种军中禁品他从何得来,熟练地再次射出十数支箭矢,阻了三名侍卫的脚步,脚下如有风雷,很快便抵达浅苍城城墙之下,一晃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知还?”谢羽生傻傻问道,忍不住把嘴角咧得弯弯,果然,还是他救回来死士最为忠诚又有能耐了!
  带着人从走私贩子的地道进了城的顾知还叹口气,“顾公子,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不过你当初救我一命,我现在也为你解一命之难,如今,算是两清了吧。”
  “……啊?”
  第十二章
  “什么?”金针刺穴提神的副作用真大啊,看,自己都幻听了。
  顾知还拍拍公子的肩膀,“我都想好了,以后就到西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放羊牧马,再也不回中原了,这次救你算是危难之中吧,应该够报答你了,顶多再帮你安全抵达天水就好了。”
  谢羽生摸出根金针,捻转着刺了听宫穴几下,觉得有信心不幻听了,“你再说一遍?我刚才可能是听漏了什么。知还,你愿来此和我同生共死,我……”
  顾知还终于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
  “我报了你的恩就完了啊,为什么要和你同生共死?”
  “……你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的吗?”
  顾知还惊骇地发现,他可能一直看错了谢羽生。
  有能力控制他人时言谈高深莫测那是心机深沉,没能力性命掌于他人之手时妄言那就是傻。
  谢羽生不是心机深沉,只是傻。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杀之。”顾知还抽出短刀,贴在谢羽生的脖颈上,“我没说过以身相许,那是你自己说的。”
  刀刃的冰凉让谢羽生愣住了。
  这实在是他平生从未有过的体验,几乎算得上令人兴奋的刺激。
  知还持刀的样子真是特别好看,有种凛然的美,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一点,他一定要把这条记下,日后再提,定然别有风味。
  纵使在这种情况下谢羽生依然在想些别的,但他的嘴却自动地回答了顾知还的问题。
  “但我并没有性命之忧,你就算把我从那里带过来也不能算报完了我的恩情,这二者并不对等。”
  顾知还收刀入鞘,“所以呢?”
  “你如果在这里杀了我,将会很麻烦,别的不说,单我刚才在你身上下的药就会指引知歌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顺带一提,知歌只是我的影卫,我不喜欢他,你不要想多了。”
  顾知还并没发现他何时下药,这可能是唬人的手段,也可能是高明的技艺——考虑到那碗补身汤,他姑且信一次。
  “相反的,我即将奔赴天水,战场上多得是机会让我变得半死不活,你就可以照原样救我一命,然后我们就两清了,君无戏言——不过我很伤心呢,知还,为什么你会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呢?”
  顾知还奇道,“当了二十三年死士,谁会想继续做奴仆啊?”
  “你都当了二十三年死士了,真以为自己还能做个普通的自由人吗?”谢羽生笑了起来,“留在我身边才是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
  顾知还骤然冷了脸。
  接下来数日,他都不曾与谢羽生交谈过一次。
  浅苍城的城守客瑾南这几天过得相当恍惚。
  他听说了西北的柔然进犯,好在浅苍位于天水西南,与南面诸城互为犄角,因此柔然放弃了这么一条攻打麻烦油水又不多的线路,他本以为可以安稳过几天日子。
  然而,世间好事总有这么个然而。
  晋王殿下从天而降,凭印信调走了此地粮仓堆积的所有存粮,他当然想过抵抗,因为这不和规矩,即使是亲王也不得随意干政——但那把抵着他脖子的刀实在太真实。
  “你若是不肯干,我就换个肯的。打败柔然得胜归来后,你猜皇兄会追究浅苍城守因为害怕柔然进攻暴毙而亡这种丢了朝廷的脸的事情吗?”
  他不敢猜,屈辱地同意了。
  不过几天后,从横无关得到的消息令他稍感安慰。
  横无关的副将张巍时和守将俞连山大吵一架,率领三分之一守军跟随晋王离去,前往天水。
  俞连山一向以治下严谨在西北闻名,这下他真是面子里子输了个干净,对比得他个文官被武力强迫完全不丢人了。
  “呃,义士为何一直打量在下?”张巍时汗颜地问道。
  他是没太看懂顾知还整天冷着张脸保护晋王、晋王又笑眯眯地跟在他身边不断说些奇怪的话即使被刀比了脖子也不恼是什么关系,索性以江湖义士笼统而称。
  “我有点儿好奇,你看上去挺聪明的,为什么会被他的话骗到天水去?”顾知还抬眼。
  张巍时回头看了看正盯着他们这边的晋王,似有所悟,“这并不是欺骗啊。无论这一战结果为何,晋王殿下都会身陷天大的麻烦之中,这天塌了他都愿意在前顶着,我又怎能不追随其后。”
  “……我原以为你们至少有点儿自己的思想,没想到你比他的侍卫们更无主见。你就这么想当他的奴仆?”
  “主见?奴仆?噗,哈哈哈哈。”张巍时大笑起来,“不,这是我心之所向,他正好在那前方而已。职责所在,我始终下不了决心离开横无关。但要我无所事事地等着天水沦丧,百姓惨遭掠夺屠戮……万无可能。”
  顾知还越发困惑了,但眼看也无法把谈话继续下去,遂决定过后再谈。
  能为天下大义为百姓之命,对自己的主将拔剑相向的张巍时其实暗地里颇得他的好感。
  他觉得这人应该同他一样,具备一颗自由的心才对。
  这谈话没有继续。
  接下来的数日,光是借着天黑偷袭柔然军营、引开其注意力,再将大部和运送的粮草安全运入天水便足以令人无暇顾及其他。
  顾知还无法再向张巍时询问自己的困惑了。
  因为后者已在掩护大队入城之夜,死在流箭之下。
  第十三章
  杨素修咳了起来,他前天在城墙上指挥调动人手防御时吼破了嗓子,至今仍是砂砾刮磨般地痛着。
  八月末的风已冷到人骨子里。
  这样冰冷的秋天,居然真的有援军和粮草来了,还是晋王亲自押运。
  今年春夏少雨,北方大片的牧场寸草不生,柔然一族如果不南下打劫,入冬后果可想而知。
  无奈他在数月前进谏的奏章石沉大海,到最后他只得到了死守的命令。
  他以为这里早已被抛弃,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是拼尽生命拖到严冬来临。
  “杨将军,你快去休息吧,早就过了轮班的时辰了。”顾知还如同一片薄薄的影子般从塔楼中的阴影里出现。
  “我还不困,多谢关心。”杨素修点点头,“你去劝劝殿下早些歇息才是,他十二个时辰没合过眼了,又不比你我有武功在身。”
  顾知还皱了皱鼻子,“让他使劲折腾吧,早日倒下,早日救他一命,我早日重获自由。”
  杨素修想起晋王抓紧一切治疗伤者和倒地休息的间隙对着顾知还抛去无数个哀怨媚眼的场景,纵使夜风冰冷,空中弥散着一股血腥和木石烧焦后的臭味,他也忍不住猛地吸了几大口气,压住伴随笑意从肋骨上传来的钝痛。
  “难怪,难怪。”他还剩最后一段城墙没有巡视完,索性朝着顾知还招招手,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一边继续道,“难怪你会来找我抱怨,而对晋王殿下只施以白眼。你觉得我和你是一样的,被君臣之别约束着不得不侍奉殿下为主,但你又觉得,以你我的能力,本可选择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对吗?”
  顾知还有些茫然,交浅言深本是大忌,何况是千面又擅诡言骗人的他。
  他无意中绷紧了脊背。
  杨素修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将自己的长枪在地上一杵,“无论是你还是殿下,都并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你们之前都生活在最不自由的地方。不过,谁不是如此呢?我杨家世代镇守边关,我幼时也爱那书上戏里的风流才子、白衣剑侠,但我所习长枪所学韬略,眼中所见大漠荒山,和在这样的条件下艰苦度日的百姓。我不可能抛弃他们,不可能离开这城池土地,却又遭逢如此绝境。殿下来了,我因此而敬重他。”
  他正好走到一个昏昏欲睡的士兵背后,便用了枪柄将其轻轻打醒,笑骂几声。
  “百姓为生计拘于土地,朝夕劳作;士卒为劳役困于边城,日夜不休;你看,就连号称苍天之子、黄金雄鹰的柔然大汗,也不得不为了过冬的食粮,驱使子女属民,不远千里进犯我朝,将他的子民消耗在这城墙之下。谁是真正自由的呢?好歹我还算遵循己心而作为。”
  他的嗓音越发沙哑,却笑得越发豪爽痛快。
  “你觉得自己是不自由的,那只因你坚持着自己做事的准则,有恩必报;心中又仰慕为国为民之大义者,所以一直逡巡于此而不肯离去。不然,以你的身手,悄然而去,也无人可知。那些前来襄助的侠客,你虽然言谈多有不屑,心中却颇为向往吧。无论死士或者侠士,你也是个江湖人。”
  杨素修拍了拍顾知还的肩膀,“殿下并非我的主人,他只正好在我所行之道上;他也不是你的主人,只正好是你报恩的对象而已。放轻松一点,不要这么苦大仇深。”
  “……类似的话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这是我心之所向,他正好在那前方而已。
  顾知还复述了这句话。
  杨素修怔了怔,“巍时啊……”
  他长叹着离开了城墙,自去休息。
  顾知还看着他突然萧瑟起来的背影,发起呆来。
  “知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谢羽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他痴痴的样子仿佛为情所伤,不由警惕地看向杨素修离去的地方。
  自从到了天水,知还就特别爱围着那杨将军转,这是要变心啊!
  那杨素修哪里好了!瞧他那少白头、愁苦纹,说他还不满三十岁都没人信!
  顾知还回了神,看向谢羽生。
  此刻后者一身被污得黑一块白一块的直襟短袍,脸上还有一抹没擦干净的血垢,累得眼下青黑一片,却仍是一股伸长了脖子自鸣得意的丹鹤模样。
  挺可笑的。
  于是他便笑了起来,伸手抹掉了那道血污。
  “公子,你为何还不去休息?”
  谢羽生梦游般跟着他回了休憩的屋舍,合衣而眠。
  他这一晚做了个好梦,梦中他救回来的小死士对他粲然一笑,伸手抚过他的脸颊,一字一句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第十四章
  谢羽生咬了一口硬邦邦的干馒头,就着冰得人一个激灵的水咽下去,觉得自己的牙是不能好了。
  他看向旁边面无表情地吃着同样食水的顾知还,不禁怀疑起死士的培养过程是否包括了锻炼一口钢牙的课程。
  顾知还吃得很快,完事后看了眼愁眉苦脸瞪着干馒头的谢羽生,伸出手去,握过水囊,不一会儿,水就热了。
  谢羽生简直感激涕零。
  攻城梯被架上来时这个剁口的士兵正好被火箭射穿了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嚎叫,周围剁口的士兵也自顾不暇,下面的敌人一时无人阻挡,纷纷爬了上来。
  他们衔着铁刀背着短矛,爬上来后便用带着的绳索将梯身和缺口的石柱绑紧。
  支援的士卒举着长枪冲杀过来,被刚爬上来的蛮兵一箭射在了胳膊上。
  而后似洪水在决了堤的口子汹涌而入的,他们爬上来得越来越多,压制官兵的火箭停了,黑压压的人头从城墙上冒出来,带着嗜血的狂喜盯着阻挠的人们。
  四五枝长枪一齐围刺了去,深深穿进血肉内脏之中,枪头被血污染成了黑褐色;粗糙的铁刀唯一雪亮的那点儿刃狠狠地剁砍着人的咽喉,砸出满地的血沫和碎骨烂肉,刀口都卷了起来;箭矢朝着人群密集处乱飞,不需瞄准便可伤人,不时有肮脏的手从地上死掉或半死的人体上拔出箭来,再射出去;人们举起厚皮和藤条编织的长盾遮蔽身体,又时不时不得不把它们按在地面扑灭火箭点燃的烈焰。
  战线慢慢被拉长,一道黑影正在此时从高高的塔楼上飞下,利落地左右开弓,双手持短刃划出两条血线,顿时血如喷泉而出!
  顾知还本在保护上城墙的券门,并把伤兵送到守在券门附近医治的谢羽生手上,然而随着事态越发紧急,谢羽生坚决地声称自己很安全,赶他上去挽回危情。
  虽然杨素修多次表达了对晋王殿下以千金之体亲历前线涉险的种种不赞同,但他留下看守的士兵在顾知还面前,毫无作用;谢羽生的理由也很充分,不让他历险,怎么能性命攸关被顾知还救呢?不被救顾知还怎能报恩呢?
  杀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他们在他眼中充满了破绽——数量才是关键问题。
  顾知还一掌拍向城墙,把自己反弹开去,勉强躲开了一支冲着他心口飞来的箭。
  敌方人太多了,他惯用的短刃不太适合长时间作战。
  他从地上捡起把长刀,试着舞了舞,不太趁手,但也别无他选,便从躲箭的女墙后冲出,朝着柔然士兵爬上来的剁口艰难前进。
  他右手持刀狠狠对上胳膊有他两倍粗的蛮兵挥来的斧子,内力生生震得对方虎口裂开斧柄脱手,左手欺进对方胸口,瞄准了下颌那一片乱糟糟的胡子下柔软的皮肤,一剑刺入!
  他抓着这大汉的尸体作为盾牌向前挪步,抵挡流矢和飞火,给予每个遇上的敌军一个死的礼物。
  他的效率太出众,终于遭到了重点对待,一个脸黑黑的汉子嚷着他听不懂的话扑了过来,手中弯刀如新月划破夜空,刁钻地绕过他挡在前面的尸体咬上他的手,他不得不缩了手,把尸体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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