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本来也不想无缝衔接,拿了项目提成准备联系旅行社去东南亚游一周。但新公司老用年前入职,就补他一份年终奖的条件诱惑他,害他立即收拾家当搬去了城北高新区,只休息了一个周末便去参加面试。
像他这样跳槽的员工不需要跟应届一块挤在人事那儿排队,周一过去直接跟领导谈话,聊聊个人情况,也就不必紧张地准备什么。但他面试的时间似乎不太巧,和他面对面单独谈话的只有副总,大老板是男是女都没见着。
等秦少游正式入职了才从现在的同事口中晓得,原来总部重新任命了一个年轻的总经理过来,人还没到呢,他们下面这些老员工也都忐忑不安的想见一见庐山真面目。
他听同事们捕风捉影的传总部下来的那位可能是个怎么样的人,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总觉得很耳熟。鱼头半是打趣半是安慰道:“你这是思.春的劲头还没散,听谁都代入了樱吹雪。姓姚的全国没有一个亿,也得有几千万,就一定是他姚若邻?年轻漂亮的富二代更是海了去了,吹得跟嫦娥似的,依我看绝对不是他,他长得只比一般臭男人好看一点点而已。”
秦少游一想也对,姚若邻再漂亮都是带把儿的,同事用色如春花形容,可花不是形容女人的吗?这都能和姚若邻碰上,他明天就去买彩票,包管中头奖。
谁知刚和鱼头说完,办公室门口突然一阵骚动,秦少游打过照面的副总跟在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身后,他透过玻璃去看被众星捧着的那轮冰岛孤月,却看一张极其熟悉的明艳六角脸——
竟然是姚若邻!
作者有话要说:
姚若邻: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秦少游(咬牙切齿的看向鱼头):我怎么认识你这种乌鸦嘴?
鱼头(拐杖都不需要杵,一个激灵从病房上翻起来):快,彩票号码报给我,老子要中五百万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一整个上午秦少游都在一面做草案一面腹诽鱼头那张乌鸦嘴,甚至怀疑自己最近诸事不顺正是因为和他说多了话,被他过了衰气。
鱼头好心安慰,反被他喷了一身黑,连连喊冤:“你别赖我,是你先提姚若邻的,你天天记挂着他,这回终于心想事成了。”趁秦少游不在眼前,自个儿在病床上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接着又揶揄道:“你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多少夫妻想凑进同一个单位工作都没门路调岗;你和他倒好,随随便便换个工作,就不约而同的吃到一个大锅里煮的饭了。”
秦少游嗤笑道:“人家是一把手,怎么可能跟我这种小职员吃一个锅。”说着,想到之前和姚若邻聊了点跳槽的事,姚若邻笑眯眯的祝他鹏程万里,他竟然同人家说你别来拆我台,肚里的肠子都要一根一根悔断了。
谁会想到,他秦少游日后能不能鹏程万里,还真得仰仗给他搭台子的姚若邻姚总?
临近中午,姚若邻除了早上露面那一刻引发了骚动,便再没有发出过任何动静了。秦少游略微安心,暂时放下了这块石头,和部门里的同事一块儿出去吃饭。
公司里的食堂还未整修完,这个月多发了餐补让员工们去附近的快餐店将就一下。高新区位置偏远,几乎是城市最边缘的地带,虽然各种公司和企业盘踞,但常驻居民稀少,商业街自然比不上市内繁荣。短短的一条路,除了沃尔玛超市和几家著名的快消服装品牌,就挑不出多少有模有样的店面了。
幸好不少人是开车来上班的,往东面开几站公交车车站,会看见一个大型游乐园,附近建了购物广场,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秦少游这段时间就被同事们带着下馆子,到处尝鲜。适逢今天降温,空气里带着湿冷的寒意,室内空调一开,玻璃窗外就结了白蒙蒙的雾,令坐在窗下的人突然很想去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才出电梯就瞧见副总在大堂里等人,门口还停了他私人的车,看样子是单独约了谁要出门。秦少游下意识从最外边往同事们中间插,生怕副总等的人是姚若邻,现在这种节骨眼上万一碰到了得多尴尬啊?
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秦少游快走出公司大门时,背后陡然响起熟悉又久违的说话声,温温柔柔的,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江南口音,喊他:“秦少游?这么巧,你也在这儿上班?”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明着暗着朝他所在的方向聚焦。秦少游脚下不免一顿,讪讪回过头,嘴角浮着一抹虚情假意的笑,客气地唤了一句“姚总”,回话的腔调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我新换的工作,没想到这么有缘分。”
姚若邻跟着扬了扬唇角,直线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并没有做过多的寒暄就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对话;这举动使得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很熟稔,又似乎只是点头之交的客套,颇惹人遐想。
当初秦少游入职面试,姚若邻不在国内便交由副总代为谈话,那位姓廖的副总早将情况实时转述给了他知道,惊讶也早就惊讶过了。此番当着公司众人的面故意来这么一手,正是坏心眼的想耍一耍秦少游——他一望见廖副总便往人堆里藏,有意躲谁似的小动作,姚若邻在背后看得一清二楚。
偏不让他如意。
果然秦少游去地下车库取了车出来的时候,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廖副总的座驾变成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才慢吞吞地踩下油门。一是为了避开姚若邻,二是为了避开神情暧昧的同事。他心里盘算着等下开到半路上,就借口说车子出毛病了,推掉中午的约,省得在饭桌上被人追问不休。
电话他也不是很乐意打,怕那头当面提起,只好在微信上说。消息一发完,就把手机丢副驾驶座上,准备折回公司。
但还没调头廖副总就亲自找他问情况,他瞟了一眼锁屏上的微信消息,不敢晾着领导,正准备重复事先编好的理由圆过去,铃声又响了。秦少游赶紧把车停好,接通了,廖副总热切又和蔼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小秦啊,你现在开上哪个路段了?我去接你啊。”
秦少游被他开门见山的一问,立马明白了廖副总此刻正跟他部门同事在一块儿呢。平时不见领导这么关心他,现在非撵着他过去,拿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姚若邻的主意。他连忙婉拒,跟廖副总打太极,两个人扯皮扯了半天,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一把嗓音:“秦少游,你真不来?”
姚若邻虽然在笑,但语气不太和善,听着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廖副总那条微信原本是他想发的,却不知秦少游何时拉黑了他。
“我……”秦少游莫名地脊背发凉,暗忖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对方还是开薪水的大老板,于是口风一转,谄媚道:“我自己打车过去,不麻烦廖总和姚总了。”
倒霉催的花钱叫了拖车行来把车拖回公司,自个儿又掏腰包拦辆出租赶过去赴鸿门宴。
姚若邻这一回倒不是故意整秦少游的。他不久前去国外找方祁连玩,住在他名下的私人小岛上天天陪着他吃海鲜烩饭和蔬菜沙拉。海鲜烩饭是当地的特色,调味奇怪不说,夹生的米还险些噎着姚若邻;蔬菜沙拉则是方祁连那女友的减肥餐,她吃什么分量,方祁连就得陪着吃什么分量,不然她一个人凄凄惨惨的没法坚持。方祁连明面上百依百顺,逼着姚若邻一起同甘共苦,夜里就爬起来和他偷偷蒸一碗鸡蛋羹解馋。
方祁连那自学成才的厨艺比丹尼尔亘古不变的老三样还恐怖,姚若邻被齁得怀疑他打蛋时加的是海水。吃过一次之后就敬谢不敏,白天跟他女友一条战线,啃生菜叶子;晚上馋了就听经典相声《报菜名》,学古人画饼充饥。偶尔还会想起曾经和秦少游吃的烤肉,孜香酥脆,咸淡适中,连熟红的色泽都掌握得刚刚好,光看一眼就诱得人食指大动。
他一下飞机就倒时差,从睡醒到去新公司上班还没吃上一口中国的饭,正好廖副总私人设个宴给他接风洗尘,他想了片刻,对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提不起劲,颇想吃一顿火锅。廖副总便载着姚若邻去了游乐园附近的广场。
紧跟着就碰到了秦少游部门里的那一群人。
秦少游被穿旗袍的服务员引着朝庭院深处的一间包厢走。这家火锅店从外面看就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进门一堵照壁,刻着极其风雅的店名,绕过去以后便是人造的小石拱桥,九曲流水在桥下摆了一个风水局,锦鲤悠闲地摇着尾巴游弋。
穿过中庭是接待普通食客的大厅,寥寥几桌,看不到什么烟火气。
姚若邻挑的包厢位于这个大院的主厢房方向,服务员掂着黄铜手环在镂花的木门敲了敲,里头有同样旗袍打扮的小姑娘开门。秦少游站在门外一望,八仙圆桌看着不算大,中央放的也是老式的黄铜炉子,锅里已经涮上了肉,咕嘟咕嘟冒着白气,姚若邻在那缭绕的白雾后头拿帕子压嘴角,鹅黄色的丝帕衬得他唇红齿白,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艳丽一点。
屋子另一侧没阖上窗户,栏杆底下是一片假山池子,檐上的瓦通了暗道,飞瀑般流泻下的水线也带着蒸腾的雾气,远景宛如一处飘渺的瑶池仙境。姚若邻一打眼瞧见秦少游站在外边,站起身招呼他进来坐。同事们纷纷给他腾空位,约好了似的把姚若邻旁边的位子空出来。如此一来,这一方仙境里仿佛只剩姚若邻一个,一颦一笑就好似池子里栽种的花幻化成了人。
色如春花。
这一句词放在姚若邻身上,那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秦少游恍了恍神,好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入座。姚若邻翻过一个青花瓷的酒杯,亲自给他倒酒暖身,秦少游绷着脸,从牙缝里生硬的挤出一句话,轻得只有姚若邻能听到:“你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干嘛还非要我来啊?”
酒只盛了八分满,剩下的两分添了肉桂,姚若邻目光流转的双眼睨着他也只说了八分实话:“他们跟我说,这一顿你请客。那你人都不在,吃完了谁买单啊?”
剩下的两分藏在心里:你越躲,我越是要亲近你,看你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少游:你干嘛闭着眼啊?
鱼头(瞎子摸象状):狗眼被秀瞎了……我怎么找不到这种白富美跟我好啊?
秦少游(陷入沉思):我总觉得他这手段有点熟,本来冷战,突然又表现的跟我很亲近
鱼头:……然后让你误会他喜欢你,等你屁颠屁颠去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他再冷漠地说“先生你贵姓?”这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逗了,这种损招只有我们寮的人才想得出好么!
秦少游:…………你们……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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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评论里说看不懂受的做法,基友也说后期受的人设有点看不懂,小剧场解释一下伏笔。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这顿饭吃得气氛颇微妙,姚若邻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廖副总犹如相声里捧哏的角色,不着痕迹地捧着姚若邻这位顶头上司;下属们则是台下观众,少说多听,跟着乐呵。秦少游除了进门喝他那一杯酒,被同事们起了一回哄,此后的时间里都被边缘化了,姚若邻有意不提他,便无人主动拿他当话题。
秦少游凭借他多年在酒桌上与甲方打交道的经验,见招拆招,表面上和同事们一样总在“不经意间”适度的吹捧领导,但暗地里也故意晾着姚若邻——他正伸着筷子在黄铜炉子里下丸子,白生生的一截手腕露在外头,被蒙蒙的烟一熏,瞧着又通透又莹润,很有“皓腕凝霜雪”的意韵。
肉丸一类的东西难夹不说,还挺难煮熟。这时候有人给他递把勺子就好办多了,廖副总越过姚若邻,眼神往秦少游身上飞,暗示他机灵点。秦少游却好巧不巧,大衣长袖带倒了右手边同事的酒杯,低了头去擦水渍,无暇顾及姚若邻这边。
廖副总只好自己往锅里放一把长勺,在旁边替秦少游惋惜:这新来的怎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
殊不知秦少游进公司前,与姚若邻游戏上那几段你死我活的交锋,早把他得罪干净了,现在上赶着拍马屁亦是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被姚若邻看低,更有兴致拿捏他玩。
服务员撤了空盘给他们上餐后甜点时,秦少游跟没吃饱似的专挑热量高的东西吃。姚若邻捧着热茶餍足地靠在黄梨木的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斜睨着,余光每每扫过去,秦少游都觉得如芒在背,说不清是因为老板盯着他,还是因为一个极富吸引力的漂亮同性盯着。如果是后者,那众目睽睽之下,他会顿生出一股暗同款曲的错觉。
半晌散了宴,秦少游打响指喊结账,穿旗袍的小姑娘拿着账单上前,一笑唇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曼声细语地报了一个数字。秦少游闻言愣了愣,险些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脸色有点铁青:“……你们这儿能分开刷卡吗?”
姚若邻挑的包厢,点的菜单和酒水,自然花费不赀,偶尔咬咬牙来这里奢侈一趟的普通白领见了只能咂舌。好在秦少游跳槽前拿了一笔项目提成,兜里有点家底,酒水和其他费用分开,两张卡差不多能付清。
“都怪我,不小心点多了,忘了你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呢。要不这顿饭,我做东付账吧。”姚若邻看着秦少游签完一张卡单,又准备掏另一张,忍不住夺了他的卡,开口解围道。
秦少游被刺了一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涌上来,劈手抢回:“不必了姚总,说好了这顿我请客,不能食言。”咬着牙小声哼哼,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可不敢欠你的情。
姚若邻抿了一口犹带余温的茶水,唇在杯沿上沾了沾,笑起来染着一抹湿润水色:“我对你能有什么情?瞧你心虚的……”
返程回公司,秦少游为了演戏演全套真把车拖走了没开来,只能蹭别人的顺风车。姚若邻没有任何表示,迳直上了廖副总的车扬长而去;秦少游随部门同事一路,原本藏了许多话想问他的男同事就此哑了火,捉摸不透秦少游和姚总的关系到底是亲是疏,对秦少游的态度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既不跟他表现的太亲热,又不能得罪他,冷落他。
秦少游经过这一次稀里糊涂的酒席后,在公司里居然无形中被孤立了。连某些隶属不同派系的领导,也从他刚进公司拼命朝他抛橄榄枝,变成了两边都不敢拉拢,硬生生逼他当完全中立的一个人派。
他照例跟鱼头诉苦,鱼头惊叫道:“你脑子进水了?三个月的工资就这么吃掉了?马屁还拍在马腿上,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少游回过味来也气得捶胸顿足,忿忿不平道:“听他在总部的下属说,姚总这人特和善,从不刁难员工。偏偏就针对我一个人。你知道姚若邻昨天临下班前,纡尊降贵的来我这一层办公室做什么吗?竟然当着整个部门的面,送了我一盒马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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