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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的直男(近代现代)——群雁追舟

时间:2018-01-11 10:37:59  作者:群雁追舟
  须臾姚若邻从连通办公室的休息间转出来,见方祁连啃包子啃得正香,蹙眉问道:“你跟谁说话呢?来找我的?”他在内间挂衣物,隐约听见有人喊“姚总”。
  方祁连却矢口否认:“我让你秘书买包子上来吃,刚刚是跟你外面那女秘书说话。”
  姚若邻可没秦少游那么好糊弄蒙骗,夺了他把玩的茶壶和吃了一半的奶黄包,亮出早餐车上的商标,冷冷说道:“这家的包子你刚才叫小陈去买了来?”故意加重“刚才”两个字。
  “是啊。”方祁连浑不知自己露馅了,一口咬定就是小陈。
  姚若邻皮笑肉不笑:“那你慢慢吃——别噎死了。”顺手丢茶桌上,把方祁连赶一边凉快,自己坐回电脑前开始处理工作。
  他同方祁连坦白了那些事后,方祁连挺震惊,也挺气愤。不是怪姚若邻没防备,教秦少游趁虚而入,就是怪秦少游那个坏胚子,无事献殷勤,果然是非奸即盗。方祁连原本就是一个烂账数不清的风流多情种,道德底线低下,倒不在乎姚若邻找男人还是找女人,唯独不能找秦少游。抱着偏见,编排他阴险狡诈,猥琐下流,不许姚若邻这颗水灵灵的好白菜让路边野狗叼了。
  姚若邻一开始差点被他带跑偏,误以为秦少游事后闹失踪,口信都不留半句,正是得不到时千好万好,得到了手就弃之如敝履的人渣表现,恨得牙痒痒,剁了秦少游的心都有。但出门前,发现了地上的购物袋,里面装满新鲜鱼肉时蔬,还夹了一张便签条,是秦少游在网上查了营养食谱,列出的采购清单。
  他心底的火气就像被霜打蔫了的蔬菜,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方祁连又痛骂秦少游虚伪,只有表面功夫做得好。小恩小惠谁不会施?他敢为了你豁出命去吗?磐石无转移,他日后遇上更年轻更漂亮的,能为了你心如磐石吗?对男人来说,性是性,爱是爱,别因为一场性.爱做舒服了,就把它当成真爱。
  姚若邻讥讽道:“你这种人渣也是万里挑一的稀有,少以己度人了。”拿着玫瑰花里夹的卡片,目光停在字迹遒劲、内容蹩脚的情诗上,却久久没有答复。
  他在情爱方面是一个迟钝单纯的人,但不代表他愚笨。大学里的系花,快餐店邂逅的女生,还有他那不需要理由就对他极好的室友,心里在盘算什么,忖度什么,他其实都明白。只是他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感觉,半点虚情假意的样子都懒得做,于是装憨,装蠢,置身事外。
  偏偏秦少游是个特例,也不知是真狡诈还是天生克他,每次招惹他皆踩准了他的雷区,粗俗野蛮,从不给他装傻的机会。姚若邻想到他们初识那会儿,针尖对麦芒,隔着屏幕摸不着脸,亦能刺激得对方暴躁如雷,忘了自己姓什么,都不忘掉对方有多可恶,便忍不住发笑。
  这一笑犹如早春的江水破了冰,菱形的唇弯成一个类似花瓣的弧度,露出一点点糯白的牙。
  方祁连看着就冒酸气,敲了敲桌面,打断姚若邻发着愣还笑眯眯的情绪:“你真要赴他的约?”
  姚若邻慢吞吞站起来,他身上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两腿间走急了会扯得有点难受,使得他做什么事都慢一拍。似乎反应也开始慢了一拍:“我就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上回送花送马卡龙约我,背后藏着阴谋,耍我玩呢。不知道这次背后藏的是真心实意,还是虚凤假凰。”
  方祁连将车钥匙抛给他,讨了一脸没趣,低声喃喃道:“明明是我先来的,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的队。”
  姚若邻闻言一笑,无奈地说:“跟你认识了十几二十年,缺几顿饭又不会削弱我们的友情,你干嘛跟后宫嫔妃似的,争风吃醋。”玫瑰花留在办公室的花瓶里,只取走了卡片,推开门出去跟秦少游吃一顿烛光晚餐。
  方祁连站在门后面没追上去,他迈不出这一步,在姚若邻强调了友情之后,他变得更胆小更退缩了,只敢偷偷地嫉恨秦少游,而嫉恨中又透着几分羡慕。默默叹了一口气,掐断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方祁连:我失恋了
  众人:那你新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方祁连:……
  炮灰方,但不是反派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预订的餐厅位于闹市区最高的建筑物顶层,几乎透明的外墙像一个气泡漂浮在明月之下,鸟瞰整座城市灯火辉煌的夜景。
  这一处是本市著名的求婚圣地,地理位置的优势令许多新奇的浪漫手法得以实现,撮合了不少或情比坚金或孤注一掷的新人,几乎成了类似月老红线的存在。秦少游托了人情关系才争到靠窗的座位,又加了小费求侍应生帮忙做一些细节布置,所以下了班也不等姚若邻就迫不及待驱车赶来,以免错过了预留时间,给别的情侣作嫁衣裳。
  今日适逢周末,日间天气晴好,月色自然也澄澈如洗。照惯例中心广场晚八点会有一场喷泉演出,秦少游便要掐准这个点,给姚若邻一个意外惊喜。他一贯讨厌带各种碍手碍脚的装饰物,这会儿却频频低头看表,坐在包了软垫的木椅上像坐如针毡,一刻不安生。
  鱼头躲进临近的卡座里,一排低矮绿植挡住了他的大脑袋,透过枝桠缝隙看见秦少游紧张地喝光了四五杯柠檬水,忍不住在微信上吼道:“你喝水就喝饱了,等下有得厕所跑!只剩一个半小时,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唬得秦少游不敢再续杯,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捧着手机看姚若邻的照片。过了约莫十分钟,姚若邻姗姗来迟,目光由远及近越过他的脊背瞥到了自己那副鼓着腮帮子咬蛋糕的模样,微有些怫然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贪吃的形象吗?”
  秦少游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手忙脚乱收起来,险些泼翻了余下的小半杯柠檬水。姚若邻和他同时伸手去扶,指尖触碰到了指尖,传来的一丁点温热好似过了电。害他迟缓了好半晌,才辩解道:“你在我心里什么形象都好看。只是跟你相处了这么久,除了这张无意中抓拍的,还没正经存过什么照片。每次想你了,就翻出来反复看。”
  姚若邻不予置评,单单挪揄他:“油腔滑调。”嘴角却掖着几分笑,似乎被秦少游临时抱佛脚偷师来的甜言蜜语哄得十分愉悦。
  侍应生递上两份菜单,姚若邻拿到手中发现厚得非比寻常,暗自比对了一下秦少游正假装翻阅的那份,犹疑着从中间翻开一瞧:质地颇硬的纸张呈现镂空的浮雕形态,挖出了一个大写的英文单词“LOVE”,他展开时宛如看见了孔雀开屏,挺漂亮,也挺俗套。
  他默不作声地合上菜单,随意点了一客牛排。少顷侍应生上冷盘倒开胃酒,姚若邻展开餐巾,不意外掉出一枚铂金的领带夹,像极了他以前戴过的款式。秦少游被他瞟了一眼,绷着脸不多解释,手心里其实全是冷汗,生怕姚若邻退还给他。
  姚若邻却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将领带夹移到了一旁,抿了一口酒,别过脸俯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斑斓的楼房。中心广场灯火亮如昼,小贩们举着荧光棒穿梭于夜游的人群中叫卖,中学生打扮的小孩儿踩着滑板追逐嬉闹;夜风一起,神态各异的脸谱风筝被吹得老高,隐约能听见扎在风筝上犹似鸟鸣的哨子声。
  秦少游趁他出神的空隙与鱼头打眼色,计划才进行了一小半就卡顿了,接下来该怎么办?鱼头指了指他头顶的灯,示意他继续制造气氛。秦少游转头给侍应生打手势,约定好的几个暗语,忐忑中不小心打混乱了,倏然间灯光全灭,他们这桌就像缺了一块似的。
  姚若邻双眸失神,下意识攥紧了桌布,须臾感觉到一只粗糙黏腻的手掌覆盖上来,秦少游低声安慰道:“别怕,我还在呢。”银制烛台上两只蜡烛被点亮了,映出秦少游模糊的面容。
  他尴尬道:“我本来是想让他们一盏一盏灭掉的。知道你怕黑,最后一盏会留着,再点蜡烛,没想到打错了暗号……”说着羞赧一笑,心底咚咚打起鼓。
  姚若邻松了五指,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手上黏糊糊的,全是汗。”暗暗地想,你怎么比我还心慌。
  秦少游仗着烛光昏暗,谁也瞧不见,执拗地握住了姚若邻的手,仿佛会读心术一般,风趣幽默的说:“因为你正盯着我看啊。搁古时候,你这样含情脉脉地看人,旁人会从马上跌下来的。我总不好从椅子上摔下去,当众丢人,就只能偷偷出点汗,把全身心的雀跃欢喜藏在汗里宣泄出来。”
  “你上哪儿学的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姚若邻垂下眼,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没个正形。”
  秦少游受了他的数落,将灯又全打开了。上汤,上主菜乃至最后上甜品,两个人都相顾无言,各怀心思。
  姚若邻拈着小茶匙,缓缓舀了一勺布丁,吃得很细。怕秦少游花样还未出完,在里头藏戒指,硌到他的牙。秦少游倒是没在意他的动作别有深意,分心瞧着绿植后的卡座,每道菜上来的时间他是算死了的,甜品出现在餐桌上就说明得进行下一步了,鱼头要赶紧下楼准备。
  看卡座空了,心下稍安,又厚着脸皮找话题将姚若邻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儿来:“我今早见到了你的发小,头发烫卷了,穿得很少。是游戏里的哪一位?”
  姚若邻暗道方祁连这混蛋就知道欺上瞒下,捣我的乱,回去要狠狠骂他一顿。虚伪的笑了笑,说:“跟你吵过一目连好用还是匣中少女好用的那个,头像是千与千寻里的无面男。”
  秦少游心里也呸了一下,果然不要脸。
  又试探着说:“他原来是个男的啊,吓我一大跳。之前你没进我寮里,还跟我针锋相对的时候,天天看到他在你空间留言约你打魂十。我寮里成员说,那樱吹雪跟她男朋友真肉麻,老大不小的人,还喊宝贝儿。后来知道你其实是男人,误以为他才是女孩子,你的女朋友。”
  方祁连向来是个见油就揩的性子,不仅喊他宝贝儿,还会喊妖仙儿贵妃。姚若邻没放在心上,随口道:“他?怎么可能!我就是喜欢男人,也不可能找方祁连那喜新厌旧的风流种。”
  秦少游忽然坐正身体,小幅度地抻了抻袖子,焕然一新的腕表折射着暖黄灯光,长长的秒针差半圈便会指向数字“12”。中心广场的灯亦随之一层一层熄灭。
  他深呼吸了几息,抢在这半分钟的光阴之前,一鼓作气道:“那你若是喜欢男人,会喜欢什么样子的?”
  突如其来的喷泉适时响起,人工湖上一道飞虹似的石拱桥骤然爆发出两道火树银花。绚丽灿烂的烟火在墨黑天幕中变幻了几道色彩,即将与月亮重合之际炸开一行行清晰可辨的中文字体,拼凑起来是一首短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
  “像我这样子的,能和你一起长久的生活在这座城市,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吗?”
  秦少游目光灼灼望着姚若邻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其事,几乎盖过这漫天烟火,深深地烙印在姚若邻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
  姚若邻:烟火太吵,我没听清
  秦少游(小声说):那天夜里你骑在我身上……
  姚若邻(脸色一变):你说什么?那天晚上不是你趁我喝断片了……
  秦少游:哦,这下你就听见了?
  情诗是俄国女诗人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后面还有一句啦,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狗会长心说,下一刻爱我也是一样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落地窗前,中心广场人头攒动,散落在夜游人群中的荧光棒像碎钻点缀着黑色绒布,滑板的轮子,风筝的哨声也在这一刻悄然停止。姚若邻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后,感觉沿街的霓虹灯都暗了些许,流水似的车潮亦淌得缓慢。
  仿佛整座城市都因为这簇烟火,这烟火中的情诗,这情诗里“我”心上的人产生了片刻恍神。
  姚若邻眼底盛满五光十色的星火,忽而明亮,忽而黯淡;心里头同样翻江倒海,流转过几个念想。好一会儿,才无意识似的莞尔道:“城市里燃放烟花,是要罚款的。”
  秦少游狡黠道:“火又不是我点的。”
  大抵是他流氓无赖般的本性正中姚若邻下怀,给足了他新鲜且不容拒绝的情感,犹似烈焰燃烧着霜华,即使霜华会将其扑灭,他也不曾退缩。姚若邻不禁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眼尾浮现淡淡薄红,很不好意思地捻起桌上的领带夹,一边揣进兜里一边转身离开:“批评可得一起挨。”说得很轻,很柔,像一阵风飘过秦少游耳边。
  秦少游追上去,借着冬季大衣的口袋够深,将他的手紧紧抓住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十指相扣:“不会挨批评的。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有一天不开心,受一点儿闲气。”
  姚若邻试着往外抽了几回,拗不过他这干过重活的工科生力气,只得由着秦少游肆无忌惮地在外人面前亲近自己。听见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睨他一眼忽地嗤笑道:“说得这么好听,你做得到吗?”
  “我会尽量做到。”秦少游也不敢妄自托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只要我还喘着气,这句话就一定会履行到底。”
  许多年前跟这一样的冬夜,他收拾了行装同父母说,家乡的天地实在太小不适合他翱翔,他想要去再大一点的城市,施展他配得起黄金屋、颜如玉的能力。他的父母和他赌了五年光阴,届时失败了,伤痕累累地归巢,就必须折了他那双不安分的翅膀,庸庸碌碌却稳定无忧的在家乡过完这辈子。
  五年之后的今夜,虽然黄金屋还差一点,颜如玉也差那么一丁点,但他选择的路从未犹豫不前过,更遑论折返回头,言而无信。
  姚若邻眼睫眨了几下,几乎要点头答应时却没由来想起了方祁连的劝阻,话到唇边便转了个弯儿:“那我向你提三个要求,一一达成了我就跟你在一起,并且此生不做他想,不结婚,不生子,只陪着你看遍黄昏。你愿意不愿意?”很有考验他的意味了。
  秦少游立即满口应承下来,快得生怕他反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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