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凝多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了,只好继续找。后来,他找到一棵名叫“玉坠”的,颜色和那棵死掉的有些像。找了半天,冯子凝越挑越混乱,索性把“千佛手”和“玉坠”都买了,还买了三盆老板推荐的品种,一并带回宿舍,心想这么多盆植物,总有一盆和原来那盆一样吧?尽管,他没有从老板的口中听到似曾相识的名字。
“白马”种下后的第三天,覃晓峰接到上级的通知,拿到了前往西部城的飞机票。这一回,他代表SN中心参加SEE所组织的联合试验,没有任何的随行人员。
出发前夜,覃晓峰登录schoolguy,习惯性地往“最近来访”一栏看。这一栏只显示最近访问的三个用户,而这三个用户里没有“已注销”。覃晓峰点开详细内容查看,确认冯子凝上一次来访的时间是他发布“白马”照片的那天下午。
怎么这家伙没有在试验中心做试验,反而违规浏览互联网,还到schoolguy查看他的主页?尽管覃晓峰知道冯子凝这样偷偷摸摸地窥视已成了常态,他自己也习惯了冯子凝每天登录看他的信息,但是规定毕竟是规定,覃晓峰真担心冯子凝这样偷偷上网的行为被发现,要遭到处分。
不知道冯子凝此时正干什么,试验中心的生活颠三倒四,从来不分白天和黑夜,覃晓峰想告诉冯子凝他们明天就能见面,又担心贸然地给他发信息,他一时兴奋忘了手头的工作,忙着回复信息,在试验大厅里玩手机,产生信息流被安监抓个正着。
覃晓峰左思右想,还是在schoolguy的状态发布栏里发布信息:明天出差。
发完这条状态,覃晓峰没有马上关闭电脑,而是开始收拾自己出差用的行李。他约莫收拾了半个小时,再回到电脑前刷新页面时,看见“最近来访”一栏中多了“已注销”,便知道自己已经通知到位了。
与往常每一次执行任务一样,当众人听说SN中心的人过来了,便知最正式的联合试验要开始了。
冯子凝可能比其他参与试验的人更早得到消息——因为他上网看到了覃晓峰发布的状态。不过,他只知道覃晓峰会来,却不知道他是下午或是晚上到。为此,虽然按照起初的轮值制度,冯子凝把自己安排在夜里上班,可他还是在下午摆出领导的姿态,前往试验大厅视察下属们的工作了。
抵达试验大厅时,冯子凝故作随意地往SEE所的实验台望去,没有见到覃晓峰的身影。他百无聊赖、装模作样地视察了下属的工作,然后坐在一旁做一些试验要求里未做规定的部分,以确认系统的稳定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冯子凝渐渐地彻底投入了工作,忽而听见身后的实验台有人压着声音开玩笑道:“哎,小桃,你的男神来了。”
“哪里?!”那姑娘兴奋地问。
冯子凝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见她伸长了脖子,两眼放光,不禁好奇地朝她望的方向看去。看见不知何时走进试验大厅的覃晓峰,冯子凝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覃晓峰穿着极普通的修身圆领T恤和牛仔裤,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因为试验大厅里的光线呈现冰冷的白色,而他的T恤又是黑色,衬得他米白色的皮肤格外显眼。他挺直的背脊和笔直的肩线同样显眼,领子外、衣料下的锁骨线条也是。
他先是径直往SEE所实验台的方向走,走到半路,许是注意到有人关注自己,转了头。
不知怎么的,与覃晓峰四目相对,冯子凝顿时耳热。
距离虽远,但覃晓峰分明看见了他,远远地对他笑了笑。
见状,冯子凝冲他皱了皱鼻子。
覃晓峰比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去别的地方,冯子凝点点头,见到他继续往SEE所的实验台去了。
“老大,你们认识?”罗璇发现他俩的交流,好奇地问。
冯子凝收回心,耸肩道:“嗯,朋友。”
罗璇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大厅里起码有一半的姑娘认他作男神呢,可厉害了。”
冯子凝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覃晓峰在这里这么受欢迎,惊愕极了,简直不能相信,问:“真的?”
“怎么不是?”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另一半姑娘是结了婚的,等着他做自己的女婿。”
后面的这话可信程度便少了很多,冯子凝不以为然地扁扁嘴,更关心前者,问:“他这么受欢迎?”
“反正,我起码听说有三个姑娘是知道他这次会过来,主动请缨来做试验的。”罗璇兴味地说。
第二章
冯子凝本是来“视察监督”工作的,这工作已结束,他多的是时间神游天外。就这么一会儿看看运行中的系统,一会儿悄悄地抬头瞄一眼正在位于大厅中心的实验台与同事沟通感情、交流业务的覃晓峰,直到覃晓峰与那张实验台的人道别离开,冯子凝的心里咦了一声,快步起身往外走。
“哎!”追出门外,冯子凝叫住覃晓峰。
覃晓峰回头一看,略为惊讶,微笑着走回来。
冯子凝见他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你待几天?”
“你待几天我就待几天。”覃晓峰说。
虽知这话是借题发挥,言外之意只是他们都得等到整体任务完成以后才能走,不过冯子凝听了还是微微一愣。他撇撇嘴,咕哝道:“明明我来得比你早。”
覃晓峰听罢只是笑。
冯子凝想了想,问:“晚上一起吃饭?”
他同意地点头,说:“好,但我的手机交上去装芯片了,你要是打不通电话,用对讲机呼我。我在SEE频道。”
冯子凝愕然,心道那是工作交流用的频道,用对讲机交流,说了什么话整个频道的人都能听见,多不好意思。但他又想,实际上他们并不会在对讲机里说什么私密的话,只当做在公众场合里说话,旁边有人听见而已。“好吧。”冯子凝仍希望到时候覃晓峰的手机能够拿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快吃饭的时间,下属们已经心猿意马,商量着晚上吃什么了。冯子凝听他们说得偷偷摸摸,正想揭发他们打算撇下领导自己开小灶,可想到自己等会儿能和覃晓峰一起出去吃饭,索性懒得管他们。
罗璇倒是识时务,主动地问冯子凝要不要一起出去撸串,冯子凝毫不介意地说:“你们去吧,别回来得太晚。”
尽管冯子凝仍记得本来安排了自己在晚上上班,不过他到底是一个小小的头儿,撇下下属给自己放一次小假的权利还是有的,哪怕他们见到他不在,也不会说什么。反正,冯子凝已然决定晚上不来了。
他默不吭声地走出试验大厅,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班,立即掏出手机给覃晓峰打电话,然而,电话却提示对方的手机已关机,看来手机还没有返还覃晓峰的手中。
冯子凝挂断电话,看看手中的对讲机,心中顿时感到紧张忐忑。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将对讲机频道调至SEE频道,查看频道内成员人数。当听见那个女声中规中矩地回答“SEE频道,34名成员在线”,冯子凝登时吓了一跳,更加紧张了。
呼吗?冯子凝焦躁起来,他定了定神,清清喉咙,按住通话键,问:“覃晓峰?”这声音小得令他怀疑信息有没有传达出去。过了一会儿,频道内果然没有回音,冯子凝再次按住通话键,字正腔圆地问道:“覃晓峰?覃晓峰有吗?”
“覃晓峰,有。”频道内突然传出一个正经八百的声音。
明明有心理准备,但冯子凝还是吃了一惊。原来覃晓峰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来是这样的,听起来十分严肃。不过,这可能也和环境有关,这毕竟是用于工作沟通的对讲机,工作时间当然得认真严肃了。思及此,冯子凝想到自己将说的话,顿时窘得脸红。
他努力装出光明磊落的姿态,机械而冷漠地说:“我下班了。”
覃晓峰回答道:“好,我过去找你。”
听完,冯子凝立即从SEE频道内转出来,整张脸发烫得如同刚出锅的煎饼,羞得蹲在地上。
34名成员,除去他以外,一共有34名成员在线,也就是说有33个人知道有一个人在下班时间约了刚刚到达西部试验中心的覃晓峰。确切地说,应该是33台对讲机知道了这件事,如果这33台对讲机全部或者部分采用公放的模式,那么便有33个以上的人得知了这件事。
这33台对讲机里,试验大厅内的SEE实验台肯定有一些,说不定大厅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想到这个,冯子凝虽然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毕竟刚才没有自报家门,谁知道这约覃晓峰的声音是谁?然而,发烫的脸一时依然无法好转,他不得不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
冯子凝等在试验大厅附近,见到覃晓峰时,脸已经不烫了。两人才见面,冯子凝便问:“手机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我现在去拿。”覃晓峰随意地说,“吃什么?”
说到吃什么,冯子凝立马来了精神,说:“烤全羊?”
覃晓峰讶然道:“就咱俩?”
两个人吃掉一只烤全羊,这确实任务过重了,但冯子凝的确想吃,道:“烤半只?”
覃晓峰闻之语塞,俄顷道:“去吃吧,无所谓了。”
两人到的是上回冯子凝他们来的同一家店,冯子凝这才知道原来这家店在当地十分有名,覃晓峰去年来出差时便光临过。就这样,冯子凝又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全羊,有了覃晓峰坐在对面,他终于有机会谈起对游爱伦的不满。
口臭和秃顶这些都是个人的生理缺陷,冯子凝当然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当然这只是他表面的态度,然而游爱伦高调的姿态实在令冯子凝心烦,他不得不向覃晓峰抱怨一番。
覃晓峰同意地点头,同样无奈地说:“他的确是个奇葩。”
“你去年就见过他吧?”冯子凝记得上回覃晓峰说过一次。
他失笑道:“嗯,去年来的时候见过。那时他还是个组长,升得真快。”
冯子凝不以为然地撇嘴,道:“那也掩盖不了奇葩的本质。”
一餐饭的时间过去,覃晓峰听他只抱怨这么一个人,心里倒是放心了些,起码这说明冯子凝在工作上没遇见什么更烦心的事。
冯子凝吃着羊腿肉,问:“你住哪儿?也是银河公寓吗?”
“嗯。”他点头,“但我还没办理入住,行李放在前台就去上班了。”
这么说来,比上回冯子凝刚到时更匆忙。
覃晓峰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没能休息片刻就开始工作了,经历大半天的奔波,没有歇息的时候。吃过晚饭,两人自然没有在市内逗留,直接回职工住宿的公寓了。
烤全羊毕竟不是简单的晚餐,两人回到公寓已是夜里九点左右。冯子凝陪覃晓峰在前台拿行李和办理入住,听他问:“你住哪间?”
“702。”冯子凝回答。
覃晓峰问前台的工作人员:“704或者700有人住吗?”
“已经住人了。”工作人员听懂覃晓峰的意图,补充道,“701空着,在702的对门。”
覃晓峰点头,说:“我住那间。”
冯子凝听罢挑眉,转身正要往电梯间走,看见工作人员从柜台后面推出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尺寸很大,看着眼熟,他才想起此前曾拜托覃晓峰帮他把行李箱拿过来的事。他看得呆住,只见覃晓峰将尺寸小一些的那只推给自己,他愣愣地接住,扶着拉杆,等覃晓峰推着他的箱子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
“我都忘了还有这只箱子了。”追上覃晓峰,冯子凝困窘地笑道。
覃晓峰好笑地摇头,说:“我记得。再过一个星期,可能要降温了,我怕你冻死。”
闻言,冯子凝翻了个白眼,轻微地哼了一声。
冯子凝在702住了这么多天,直到此时才意识到701在对面,两扇门几乎完全对着。两人在房门前对调了手中的行李箱,覃晓峰用指纹开门入内,向冯子凝道别,约定等会儿再找他。
突然到手的行李箱如同一件天降的礼物,冯子凝回到屋内,立即打开查看自己先前收拾好的行李。果然,香氛蜡烛当初被打包在这个行李箱里,冯子凝把蜡烛摆在桌上,四处寻找打火机想点燃蜡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冯子凝心中一动,颠颠儿奔去开门,看见果真是覃晓峰,便将他让进屋内。但是,当冯子凝看见覃晓峰捧在手里的多肉植物,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他故作平静地关门,看见覃晓峰好奇地往阳台的方向探望,便道:“看肉?”
“嗯。”覃晓峰抬了抬手中的花盆,“这个给你带过来了。”
想到那棵死掉的多肉植物,冯子凝心虚,对这棵“白马”全然提不起兴趣。他表面淡定地走到阳台,偷瞄低头看着那五盆植物的覃晓峰,见他半晌不吭声,便主动道:“长得挺好吧?我为免弄混,还放了标签。”
那天去花鸟市场,结账时冯子凝特意向老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现在这五盆多肉植物的泥土里全插了一面小小的彩旗子,上面标注它们各自的名称,冯子凝再也不怕认不出它们。
覃晓峰看了半天,问:“我给你的那棵呢?”
冯子凝听罢呆住,心道难道这五盆里一盆也不是?!他硬着头皮指向“千佛手”,说:“这不是吗?长大了而已。”
“这是‘千佛手’。”覃晓峰摇头,“我给你的是‘柳叶年华’。”
冯子凝连忙看向那五面小彩旗,尴尬地发现上面没有一面写着“柳叶年华”四个大字。
良久,覃晓峰不见冯子凝回答,问:“你养死了?还是丢了?”
冯子凝支支吾吾半天,厚颜无耻地回答:“养死以后丢了。”
覃晓峰闻之语塞,见冯子凝东瞧瞧、西看看,分明不敢直视自己,心觉好笑。想到那是蒋悦湖送给他的植物,当初让冯子凝带过来只为了出状态以后带回去,让她看了能开心开心,现在他既然已经和蒋悦湖断了,一棵多肉植物,死了就死了吧。不过,才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冯子凝竟然可以把一棵种了半年的植物养死,覃晓峰的心中喜忧参半。
看来这话题硬聊是聊不下去了,覃晓峰想到冯子凝偷偷上网的事,有意提醒他,问:“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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