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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这里，方易白不禁放下手机，修长的手指撑住额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那么的喜欢清峦，他爱上了清峦，可清峦同样的喜欢他吗？
清峦会不会和他文中的人鱼少年一样，对他只是羞涩，只是紧张，那是他生性内向的表现，而不是充满爱意的羞赧？
方易白忽然开始了不确定的怀疑。
甚至于，清峦羞涩的对象，究竟是凤入我怀呢？还是他方易白呢？
方易白自己都不愿承认，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他这一辈子还没这么纠结过。他曾经在脑子里设想过的豪言壮举，现在看来都像个玩笑一样，愚蠢之极。
是的，他从前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可以见到现实中的青鸾，他一定会极尽所能地去追求他，送给他最鲜艳热烈的玫瑰，带他去吃法式大餐，然后在餐厅优雅低沉的音乐声中，向他告白。
可是现在？方易白不愿意承认，他竟然没这个勇气。
清峦是那样柔软羞涩的，可同时又是那样紧闭内心的，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开那扇心门。
方易白手指有些焦躁地在会议桌上敲了敲，惊动了正演讲到兴致处的何主编。
何主编手上动作一抖，停了下来，目光忐忑地看向他。
方易白抬起眼眸，扬声道：“你讲得很好，所以我认为全社的工作人员都应该向你学习。会后把你手中的资料复印够份数，发给其他部门，我们来一起学习学习何主编的工作经验。”
他说完这句话，其他部门的主编都“哦~”了一声，一个个鼓起掌来表示对何主编的认同和赞赏。
方易白想，他还是多留在出版社加班的好。
第56章 合作公司
何主编资料整理得很好, 内容详实, 数据量大，方易白坐在办公室里细细翻看着那一份资料，也不由深觉此次网文比赛收效甚丰。不但洗刷了清峦的污名，还使清峦的人气重新登顶, 与此同时, 出版社也迎来了又一轮盈利高峰。
唯一遗憾的是这场时长三个月的网文比赛, 出现了两点纰漏。一则, 有参赛选手心怀不轨, 用抄袭的理由陷害污蔑了清峦，二则是颁奖大会上出现的记者失控事件。
这两件事情都差点对清峦形成了致命的打击。
其实，邓玉皎有一点说的不错，那就是仅凭他的保护，只能被动地防人, 却不能主动地把一切资源、信息都掌握其中, 然后凭借自己手中的资源给那些不安分的肇事者施以沉重的压力, 从而将危险杜绝于萌芽之中。
从之前到现在, 他确实太过被动了些。而既然现在有了网文比赛带来的东风，他实可以迎风而上，把一些该收拢的资源收在手中。
方易白想到此，看了看时间, 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 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此时约人吃饭, 运气好的话倒也不算晚。
他有事情想要和若水网的总裁姜诚谈一谈。
幸好对方晚上无约，便答应出来一聚。
方易白叫杨助理订了酒店，准备好资料文件，披上外套便欲外出。可在这时动作却又是一顿。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斟酌了一会儿，动作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目光也不由变得柔和。
“清峦，我晚上有事情，就不回去吃饭了，我叫了陈姨过来给你做晚饭，她做完饭就走，不会妨碍到你。除了她，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把短信发送出去，他这才放心出了门。
和姜诚的会面约在了经贸国际附近的一家环境幽僻的酒店里。偌大的落地窗前，有舒缓的音乐轻轻流淌，方易白简单地点了两个小菜后，静等着姜诚的到来。
他与姜诚是最近几年形成的合作关系，从前两方多在实体出版上有所联系和合作，可是现在，方易白却想把这种关系更向纵深发展。
邓玉皎以自己占据着影视经纪人资源为谈判的筹码，那么反过来想，他们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向影视这块进军，从而占取影视资源呢？
本来，商业出版这个行业到了今天这个时代，已经后继乏力，要想继续拔得头筹，就必须自我转型，向新经济新媒体新传媒转向。
而若水网占据着成千上万的优秀网文资源，华林占据着相当大的资本竞争力和在此行业无与伦比的宣传优势、渠道优势，两者理应可以深度合作，你出作品，我出资本，从而垄断IP，占据影视市场的上游。
如果成功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彻底攫取住所有的主动权。清峦也不会再受到任何所谓小经纪公司、娱乐公司的威胁。
姜诚在十五分钟后赶到，两人分宾主坐定，待酒喝到一半，方易白便把手中的资料拿给了对方看。
除了今天下午何承云做的发言报告外，还有一份资料才是最关紧的：那是一份关于两家公司合作成立华若新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这份报告是他在一周前，网文比赛还未结束时，就着人准备的，到了颁奖大会以后，又添进去了许多详实的数据和资料。这是一份相当有分量的报告。
姜诚足足看了半个小时，他将这份报告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才将它轻轻放下。
“易白，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姜诚举杯抿了一口杯中酒，道：“其实，早在我们合作进行网文大赛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当时事情仓促，还没来得及准备这一步。没想到倒被你抢先了。”他笑笑，目光中流露出赞赏：“这份报告写得很好，不过有些数据我还要回去再仔细研究研究，给我一周时间，我用这一周的时间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方易白不在意地朗声一笑，他站起身亲自给姜诚斟了一杯酒，举杯相敬：“有您的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借由这件事，两人谈兴更浓，姜诚几杯酒下肚，不由把话头引到了叶清峦身上：“易白，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姜诚抬抬眉，别有意味地一笑：“你跟天上青鸾，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颁奖大会那天，我看你们俩好像很熟的样子，他被记者围攻的时候，你好像也很着急。”
方易白并不意外对方会问出这样的话，事实上，即使姜诚不提，他也要把话题引到清峦身上。
于是他脸上笑容未变，举杯与姜诚一示意，仰颈饮下。
“说实在，颁奖大会那天我与天上青鸾才是第一次的正式见面。之前只是通过文章结识而已。”方易白微笑道，“你知道的，很久前我就开始关注网络文学这块儿，那个时候，我读到了天上青鸾的小说，于是，我成了他的读者。”
“所以，说是相识已久，也不为过。”
姜诚哈哈大笑，连说了几句“原来如此”。笑过之后，想了想，又道了句“确实。”
“天上青鸾的确是红得比较早的作者，文风有那个时候作者的恢弘大气，只是可惜，后来遭受挫折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姜诚略微感叹地说道。
方易白抬了抬眉。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时机，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可是姜总，您知道天上青鸾为什么会遭受挫折吗？难道，他当年真的抄袭了？”
“就我看来，天上青鸾不像是那种人，这次的网文大赛也向所有的读者证明了，天上青鸾根本用不着抄袭就可以达到那种高度。所以，您难道不认为，当年的事情是另有隐情吗？”
方易白在网文大赛后想了许久，最后决定趁此机会把这个疑问向姜诚提出来，加以试探。
当年的那件事换做是任何人，都是一桩悬案。且不论被称为“被抄袭者”的那个作者究竟是谁，单就两篇文章来论，清峦的文一则比对方晚一个星期发布，二则从字词用句到梗概情节，都与对方有着无可置喙的相似，所以当年的清峦百口莫辩。
方易白也反反复复读过那篇“被抄袭”的文章，调查过那个被抄袭者，那是一个在网文界很陌生的笔名，叫做“剑指青天”，当初凭借这篇文章红极一时，可是奇怪的是，在写完这本后他就封笔了，自此消失不见。
从剑指青天那里得不到线索，方易白思来想去，问题也就只能出在清峦这头。
清峦一定是把自己的文章内容提前泄露了出去，从而被剑指青天所得知。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清峦自己决计没有道理这样做，就算做了，他也不会不知道。
排除了这个猜测，那剩下的只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若水网——清峦所有的作品都通过若水网发布出来，如果是清峦这边出了问题，那就只能是若水网的问题。
他怀疑是若水网的内部工作人员将作家的存稿私自泄露了出去。
这一点也是他在网文比赛，参观若水网站的运作方式时偶然想到的。
那个时候，他看到编辑子瞻似乎拥有很大的权限，他能够从后台读取各个作者的文章数据，而且作者们的文下都会有叫做存稿箱的东西，提前预定着某个章节的发表时间。
他没有看到编辑子瞻查阅这些存稿箱，可如果对方有这个权限的话，那就……
方易白想到这里，后脊更是一凛，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眸，看着姜诚的目光变得犀利。
姜诚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他抬抬嘴角想笑，可笑意到了嘴边却变得尴尬，他只得收起表情，也皱起眉头答道：“要说隐情？我想不到还会有什么隐情……”
其实身为一个文学网站的总裁，作家之间的互相抄袭倾轧的事情他也看多了，根本没当回事。
“不过，”他感到方易白的目光紧追不舍，想了想，还是改口道：“听你这么说了之后，我也觉得天上青鸾应该不是会抄袭的人。或许，真的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他说完这句话，猛然瞥到方易白目光中的另一层意味，倏地恍然过来。他碍于面子没有发作，忍了忍，才有些不悦地反问道：“方总是觉得，是我们若水网没有处理好当年那件事，才让天上青鸾蒙冤？”
他这问话里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再加上酒劲上头，两人刚刚那般谈笑风生的气氛不复存在。
姜诚一向以若水网对待作者的公平公正为自豪，他不能容忍来自他人的质疑。
出于阅历以及年长的优势，他“啪”地一声放下酒杯，压迫感顿显。
可是方易白没有半分示弱的意思。
他既不想要把错处牵连到姜诚头上，也不想出于面子而恭迎奉承过去，他微微一笑，也把酒杯放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姜总。”
“贵站的编辑子瞻能够有权限查阅所有作者的存稿箱吗？是否只有他一个人有如此大的权限？还有，编辑子瞻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剑指青天的作者，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姜诚到了此种地步，已经有些不耐，他摆摆手，道：“编辑当然有权查看作者的存稿，这不就跟你们出版社的编辑有权利审查作者的初稿一样吗！如果我们不看他们的存稿，万一他们写出了什么国家严打的东西就要发表该怎么办，嗯？”
说到这里，他陡然反应过来，猛地打住了话头，他转过目光看向方易白，眉头紧皱，沉声道：“你是怀疑子瞻私自把天上青鸾的存稿泄露了出去？”
他站起来，手一敲桌子：“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第57章 一束月季
若水网对编辑的资格考核一向很严, 编辑虽有权利查看作者的存稿箱，但绝无资格擅自透露作者存稿内容、擅自改动作者文章信息, 这些都是所有的编辑在入职伊始, 就给他们严格培训过的。
他们也没什么必要去动作者的存稿。手下的作者出名了，赚得稿酬了，编辑自己本身也会拿到相应比例的提成，换句话说，编辑和作者本就是互依互靠的，有的编辑因为手下大神多，每月拿到的工资甚至比作者一个月收入还多。
这两个角色根本没什么利益冲突。
也是因为这种编辑提成制度，若水网的编辑和作者关系一向很好，作者信赖编辑的公平公正, 编辑认真维护着作者的权益, 很是和睦。
姜诚对这一点一向引以为豪。毕竟, 其他网站可是听说过许多责编与作者不睦的新闻, 而自己的网站，从来没有。
可是现在，方易白居然当着他的面，公然质疑自己的编辑。
姜诚心情很有些不好。他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方易白没有动，他稳当当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微微扬起下巴静静地审视着姜诚的神情。
看来姜诚对自己底下的编辑很为信赖。
他不动声色地蜷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大脑却在飞快地思索着。
如果不是若水网的原因,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半晌他倏地一笑, 一面端起酒杯，一面摆摆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笑道：“姜总请坐，我刚刚只是随口一提，你不要放在心上。”
“实际上做编辑的工作最不易，作者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被追责的首先是编辑，最容易被人误解的也是编辑，我因为青鸾的事情有这样的感叹，所以才会问你那些。”
他心里其实仍存有疑问，可眼下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
这边先干为敬，姜诚瞪眼看着，也终于消气了，他哈哈笑两声，重新坐下，又开始跟方易白谈之前的合作事宜。
两人聊到入夜才谈了个尽兴。方易白站在酒店门口亲自把姜诚送到了车上，开车前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既然我们双方都有合作的意愿，那不如让两方的员工尽早互相熟悉一下，我想姜总能不能派贵站的编辑到我们这里交换学习，或者做个演说培训也可。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网络新文学编辑们的工作方式，这样到时候新公司开起来了，我们华林的编辑才不会被你们嫌弃落伍嘛。”
他剑眉一扬，爽朗大气地笑了两声，开玩笑似地提出了这个建议，就见姜诚稍一怔愣，随即也扬声大笑了一阵，他高兴地握了下方易白的手臂，道：“还是你思想活络。就这么办，我这两天就让子瞻挑选几个人过来。不过你们华林也得派几个有能力的编辑给我们啊，这才公平。”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方易白看着姜诚的车渐渐驶离，这才往酒店背后的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已经阒寂无人，只有巡逻保安守在那里，酒店周围高大的梧桐树落下一地斑驳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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