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多久了?”
“已经四天了,我不能出来太久,我要挂了,你一定要去救他。”
说完鲁橙就挂了电话,左顾右盼之后,朝家里走去。
江措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挂断声,立刻上网查了传说中的治疗院。那些报道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愚昧和残忍,语气却洋洋得意的仿佛治好了患有毒瘾的人。
他打电话给助理:
“给我找个律师,打虐待官司的。”
助理刚刚给他发了消息,说流在外面股份的最大股东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某家私房菜馆见面。
江措握紧手里的手机,又打电话给了之前拍一个悬疑片找的犯罪顾问,是京城刑警队的一把手,他向那位刑警咨询了治疗院的信息,刑警一听就来了兴趣,说可以找个私家侦探,先取证,然后上诉。私家侦探他可以提供联系方式。
江措当下就联系了私家侦探,让他连夜赶往朗州。
江措看着手机里朗州打来的电话,叹了口气,眼神带着细微的疼痛,他把手机合上,靠到椅子上,闭上眼。
江措和最大股东的洽谈很和谐,股东惊讶他居然想把熹隆卖给外人,江措只是淡淡的笑了下,没有回答。股东自然是愿意合作的,一旦成功,江措会先给他江丛百分之六的股份。
私家侦探第二天晚上就拿到了取证,他在这方面的证据比江措要多,所以只询问了一下江措,就跨市向省里公安厅报了案。
公安局连夜出动,在第三天凌晨的时候到了治疗院,逮捕了包括院长在内的二十多名联合作案成员。
那些孩子的家长一听都吓坏了,明明是好事,怎么还给抓了,甚至有的家长去公安局闹,说警察滥抓好人。
荆和和叶成也连夜知道了这件事,他们觉得莫名其妙之前还是先想着把叶司屿接走,到了治疗院却发现叶司屿不见了,其他家长来接孩子都接到了,只有叶司屿不翼而飞。
荆和急得也去了市公安局,但市公安局只做一些善后工作,谁知道省里突然来抓这个,治疗院和市里都打过招呼的,所以这么一来市里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定会暴露,他们忙的不可收拾,根本没时间来管荆和说她儿子不见了。
“没二十四小时呢,明天再来报案!”
负责人员挥了挥手,让荆和他们赶紧走,荆和站在公安局门口破口大骂,骂着骂着还哭了,叶成还算理智,拉着她说再找找,儿子也许不愿意回家,躲哪儿了。
回家的路上荆和接到了京城来的电话,她狐疑的接起,那边是一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人的声音:
“荆女士,叶司屿在我处休养,您不用担心。”
荆和一听立刻暴怒了:
“又是你!你这个变态拐带我儿子!我会告你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你!”
荆和气势汹汹的想找出上次联系她的那个号码,江措却又开口:
“上次联系你的人远在美国,而且五年内回不来。顺便说一句,叶司屿已经满十八周岁,有决定自己事务的资格了,您现在只是他血缘关系上的母亲罢了,已经不再是他的法定监护人。”
荆和还想怒吼,江措那边就挂了电话。
他眼神带着阴沉,叶司屿躺在床上,腿上手臂上好多道淤青,他睡着了,但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睡得很不安稳,甚至在梦里都在害怕。
江措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他听私家侦探回来说,那里比叶司屿严重的孩子还有很多,许多是直接电击,有些孩子已经神智不清。
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
江措心想。
叶司屿被私家侦探带出来的时候有些昏迷,私家侦探直接给人打了镇定剂,让人一觉睡到京城,然后带到江措的住处。
叶司屿醒来的时候是傍晚,他鼻尖不再萦绕着恶心难闻的味道,而是一股熟悉的檀香。叶司屿缓缓睁开眼,他看到夕阳照进窗内,金黄色的光铺洒在淡色的地板上,窗户的玻璃像是一层莹莹发光的金色薄膜,一切都像在梦里。
叶司屿的身体软绵绵的,他动了动眼珠,就看到窗边坐着一个人,那人坐着一把椅子,夕阳照在他身上,形成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大概在看书。
叶司屿想。
手上没有手铐的束缚,腿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叶司屿脑袋晕沉沉的,耳边没有不堪入耳的声音,他似乎在做梦。
叶司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脚踝,脑袋动了动,那个坐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叶司屿全身汗毛竖起,连忙躺下不动。
我又要被打了吗?叶司屿暗自猜测,那人却直直朝着床头走来,低头盯着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懵里懵噔的叶司屿,那人朝着叶司屿笑了笑:
“饿吗?”
叶司屿呆呆的盯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眼中露出疑惑,甚至带着点提防,他紧紧抿着嘴,不说话,怕一说出来,被监视着他的阿姨发现自己说了梦话,喊了谁的名字,又被打。
他只是贪婪的盯着那张脸,又有些谨小慎微,怕随时一个小动作就毁了这场梦境。这是他来到治疗院以来做过的最美的一个梦了。
江措伸手摸了摸叶司屿的额头,不烧了,他从边上倒了热水拿过来,问叶司屿:
“喝水吗?”
叶司屿盯着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缓缓点了下头。江措嗯了一声,手臂穿过叶司屿的背,把他从床上抱着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然后把杯子放到人的嘴边,叶司屿心跳慢慢加快,他想,怎么会这么真实?老师的触碰,热水的温度,还有这么舒服的环境。
叶司屿低头喝了一小口水,抬起头,缓缓张口,他眼里带着巨大的冒险,他喊了一声:
“老师?”
喊完叶司屿眼眶就有些热,他甚至想闭上眼睛,深怕有突如其来的棍子落在自己腿上。
江措嗯了一声,低头吻了吻叶司屿的额头,声音带着安慰和心疼:
“没事了,你出来了。”
叶司屿张大眼睛,他不敢相信的盯着江措,心跳的愈加激烈,他的嘴唇甚至有些发抖,叶司屿把眼神撇开,看着周围,他看到只剩下一点余晖的落日,江措房间里的加湿器冒着水汽,还有他脚踝上木色的串珠,叶司屿伸出手,摸了摸江措的手臂,眼下红了一片,声音有些抖:
“我出来了?”
江措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搂着人抱紧,声音低沉轻柔:
“嗯,你出来了,现在在我家,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叶司屿紧紧抓着江措的胳膊,把脸埋进江措的胸口,他大口的喘着气,无声的流下一行行眼泪,流着流着他突然笑了,嘴角弯起好看的幅度,在江措怀里咯咯得笑着,江措把人推开,眼神也带着笑,看人眼角挂着泪,却满脸笑容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把人的眼泪揩干了。
“这一次有人救我。”
叶司屿声音带着激动和幸福的对江措说。
叶司屿后来又打电话回家,他本来想和父母好好谈谈,可是荆和只和往常一样,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骂他,甚至和叶司屿不改掉就断绝关系,叶司屿最后拿着电话的手在发抖,含着眼泪挂断了父母的电话。
后来他的志愿是姜瑜直接帮他填的,叶司屿八月之前都没有再回过朗州。那一个多月江措正在笼络各方势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忙,回来倒头就睡,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叶司屿想去找安旗玩,可是七月上中旬安旗都在他外婆家里,叶司屿只能天天看电影,有时候看看京影的大一课程,直到七月二十号,安旗从上海回来了。
安旗给叶司屿打了电话之后上楼找他,叶司屿蹦蹦跳跳的去开门,这一个月他几乎快无聊死。
安旗又长高了一点,已经快和江措差不多了,叶司屿眼神撇了撇,就看到安旗手上牵了个小男孩。
安旗拍拍男孩的脑袋:
“叫哥哥。”
那个小男孩抬起头,弯起眼睛朝叶司屿笑:
“哥哥好。”
叶司屿还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招呼他们进门。
“你要吃什么吗?家里有很多零食,薯片还是牛肉干?喝牛奶吗?”
小男孩很可爱,叶司屿看到他后就从安旗手里接过,把人拉到冰箱前,安旗无奈的跟在后面:
“别给他吃太多,在家里吃过午饭了。”
叶司屿却还是把小男孩的口袋塞的满满的,自己还拿了好几袋零食帮他带着,三人这才回到客厅。
“安旗这是你弟弟吗?”
安旗耸肩,还没开口,嘴巴里嚼着牛肉干的小男孩抢先含混的开口:
“哥哥捡到我咯,我系孤儿。”
叶司屿愣了下,有些惊讶的看着安旗,安旗点点头:
“嗯,上海的小孤儿,非要我收养,搞手续就搞了两个星期,才带回来北京。”
这么一来,叶司屿看着小男孩的眼神又带上了怜惜,小男孩还在吃零食,但是感觉到了叶司屿的目光,停下嚼动的腮帮子,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叶司屿:
“哥哥,我喜欢你,你真好看。”
叶司屿张了张嘴,有些惊喜的看向安旗,安旗翻了个白眼:
“他昨天去买水果的时候把水果摊大妈夸得笑成一朵花,别信他,小兔崽子。”
葛南秧不服气,也看着安旗:
“司屿哥哥不好看吗?”
安旗眼神动了动,抿了下嘴,又伸手拍了拍葛南秧的后脑勺:
“吃你的东西。”
叶司屿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他刚想开口缓解气氛,安旗却率先说话了:
“读京影吗?确定了?”
叶司屿点头:
“嗯,安旗你呢?”
安旗看向咕噜咕噜吃着零食的葛南秧:
“不出国了,还是去清华。”
叶司屿怔了下,他明明记得安旗和他说过,打算去美国读书,语言都考了,他疑惑的啊了一声,葛南秧甜甜的童声又响起了:
“安旗哥哥是为了留下来照顾我,安旗哥哥是好人。”
叶司屿的惊讶顿时被葛南秧的小甜话一扫而空,看着小男孩忍不住笑出声,他抬手摸了摸葛南秧的脑袋:
“你好可爱哦。”
葛南秧转过头,眼睛十分诚挚的看着叶司屿:
“司屿哥哥你也是好人。”
叶司屿的脸颊没由来的热了下,第一次被小朋友说的红了脸,他只能拿过零食猛地塞给葛南秧,葛南秧下一句又说:
“哥哥你有孩子吗?你能不能收养蝉儿?”
下一秒,安旗一把拉过葛南秧,这次语气严肃了许多:
“吃你的,你拉皮条的?”
葛南秧感觉到了安旗的情绪,乖乖不说话了,叶司屿疑惑的看着安旗,安旗轻轻叹了口气:
“他孤儿院的朋友,还没被收养,明年过了七岁被收养的机会就很小了,所以他打算带着哥们一起北上,见人就问这个。”
叶司屿抿了下嘴,眼神带着疼惜:
“真的吗?那,其实我,我可以问问老师的。”
葛南秧的样子触及到叶司屿心底的柔软,他有些心疼葛南秧说的那个孩子,葛南秧瞬间抬头,语言充斥着激动:
“真的吗?哥哥,你可以收养蝉儿?”
安旗啧了一声:
“别想了,他们都不到年龄,收养你还是我妈出面才搞定的,省省吧,更何况,你那哥们教你的七七八八都可以给我忘了。”
安旗还记得在孤儿院看到葛南秧朋友的情景,那小孩长得也挺可爱,甚至还没葛南秧高,可眼里充斥着不属于小孩儿的天真,他看到安旗后就把他拉到院长办公室外面,抬着头盯着安旗,虽然差了靠近一个他的高度,但气势丝毫不输安旗。
“你是要收养秧秧吗?”
那小孩问,安旗眨了下眼:
“不一定。”
那小孩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你收养他吧,我知道你是好人,他脾气好,在这里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每天都哭着跑出去找妈妈,以前是我找回来的,这次是你带回来的,如果他下次遇到坏人怎么办?我知道你有钱,你也善良,你把他带出去他一定会好好听你话的。”
安旗听完这小孩的一席话有些震惊,想着这真的是一个六岁孩子说出来的吗,没想到那小孩继续说:
“你是我第一个拜托的人,以前也有人想带走秧秧,可是我能看出来他们以后肯定不会好好对他,但是你一定会。”
安旗失笑,不把这小东西当小孩儿,只是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会好好对他?”
那小孩儿眼里满满的笃定和信任:
“你愿意来看他,愿意知道他在孤儿院的生活,想帮他找妈妈,还陪他玩。”
安旗想了想,这小孩儿说得也没错,他笑了下,看着小不点:
“知道了,你想被收养吗?”
那小孩儿眼里出现一瞬的光,但最终被平静掩盖,他摇了摇头:
“不想。”
“为什么?”
小孩儿眼神错开安旗,还是年纪太小,眼神里的期待和向往没藏得住,他只是撅起嘴:
“你收养秧秧就好了,这里没人敢欺负我。”
说完这小孩就跑了,安旗第一次觉得孤儿院的小孩儿成熟的可怕,不知道每个都这样,还是这个是特例。
葛南秧走的时候孤儿院送他的人不多,只有那小孩和一个小胖子,小胖子明显是那小孩的跟班,那小孩眼神透着故作的淡定,但眼神一直黏在葛南秧身上,安旗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最后拉着葛南秧准备走出孤儿院的时候,那小孩儿才喊了声等等。
“秧秧你过来,我跟你说话。”
葛南秧乖乖的听话走过去,那小孩儿看着安旗:
“我能单独和你的弟弟说两句话吗?”
安旗笑了下:
“您请便。”
那小孩把葛南秧拉到幼儿园的游乐设施那里,安旗悄悄跟了过去,站在墙角听他们说话,只听到那小孩说:
“不能大声哭,要哭就躲在被窝里。看到他们家人都要笑,要夸他们是好人,被同学欺负了告诉那个哥哥,告诉他你疼,可以哭一点点,但不能哭太久,不然他会觉得你烦,还有,孤儿院的电话背好了吗?”
葛南秧语气有些不以为意:
“你这些话都跟我说了好几天啦,我知道了,被欺负了我就学你,偷小针扎他们。”
“不行!”
葛南秧不服气:
“为什么?!”
那小孩一脸的笃定:
“你撒谎会被发现的,我不会,所以你只能装可怜,知道吗?”
葛南秧哦了一声,那小孩儿没话说了,葛南秧抬着笑脸:
“那我们出去吧,哥哥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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