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倚在墙边玩打火机，看见陈志带着人出来就直起身子。
韩平和白飞分隔在不远，有些紧张的看过来。陈志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
刚才他们几个人在餐台前待了一会儿，陈志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洗手间的门口，但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过来打招呼，陈志说了两句话不到就看见一道身影进去，刚开始因为思维分散没空多想，等朋友一走他才觉得有些不对，进去的那个人好像是陈洲。
他赶紧问他们看见陈洲没有，韩平和白飞在大厅内扫视了一圈，发现刚刚还在的陈洲没影儿了，直到这时他们才紧张起来。
韩平看见陈珂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股气，整个人颓了下来，他刚想问出口就看见身后的陈洲捂着脑袋出来，白飞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嘴。
陈志和陈珂像是被聚光灯打下的人，周围衣冠楚楚的人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里都是躲不开的蔑视。
陈珂想抬起头笑笑，可嘴角却怎么都扯不起来。
他终于成为了陈志的绊脚石。
正在这时陈父进来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欢迎他。陈父微笑着与他人打招呼，目光慈爱，视线扫到站在陈志身旁的陈珂时也分毫不差，笑意依旧，蜻蜓点水般的从他脸上扫过，走到最前方的舞台。
众人鼓掌，麦克风调试好了，每个人都在等他讲话。
陈父并未多言，只感谢了今日到场的亲朋好友商业伙伴，顺便提了下陈氏集团今年在大家的帮助下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最后送给了陈志一分大礼。
“今日是犬子二十八岁的生日，很荣幸能有这么多的朋友来一同为他祝贺，作为父亲，我很遗憾并没有陪伴他的成长，但是这些年他做的所有努力我都看在眼里，通过公司交给他的这几年里，我看到了小志工作上的能力，也对他十分放心。借助今日的场合，我决定送给我的小儿子一份特别的礼物。”陈父在所有的衣香倩影里看到了陈志略微蹙眉的脸，“我决定把个人股权的百分之十转送给陈志，并祝他生日快乐。”
哗啦啦，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在陈志脸上，连同陈珂一齐被人重重打量。
寂静了几秒后，宴会厅里响起了祝福的掌声。
太/子已定。
陈洲孤零零的站在侧面，看见父亲弯起的眼角，笑了。
原来到最后，他所喜欢的从来都是陈志而已。
众人祝贺完陈志后便一齐看向他这个失败者，陈洲迎着那些目光，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个笑话，说一个人家里的狗从小就特别听话，不叫不吵不离家出走，就乖乖的蹲在门口看家护院，所有人都说它听话懂事，也不用拴着管着。只有它自己知道，就算有一天它不见了也不会有人来找，可是没了这个家，它就再也没地方去了。
陈洲看着自己的父亲站在舞台上，通过麦克风声音慈爱的对他说：“陈洲你作为哥哥，以后一定要多帮扶弟弟，爸爸一直都很看好你。”
陈洲喉头一热，笑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了台，陈父才看见陈洲脑袋上的伤疤，佯怒的问他怎么搞的。
陈洲把手放下来，“刚才磕到的。”
陈父没再问，擦着他的身体走去小儿子那里。
陈志此时如同众星捧月，所有人围在他身边，跟陈父说他养了个非常优秀的儿子，这回你可以退休了。
陈父笑笑，拍拍陈志的肩膀，“去台上说两句吧，去。”
陈志看了眼陈珂，又对两边的白飞和韩平打了个眼色。
每个人都举着酒杯鼓掌，陈志瘦高，整个人带着一股少年气的老成，从台下人的角度来看，十分迷人。
陈志言辞温和，笑容得体，每一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每个人都说他像极了他的父亲。
而舞台灯光暗下去的瞬间，陈父便站到了陈珂身边，他看向这个把他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孩，说：“觉得这个时候的陈志怎么样？”
陈珂如同被吓到了一样，唐突的侧头看他。
“是不是很优秀？他一直以来都这样，小志从小就很聪明，虽然年轻时顽劣了些，但为人还是极有分寸的。我给了他百分之十的股份，他就是公司里最大的股东，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陈父的目光炯炯，带着审视的压下来。
“他会成为整个陈氏集团的掌舵人。”陈父把手搭在陈珂的肩上，“孩子，你还小，你不知道感情这件事有多不可靠，你觉得他现在爱你，那是因为你让他觉得新鲜，但是这种新鲜能够维持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总之不会是一辈子。”
陈父身边的助理走了过来，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陈父看着陈珂微微点了下头。
“陈志将会有大好的人生，我知道你的过去，也十分的同情你，但是同情并不会让你变得清白，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假装不了。生活还长，陈志身边不能有任何污点，作为父亲，我不允许。而且，”他稍微离他离的近了些，“他们兄弟俩关系一直不太好，你们的事我都知道。”
陈珂惊慌的抬起头，觉得整个人都在他的目光里被扒了个干净。
“陈志心软，就算是知道错了也不会回头，但是做父亲的，我需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现在你离开他，也许他会非常的难过，但时间长了，等他想清楚了，他就会感谢你。”
陈珂看向了那个舞台上的人，陈志微微颔首的就着麦克风，好像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引的台下发出阵阵细细的笑声。那样光芒万丈的人，他怎么忍心让他被世人指责。
陈珂目光里的影子渐渐模糊了，他深吸一口气，平静着去看身边的陈父。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点认命，“我不能毁了他……你带我走吧。”
陈父点了点头，随后整间会场的灯熄灭。
人声嘈杂间有什么东西擦着宿命的肩头溜走。
几秒后光明如常，可那个地方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我是真的特别心疼陈洲啊，唉……
第38章 Chapter 37
陈珂还是回到了老地方。
他下了车，冷风扑面而来，蔡姐依旧踩着双红色高跟鞋，只是这次她不同往昔，她没叫他，只安静的站在门口等。
陈珂抬起头看着上面金碧辉煌的霓虹灯，“第七天”这三个字亮的晃眼，陈珂觉得这些日子像是做了一场很美的梦，如今梦醒了，他就回来了。
送他来的男人并没多言，远远的和蔡姐点了下头，人就开车走了。陈志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漫不经心的朝里走，蔡姐看着这个从她手里长大的孩子，一瞬之间竟有些不认识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孩子，长成了一个阴柔俊逸的男人，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蔡姐看着人走到身边，眼里竟然也觉得有些发酸，她伸手去摸陈珂的头发，陈珂的眼角弯弯的，顺带着往她手里蹭，像是一只乖顺的猫。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上头的人说了，你以后不用去地下室了，只在场子里做，总归比以前好。”蔡姐推开门把他送进去，门里声色犬马，吊顶的水晶灯散着冷光，还是熟悉的样子。
店里的招待看过来，脸上带着各自的表情，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眼睛往这儿瞟，陈珂只当没看见。
他把衣服拉锁拉开，问：“我的工牌是多少号？”
“嗯？”蔡姐被问的一愣，她大概的知道了些陈珂的事情，以为他多少得适应适应，没想到刚进来就习惯了，她脑子卡了个壳，等理顺了才说：“三十号以后的有，前面就剩下个十三，号不吉利，没人要。”
“那我以后就是十三了。”
蔡姐问：“不再选选？”
陈珂摇摇头，目光水一般的沉静，“就这个吧，挺好的。”
“那也行。”蔡姐拉着他往里走，“你们平时的休息室在里面，我带你去看看，有客人点钟我就派人来叫你，你准备准备，三楼307是你的房间，到时候你带人去那边就行。”
陈珂点点头，听了进去。
蔡姐走到门口，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随后推开了门。
里面几个男孩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呆着，看见有人进来，齐刷刷的看过去。
蔡姐拍拍陈珂的肩膀，“这是……”蔡姐去看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陈珂笑笑，“我叫小可，可口可乐的可。”
“啊对，小可以前在咱们这儿做过，这次回来是帮着照应生意，都好好相处，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阿涛。”蔡姐指了指沙发角上的一个男孩，“他都知道。”
“还有Nico，这个月你怎么还是最后一个！你是真不想好了吧，别老玩游戏，多去联系联系客人，台钱出不来，老板知道了又得打你！”蔡姐指着个穿半截袖的年纪看上去就很小的男孩。
那个叫Nico的顿时遍布愁云，“姐，生意不好我也没办法啊，我都打了八折了，那没人找上来我总不能让他们白/嫖吧。”
“就你话多！你学学人家阿仁，没生意就出去溜溜，后街那片儿晚上过了凌晨运气好还能溜到几个呢，别懒！”
Nico听见这话，整个人就泄了气儿，“外面太冷了。”
“冷冷冷！就你知道冷！”蔡姐抡着胳膊拍了他两下，“等鞭子打到身上就知道后悔了，还不快去！”
Nico撇了撇嘴，抓上一件羽绒服就跑了出去。
“你就不能少穿点！裹得跟个熊似的谁看的上啊！”话音未落，可Nico的人影就不见了。
蔡姐气的够呛，这才顾得上陈珂，让他到里面坐着去，“你今天挂不挂牌？”
陈珂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旁边的几个人估计也不知道蔡姐还能问人的意见，都盯着陈珂。
陈珂：“那就挂吧，周五，客人应该不少吧。”
蔡姐一拍大腿，“今天来了两个旅游团的，叫过去好几个，这不正缺人嘛。”
“那就挂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做，用不着心理建设。”陈珂笑笑，脸上模糊一片，蔡姐心里蓦地有点不是滋味。
“那行，你就当帮姐姐个忙吧。”随后蔡姐的手机响了起来，摆摆手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一时寂静，没人说话。
陈珂裹着衣服窝在沙发里，他的外套丢在车上了，如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露出光滑白净的锁骨，脸色很白，表情淡淡的。
旁边的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对他很好奇，用胳膊肘碰碰他，说：“别睡，一会儿来客人被叫起来更难受。”
陈珂其实根本不困，他的脑子清明的很，似乎还回荡在某个地方，所有的灯光都像是为他而亮的，他不知道他不见了，他会不会发现，会不会想着找他。
不想了，不想了……陈珂咬了下牙，把他的影子赶了出去。
记得刚刚在车上，陈董事长坐在他的身边说：“陈志这孩子有的地方随我，遇事想不明白就会特别轴，你不见了，他一定得去找你，等这个劲儿过去了也就好了，但是在这期间，你估计得付出些。
“需要我做什么？”
“唉……”陈董事长此时也觉得自己为难了这个孩子，但是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就是能把握着一部分人的选择权，公平？这世上哪还会有什么公平。
陈董事长咳了一声，把心思收回来，“你要是想让陈志忘了你，你就得……”陈董事长从后视镜上看了看前面的助理。
助理心下了然，“‘第七天’的人前两天向我问了问你，说你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回去。”
陈珂惊在原地，睁大了眼睛，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你们要的是我毁了我自己……
陈珂抬脸看看，随后答应了下来。
对他来讲，没了陈志，哪里都一样。
红毛看他并不讨厌自己，又蹭了上去，“听蔡姐说你停工了几个月，怎么做到的啊？我们这里管的特别严，请假都是有数的。”
陈珂想到了那间房子，他的大黄鸭暖手宝应该是放在枕头旁了，要不就是沙发边，不会错了。
“我是被人包了两个月。”
“那你好厉害啊，不过怎么回来了？”
“……金主不要我了。”
陈珂把眼睛闭上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来，他得咽进去，他得继续活下去。
“啊？啊……”红毛听着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他知道他们这帮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在这种行当跑过，知道底细的都不可能长时间的养在身边，新鲜劲过了，就嫌麻烦了。
他看着陈珂的表情有一点点失落，刚想安慰他两句门就开了。
侍应生拉着门把手说：“少华，刘老板找你，收拾收拾，706。”
“怎么又是他啊……”少华哀怨了一声，“妈的，每次都得弄得老子下不来床……”少华骂骂咧咧，到底揉了两把头发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剩下的两个男孩年纪则大了些，并不主动搭话，陈珂也无心开口，自顾自的缩着腿倚在沙发上。
不过半时门口被人撞开，Nico哆哆嗦嗦的闯了进来，整张脸冻得发白。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客人了吗？”一个男孩说。
Nico搓着手坐到沙发上，陈珂感受到了从他身上冒出的寒气，“现在的人真是疯了，二百块钱都他妈嫌多！”
另一个男孩“哈哈”大笑，问：“那你做没做啊？”
“能不做吗！给他打了个折，一百八做的。”Nico有点丧。
男孩还有疑问，“你别是这个价给人带进来了。”
“没，都这个点了街上也没人，在后面电话亭里做的。”
“第七天”后街上有一个废弃了好久的电话亭，地方不大，但是也足够用了。
“就是特别冷，冻屁股。”Nico皱着眉头，幽怨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那两人被逗的直笑，Nico哼了他们一声，自顾自的找水喝。
陈珂在角落里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以后，他就要重新回到这种生活里了，或许不用以后，如今就是了。可他现在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如同在千里之外的家，他回不去的家。
凌晨一点到了，几个人在休息室里都有些昏昏欲睡，按道理来说这个点基本没客了，Nico收拾收拾准备到寝室去睡了，那两个男孩一晚上没生意，心情都不大好。快到月底了，再没生意，就有的苦吃了。
没过多大会儿，蔡姐推门进来，Nico赶紧坐好，一脸乖巧。
蔡姐看了他一眼，“就你着急回家睡觉！”
Nico讪笑了一声，“没……我就是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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