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周围所有的刀枪都刺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结尾处一千余字。没必要另开章节,就编辑到这一章了。最近天气不好,大家注意身体啊。我大约患了鼻炎,这雾霾……到年底了,工作越发忙碌,保证基本不作数。不过也快忙完了,再过十来天,更新加快。(真的
第33章 三十三
纪潜之的身形瞬间被淹没。
在众人看来,这是一场毫无疑义的杀戮。
严山的手下大约有十五六人,骑马带刀。而纪潜之孤身一人,深陷其中。
除了傅明,没人会认为纪潜之能活下来。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纪潜之用一柄短刀,拦住了攻击。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无人看清。即使是傅明,也只能瞥见一抹残存的刀影。
围攻的人顾不上惊讶,重新挥刀袭向纪潜之。
短兵相接,马匹嘶鸣。
现场顿时混乱一片。
凌三儿被钉死在地上,行动不能,纷乱的马蹄几乎就从他头顶越过。而站在不远处的卖艺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营救。
瘫坐在地的阿梅愣怔片刻,突然大声嚎啕起来。
“孩子!孩子还在里面!谁来救救她……”
卖艺人的脸上纷纷露出迟疑而恐惧的神情。有个身形低矮的中年男子踌躇着走了几步,空中突然飞来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在泥地里滚了几滚。他定睛一看,正是个糊满了血的头颅,双目突出,僵然可怖。
“哎哟!”
中年男人失声叫道,身体向后仰倒,面如土色,再不能动。
显然是吓破了胆。
“谁来救救孩子……”阿梅犹自说着,眼睛并未从前方移开,但声调已经转为绝望。“救救她……她还在里面……”
傅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没必要管这档子事,但女人的哭声与哀求始终挥散不去,如同极细的丝线,穿进耳膜,直达大脑。
他强打起精神,足下运功,冲进混乱人群。凌三儿离得近,于是傅明打算顺手搭救。但当他看到凌三儿背上插着的刀刃时,不由犹豫了下。
伤口位置不好,直接拔出太危险。
凌三儿此时意识还算清楚,看见傅明脸上表情,心中已是了然,嘶声吼道:“别管我!去救阿梅的妹妹!”
傅明微微点头,转身离开。在来回奔跑逃窜的人影和马蹄中,他很快搜寻到了目标。
破败的,脏污的,小小一团,悄无声息地躺在泥地里。周围堆积着乱七八糟的肢体碎块,有些碎屑落在了她头上,但这姑娘毫无反应。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傅明虽然清楚,但仍然赶过去,将她抱进怀中,用手指探了探鼻息。情况没有预想的糟糕,他便放下心来,起身欲走。
耳边猛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惨叫。他回头,刚好看见纪潜之用手活生生掏出了一个人的心脏。
傅明的呼吸一瞬加快,又恢复如常。他匆匆收回目光,抱着怀里的小姑娘逃出战场。等待已久的阿梅哭喊着扑上来,他便顺势交了人,踉跄着走到一边。
四周嘈杂的喧闹,傅明已经听不到了。
眼前还是方才所见的景象;沉浸于杀戮的纪潜之,从人体中取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粘稠而猩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而在做这件事的纪潜之,依旧在笑。
眉眼弯弯,薄唇微翘。
漆黑深沉的眼眸里,透着恶意而喜悦的光。
傅明从未见过纪潜之这般模样。
“妈的……”
他用力咬着牙齿,把声音挤碎在喉咙里。一丁点儿酸楚的感觉溢上眼球,又转瞬不见。
也不知过去多久,身体的知觉逐渐回复,耳朵里能听见轻微的响动,像是走路的脚步声。傅明抬头,看见浑身血污的纪潜之朝这边走来,脚下踩着破碎的尸块。
——严山带来的人马,无一生还。
路过凌三儿身边时,纪潜之稍作停顿,径直将那把贯穿对方身体的刀拔了出来。
“多有得罪。”他似是没有听到凌三儿的痛苦嘶嚎,伸出一只手,微笑问道:“小兄弟伤势如何?能否行走?”
凌三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力打开纪潜之的手,连滚带爬地逃离开去,仿佛遇见了什么可怕至极的怪物。
纪潜之并不在意,转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将散乱的湿发拨到耳后。他环顾四周,那些卖艺的男女目光躲闪,神态仓皇,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傅明身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傅明显然读懂了纪潜之的意思,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及至身边,纪潜之扶住了他的臂膀。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他们一起离开了。
与之前行进的方向不同,纪潜之选了另一条路。
一条朝向官道的路。
途中,纪潜之对傅明说。
“其实我没报什么期望。虽然凌三儿提到‘有个赤鸦堂的厉害人物’,但仔细想来,石永苍怎会养出这种仗势欺人的蠢货。”
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语气带着不清不明的嘲讽。
“石永苍作恶多端,却总归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
傅明记得石永苍是赤鸦堂的二堂主。此人与纪家、无义帮两宗血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是纪潜之复仇的目标之一。
“反正都是赤鸦堂的人,碰上了,就算作无聊的消遣。”
纪潜之说着,大约是在对傅明解释自己的行为。
其实即使他不解释,经过严山这件事,傅明大致也明白了。
赤鸦堂在纪潜之心里,是仇恨的代名词。对其他事情,纪潜之可以漫不经心,但若是涉及到赤鸦堂,只有赶尽杀绝。
想来,夏川阁亦是如此。
傅明心里泛起深深的无力感。
纪潜之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做得太过头,容易树敌。”傅明回答道,“等你以后当大侠了,日子一定不太好过。”
纪潜之笑了出来。
走到一处坡上,傅明体力不支,终于摔倒在地。
长期的忍耐抵达崩溃点,病痛占据了他的意识,蒙住所有的知觉感官。朦胧之间,纪潜之弯下腰来,将他背起,继续向前走。
傅明模模糊糊地看见,自己的胳膊蹭了血。两人身体相贴的部分,湿黏而温暖。某种铁锈味儿的液体渗入衣衫,在胸膛烙下猩红的印记。
傅明不愿去想那些血迹都是谁的。他只觉得累。从头到脚,从指尖到心脏,都疲累得无法动弹。
在刺鼻的血腥气中,他缓缓闭上了眼。
次日,他们的旅程到了终点。
白枭带着一群手下,等候在官道边。所有的人都身着乌衣,静默不动,远远望去好似一大片沉沉黑云。旁边放置着朱红色的车辇,形制华丽,雕琢精良。
傅明不清楚白枭如何来到这里。他猜是用了魔教内部联络的手段,只是不知纪潜之何时进行的联系。
对纪潜之的行动和想法,傅明所知甚少。
他被纪潜之牵着手,一步步走向车辇。所有的人齐刷刷下跪,朗声叫道。
恭迎教主!
恭迎教主!
这声音响彻天空,惊飞了荒林间休憩的雀鸟。
傅明望向纪潜之的背影,不由想起多年以前。当他们住在乐阳山的时候,纪潜之也常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上山,笑嘻嘻地说着一些关于江湖的传闻。
那时的纪潜之,虽历经磨难,却依旧心志坚定,信奉侠义之道。没有加入魔教,也没有遭到诸多背叛与非难。
可傅明已经记不太清,那个纪潜之的模样了。
第34章 三十四
两人上了车辇。白枭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似乎想问什么,又沉默着未发一言。
车内陈设,比起以往傅明所见,又要精致许多。朱漆矮桌,熏香小炉,茶水点心若干。绣着莲纹缠枝图案的地毯上,铺了层锦缎薄被,方便休憩。纪潜之进到里面,便松脱了傅明的手,随意靠坐在窗前。一个侍童模样的人掀帘而入,俯身替二人除了鞋袜,呈上脸帕手巾等物,迅速退下。又有位郎中打扮的年轻人抱着药箱,恭恭敬敬进来,打算替纪潜之上药。
“先看看他。”
纪潜之说道,用手指了指车厢角落一脸疲色的傅明。
年轻郎中低声应诺着,跪坐到傅明身前,从药箱里取出一把剪刀。
“小生僭越了。”
说罢,他小心剪开傅明小腿处缠裹的布条,查看伤势。骨折的部位已经肿胀发紫,隐约可见一片片瘀斑。傅明讶然,他只道伤痛难愈,却不知已经严重到这般境地。
年轻郎中又拿出一柄细长银刀,一瓶烈酒,将刀刃浸在酒中。片刻之后,他拎起银刀,把整瓶酒液全倒在肿胀的伤口上。
冰凉灼烫的液体接触到肌肤,让傅明生生打了个激灵。
“教主。”
白枭站在窗外,看了傅明一眼,欲言又止。
“无妨。”纪潜之淡淡说道,用手巾擦拭着脸上血污,“挑重要的说,其余琐事你自行处置。”
“是。”
傅明习惯性地竖起耳朵,想听清白枭的汇报内容。然而剧痛感猛然袭来,瞬间夺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几乎是反射性地,傅明挺直了脊背,差点儿整个人弹跳起来。
“请不要乱动。”那郎中一边说着,动作利落地切开傅明腿部的皮肉。黑红色的浓稠液体缓慢流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臭。刀刃碰到骨头,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腿部神经爬上来,直窜进傅明的脑袋。
真他妈要命。
傅明紧咬着牙齿,强迫自己不要嘶喊出声。眼前一阵阵发黑,疼痛与晕眩感来回敲打着太阳穴,连带着耳朵里生出许多乱糟糟的嗡鸣。白枭的声音如同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赤鸦堂……聂长海……武林大会的筹备……”
“……北边绿林祸乱,结盟三家共同镇压……石永苍分身乏术,赤鸦堂内只剩韩元据守……派不上用场……”
傅明长长短短地呼吸着,嘴里全是血腥味儿。他扭头朝纪潜之望去,只看见一张平静而淡漠的侧脸。窗外丝丝缕缕的日光落在那人身上,仿佛失了温度,只显得苍白刺眼。
白枭的声音仍在继续。
“夏有天买下了桃花小坞,其余十一家妓馆也都有他插手的铁证……此外,不单是洛青城,沿途的那几家也…………”
听到这里,纪潜之出言打断:“外头有没有风声?”
“有人传,但信者不多。”白枭答道,“夏川阁根基深厚,难以撼动。”
纪潜之微勾唇角,似是嘲讽。
傅明没有听全谈话内容,但凭借着对剧情的掌握,连蒙带猜,也能知道不少重要信息。只是此刻精力不足,无法深入思考其中关联。
腿部断骨已经固定,年轻郎中仔细缠裹好伤口,又替傅明处理了身上的擦伤扭伤。不等傅明道谢,此人转身面朝纪潜之,唤了声教主。
纪潜之并不看他,继续听着白枭的言语,偶尔插话几句。那郎中不敢抬头,毕恭毕敬地捧起纪潜之的右手,开始清理上面的血痂。
傅明隐约想起,几日前两人坠崖,纪潜之为了救他,右手严重受伤。
他一直不清楚纪潜之救人的原因。关心?怜悯?善心大发?或是因为他编造的那些关于身份的谎言,让纪潜之产生了犹豫?
——师兄的旧友,纪淮的爱慕者。
现在想想,这内容也真是瞎扯。
傅明心里苦笑,身体靠着车厢,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白枭和纪潜之的谈话声也停止了。郎中包扎好纪潜之的右手,收拾药箱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外头车夫挥起马鞭,车辇开始移动。
纪潜之回过头来,冲傅明笑了一笑。
“我们回魔教。”
自然,傅明没有拒绝的权利。
其实这样也好。呆在主角身边,方便修正剧情。况且,他想了解更多关于纪潜之的事。
于是傅明欣然同往。
然而,没过几天,他便后悔了。
作为魔教教主,纪潜之总是很忙。每天傅明醒来,都能看见他在处理教中事务。有时遇上棘手的问题,会和白枭交谈很久。刚开始傅明还能听一听,后来实在觉得枯燥无味,和剧情也无甚关联,便放置不管了。
传递书信的鹰隼,隔几天就会出现。纪潜之收到信后,有时心情不错,脸上笑容也多些;有时情绪低沉,整个人泛着不可靠近的冰冷气息。魔教弟子历经磨练,秉承“无论何时都不可引起教主注意”的原则,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出声就不出声,能不在场绝不出现——鬼知道这会儿教主心情如何!
傅明经验不足,所以时常撞上枪口。这纪教主也奇怪,明明事务繁忙,得空休息的时候,总喜欢逗弄傅明几句。言辞之间,颇多暧昧。看着傅明露出憋屈神色,他便心情舒畅,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饱经折磨的傅明得出个结论:对于纪潜之来说,自己大概就是个可供戏耍解闷的物件。
一个月后,众人回到魔教。
教中弟子早就收到风声,远远望见朱红色车辇,哗啦跪了一片。有个体格特别魁梧的壮汉站在前面,默不作声地等着队伍靠近。方脸宽额,神情冷肃,褐红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髻。和其他弟子不同,他穿着一件灰蓝短褂,袒露出大片鼓胀的肌肉。而最值得注意的,是他脸上的疤痕,如炸裂开来的烧伤般,横贯双目。
竟然是个瞎子。
当车辇停下,纪潜之带着傅明出来时,那壮汉扯开笑容,用粗砺难听的嗓音叫道。
“纪淮。”
纪潜之微微颔首,拍了拍对方厚实的肩膀,笑道:“明华,你辛苦了。”
原来这人就是明华。
魔教核心人物之一,纪潜之的亲信。
传说此人嗜杀成性,戾气极重,犯下许多骇人听闻的罪行。傅明早就有所耳闻,今日终于得见真容。
只是不知此人何故双目失明。在原著里,明华戏份不多,但绝没有目盲的特征。
纪潜之打完招呼,径直朝里走去。白枭紧跟其后,与明华擦肩而过时,皱眉低语道:“很臭,马上洗掉。”
明华脸上笑容更甚,连连应诺,声音有些不利索:“白姑娘舟车劳顿,快去歇息……我这就去弄干净,你,莫嫌弃。”
说着,他抬手用力在衣裳上擦拭几下,神情局促地将双手藏到背后。
即使只有几秒,傅明还是注意到,明华的指缝指甲处都嵌着黑红色的粉末。
白枭抿紧双唇,不再说话,加快几步离开。明华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至于太近。虽说是盲人,他的行动却丝毫不受阻碍。傅明从后望去,可以看见明华后脑壳扎着的发髻,犹如一个小团子,衬着过分魁梧的身体,显得说不出的好笑。红褐色的发丝又短又枯,毛毛躁躁,似乎还沾着什么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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