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朴树还是不说话小白就不高兴了,说:“诶,老弟你现在跟我装哑巴是不晚点儿了啊。”
冬个儿第一次场雪,趁着夜幕已经飘下薄薄的一层,这会儿还在下。
朴树早起穿了羊毛袜子把脚使劲儿塞进棉靴里,天是乌青色,朴树把修鞋的小车从院儿墙根拽着到院门口,走的一步一个出溜滑儿。
放下车他去开门,拉开铁阀门却被从外头给拉了开、
朴树还没看清,就瞅着他家门口站着个大高个儿,阴气深深的吓的他瞬间就毛了。
待他看清人,
呦,这不咱考研以后工作在首都那小伙儿嘛。
第46章 第 46 章
关成在家躺了两天,也可能是三天?
外面黑了亮,亮了又黑……
刚开始很安静,然后他妈韩芯梅的哭叫。
操,关成想起来,
韩芯梅是个泪窝子深的女人,关成还小那会儿,他爸的一排红粉知己往他家闹的最凶时都要一争女主人地位,关成都从不见韩芯梅掉过一滴眼泪。
摔东西声儿,一连串儿。
醒来又很安静,关成隐约分不清是不是他做梦了。
这种感觉很像他小的时候自己在家,四五点钟睡的吧,醒了钟指在七点过一点儿,外面的天儿头顶上青灰色,远处是橘红。不知是晨间还是傍晚。
他睡的蒙登,一时半会儿居然还分不清了东南西北。
身上疼啊,刚被打时不觉得,隔夜就找着他了。翻个身都筋骨错位的一样。关成捂着小腹从床上起来走到他卧室门口,疼也得起来,太他妈饿了。
屋外一地狼藉,烟灰缸,关海宝贝的塑雕,方厅他家的玻璃餐桌也掉了一大块角,一地碎玻璃渣子和瓷片。
他家依然是那晚残留下的景象,
但关成还是不知道睡着听到的韩芯梅哭了是不是自己做梦?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关成没见过关海发这么大的脾气过,把他打个半死,韩芯梅止不住的哭声也一直在他脑里挥散不去。
让他很心酸。
关成是孝的,他现在很慌。
客厅没人,卫生间也没人,关海和韩芯梅那屋儿卧室的门关着,关成没敢去看。
绕开一地陷阱去厨房想吃点东西,熟食什么都没有,还没等关成去开冰箱,砰一声儿韩芯梅就进来了。
韩芯梅不是平日出门或者在家都干净精致的模样,奶白的丝绸衬衫沾上好些脏,皱巴巴的套在他妈背脊直直的身上。
头发也只是松松的一网,双目全红血丝,满是疲态。
韩芯梅进来关成就下意思向后一退,这些天他上厕所都尽量避开关海和韩芯梅。从那晚被关海拖回来他家闹了一夜以后关成这几天没吃过东西,也没看着过他爸妈,但关成知道他们都在家。
韩芯梅开冰箱拿出两样食材一纸挂面,关成喊了一句:“妈、”
没说话,韩芯梅继续洗西红柿,关成又喊一声儿。尾音儿拖了半调儿,听起来有些儿讨好。
“出去。”韩芯梅声音又冷又硬。
关成就出去了……
坐去餐桌那等着。
韩芯梅咕噜出一碗西红柿葱花蛋面条,做好时满屋子都还是油爆葱花儿的香味儿。
关成早就饿的绿了眼睛,踩去客厅翻半天才找出半袋儿梅子吃,韩芯梅端碗出来关成这边儿也梅子吃的已经酸倒满口牙。
动作甚是粗暴,韩芯梅把碗放桌儿上一推划去了关成那边儿,满满的汤水洒了一桌面。
关成顾不上那个,埋头开始吃。
韩芯梅坐在关成对面儿,看着儿子吃。心里想把关成掐死,又舍不得。
红了眼圈儿,眼角几丝细细的纹路,慢慢掉下两滴泪来。
韩芯梅甚是疲惫,淡淡的说:“关成啊,你太给妈长出息了。”说完韩芯梅点点头,起身就回屋里去了。
关成没敢抬去去看韩芯梅说这话时的表情。倒是宁可希望韩芯梅像以前一样瘪犊子,败家子的骂他一顿。
他也很难受,听韩芯梅脚步声都是沉重,关成一边儿吃碗里还剩两口的面,嚼唾韩芯梅这短短一句话。
碗里热气把关成眼睛熏花,他觉得自己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重躺回去床上,舒缓酸疼的筋骨,睡着以后脑子里还是这几天重复的那些片段。
他一脑袋血被他爸拖着回家,几个小区门卫的大爷都出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他在南阳台家里供奉的老祖宗牌位前跪到第二天中午、
他妈和他爸干仗声儿,争吵,摔东西,他爸的铜鲤鱼烟灰缸把他家餐桌砸掉一大角……
半夜被吵醒的邻居敲门声,不久他大爷过来砸门,关成大爷照关海这个最小的弟弟大十几岁,叫人都是兔崽子,兔崽子给老子开门、
听见他大娘喊他关海,喊韩芯梅,喊自己、
关海往他身上砸过来本影集,紧接着是他爸踹过来的脚,相册磕到关成大腿,落到地上时掀开页,他和朴树青涩的样子、
韩芯梅停下来,关海也不摔了。
关成伸手把相册翻到前面第一页,朴树的笑脸让他好受很多,身上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他跪到第二天中午被关海扔进卧室,关成之后睡着醒着就来来回回都是这点儿事。
他家气氛就这样维持着,空气干燥,客厅卫生间都是他爸抽的烟熏,飘在他家天花板那层,一颗火星子都能撩起大火来。
他们家静的吓人,座机被关海掐了线,关海和韩芯梅这俩忙人的手机居然一次也没有响过。
不管韩芯梅还是关海打那夜后也都没再提过这事儿。
第五天他们坐到一个桌儿上吃饭,第六天关海进来看了看关成身上的伤,第七天关海终于让他大爷二大爷三大爷带着他大娘二大娘三大娘进了门。
屋子里韩芯梅收拾干净了,空隙里都逮不见一点儿玻璃渣子。
关海几天没下楼,韩芯梅也是除了买菜都不出门,关成也绝不会到他俩眼前晃悠,都在自己屋里疗伤。
他们来的时候关成在自己个儿屋仔细听着,关海韩芯梅都没透他这事儿,就说两口子干仗来着,关海被关成大爷骂了一通,他妈韩芯梅被几个妯娌拉到别的屋去说小话,关成就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了。
第八天风平浪静,关成跟关海说回学校去?被关海给否了,关成瞅他爸那脸色就没再说什么,关海现在就像一颗炸~弹,随时自爆。
关成不敢刺激。
第九天关成知道小白来了,关海门都没开,让人滚蛋。啊,当然没这样直接,关海说:“关成不在家,你回去上学吧,以后别来找了。”
关成在自己屋儿把头都要挤出护栏,堵小白会不会绕着走后门。
果然,真兄弟啊,真他妈心有灵犀一点通。关成激动的不行了,小白还在老远的地方关成就嘘,嘘的引起对方注意。
小白没听见嘘声,搁挺远就看着一颗猪脑袋在那使劲儿往出拱,小白跑过来近了仰着头瞅关成,呵呵一笑,声音老大:“诶,你这逼,这逼谁呀?”
“我草你个妈,你他的小点声儿。”关成骂道。
“不是,你怎么被削这逼样儿呢、”这回倒是正常音量。
关成恨不得直接从窗护栏挤出去教教对方什么叫小点声儿,但是顾不得这些了,急促的说:“赶紧想法弄我出去,草你妈抬头看我。”
小白仰头挺累的,稍微垂头歇歇就又挨骂了。
关成继续赶紧说:“或者给我整了电话,把呃……”关成被关海拽着头发拎离开窗边儿。
小白这边儿在楼下就看着关成人嗖的下就没影儿了,刚出声儿诶了下,然后就看见关海出现在窗口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再然后窗帘就给拉上了。
李看均也来找他几次,一样都是被关海拒之门外。
关成以为他爸现在这样儿也正常,后来有天半夜起夜出去,隐约听见关海和韩芯梅商量着给他转学的事儿,这时关成才有些急了,他没有手机,被他爸锁在家,看看窗台关海都会多瞅他两眼,关成根本联系不上外头。
能给他带话儿的人别说见面了,门都进不来。
是后半夜,关成撒尿回来就失眠,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吐了一屋子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倒是没想让关成这快出来,只是朴树也没什么可写的了,十年如一日。
第47章 第 47 章
没过两天,关成就和关海韩芯梅回城里去了。
关成刚开始不同意,人确实在他爸妈前硬气了一把,怎么我不上学了?下半界我就高三了,你俩合计啥呢?
但是没硬过关海。
回城里既然已成既定事实,关成只能顺着他爸妈,后来想想走也不一定是坏事,他在这被看管的太严了,可能到城里他爸能放松点儿警惕,就是转机也说不定。
就是他还没和朴树知会一声儿。
走那天挺急。
关海似乎是临时决定的,头天晚上突然说明天回城,第二天出去加油回来把车停在楼下就打电话催他们下来,什么也不用带。
到那边儿再买。
韩芯梅只草草收些关成的衣服进箱子他们就走了。
坐进车里关成那时的心里是没担忧,他打两年前就想象过和朴树关系被发现以后怎么办,情景在他心里演绎无数遍了。
他爸妈反应,是被发现还是主动出柜,他们何去何从。
关成从没奢求顺利让家里接受,尤其他爸,关家人太了解关家人了,男人都男权到骨子里,娶的媳妇儿也是以夫为天的性子。
要么这些年他爸在外面不间断的换着红颜知己,他妈韩芯梅也是成功的女人,不会坐视不理。韩芯梅说实在就是把家庭放在人生第一位的人,听老公话,他家大权就是关海,事业对于韩芯梅不过副业而已。
关海知道是这样暴怒关成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儿早,他还没全准备好。或者说他还太小,没等找到后路就被他爸逮了个正着。
可毕竟也有准备的。
关成对自己一直很有信心。
后来再往过看,
关成也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大方向没有估错,他唯一算错了是他爸。他真也只算个孩子,再过几天才是他满18岁生日。
自认为了解关海而算计着,拿到他爸成年人的思考模式却未免幼稚。
车开出半里地韩芯梅说冷,关海开开暖气,对于关成来说这个燥啊。
过早的时辰,早市都只稀稀拉拉的人在摆摊儿,开过早市车紧接驶过油田,关海像是要马不停蹄逃离什么。
车速很快,油田的大门只扫过一眼就开了过去,然后便算彻底开出了这个镇。
树多了,一棵一棵绵延到远方瞧不到头,两边全是准备割收的稻田,一茬茬苞米地。开过四分屯,越过瓦牛村……
关成皱眉,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坐不住了,心跳到嗓子眼儿,很恶心。
关成在他姥爷家住了两天,刚开始心还能算静的和老爷子下几盘,后来关成笑嘻嘻问韩芯梅他还上不上学?也不能一直在家这么干耗着。
他呆不住。
韩芯梅很强硬道:“呆不住也得呆。不怕你爸打断你腿你就往出跑。”
关成早就对这种僵持不耐烦了,有事儿就解决事儿,他爸他妈现在什么也不跟他说,就困着他,顶什么事儿啊?关成觉得他们是在浪费时间。
可能是时间关系,关成认为自己打也挨了,该受得罪也受了,他爸妈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得理不饶人的意思。
这种受害者的心里越发重,他这事儿带给关海和韩芯梅的打击使关成心里的负罪感也逐渐减小。
关成啧了一声儿,笑模样没有了,走出厨房还把门摔出不小的动静。
韩芯梅见关成这样儿气就上来了,几步跟出去说:“你整这出给谁看啊关成?你想回去上学?我看你是回去要找那小子吧。要不要点儿脸,”
关成回自己屋儿要关门被韩芯梅挡住。
“我告诉你关成,我要知道你俩再联系,叫什么?朴树是吧,”韩芯梅气的直抖:“你爸妈这脸反正也叫你给丢尽了,不怕再磕碜,我去找他家长论道论道。”
“你呆不住,你他妈等上精神病院就能呆住了。”
韩芯梅砰的把关成屋门关上,不想再看那张让韩芯梅想犯罪的脸。
老两口遛弯回来就发现关成拉着脸,皱着眉,谁叫也不动弹。
关成姥姥心疼,说谁惹我大孙子不高兴了?老太太一遍一遍往关成那屋跑,又给下楼买零食又给关成塞钱让人出去玩,关成都不动弹。
关成姥爷也奇怪,关成打小都没这么拧过。一直就觉得自己女儿和女婿这次带关成回来是有什么事儿。
怪啊,禁止关成出门禁止玩手机,关海和韩芯梅这俩过节都不定能回来的忙人这次来就跟双双失业了似的,也不怎么出去了。
老爷子又忍不住问女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韩芯梅在做饭,一如既往的搪塞,没事儿,爸你少管。
晚上关海回来,看关成那副出上去就想给两脚。
被韩芯梅拉住。
没招,关海孝啊,想想再吓着俩老人,关海在客厅坐下,说:“咱们吃,不管他,惯的呢。”
但这事儿在关成姥姥那就不是好应付了,老太太饭也没吃两口就下了桌儿。
女儿女婿都问不出什么,去关成屋里看送进去的饭人一口没动,老太太出来就坐到沙发上开始抹眼泪儿。
老太太是文化人,但哭起来一样难缠,不像市井泼妇的作,老人依旧条理有据,脉络分明。话里话外都是敲打,孩子大了,有自个儿的事儿了,用不着父母了……
韩芯梅能坐视不见,关海不行,强把老太太哄住。
回屋儿两口子赶紧收拾东西,第二天拽着关成去了城中,韩芯梅的家居店在城中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是每年平安夜圣诞节气氛最好的地儿。
到这稳定几天。
不像在家和他姥爷家,韩芯梅人在外面手机可以关机,但回来了就天天一堆处理不完的事儿。关海毕竟也是跑工程的人,或许终归关成人在城里他放心一些,关海和韩芯梅回到家居店安顿好,关海就急忙出差去外省了。
这阵子明显自由了些,不再随时都被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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