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凌羽被他眼里那种捉摸不定的情愫给摄住了,像是着了魔似的,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搂住他的腰,紧紧地贴在一起,嗅着那凌乱发烫的气息,身子里如同有一团火在烧,痴狂着凌乱了,猛地含住两片薄而柔软的唇瓣,狂乱的吻着、咬着……
罗裳褪尽,野.兽般的交缠在一起,重重喘息:“爱你……青桐,我爱你……你对我,可是同样的心意,说啊,说啊!”
“我……”风青桐轻轻一抿那被咬得嫣红欲滴的唇,开口不及,便被千凌羽用嘴堵住了。
愈发动情的吻,粗暴、狂乱,快要喘不过气来。
风青桐伸手搂住他脖子,低低地呢喃,如烟飘散,无声,亦无痕,他说:“凌羽……我想,我是爱你的。”
***
春晓。
杨柳堆烟处,薄雾蒙蒙。
断桥边。
落花流水。
清幽小院,一笼翠竹。
离宫前,千凌羽便命人在城外僻静之处置下一座别院。院中景致,屋中陈设,无一不是清幽雅致。离了客栈后,二人便共骑一驹至此,风青桐见了,果真喜欢得不得了。
这世间,红颜一笑倾人君,佳人一笑倾人城。
殊不知,那人眼波微转,风月亦断魂。
半晌,千凌羽从风青桐明媚的眼波中回过神来:“青桐,为我弹一首曲子罢。”
凉亭里。
石案上。
掀开一方绸子,上好的红木,罕见的镂空雕花,如冰削成的琴弦,风青桐眸中难得逸出惊喜的目光,“冰弦琴?”旋及,惋叹:“冰弦琴以冰蚕丝为弦,其音空灵悠远,信手一拔便如天籁,乃世间罕至之物。相传,此琴乃三百年前,东域骊燕国一位绝世琴师所制,而后相继流转于列国皇室;三年前,由一西域小国进献给了琰帝慕鸾渊,所以……此琴自然不是冰弦琴。”
千凌羽微微颔首,亦叹:“但凡爱琴之人,无不想得之冰弦;我曾想过,待我灭了东越之时,必为你取来那冰弦琴。”复垂首,苦笑:“而今,却只能许你相仿之物,青桐,你可会怨我。”
风青桐摇头,眼波幽幽一转,眉眼间,添得半许笑意,无话。
须臾。
十指扣弦。
初时轻拢慢捻,便如黄昏斜雨,搅了春水涟漪,晕开一丝柔柔的情,绵绵的意;转而调明,一抹复一挑,风起,蝴蝶拢翅,吹落零星,数回;寻得燕子归畔处,小园香径,轻扣柴扉,人面桃花,相顾无言,君心暗许。
曲罢。
风青桐起身,对千凌羽淡淡道:“许久未弹这《绿绮霓裳曲》,恐是生疏了。”
“《绿绮霓裳曲》?”千凌羽怔住,“以前从未听你弹过此曲,几时谱的?”
风青桐错愕,这《绿绮霓裳曲》之意,是为一见倾心,他分明弹过数回了,千凌羽怎说他从未听过?
“许是我记错了。”那厢还未回神,千凌羽便将人揽入怀中,“日后,天天弹给我听,好么。”
风青桐不语,拉过他手心,一笔一画的写下一个“好”字。
少时。
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风青桐才一回头,那位高贵端庄的女子便已至跟前,孤身一人立在风中,衣袂飘飘,想必凤辇宫婢皆在院外候着。
同一个人,才数日未见,那眼色、那神.韵竟已变了。尤其是,她看向千凌羽的时候。
“你是如何寻到这里的?”千凌羽有些不悦的瞪着曲宛愉,虽然她与他有夫妻之名,但他对她向来尊重。此番曲宛愉不请自来,恐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份,实是让千凌羽恼了。
曲宛愉却是无惧,欠身施礼,“君上恕罪,宛愉冒然前来,自知失礼,但……”秀眉轻蹙,睨了风青桐一眼,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风青桐回望千凌羽,见他有些恼怒的背过身去,许是猜着了曲宛愉来意,一个与北楚无关的人,竟做起魏丞相和邹太尉的说客来了。自古以来,君王最忌女子干涉朝政,也难怪千凌羽对她冷眼视之。
纵然曲宛愉此举欠妥,但她毕竟是南燕公主,身份尊贵,何时受过人冷眼,此番又有孕在身,若不以礼相待,岂不让人笑话。
风青桐想罢,敛了敛容,道:“来者便是客,公主若不嫌弃,请到舍中一叙。”
曲宛愉笑允,随行。
玲珑雅舍。
珠帘半卷,一枝红杏映窗台。
梨花木几,一壶清茶,三人对坐。
千凌羽自顾自饮,曲宛愉与风青桐闲谈须时,对让位之事只字不提,只消说是心中烦闷,想找人说说话。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了。
只是翌日晌午,又来了,偏巧不巧,就在千凌羽出门为风青桐买燕窝糕之时。
风青桐开了院门,仍是以礼相待,请她到凉亭叙茶。
“公主来得真是不巧,凌羽不在。”轻言间,风青桐斟上一盏花茶搁至曲宛愉面前。
曲宛愉避而不答,笑回:“青桐公子不必多礼,宛愉既已嫁入北楚,便不再是南燕的公主。”
风青桐会意:“既如此,那青桐应唤你作娘娘才是。”
曲宛愉又一笑:“青桐公子莫要取笑宛愉了,未有君上,何来娘娘。”
风青桐不再和她绕圈子:“公主此番前来若是做说客的,青桐奉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唇舌才是。”
“青桐公子误会了。”曲宛愉仍是带着明媚的笑意,对风青桐忽然转冷的态度毫不介怀,“宛愉此番前来,不为别人,只为肚子里的孩子。”
风青桐一怔,他竟把乐儿给忘了。虽然在他重生前,乐儿的确是由千凌羽抚养长大,并立为太子。但他死后重生,时光倒流,发生过的事不可能一层不变的重现。那曲宛愉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此话怎讲?”风青桐轻啜一口茶,候其下文。
不料,曲宛愉一垂首,欠身在他跟前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当心动了胎气。”风青桐伸手去扶,曲宛愉别过头,跪着不起。
“青桐公子若是不答应宛愉的请求,宛愉便长跪不起。”
曲宛愉方才说她此番前来,是为肚子里的孩子,莫不是她想求自己在千凌羽面前替她说话,让千凌羽早些许她出宫,一家团聚。风青桐如是想着,道:“你且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曲宛愉欢然一笑,起身坐定,迟疑着,开了口:“宛愉想求青桐公子劝君上回宫。”
风青桐始料不及,脸色一变,冷冷道:“公主方才不是说,是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来的么。”
“的确如此。”曲宛愉答得坦然。
风青桐冷笑:“青桐愚钝,不明白公主话中之意,还请明言。”
曲宛愉抿紧双唇,似是难以开口,半晌,吞吞吐吐道:“宛愉……宛愉肚子里怀的,乃是君上的骨肉。”
“你说什么……”
风青桐身子一僵,旋及凉透,脑袋好像挨了一记重锤,半晌回不过神来,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发狠地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曲宛愉被风青桐那含恨的目光摄得呆住了,变得唯唯诺诺:“宛愉、宛愉不想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王……宛愉……宛愉求青桐公子成全。”
第5章 心灰意冷
风青桐忽然觉得好冷,身子变得轻飘飘的,摇摇晃晃地跌了几步,打翻了茶盏,冷冷碎碎地切齿自喃:“他骗我……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如是说着,一遍又一遍,痴痴笑笑的,浓稠的苦涩。
不知几时。
天沉了。
黄昏疏雨。
东风残照。
寂寥。
风青桐倚着阑干,等了整整一夜,盼着、恨着,却不见千凌羽回来。
孤月照窗台。
一夜玄霜。
凉透青纱帐。
到了第三日。
便是那栖在琴弦上的蝴蝶也倦了,懒懒的扇扇翅膀,飞走了。
疏篱外。
雨狂风急。
昏鸦无栖。
风青桐动也不动的坐在雨里,好似一尊石像;苍白干裂的唇微微颤着,像在念叨什么,却是没发出一丁点声音;雨越下越大,溅满泥泞的白纱粘在身上,入骨的寒凉,发丝凌乱的糊在脸上,湿成一片,分不清那不停滑过脸颊的,究竟是水还是泪。
盼着。
恨着。
那个又一次辜负他的人。
好像听到了模糊的脚步声,踩过草屑,细细碎碎的,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是他么?
那个说,会一心一意,好好爱他的人。
那人撑着湘竹伞,一步一缓的走到风青桐面前。
那时,雨横风狂,摇得身畔柳枝哗哗作响,偏偏风青桐抬眸那一刹,万物都寂了,只听见那人的声音,清晰而残忍,她说:“别等了,君上不会再回来了……御医给他服了忘情丹,他已经把你给忘了,即便你在这里等到死了、烂了,君上也不会回来的。”
颓然的身影,宛若游魂,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却不闻,心碎的声音。
冷冷清清的。
那是雨点敲在瓦楞上的声音。
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风青桐忽然发了疯似地冲进雨里,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嘶鸣;踉踉跄跄地跑着,跌倒了,爬起,又再跌倒,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凌羽……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雨无休无止地下着。
打碎的落花,残了一地。
山沉沉,树影婆娑。
眼睛好痛,糊模模的看不清路。
轰然一声惊雷夹着闪电撕裂夜空,原来,竟是天黑了。
好冷啊……
风青桐环抱着肩膀缩成一团,蜷在一处残破的墙角,瑟瑟发抖。胸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好疼好疼:“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雪姨,不要死啊,你说过,要做青桐的娘的……你回来啊、回来啊!”忽然痴痴傻傻地笑了,笑得身子发颤,眼泪都流了出来。
***
东越。
天子赐宴,列国诸侯齐拜之。
琉璃宫灯璀璨如星,欲照天明;琵琶阵阵,丝竹笙歌,霓裳羽衣下,舞姬柔臂慢展,玉腿轻抬,尽显婀娜身段、曼妙舞姿。
玉壶轻抬,葡萄美酒流入夜光杯中泛出月的光泽;侍姬躬身退下,黄袍朱冠的中年男子举酒一盏,威严的目光扫过殿下众臣及列国诸侯,朗声笑道:“今天下归心,百姓安乐,实乃我东越之喜,万民之福;借此吉日良宵,朕特以这杯中美酒向诸公致谢,愿天下永无烽火,再无战事,共享太平盛世,干……”言罢,扬脖饮尽。
众人纷纷端起酒盏,齐声贺道:“谢陛下隆恩,祝陛下千秋万岁,寿与天齐。”旋即,礼乐奏起,列国使臣纷纷离席,手捧奇珍鱼贯而至琰帝殿前行进献之礼。
内侍端立一旁,朗声唱宣道:“南燕献墨玉观音一对,北楚献刺花云锦二十匹,榆国献珍珠十斗,巴凉献上等香料一批……”
内侍每每宣罢,宫人都拿笔一一记下。
琰帝龙颜大悦,对南燕北楚及西方边境的一些小国一一封赏;略一思忖,又开尊口,邀列国诸侯及太子明日未时于朱雀台就琴棋诗画、骑射之术等进行交流切磋,以示东越与列国之交好,列国诸侯纷纷拱手应下。
席毕。
翌日。
和风煦煦,春意融融。
喧天锣鼓响彻九重宫阙,身披铠甲的御林军庄严肃穆的立在朱雀台两侧。台上,当今天子高贵的倚着龙椅,喜悦柔和的目光犹自带着三分威严,扫过群臣,最后落在西角边的虚席上,脸色一点点黯了下去。台下,文武百官及列国诸侯把酒言欢,闲情逸致的欣赏着歌舞。
座席中。
不知是哪位大臣半掩着嘴,压低声音道:“如此盛大的日子,便是那冷宫嫔妃都来了,却唯独不见犹得圣宠的太子,这可真是奇了。”
不及旁人还言议论,慕璟炎冷冷一笑,眯着眼,阴阳怪气的道:“太子傲世轻物、目空一切,仗着父皇对他的宠爱,便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天子赐宴这等小事,又岂入得了他的法眼。”
东越宫中,但凡不是眼拙之人,都看得出皇后视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其中缘由,除了为她所出的安王慕璟炎不受琰帝器重而外,再则便是太子生母南若悬在世之时独得琰帝宠爱,二人犹如寻常夫妻般恩恩爱爱,朝夕相伴,直让后宫妃嫔连续数年如栖冷宫。
继而南若悬病逝后,后宫妃嫔频频向皇后靠拢,将心中怨气悉数撒到太子身上,欲合力将他扳倒。
那位多话的大臣闻得慕璟炎这番言辞,双方都不敢得罪,僵着脸畏畏缩缩的笑了笑,再不敢吱声。
却是阑王慕璟轩缓缓饮了怀中美酒,一双星目悠然自若的注视着慕璟炎,淡淡一笑,道:“二哥误会了,七弟因染风寒,连吃几副药皆不见效,父皇特许他在府中养着,才未出席的。”
“哼!”慕璟炎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揶揄道:“三弟与太子相交甚好,宫中人人皆之,你若有意为他开脱,断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倘若太子真病得下不来床,你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坐着,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闻言,慕璟轩只是浅浅一笑,不予理会。
东角桌上,一脸兴致勃勃的南燕皇子轻轻扯了扯南燕王的袖袍,露出稚气未脱的笑容:“父王你看,这慕氏皇子,说起话来可真有意思。”
“弦儿不得多言。”
南燕王神情严肃的瞪了他一眼,他便噘着嘴,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父王干嘛凶我。”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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