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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毅只穿了内裤，坐在床边。
他转过身来，吐着烟雾，看着他，指间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
沈方毅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那眼神余温最熟悉不过。
沈方毅在思考。
他在思考怎样才能向他解释。
他在思考怎样才能一举两得。
他在思考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余温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余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和他的过去全部都是谎言。也许沈方毅从来没有爱过他，全都是他一个人活在自己编的剧本里。
而沈方毅，只是个不够优秀的演员。陪他演了这出戏，却不小心出了戏。
他更是一个愚蠢的编剧，自始自终，分不清戏里戏外。
他们互相看着，只是看着。沈方毅还在思考，余温却开始着急。
他害怕等到最后，等到他思考出一句完美的台词，然后被说服，被打动，相信沈方毅爱着他。
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
快啊，余温，说些什么！
快说啊！
“不要在床上抽烟，我说过很多遍了。”余温颤抖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把门关上，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是他的表情却那么慌乱。
他转身离开，却在跨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腿软了一下，没站稳，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说出口的那句话，仿佛让这出戏变成了喜剧。
他无声的笑了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像哭一样，笑得撕心裂肺，笑得胸口每一寸肌肉都在抽痛，笑得快要没办法呼吸。
他没有力气起来，不知道是身体不允许还是期待不允许，他只是跪坐在那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嘴角仍然扯着，眼泪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他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他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脆弱，但是不论哪里都不听他大脑的指挥。他想站起来，想跑出去，想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但是他却站不起来。
他就一直坐在那里哭，维持着难看的笑脸。没有声音，嗓子却越哭越哑。他从楼道的窗户看出去，看见了被夕阳染红的云层。
沈方毅终究是没有追出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眼睛完全肿了起来，眼泪也再流不出来。他想用手擦掉眼泪，但是在手碰到脸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好冰。
他在这门口跪坐了太久，早已手脚冰凉。就连期待也已经随着眼泪流出了身体。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他的腿已经麻到毫无感觉了，但他还是试图站起来，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一个不稳，他脚一歪，又重重的磕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哼，他生生把惊呼咽回嗓子里。
听这声音还挺疼的，感觉不到疼痛也许是一件好事。
他这么想。
他揉了揉脚腕，扶着墙，再次试图站起来。
他的血液渐渐开始循环，麻木感略微减弱了。他能感觉到他的脚正踩在地上，但是随之而来的一种更强烈更难受的感觉让他几乎低吼出声音。
好难受。
但是必须要离开。
他捏紧拳头，让指甲嵌进肉里，疼痛分散了一些注意力，他感觉好了一点。
虽然只有一点点。
他想要下楼，但是在走了两阶台阶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上楼的楼梯。
每一步都很艰难，他的腿一点点在恢复知觉，但是越来越难受。他每动一下，就仿佛有千万只虫在他的腿上啃咬着。他死死咬住下唇，他能感觉到下唇已经咬出了伤口，却不敢松开。
一阶，两阶……
等他走到三楼的时候，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靠着墙站了一会，觉得自己的腿要好受一些了。
他在三楼的楼道找了个角落，坐下，蜷起来，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腿。
他就这样坐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兜里，发现没钱，也没钥匙。大概是忘记带了吧。
他掏出手机，关了机，放在旁边。
叹了口气，他把自己抱得更紧。
迷迷糊糊的，他睡着了。半夜的时候温度降的很低，他感觉很冷，身体下意识开始颤抖，意识也有一点清醒。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的太累了，他就这样颤抖了一夜，保持着一点点的意识，却始终没有真的醒来。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他眯着眼睛，看见地上斑驳的阳光。
他静静的盯着那块光斑看了一会，伸出手放在光斑上。阳光落在他手上，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
他轻轻的，轻轻的，握起拳头，试图抓住那束光亮。
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他收回手，咳嗽了几声，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疼，咳嗽的时候太阳穴也有点疼。
也许感冒了吧。
他没有在意，拿起身旁的手机，开了机。
过了一会，手机开始不断的震动，有些是沈方毅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他笑了笑。
4个。
真多。
他关掉通讯记录，打开短信。
“你在哪？”
“快回来。”
短短两条。
他笑起来，身体抖动着，眼眶却红了。
沈方毅没有来找他，他知道。
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熟，却没听到过开门关门的声音。
这算什么？
发两条短信打几个电话意思意思，告诉自己他在担心？
实际上呢？他肯定和他的小情人在家里腻歪，甜言蜜语，打情骂俏。
够了。
够了。
他受够了。
回来？回去哪里？
回到那个他和别人拥抱接吻□□的地方？
他不要。
他从通话记录里找出一个号码，按下通话键。
“余温？你在哪？”沈方毅听上去很着急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不来找我。”余温开口，嗓子几乎哑得发不出声音。
“你在说什么？我去了啊，哪里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
“沈方毅，演够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知道？”
“我知道。”
“沈方毅，真的够了。我好累。”
余温挂了电话，慢慢蹲下，蜷起身体躲在墙角，脑袋靠在膝盖上，没忍住，终于还是落下泪来。
然后他突然听到楼下的门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声音。
他突然绷紧了神经，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动都不敢动。他的脑袋就一直伏在膝盖上。
然后他听见脚步声，一步，两步，向他走来。
一句声音无比温柔的话传进他耳朵里。
“余温，回家吧。”
余温没有回应。
良久。
余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露出他哭得红红的脸，和肿起的眼眶，眼眶里还留着刚才的泪水。
他看见神色疲倦的沈方毅站在他面前。
沈方毅蹲下，轻轻抱住余温。
“对不起。”
“我以为你会回来。”
“我很担心。”
一瞬间，三句话。
他建立了一晚上的心里防线就这样崩溃了。
余温一下子紧紧抱住沈方毅，终于哭出声来。
“不要离开我……”
沈方毅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
“我不会离开你的。”
“余温，我真的只是在和自己赌气。”
“我以为你会自己回来。”
“对不起。”
第7章 第七章 再次
沈方毅的第一次出轨就以余温的原谅结束了。
余温回家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许是他抱着沈方毅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沈方毅为什么知道他在楼上，他明明没有发出声音。
他想知道，但是他没有过问。自那天之后，谁都再没有提起过这一次的事情。
之后他发了一场高烧，沈方毅请了假，在家里照顾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然后一切回归正常。
课还是照常上，日子还是照样过。
有一次班里同学突然提议，说要聚会。毕竟是班里难得的聚会，余温不好拒绝，只好给沈方毅发了一条短信道歉。
沈方毅回复，说没关系。
余温觉得有些抱歉，想早些回家陪他。
晚上跟着同学们，余温第一次进了夜店。他对这种很吵闹人很多的地方不是很喜欢，但是他没有拒绝。
“余温！你喝酒吗？”一个同学扯着嗓子喊他。
余温摆摆手，做出“不喝”的口型。
“喝一点吧！就一点，我就给你要一杯鸡尾酒！”那个同学冲他喊出这句话之后，就走开了，完全没有等余温回答。
余温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等酒都上来了，他们开始组织打牌。余温特别不擅长棋牌类的游戏，连输好几次，所以被灌了好几杯酒。
他那一天没有吃晚饭，几杯酒下肚之后，没过多久，胃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刚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痛一会儿就过去了，直到半个小时后脸色苍白地捂着胃蜷缩在沙发上。
他疼得直冒冷汗，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刺进，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有朋友给了他一杯热水和几颗胃药，他挣扎着坐起来，吃了药。
他把胃紧紧的压住，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恨不得把胃挖出来，脱离他的身体。夜店里的音乐吵得他胃更疼了，每一声重低音都震得他的神经一抽一抽的。
他疼得直哼，朋友们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几个灌他酒的朋友不住的道歉，他用尽力气摇了摇头，发不出声音。
“去医院吧？”
一个朋友问他。
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自己得早点回家，去医院不知道要折腾到多晚，他不想沈方毅等太久。
“不然你先在这里忍一忍，等药效发作了好一点了，我们找个人把你送回家去。”
另一个朋友提出了建议。
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四十分钟过去，也许是药效发作了吧，他的胃稍微好受一些了，只是还止不住的刺痛。他的一个朋友扶着他离开了夜店，上了出租车。他深呼吸了几次，尽量大声地说出了一个地名。
司机可能是看他很不舒服，几脚油门，在二十分钟内就赶到了他家楼下。朋友说要送他上楼，他摆摆手，“只有二楼，没关系的，谢谢。”
朋友看他状态确实好了许多，又知道平时他就是个倔脾气，只好作罢，嘱咐他小心，然后离开了。
他没有告诉沈方毅他要回家，不知道沈方毅在干什么，吃晚饭没有。
他一步一步挪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陌生的鞋。
他愣住。
多么熟悉的情景。
他想起沈方毅给他说的没关系，胃又猛地开始绞痛了起来，一阵一阵的，他几乎站不稳。
他忍着胃疼，轻轻关了大门，没有脱鞋，走进屋里。
房间里传来清晰的□□声。
他嗤笑一声，引得胃跟着撕扯了一下。他双手用力按在胃上，走进了书房，关了门，隔绝掉隔壁的一切。
他蜷缩在墙角，忍着越发强烈的胃疼，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他听见有人离开的声音。
行啊，学聪明了，知道玩一夜情了。
他想着，渐渐睡过去。
又是抖了一夜，只是这次，他在凌晨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半，灰蒙蒙的。
他动了动，发现胃已经不怎么疼了。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沈方毅应该在睡觉，他不想去打扰他。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有条短信。
“玩够了就早点回来。”
他眼眶一热，毫无准备的，泪水突然滚落下来。落到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几个字，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收起手机，擦了擦眼泪，开始在书柜上翻找着什么。找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一张信纸。
那是当初沈方毅给他告白的信。
他轻轻展开。
信纸有些破损了，但是字还清晰可见。
内容并不长，但以沈方毅的风格来看，已经足够长了。
“余温，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和我在一起吧。”
余温看着，又红了眼眶。
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
那是沈方毅第一次给他写信，也是唯一一次。
他觉得好悲哀，慢慢的又坐回墙角，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嗡——嗡——嗡——
他没睡多久，就被手机的震动吵醒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沈方毅。于是他接通了电话。
“怎么玩到这么晚，一晚上没回来。还不回来给我做早餐？”沈方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满。
“你担心我吗。”
余温轻声开口。
“废话，我都叫你早点回来了，你还是玩了一晚上。”
余温顿了一下，鼓足勇气开口。
“你不是有人陪吗，我早点回来岂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你担心我？呵，我不在家不是为了给你创造这种机会！”
余温有些激动了，声音大了起来。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推开，沈方毅站在书房门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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