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瑯打开房门,又看了看林青,朝他一扬下巴,"过来啊。"
"……"
林青默然地跟着他进了去。
"先坐着。"向瑯随手一指沙发,"我去找找……冰块。"
向瑯说着就出门捣鼓去了,留下林青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站着。他不自觉地扫视一圈,全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漫天的星空,这里离最近的邻居都几公里远,受城市的灯光污染还没那么严重。
还有一张……分辨不出是几米宽的大床,估计足够一家几口在上面滚来滚去了。
其他没什么过多的家具,简洁,却大气。
林青走到玻璃窗前的沙发坐下,面对着窗外的夜色出神。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生活,他曾觉得这些都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和他不会有什么交集,可如今,他正真真切切地置身其中,如此之近。
又是那么遥远。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他和这个阶层没有任何的联系与羁绊——当然,如果雇佣关系也算的话。这份工作,他也不知道能做多久,他希望越久越好,可在他心底深处,很清晰地明白他终究不会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他要敬业地保持距离。做好该做的事,拿他该拿的报酬。
向瑯却像一颗定shi炸dan,突如其来地就会破坏他的节奏。
他实在有点头疼这个人。说不好听点,他们就像彼此的NPC,只存在任务交接的需要,而对于NPC,没人会关心太多。
向瑯却不。
林青迟钝,但也没蠢得突破天际。这个人……究竟想怎么样?
林青没有时间想得太深入,向瑯推开了房门,托着一盘东西,来到窗前,东西放茶几上,将他的单人椅推到林青身侧,一屁股坐下,"来吧,给你敷一下,这玩意儿要尽早处理,24小时之内得敷几次才消得快。"
"我自己弄就好。"林青沉声道。
"你弄个屁,坐好,别逼我硬来。"向瑯毫不客气道。这可是他地盘上,跟医院两码事啊。
"……"
向瑯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映衬着深蓝色的夜幕,微微闪烁的星光,外面的微风、蝉鸣,都传不入这栋房子里,取而代之的是静静运转的空调,清凉得让人心旷神怡。林青脱下的衬衫和外套搭在沙发上,衬衫的袖子上还有着点点血迹,颜色的对比渲染着鲜明的张力。
两人都没有说话,向瑯拿着装满冰块的杯子,一点点地碾过林青的后背,冰气袅袅消散在空气中,渐渐在杯子里融化成液体。
"只是一份工作,何必这么拼命。"向瑯忽然打破了沉寂。
林青稍稍侧过脸,但终究没有回头看向瑯,也没有说话。该说什么?
比他更拼命的,大有人在。或许比向瑯更悠哉悠哉的,也大有人在。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他不明白他,正如他也不明白他。
他只是一个保镖,何必这么在意?
向瑯回想起在美国的日子。他经历过更操蛋的事情,那些青春必备的堕落,喧嚣,浮躁,一夜情,大ma,有那么一个阶段,钱,性,对他似乎都毫无意义。
仅剩的,是无法停止的疯狂。
他想起那几次,枪声在他耳边响起,子弹在他面前飞过,鲜血在他面前绽放,鲜活的躯体在他面前倒下。生命逝去得那么轻易又毫无价值,毫无价值……正如他们活着时一样。
只是一份工作……为什么那么认真?
我,只是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在酒吧里的那一刻,向瑯看着在他面前披荆斩棘的林青,他无来由地确信,林青会极尽所有地保护他。
第6章 冰敷
保护……?
是啊,这不就是保镖的意义吗?
他亲身体会过,危险来临之时,平日最好的朋友却丢下他独自逃跑。他品味了面对死亡时的恐惧,也品味了背叛的含义。
他愤怒过一段时间,觉得所谓友情也不过如此,后来,后来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就释然了。不是他超脱红尘炼就了圣母心,而是他发现自私本来就是人类挥之不去的本性,强行要求大家都做好人,那才是有病。
但是有一个人的感情他却从不曾怀疑,那就是他爹。如果还要加一个人,就是他娘。可惜他娘亲去得早,她在向瑯心中,除了模糊的轮廓,就是往昔的照片了。
所以,在美国那种种不堪回首的故事,向瑯全都瞒着老爷子,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都是自己选择的,也都过去了,反正人活着,没必要让老人家再操一把心。
向老爹却不知哪来的神之直觉,向瑯回国没多久,向老爹就不依不挠地非要给向瑯整个保镖,向瑯也奋起反抗过,无果,拗不过向老爹,只得妥协。
也许只是巧合,刚好在今夜碰到了那些人,刚好是林青在他身边,林青做的事情很正常,他在履行职责。
在随便一个路人甲都能一言不合拔枪的美国,他都那样过来了,今夜就算没有林青,他最多也就是进趟医院罢了。
可是,林青就是在。
那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有个人为他遮风挡雨,有个人为他出生入死,有个人把他放在第一位,有个人在乎他的安危。
向瑯自嘲地笑笑。
自作多情了吧。为了那份薪水而已。
连他零花钱都够不上的月薪,就足以让那个人,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吗?
向瑯的动作慢得就像时空凝滞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后背裹夹着冰冻的疼痛一阵轻一阵重,而无论轻重,林青都一如以往地强行忍住了。
当天边现出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向瑯才停下了手,重重地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疲惫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好了。"向瑯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床,仰面就直直倒了下去,砰一下撞上柔软的床垫。
林青也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衬衫,看了看床上的向瑯,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均匀,好像全然忘了房里还有另一个人。林青在原地停了半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向瑯都没怎么去疯。他只有一个保镖,没有替换,虽说向老爹分分钟可以随便再找个人来,可谁让向瑯不乐意呢。
没去疯,却不代表林青可以安静休养。向瑯的突然袭击甚至变本加厉。啪——向瑯一下推开了林青房门,自然得跟自己家一样。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家。
房间里的林青一愣,赶紧把套到一半的衬衫整理好。
向瑯很顺理成章地进门,反手将房门合上,"你没锁门。"
林青无语,他一个男人确实不是特别注重什么隐私,加上向家从来也没什么人会无端端进他房间,造就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信任。事实证明,这种信任太天真了。
向瑯也真是够……自来熟的,一般来说发现自己打搅到别人不应该自觉离开吗?这不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礼仪吗?这是他卧室啊!
林青开始严重地怀疑向瑯的人生是不是特别无聊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去找点有意义的事做?
向瑯晃了晃手中拎着的小桶,里面装着冰块和杯子,"干活时间到。"边说着,边走过去大咧咧地坐到林青的床上。
向瑯这也是第一次进到林青的房间里。摆设很简单,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一点多余的杂物都没有,要不是有个大活人在里面,几乎看不出什么生活过的气息,就连被子都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跟向瑯这种从来不叠被子的懒星人截然相反。
不愧是处女座。向瑯心中感慨。
这方面是很处女了,不知道另一方面如何呢……?
林青都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去拒绝向瑯了,他的拒绝基本也没成功过。活了这么多年,林青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不能用打架解决的问题,就是真正的问题。
向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垫,"过来啊。"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林青站在窗边,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怕我?"向瑯忽然眉头一挑。
"……没有。"
"哦,"向瑯想了想,"那是讨厌我?"
"不是。"
"讨厌我也没用,谁让我是你BOSS呢。"向瑯灿烂一笑。是的,他根本不care别人怎么想,不能拿他怎么样的他在乎来干嘛,能拿他怎么样的,人家怎么想也由不到他决定。
与其咸吃萝卜淡操心地亦步亦趋,不如痛痛快快地作死。喜欢的东西就去争取,闷骚迟早把自己憋坏。这是向瑯的人生哲学。
林青又被他呛得语塞了。确实,讨厌也没用,照旧天天睡前醒后看到的都是这张脸。
林青有一种他娶了工作的沧桑感。
见林青不理他,向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今天没什么事,你想跟我耗着也行,啥时候整完,我啥时候走。要不,我先在这睡一觉?"
林青一惊,什么玩意儿?跟他在这大眼瞪小眼几个小时吗?不如杀了他。"等等。"林青赶紧出言制止他。
"等什么,过来。"向瑯以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林青心里叹口气,走过去。
刚走到向瑯面前,向瑯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力地往下一扯,"!"林青毫无防备,一个趔趄往下倒去,终究眼疾手快地伸出左手一把撑住床垫,同时左膝也顶在床上,这才勉强稳住身形……而不至于直接压到向瑯身上。向瑯仰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若即若离地喷在他脸上,声音慵懒中透着一抹戏谑,"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磨叽的男人。"
"你……"林青自喉间吐出一个字,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向瑯这丫,要不是他的衣食父母,早被他揍八百次了。
感觉到林青在忍耐的边缘,向瑯却莫名地愈加愉悦,虽然攻略他的过程过于漫长——至今将近一个月了吧?换以前,这段时间足够他从陌生到上床再到陌生都还有余了——可向瑯也第一次体会到,裸个半身、露个领口、乃至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神魂颠倒辗转难眠的兴奋与刺激。关键是,和林青的每次互动都陡然停在一个即将可能发生些什么的节点,往往令他浮想联翩、欲罢不能。在阅人无数,曾经沧海后,他竟然重新——不,第一次找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悸动。
也许只是国内国外的氛围不一样,嗯。不得不说,美国在这方面确是放得开很多,就跟吃饭一样平常。国内嘛……向瑯想了想,好像他的圈子里也没纯洁到哪去?
特别的是这个人罢了。
荷尔蒙是好东西。向瑯无比庆幸他还年轻。不然,等哪天连这种冲动也没了,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啊?淡看风云思考人生吗?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个俗人。不愁钱,不稀罕名,有几个死党,大部分东西他无需拼搏就都具备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需要努力的目标,就是林青。
自然得好好享受这个过程。
“放手。”林青的嗓音里透着些冰冷的气息。现在他们的状态很尴尬,林青的右手不好用力,左手在支撑身体,向瑯仍紧紧揪着他的领口,在他身下半躺半坐着。林青当然不可能压向瑯身上,犹如面对一个无知的小朋友使劲作坏却发作不得,林青只能极力保持冷静。
向瑯笑了笑,松了手,林青起身,后退两步,看向向瑯的目光中多了分警惕,猜不透他下一步,或下下步,又会做出什么挑战人极限的事情来。他越来越感觉自己被坑了,他不是来保护一个年轻人的,而是来给人家看管熊孩子的。
而且这种频率愈加频繁。自从林青的手伤了之后,向瑯就有了光明正大地屡屡闯进林青房间的理由,逼得林青终于学了乖。
向瑯又一次习惯性地拧开门把时,却拧不动了。
向瑯一怔,毫不犹豫地咚咚咚敲起了门,好一会儿,才嗑一下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林青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哟,居然锁门了?”向瑯边说着边往里钻,林青却一把撑住门板拦住他,“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此时已是晚上12点半。随便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叨扰别人吧?
“有事啊。”向瑯振振有词。
“……”
“冰敷时间到。”
“不用,已经好了。”林青说。
向瑯盯着他看了一会,“真的?”
“真的。”
“手呢?”
“也好了。”
“确定?”
“确定。”
“好吧。”向瑯这回竟然干脆得很,意味深长地一笑,“这可是你说的。”言毕,转身走开了。
第7章 醉翁之意
第二天晚上,林青那不祥的预感就应验了。
沉寂多天的向瑯要重出江湖了,上了车后,林青问道,“去哪?”
“温莎公主。”
搜寻导航后,林青才看清楚了全称——温莎公主俱乐部。跟着向瑯这段日子他见猪跑得多了,一看名字就知道又是夜场。林青微微皱了皱眉,“又去酒吧?”
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向瑯大概猜到了林青在想什么,靠在后座上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不是有你吗?”
“……”林青竟无言以对。
“是你说你已经好了的。”向瑯一脸无辜。
林青没有答话,开车。
这一晚却没有见神奇四侠的其他三人,也没有向瑯的任何朋友——他是一个人来的。
也不严格算一个人,如果林青也算个伴的话。
向瑯在酒吧里晃悠了一小圈,随便找了张独自坐着一个女人的桌子就坐下了,不到三分钟,两人就喝上了酒。
林青如以往每一次一样,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向瑯。这是……传说中的猎艳吗?
然后呢?和最陌生的人做最亲密的事情?这样真的能得到满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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