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鹫掀起的风愈发猛烈,胖子死死抱住石柱,才不至于被掀翻。流霜竟就这么稳住了身形,低伏于狂风之中,一步一步,朝狮鹫靠近。
如果他是只成年澜虎就好了,才不会畏惧这狮不狮鹫的东西,身负天赋的魔法生物,只需要触碰视线便能将之控制住。
流霜瞪直了眼,视线聚焦于狮鹫眼睛,忍着头疼欲裂之感,一点点将魂术施展到狮鹫身上,但神魂之力与狮鹫的甫一接触,就立马被弹开。后者抬起一只脚来,利爪如铁,泛出冷冽光泽。
狮鹫踏足而来,展翅欲震,眸眼幽冷。
幼年澜虎因为魂术失败受到反噬,脑子里每一根筋都无比刺痛,眼前有些发昏,视野里甚至出现了重影。
狮鹫故意放慢步伐,来到流霜面前后低下头去,尖利的喙张开,企图啄住幼年澜虎的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斜里闪出一道剑芒,借着四合鉴的折射透亮无比,刺得双目生疼。剑气掀起地上尘沙,剑芒所经之处,冷冽至斯,竟生生把狮鹫脚边冻住。
江丛云从旁侧蹿出,捡起地上的幼年澜虎向后一滚,又伸手抓住那白色瓷瓶,躲到一根石柱之后。
“流霜?”江丛云晃了晃腿上的虎,后者细细的叫了一声,又眨了眨眼,才抬起头来。
流霜脑袋在江丛云手心里拱了拱,又被喂了两颗玉露丸,江丛云倒出第三颗时,他爪子抱住少年的手,将之凑到少年唇边。
江丛云面色惨白,显得眼角与颊上的伤痕愈发红艳,流霜站起身子在他伤口上舔了舔,又翻倒瓷瓶,弄出两枚凝血丹。
但依照现下状况,似乎用不上凝血丹,该拿些止痛的。
幼年澜虎责备自己的失误,又扭了扭头,探到石柱外面去。
江丛云选的这处地方与狮鹫相隔不算远,但狮鹫迟迟没有找过来的意思,流霜感到有些不妙,哪晓得刚伸出脑袋,就与狮鹫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流霜后背一凉,电光火石之间,属于半神期神兽的威压铺开来,令幼年澜虎几乎喘不过气。
江丛云右手撑着剑,才勉力坐直身体,他颤抖着抬起左手,从怀中掏出那颗同样为半神期的魔修心脏所炼成的灵石。
“流霜?”少年轻唤道。
澜虎缩在江丛云腿上,闻声疑惑抬头。
江丛云把这颗血红的晶石推给流霜。
“?”
流霜歪着脑袋,瞪了瞪眼。
“此石蕴含着半神期魔修的修为,你将之利用起来。”江丛云道。
他的本意是让流霜将灵石配合着四合鉴使用,谁知这家伙一听,竟张嘴啃了一口。
灵石虽算不得世间至刚至硬之物,但若想击碎、分割,也许得花上一番功夫,可流霜上齿与下齿一合,江丛云就听见了一声脆响。
“……”
江丛云把剩下大半块灵石给收了,捏住这灰不溜丢的团子下巴,眉峰一皱,“这可是魔修心脏炼成的,你可知吃下会有遭魔力侵蚀的危险,吐出来。”
流霜张开嘴,又伸了伸舌头,告诉江丛云他已经吞下了。
不得不说,这灵石味道委实不好,比江丛云煮的糊糊还要差一些。
幼年澜虎也皱起眉,扒开江丛云的手,去吞了颗玉露丸改善嘴里的味道。
另一边,跟八爪鱼一般抱着柱子的胖子颤抖着开口,“我曾在某本古籍上见过,有一类走兽能以灵石为食,不管是沾染了魔气的还是纯粹的灵石,都不碍事。”
“只是那种走兽在几千年前就灭绝了。”想了一阵,他又补充道。
流霜显然不是那一类走兽,他杂食,主要食肉,实在不行了,给两个大白馒头也能凑活一顿。
江丛云仍紧盯着他不放。流霜在少年腿间一滚,退到地上,蹲坐着。
那颗灵石也只是味道不好而已,吃过之后,一股强大的气劲在幼年澜虎体内如水流般漫开来,洗涤经脉,重塑骨骼。
灰扑扑的毛团在江丛云的注视下变大,就如之前在四时令里一般,不过没有脱离幼年形态。
“你又……”
江丛云话没说完,才消停片刻不到的狮鹫竟来到他们藏身的石柱后抬翅一拍。
这是一根盘着巨龙的石柱,在狮鹫的冲撞下落了一地的灰。
江丛云与流霜各自逃开,那边的胖子也撑着法杖撒丫子跑了。
流霜并非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察觉,他不仅再一次成长,而且受损的神魂之力也被修复,这让他有了些底气。
收回四合鉴后,他没有离开十二柱的范围,狮鹫体型庞大,有这些石柱在,反而能为他们增添几分优势。幼年澜虎绕到最远那根石柱后,低吼一声,引得狮鹫冲他而来,然后在二者照面时猛然对冲,来到狮鹫身后。
幼年澜虎放风筝似的溜着狮鹫,惹得神兽恼怒不堪。江丛云接连几个纵身爬到梁上,垂着剑尖,找寻机会下手。
巧的是流霜之前将包袱也藏到了这根梁上,江丛云犹豫片刻,伸手捞过。
里面混着自己的丹药符纸与银两,法器共有十来件,皆缩成拳头大小模样,堆放得凌乱,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
江丛云思索一阵,拿起那张缚灵网和一叠符纸,纵身跃下。
“流霜。”江丛云扬声道。
幼年澜虎匆忙之中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少年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网。
大概是要用网网住狮鹫的意思吧?流霜心想着,旋即一扭身,在墙上蹬腿飞跃,反身从狮鹫头顶擦过。他拽着狮鹫背上的羽毛停了下来,接着迈腿爬到狮鹫脑后,狮鹫晃脑企图将他甩下,流霜因着这抖动滑落一截,来到它脖子上。
流霜看了眼不远处正布置缚灵网的江丛云,心一横,爪子抠着狮鹫脖颈,露出尖锐牙齿,直直咬上去。
这是灵石都能要碎的牙口,饶是狮鹫皮肉再厚,依旧被刺了个穿。狮鹫痛苦长啸,胡乱挥着翅膀,在大殿里横冲直撞,想要甩掉身上的澜虎。
流霜死死抓着他,爪子上的指甲几乎被掀起。
江丛云那边,他用符纸将缚灵网悬于空中,接着在两旁布下一连串火符。胖子跟在他身后帮忙,等布完最后一张,便召出数个火球,降落到狮鹫身后。
“流霜!”
江丛云高喊,流霜应声离开狮鹫,一路蹿到石柱顶上。
火符已经烧起,似是两条长龙,身后除了火球,胖子还使出数道雷符,声响震天,逼得狮鹫只能择中间那条道路。
江丛云剑尖一点,不远处的符纸扯着缚灵网朝狮鹫扑去,接着他飞身而起,将盖住了狮鹫的缚灵网四角收拢,在石柱上绑成一个死结,再拍了一道符纸加固。
“撑不了多久,我们快走。”江丛云道。
流霜蹿过去叼起包袱,丢到江丛云怀中,又仔细地看了看成年澜虎留在爪子上的那条线,跟着所指方向跑去。
可没走多远,脑海中竟响起一道声音。是那只狮鹫在跟他说话,他说:“把我放开。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出去之后,我们各不相干,我只是想要自由!”
流霜步子一顿,旋即想到成年澜虎对他说的话——接下来,不管遇见什么,沿着这条线走,千万不要回头。
千万不要回头。
那虎连他们会遇到狮鹫,狮鹫会对他说什么话,都预料到了?
这时胖子忽然来了一句:“兄、兄台,你方才听见了吗?”
“狮鹫说让我们放开他?”江丛云道。
“对,对!”胖子点头,“他说能带我们出去。”
流霜歪头望了江丛云一眼,动作刚好被少年捕捉到,后者了然:“你也听到了。”
“喵!”流霜拍了江丛云一巴掌,又低头瞅了眼线,咬着他裤管顺着那方向继续前行。
胖子惊呆了:“兄台、你们……”
流霜和江丛云都没理他,过了好一阵,他终于反应过来:“其实你是骗我们的吧,你是为了找这猫!”
幼年澜虎过去拍拍他脚背。
他们脚程很快,还不忘边走边布置陷阱,以防狮鹫追来。大概过了一刻钟,远处漏进了几丝天光,流霜心下一喜,步子迈得更大。
越是靠近,光线越是充足,浮游于空的尘埃清晰可见,隐隐还能听闻外头的鸟鸣。
出口与进入凛山之志时那伙散修所用的空间撕裂术相似,都是一团如旋涡般流动的光华。
流霜第一个出去,接下来是江丛云,最后是胖子。
站定后,胖子忽然道:“就刚才,你们听见一声惨叫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本章下留评的都送红包_(:з」∠)_
☆、章三九
章三九
也就是在刚才,江丛云脖颈上那道黑色咒印消失了,他有所察觉,伸手摸了一下,道:“是那个姓徐的死了。”
胖子的眼微微张了张,吸入的气慢慢呼出,握着法杖的手也逐渐收紧,尔后化作一声唏嘘,“惨叫定是他发出的。也许他听见了狮鹫的话,去将狮鹫从缚灵网中放了出来;也许是狮鹫自己挣脱缚灵网,发现了这块仍在宫殿内逃窜的肉。不过说到底,他那样的人,死不足惜。”
江丛云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余光瞥见流霜踱到胖子脚边,去蹭了蹭他,以示安慰。
未曾想明白心中泛滥的是何感觉,少年的剑鞘已递出去,像往常一般挑在流霜肚皮底下。可流霜胖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一挑,竟然没挑动。
仍处于幼年形态的澜虎顺着剑鞘往上看,又试着爬了爬,但江丛云竟冷不丁收起剑佩到腰间,让幼年澜虎扑了个空,只好挪过去两步,抱住他的腿。
“喵!”
流霜扯着江丛云裤管想要爬上去,却没想到变胖之后,竟拖得少年裤腿有下滑趋势。
江丛云快速伸手,拎起这条澜虎,又四下看了看,想寻一条路继续前行。
此处与方入凛山之志时所见景象相似,山水一色间,天地浩浩然,令人心旷神怡。
江丛云捏着流霜爪子,轻声问:“你说我们走哪边。”
流霜打了个呵欠,他哪边都不想走,只想睡一觉。
胖子适时发声:“兄台,这凛山之志里没有昼夜之分,天光永远是一片大亮,看不出时辰变换,但依我计算,现下的时刻约莫是子时了。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且前方会遇见什么都是未知,不如先休息调整一番,明日再做打算。”
又到子时,如此说来,距离他们下到墓穴,已有十二个时辰。江丛云听见流霜附和着嗷嗷叫唤,便把他往上抱了一点,道:“先寻一处安全之所。”
“这个交给我。”胖子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巧鸟笼。他念动口诀使鸟笼恢复原本大小,打开门后,一只黑羽鸟拖着长尾飞出,亲密地停到胖子肩头。这鸟羽毛黑中泛青,在明明天光之下,煞是好看。
流霜歪着脑袋,朝鸟儿伸出爪子,鸟儿十分活泼,不仅不躲闪,还飞过来用翅膀轻碰流霜的肉垫。
“嘿,看来它们互相很喜欢。兄台的猫叫流霜是吧,我的鸟儿名唤天灵,是只陆羽鸟,对气息很敏锐,具备侦察的才能。”说着他轻抚鸟头,对天灵下达命令,天灵轻快地鸣叫一声,飞至空中。
江丛云对胖子道了声谢。
两人一虎堵在宫殿门口颇有不便,江丛云扫了一眼,抬脚朝西北方向的一棵榕树走。
“说来还未请教兄台姓名,我姓陈,名单,可问兄台贵姓?”胖子跟在江丛云身后,与少年隔着三尺距离,边走边问。
“姓江。”少年道。
感觉出江丛云的冷淡,陈单挠着头,喊了声江兄。
虽然他们只是在此地稍作休息,江丛云仍是谨慎地布了阵法。毕竟花的是徐瘦子的符纸,用起来也不心疼。
约莫过了一刻钟,天灵侦察完回来,带着流霜他们来到一条溪流边。
流霜记得他黑来的那堆灵器里有一口与炉子连为一体的锅,便将此器掏出来,又去拾了些柴、打来只小型妖兽,请江丛云帮他剐毛、挖去内脏,煮成一锅汤。
陈单看他们如此使用这件灵器,眼睛都瞪直了:“江兄,此为天尊禹王鼎,乃中品炼药之鼎炉,怎可用来烹煮俗食,于灵性有损!”
江丛云眼皮都不抬:“你会炼药吗?”
陈单被这话噎得败下阵:“不会……”
少年垂下眼,撕了几片可食用的树叶,丢入鼎中。流霜阻止未能成功,顿时苦了一张脸。
江丛云根本不知道自己煮饭难吃的原因在于只要是对身体有益的食材便一股脑往锅里加,而不注重食材味道之间的调和。
一锅肉汤煮好后,幼年澜虎吃得生无可恋,天灵也过来凑热闹,但尝了一口就避而远之。
江丛云眉心皱起,夹起一块肉放到自己口中,体会了半晌,道:“没有放盐与别的香料,味道是差了点,但也比你啃生的好。”
幼年澜虎蹲坐在炉火边上,垂下脑袋叹出一口气。
哎,总比那苦了吧唧的大补丹好,他郁闷地凑过去,把肉条吃掉,汤就算了,喝这汤还不如去舔溪里的水。
怀着苦涩的心情饱餐一顿,流霜蜷在江丛云身边睡去,少年则闭目调息。
凛山之志中月不升日不落,估摸着过去三个时辰,江丛云把流霜喊醒。
炉子里的碳早已冷却,流霜踱步去溪边洗了把脸,回来时天灵也将陈单叫了起来。
陈胖子拿好他的法杖,问:“江兄,接下来我们去哪?”这货俨然把江丛云当做了主心骨。
“你们进入凛山之志前,没有做过规划?”江丛云眼一抬。
陈单道:“凛山之志的宝贵之处,在于主殿内藏书丰厚,所以我们的目标在主殿。”说着他声音减小,头也垂下去,“但我修为低微,没资格查看地图,只能跟着走……”
江丛云:“大体方向呢。”
“但我只清楚大致的。”陈单叹气,“这是我母亲尚在世时,她告诉我的。她说我祖父曾提过一次,主殿位于整个凛山之志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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