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学员送到场地,肖文琦给应昭打了个电话。
隔了很久才有人接,「喂?」
「你在哪呢?」
「医院呢。」
「真车祸啊?哪个医院我马上来。」
「北医附属这,我没事,不用来,真不用。」
……
应昭站在孔一棠边上,她低着头,看着孔一棠躺在病床上,还一边在打电话。
「遮什么遮,有什么好遮的,我没撞死她已经算好了!她想干嘛,杀人吗?公关都没用,有什么可公关的,这特么就是一个疯子!」
「柴颖你现在……」
护士在给她清理伤口,夹出玻璃渣她一边嘶,一只手还拉着应昭的手。
手心都是汗。
分不清是谁的。
那一瞬间太漫长了,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
应昭眼睁睁看着那辆保时捷朝自己撞过来,车灯刺眼,那个瞬间也分不清她有没有看清开车的人,紧接着对面马路一辆出租车轰地冲过来,直接撞上了黑色的保时捷。
现在脑子里感觉都是那种撞击的声音。
挡风玻璃哗啦啦地碎掉,她被反光镜擦了一下,没站稳稳,摔在地上。只不过是磕破了额头,却半天站不起来,愣愣地看着那个撞车撞得支离破碎的出租车里伸出一只手,人艰难地想从里面爬出来。
「哎老婆,快打120,我怕我毁容了。」
紧接着是脚步声,警笛声,人的交谈声,全世界的声音都如潮水般涌入耳中,冲破了一直萦绕的轰隆声。
她茫然了一瞬间,眼圈红得不行。
孔一棠几乎满脸血地被担架抬走,居然还能生龙活虎地打电话。
乍一看特别严重的车祸现场,人反倒都不是什么重伤。
一瞬间的冲力挡风玻璃碎了落在人身上,出租车司机被卡在里面好半天才被带出来,一张脸也是满脸血,人昏过去了。
那辆开黑色的保时捷上的人晕过去了。
应昭不知道当下的心情怎么形容。
懊悔、恶心、心有余悸、心疼还是疲惫。
「怎么样了?!」
顾正川过来了,他的外套拉链都没拉好,露出里头皱巴巴的衬衫。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躺在床上还在打电话的孔一棠,头发被剪了,护士应该是在给她做清创,头皮好像都被划破了一样,消炎估计痛得要死,龇牙咧嘴地喊着轻点。
应昭站在一边,低着头看着孔一棠,她俩的手握着,看着都是很紧的力度,都分不清是谁握着谁的手。
应昭好像有点无措。
又很紧张。
她一贯冷静,这样的情绪外泄很少,女人穿着黑色的及膝大衣身影看上去很纤细,大衣上还沾了落叶的碎屑,还有什么灰,看上去有点脏,她额头贴着一块纱布,安静地站在一边。
医院外面有不少媒体,现在消息传播的太快,他们这些身边工作的人还没网友知道的多。应昭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赶来的路上看了眼微博,发现已经上头条了,现场视频很多,包括孔一棠被担架抬走的。
下面评论泛滥,各种推测,那辆被撞报废的保时捷是谁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乔含音。
应昭、乔含音、孔一棠。
随便哪一个都是博版面的人物。
应昭不缺话题,二次出道以来吸睛无数,国际重量级电影导演的邀约也拿到了。
乔含音二金视后,都说是路达传媒的准老板娘,今年角逐第三金失败,依旧是话题中心。
而孔一棠一向是话题。
三个话题碰到一起,可以想象是什么场面了。
毕竟随便拎两个出来都可以洋洋洒洒写一大段。
现在网上谣言满天,不少人推测孔一棠这么刺激撞车的理由,还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知情人」在说孔一棠以前读书的事儿。
记者一大堆,公关也不用歇着了,柴颖还在跟律师洽谈,也不知道联系到路达的人没。
「我还好。」
应昭回道,也没转头,依旧看着孔一棠。
孔一棠脸上还有点扎痕,看上去就疼,涂了颜色深的药水,看上去怪可怜的。
她的腿被卡在车座上,医生说近期是不能走路了,得坐轮椅。
孔一棠当时没什么反应,现在倒是回过味儿来了,捶胸顿足的,等护士走完房间里只剩她和应昭还有顾正川的时候突然嗷了一声。
「那我岂不是都得被人推着走了?」
应昭弯腰,本来像摸摸她的头,但对方头上有伤的地儿被涂了药水,最后还是收回来,拉起对方一只没被划伤的手,小心翼翼地吻了吻。
「我陪着你。」
顾正川咳了一声,「应昭你先发个微博报个平安,让小蒋给你拍个照片也成,你那边粉丝快疯了。」
「棠总,具体情况柴助已经和我说过了,您这边什么打算?」
据说乔含音是酒驾,但性质很恶劣。圈内丑闻多的是,但丑闻过后能翻身的不算多,毕竟一个就足够让人群起攻之,更别提乔含音这还带着故意的色彩了。
居心叵测,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冷。
「打算?撞不死她就弄死她。」
孔一棠把那只被应昭亲吻过的手伸到唇边,碰了碰。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阴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她也别混了。」
应昭没说话。
等会还有警察过来做笔录,乔含音只是短暂昏迷,估计一会就醒了。
她站在窗边,顾正川在床边跟孔一棠说话,应昭把窗帘拉出一条缝,看到医院门口停着的车子,还有熙熙攘攘的人,越来越觉得冷。
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记者又蜂拥而上。
应昭走后袁奕辰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很多网站就首发了新闻,弹窗上都是,乔含音工作室那边的负责人也一直在打电话,他也顾不上回那些满口「公关」「怎么办」「喝酒了」之类的。
昕照的人效率高的得很,医院外面安保把记者拦得严严实实。
但昕照的人跟他们老板一个样,袁奕辰被记者围住的时候顿时就没了安保的心思,居然还蹲着看戏。
「袁总听说应昭是在你家小区外发生的车祸,而肇事者之一乔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袁总应昭为什么会去你小区呢?」
「请问……」
袁奕辰冷着一张脸,一个问题也不想答,男人随意地穿了一件大衣过来,以前出现在公众面前一丝不苟的形象也没补全,头发都没定个型,刘海垂下来,看上去没那么老成了。
「不好意思。」
他推开一直往这边挤的记者,长腿一跨,上了台阶就走。
袁奕辰找到孔一棠所在的病房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看上去是刚做完笔录的样子,正从房间里出去,年长的警察带着小年轻,小年轻还看了他几眼。
大概是觉得这一屋子的人就是不一样。
连感情都这么轰轰烈烈,把车都轰成渣,为了救自己对象,开车撞过去救命,也不怕救了人自己给折腾死了。
「昭昭姐。」
顾正川已经走了,孔一棠靠着靠枕正在絮絮叨叨跟应昭说话,她左脸颊上扎进了玻璃渣,不是很深,但说话的时候牵扯总是有点呲。
应昭就让她少讲,可她那颗心还没从现场提心吊胆出来,还会自动播放如果她不抢了方向盘冲过去应昭会被乔含音这么撞到的场面,心跳根本降不下来,恨不得再多偏几度,撞得再狠一点就好了。
但她可不能死,得活着保护她的心上人。
唉也是我老婆。
她没事真的太好了。
她拉着应昭的手,自己的下巴贴过去蹭蹭,一边唧唧咕咕地抱怨对方就不该出门的袁奕辰那个丧门星,碰到那小两口都没什么好事。
结果警察刚走,那丧门星就来了。
孔一棠深吸一口气,「袁总来做什么?您女朋友在隔壁躺着呢。」
袁奕辰听着孔一棠这调调就觉得不舒服,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棠总什么都知道,没必要这么阴阳怪气的。」
半个月前他突然收到一封邮件,夹在和昕照合作的项目里,不是公文,就是贴了一点照片。
乔含音出入那家靠抖明星私事发家的报社,还有她的通话记录,贴心地把号码信息都给列了出来。
谁给的不言而喻。
对方也不打算隐瞒。
丢了这么一点东西,袁奕辰自然是会接着往下查的。
这个男人其他都行,就是心太软,爱屋及乌过头,容易感情用事。
孔一棠更阴阳怪气地哦一声。
「我妈也知道了,我来看看你,伤得重吗?」
袁奕辰也没走上前,跟应昭隔了一步说话。
他也放下了那段带着遗憾和阴错阳差的感情,左右他们做不成的的恋人,依旧是朋友。
长辈的渊源是扯不掉的。
「我没事,」应昭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纱布,「你让阿姨也别担心。」
袁奕辰还想说什么,门突然被敲了一下,一个小护士说:「那个应小姐,隔壁床的乔小姐说想见你。」
应昭沉默了。
孔一棠嗤了一声。
袁奕辰闭了闭眼,又睁开。
「见个屁,我看她是活腻歪了。」孔一棠冷哼一声,拉住应昭的手,「别理疯子。」
应昭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说:「去,为什么不去。」
她握着孔一棠的手紧了几分,有点痛。
孔一棠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那你快点回来。」
「嗯。」
「袁奕辰,聊聊?」
孔一棠看着应昭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对也要走的袁奕辰说。
她悬着的心这一刻终于放心了。
她尝试了无数次要斩断的羁绊,今天终于有了个结果。
虽然出了点意料之外的事儿,但总体还说美滋滋。虽然腿不大行,脸也有毁容的危险。
但至少,现在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第66章 浮木
这场人为的车祸乍看严重,但当事人好像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乔含音的病房在隔壁,应昭过去的时候警察还在做笔录,她听说乔含音是酒驾。
酒驾。
酒驾就是想撞死她的理由么?
应昭站在病房外,刚才说话的护士还站在一边。
看上去年纪不大,站在一边盯了应昭好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您能给我签个名么?」
「嗯? 」
女人低着头,背靠着墙,被打断思绪之后稍稍抬起了头。她的长发披散着,抬头的时候顺带把一缕别到耳后,额头上的纱布在这样场景下好像有点儿白得刺眼。
她的嘴唇很干,也不是镜头前那副妆容精致的样子,快速地舔了一下唇,然后说:「好。」
应昭的签名还是不好看,她在写字方面的长进一直不快,上次见面会上开玩笑说自己可能有点进步,其实还是老样子。
这个时候加上心情不是很好,笔尖流淌出来字迹甚至有点歪歪扭扭的。
她不好意识地冲小护士笑了笑,「有点抖,抱歉。」
护士正盯着应昭看,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跟明星靠得这么近,她看应昭的电视剧电影都没怎么看,反倒是跟姐姐看了一期综艺,她姐是薛凌的粉丝,没想到一期下来,薛凌的镜头很少。她没什么特别迷的人,最后反倒是对应昭有几分好感。
毕竟对方专注的时候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那双纤细的手无论是扎灯笼还是做皮影都很抢眼,十指翻飞的,如同蝶翅翩跹。
现在签名的这双手还有点擦伤,涂了药水之后看上去特别明显。
可是骨节的美感还在,签名就几秒的事儿,几缕发丝垂落的侧脸看上去特别立体。
但本人抿着嘴,笑起来的样子都有点勉强。
小护士觉得自己这样很像趁火打劫的。
「那个……应小姐,」她小声地说,「抱歉啊,这时候打扰您。」
应昭把本子还给对方,笑着说:「没事。」
小护士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警察出来,应昭走了进去。
房门咔嗒一关,小护士想起刚刚里面那个女明星喊她去隔壁找人的神色。
明星都是普通人,受了伤也一样。
女人有点轻微脑震荡,左手还骨折了,也有腰上的伤,那么重的撞击下,挡风玻璃同样落了她一身,被推进来的时候特别狼狈。
醒后的神色反倒平静地很。
她按了铃,人来了之后也不看一眼,很直接地说:「应昭是不是在,帮我把她叫过来。」
她的脸上也有玻璃的扎痕,但还没到毁容的地步,就是有点触目惊心,但这不影响她的美貌,苍白的嘴唇,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看上去还有点可怜。
应昭一点也不可怜她。
她可怜乔含音的时间太久了,十年,还多几个零头。
以前她自以为是的值得,现在只觉得当时实在太蠢了。
蠢到孤注一掷。
蠢到旁人都能看透的东西她固执地蒙上一层好看的光环,说服自己可以改变。
也可以有那么一个温暖的家。
总有人说人的一生总会碰到几个钉子。
这枚钉子扎在她的身上太多年了,取下来的时候不可能毫发无伤,但她以为痛过了,也就过去了。
但她没想到,没完的。
扎的年限太久,几乎跟血肉连在一块,不血流成河都没法收场。
就这么一颗她觉得取下就结束了的钉子。
在她的伤口痊愈之后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一直是个心软的人。
肖文琦三天两头说她这样不行,老好人过头,还有点圣母倾向。
她还没到那个地步,那种无条件的好是有点过头。因为叠加了她孤注一掷的期待,砸锅卖铁也要苟活的向往,认为潜心浇灌就会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来的未来。
这个她臆想中的未来根本不是什么温暖的,这个臆想中的未来带刺带毒,并且永不开花。
这个过程里的痛苦她不想再回忆,毕竟现在走出了固步自封的怪圈,奔向了只属于她的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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