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沐从没想过同性之爱,没想过亲一个男生是什么感觉亲完之后…那接下来呢?
拜妈妈每天看的肥皂剧所赐,他潦草地把男男之爱里的0号跟娘娘腔画上等号,把健身房里照着镜子,微笑欣赏肌肉线条的怪胎全当作1号。人都是这样,对非我族群充满歧视和误解。
在他道听涂说不知真假的认知里,同性恋都是天生的,Nick也是这样吗
Nick的睡姿很乖,平缓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晚被放大,他脑袋里纷飞的混乱思绪随着这一声一声的规律渐渐沈淀下来,今天发生很多事,美好的、开心的、惊艳的、惊吓的,比他以往一个月的日子还精彩。
累死了,他想,得好好睡一觉。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今晚忘记给筱培打电话,
算了,明天再说吧。
这一夜赵以沐不是睡得很安稳,他感觉得旁边的人挨过来取暖,也隐约听到窗外野狗的吠叫,还有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然后顺势做了个跟摩托车相关的梦。
梦里Anuj载着他和Nick在一条车水马龙的路上疯狂颷车,不要命似的边骑边叫嚣,周遭景色快速流逝,什么都看不清楚,混乱之中他看见Nick搂着Anuj的腰,梦中的他愤愤不平地想说:那他要搂住Nick的腰,赵以沐其实有注意到,Nick的腰劲韧瘦薄,平滑的皮肤上有浅浅的肌肉线条,握在掌中不知手感如何?
隐约之中知道这是梦,他肆无惮忌地贴近Nick,握住那纤薄,手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真实,起伏有致,温润紧实,洋甘菊的清香里揉入年轻胴体的气味,随着呼吸窜入他的心肺,奔流在血液中。
整个晚上他的梦一个接着一个,场景一换再换,几次他想醒来却又深陷其中,感觉梦了好久而且好累,最后终于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身体像是睡过千年刚刚苏醒的木乃伊,迟钝又沉重,他转转眼珠子,发现Nick坐在房间一隅,守着一只冒着烟的钢锅瞧。
「在干嘛呢?」赵以沐才开口就被自己粗哑的嗓音吓到,他干咳几声清清嗓子,可惜没用,还是破铜般的音质,「现在几点了?」
「快中午了,再等一下,我煮个热汤一起喝。」Nick往锅子里面倒汤包粉丢蔬菜再打两个蛋。
「你去哪儿弄来这些东西?」赵以沐坐起身来,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旅行锅和汤包粉是随身携带的,食材是早上跟老板卢半天请他帮我买的。」Nick拿着汤匙往锅内搅伴着,香味溢满整间,「我昨天喝太多,你昨晚…昨晚好像也没睡好,今天中午吃点清淡的」Nick专心看着锅子,语气很平淡,但讲到「昨晚」时略为迟疑了一下。
昨晚?他慢慢回想起昨晚那些光影晃动、画面交错的梦,风在梦里呼啸,而他抱着一具削瘦却温热的身躯在风里飞。
「我昨晚是不是吵到你了?」赵以沐问,心里突突跳着。
Nick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又撤走目光,锅子里的汤啵啵啵地滚了,他一会儿才说:「昨晚你睡的不□□稳,鼻塞又咳嗽的,是不是有点感冒?」
这么说来赵以沐真觉得全身倦怠软绵,太久没有玩那么疯,他已经是后青春期而且长期坐办公室的人,一下吃不消。赵以沐笑着说:「就算有点感冒睡这么久也够了,喝个热汤,今天早点休息就没事了。」
Nick把煮好的汤分给他,拿出早上买的烤饼两个人掰着吃,正午的阳光在地板上打出一方光亮,尘埃飘浮在金黄灿烂里,安安静静的,不像在旅行,像在过平常日子。
「昨天谢谢你,Anuj那个混蛋别再给我遇到,」Nick似乎还不能解气,瞋目竖眉挥拳踼脚说:「不然我踹死他!」
「你平常那些警觉性跑哪去了?酒量这么差还混着喝,我再晚一点你就不只是被亲几下…」赵以沐话讲到一半,昨天破门而入时所看到的画面跃入脑中,他顿了顿,讲不下去。
「我平常就算跑趴也很少醉的,遇到这种霸王硬上勾的男人更是直接一拳挥过去」Nick窘迫地叹气哀号:「哎糗态全被看尽了。」
整段话听下来,赵以沐更加确定Nick并不在意对方是男人,他在意的是被强上。
赵以沐低头搅动碗里的热汤,蔬菜和蛋花转啊转,他想问Nick是不是同性恋,但这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合适吗?Nick会不会在意?重点是,他是同性恋又怎样?不是同性恋又怎样?
基于礼节和不爱八卦的处事原则,赵以沐仰头把问题和热汤都吞下去。
「今天怎么打算?」Nick开始收拾桌面。
「今天啊,看有没有什么景点就近逛一逛,然后找家收讯良好或有提供wifi的餐厅窝着,我用笔电check一下公事上有没有要处理的事。」他昨天整天没有开计算机,怕担搁工作上的事。
「好,那去阿格拉堡看看沙贾汗晚年被囚禁的地方,然后找个店窝着,啊,我最喜欢旅行中无所事事了。」Nick站在窗边收拾东西,阳光把他照得全身发亮。
又恢复成阳光男孩了,赵以沐想。
吃完东西他们出发去阿格拉堡,阿格拉堡大部份跟新德里的红堡一样以红砖建造,独独有座跟泰姬玛哈陵一样的白色大理露台,露台角落是个建造精美的八角亭,听说沙贾汗晚年被儿子囚禁在此,每天都从八角亭遥望泰姬玛哈陵,思念爱妻。
爱情太浓烈终究是苦,赵以沐站在八角亭远眺泰姬玛哈陵,他不能理解沙贾汗的痴,却又有点羡慕沙贾汗的痴,他从没为谁痴迷过。
逛完阿格拉堡,他们找到一间颇有格调的咖啡厅,老板来自加拿大,10年前来印度旅行便爱上这个地方,在此落地生根,开咖啡店。赵以沐匪夷所思,爱上这里的什么?脏乱?贫穷?还是满街的牛?
赵以沐今天没有带公文包,因为全黑皮质的包和他天蓝色的上衣不搭,计算机用布捆一捆放在Nick的后背包里,Nick先把计算机拿给他,然后再从拿出一本书。
赵以沐瞥见书名,叫「深河」。
整个下午赵以沐专心用计算机,Nick静静看书,咖啡在他们面前飘香,时间用阳光划出轨迹,傍晚的时候夕阳斜斜照入店里,赵以沐计算机看累了便扭扭腰转转脖子,顺便飘一眼身旁歪着头埋首书中的Nick,Nick感应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一句话都没说,赵以沐也笑一笑,阳光大概照到心里去了,他整个胸膛都温暖。
他们从傍晚坐到晚上,懒得再去找地方吃饭,还好这间咖啡店有提供意大利面和pizza,索性在这边解决晚餐。店里的咖啡香在晚餐时间被食物的香气取代,用餐客人越来越多,都是外国游客,当用餐接近尾声时,老板给每一桌都上一个小小的姜饼屋,他说:「Merry Chirstmas!」
赵以沐和Nick恍然大悟,今天是12月24日,是平安夜!
老板端着一杯红酒,向在场所有人举杯,「今天应该是个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可是因为缘份,让我们此刻齐聚一堂分享这个重要时刻,请给身旁的人一个拥抱,表达祝福和感谢。」
Nick二话不说,立刻倾身揽住赵以沐送上一个拥抱,热情且不尴尬,他依照老板指示献上感谢和祝福:「感谢欧文哥哥昨晚出手相救,若有机会小的必定泉涌以报,祝您早日达成任务平安归国。」
「希望你不会再遇到坏人,没事别喝太多酒。」赵以沐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哎,听听这话,像我妈似的。」Nick松开他,摇头赞叹。
赵以沐想再念他几句逗逗他,不巧手机这时响起,是筱培打来的。
他起身走到店门口比较安静的地方才按下通话,
「在干嘛?」筱培开口就问。
「我们这边刚吃完饭,你呢?」赵以沐倚靠门框讲电话,眼睛却往里面瞧,Nick正拿出他的口琴,吹得生风生水给全场助兴,站得远远的都能感受到欢愉。
「我们这边快午夜,待会儿就要睡了。今天圣诞夜,你那边没活动啊?」筱培问。
「没什么活动,吃个饭而已」他来阿格拉的事没跟筱培说,现在也懒得解释,餐厅里面气氛正high,观众帮Nick的吹奏打拍子,他没法专心讲电话。
「不知不觉你在那里已经待两个星期了,想不想我?」筱培问。
「啊?」赵以沐没听清楚。
「我问你想不想我?」很难得的,筱培用近乎撒娇又有点委屈的语气问他。
「……」赵以沐蓦地收回目光,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轻笑一声:「怎么了啊?突然这么问?」
「今天路上全是情侣,两两相伴的…」筱培听起来有点落寞。
「过节都是这样,我回去后再带妳去上馆子吃美食,乖乖去睡吧,晚安。」
他们又聊了几句才结束通话,赵以沐伫着发愣,刚刚筱培的问题他回答不了,这几天他没想过筱培,不管是看见美景的时候、睡前沉思的时候、饮酒作乐的时候,都没有想起她。
赵以沐发现自己在异乡玩的乐不思蜀。
餐厅里的喧闹褪去,Nick最后以一首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收尾,在场的人听着悠扬的音乐微笑,心中感恩着岁月静好。
回旅馆的路上冷风清冽,今早听说有寒流,入夜后温度果然如溜滑梯狂降,冷风像是透过皮肤吹往心里,两个人拢着外套系好围巾还是直发抖,面对这种情况用的都是同一招──以小跑步产生自体热能,往旅馆迈进。
吃完饭时餐厅提供小茴香子和碎薄荷叶让客人清口气,清凉的劲儿在喉咙里还没过去,现在跑步吸入冷风,没多久赵以沐娇贵的喉咙就抗议了。
咳咳咳咳咳,连串的咳嗽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么啦?」Nick也停下来,回过头问他。
赵以沐摆了摆手,他想说没事我缓一下就好,但激烈的咳嗽连换气的余裕都没有,根本讲不了话。
赵以沐捂着胸口蹲下来,告诉自己放轻松放轻松,可事与愿违,他越咳越喘,嘶嘶的呼吸声像是溺水的人,氧气被紧缩的气管排拒在外。
「你怎么了?别、别吓我啊!」Nick蹲成跟他一样的高度,拍抚着他的背,满脸紧张。
「气…气……喘」赵以沐话不成话,尽全力吐出几个字:「药…旅馆……」
Nick从破碎的言语中组织出重点:「你有气喘?药在旅馆?靠,你有气喘干嘛不随身带药啊?」他蹲在赵以沐面前喊道:「快上来! 我背你回去。」
这不是什么逞英雄的时候,赵以沐立刻伏上他的背,才刚趴好,Nick一站起来便拔脚狂奔,速度飞快,还不忘边跑边骂:「我说要泉涌以报你就立马提供机会啊?你他妈的给我撑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碼第45章 ,存粮才能日更啊..
第13章 CH 13
餐厅离旅馆不远,但此刻有种看不到尽头的绝望,Nick跑得飞快疾风如箭,杀神弒佛般的气势连路人都自动让道,他撞开旅馆大门,不顾老板惊讶的眼光直奔房间,用一百二十分的专注度开锁进门,将赵以沐落在床上,一把拽过黑色公文包给他,赵以沐又咳又喘脸色紫红,抖着手在公文包里面的夹层里拿出气管扩张剂,摇一摇,对嘴吸入后闭气等药效发作。
Nick摊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喘得像牛,两眼死死盯着赵以沐,心里盘算者要是真的不行他就立刻再背人往医院奔。
还好药效实时发挥,赵以沐从急喘转为微喘,脸上的涨红闷紫褪去一点,他集中注意力在呼吸上,等确定没大碍时才用嘶哑的嗓音,弱气虚声的说:「得救了…没事了。」
「你没事我可要心脏病发了,」Nick收回被吓飞的七魂六魄,气愤又委屈地说: 「平安夜能不能平安一点啊?你有气喘怎么不随身带药?要是赶不回来…赶不回来…」越讲越觉得后怕,他趴在床边,用一种看重症病人的担忧眼神盯着赵以沐,怯怯地问:「你那瓶药能用几次?晚上还有可能发作吗?」
鬼门关前转一圈的赵以沐暂时放下平日的矜持,伸手扒拉一下Nick的脑袋,喃喃地说:「已经没事了,没事了」重复讲了几次,像是安慰他又像安慰自己,但Nick显然没有被说服,赵以沐只好加以说明:「暂时别吸到冷空气,再用热毛巾捂着喉咙做舒缓,应该不会发作。」
Nick跟听到圣旨一样唰地站起来,命令他好好休息之后走出房门,赵以沐侧卧在床上休息,躺到上下眼皮快黏住的时候Nick才回来,右手提个老式的热水壶,左手提个小电暖炉。
「这是干嘛?」赵以沐问。
「禁不起被你再吓一次,我去跟老板借暖炉跟热水。」Nick先把电暖炉打开,又把水壶里的滚水兑凉水弄到适合的温度,拧条热毛巾给他,「浴室热水供应不稳定,别洗澡了,热毛巾擦一擦得了。」
赵以沐看他忙东忙西有点感动,但讲得太感性又有点矫情,他半开玩笑地说:「我昨天帮你守住贞操,你今天还我一命,印度真是个报恩的好地方。」
「可不是嘛,我们简直难兄难弟」Nick乐了,笑着说:「平安夜背着人一路狂奔,这肯定永生难忘,到老都会拿出来说嘴!」
一搭一唱两人放松不少,赵以沐接过热毛巾本想去浴室擦澡,但床边有电暖炉比较暖和,他考虑一下便直接在床上脱了衣服裤子擦了起来。
Nick帮他拿好睡衣,看他一擦完就急吼吼地叫他穿上衣服,赵以沐不禁笑说:「你说我们两个谁比较像老妈子?」
「明天你回新德里我管不着,但今晚给我安份点。」Nick语带威胁,拍一拍床铺,说:「睡觉吧,你躺着,我弄热毛巾给你捂喉咙。」
明天就要回新德里了?赵以沐躺下来,瞪着天花板,心口闷闷的不太畅快。
Nick把房间的灯关掉,留厕所的灯,他拿条小手帕浸了热水后拧干折好,捂在赵以沐的脖子上。
「你累了就睡吧,我待会儿给你换毛巾。」Nick没有躺下,靠坐在床头拿出手机玩游戏。
「明天就要回去了啊…」赵以沐感叹地说,热手帕按在脖子上很舒坦,连心口都烘烘的,不过他只要想到明天要离开,就像有桶冰水唰地一声冲散所有温暖。
「你明天中午的火车,下午三四点回到新德里,要是有时间,还是去大医院看看。」Nick盯着手机屏幕,随口嘱咐道。
「…」赵以沐正感烦闷,抬眼看Nick注意力都在游戏上,不免抱怨起来:「别玩了,对眼睛不好。躺着陪我聊聊天。」
「啧,你不好好休息聊什么天啊?」讲是这么讲,Nick还是把手机放到一旁,溜进被子里躺好。
「哎我问你啊,」赵以沐瞪着天花板,斟酌一下措词:「你上次说你不会有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喜欢女生的意思呗。」Nick几乎没有犹豫就爽快回答。
「不喜欢女生?你是弯的?」赵次沐的律师性格什么东西都得问清楚。
「同性恋、gay、弯的,随便你怎么说,」或许因为没开灯一切都影影绰绰,又或许因为他们明朝一别就再不相见,Nick回答得非常坦然。
10/4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