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那些达官贵人们好多都是指明要翠姑娘的呢,我想的比你明白,翠姑娘我早就不指望了,就是娼妓也分三六九等,翠姑娘这种不是咱们这种人够得上的,也就你,还傻乎乎的真以为可以睡到她,我就是没想到,今年新来的那些小姑娘,那个鸨母还搞什么拍卖,我付了银子的,结果雏睡不到,银子也要不回来,我才冤枉呢,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依红楼的鸨母就这样,你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是你还别说,人家依红楼手里边儿的姑娘是真的漂亮,就连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都和别人家不一样,达官贵人还就喜欢去哪儿,有那些贵人给她撑腰,她哪看得上咱们。”
“我呸,说到底最后还不是要靠男人?我最烦这种把巴结上一个贵人就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了,你看着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过后指不定这些贵人在哪块地里面埋着呢,不说这个了,我还是喜欢雏,本来也没什么,今天去了一趟我这心里的火都被勾起来了。”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发出了低沉又诡异的吱呀的一声,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扶着墙走了进来,小芸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回来,慌乱的转过头去看,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并非善类,小芸从心中感受到了一股危机,他朝十一的地方靠了靠“华大夫,有人。”
十一连忙捂住小芸的嘴“嘘!”
可惜为时已晚,小芸的头不小心撞到了锁着牢门的锁链上,发出了一阵声响,两个狱卒察觉到狱中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在,警惕的回头,然后朝十一走来,他们两人手上一人举着一个烧红的铁烙,其中一人走在前面,手中点着一盏昏暗的蜡烛,一边走一边问“什么人在那儿?!”
手中按着蜡烛的狱卒靠近小芸,接着烛光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小芸,他先前喝了太多的酒,此时发现并非有人想要劫狱,在狱中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他松了一口气,酒气上头,不清不楚的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他不怀好意的转头和另一名狱卒说起话来“呦,是个小丫头,长的怪丑的,老李,天上掉馅儿饼了,你刚刚不是还说想玩儿个雏的吗,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就是丑了点儿,看你下不下的去嘴了。”
小芸抓紧了十一的手,他虽然听不懂那人话中的意思,可是她没由来的心慌,这种心慌的感觉让小芸忍不住想要逃离这里,可出口已经被那两人堵住,小芸急的一边掉眼泪一边叫着十一“华大夫…”
十一察觉到小芸的不安,他回握住小芸的手,低声道“你们胆敢碰她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老张把手中的铁烙丢在地上,发出刺啦的一声,他不屑的看着十一,慢吞吞的扑到十一面前,隔着牢笼朝十一打了个酒隔,当他看到十一嫌恶的皱起眉时,他满意的笑了,老张粗暴的把小芸从十一的身边,扯开,下流的摩挲着小云的下巴“你自己都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管我碰不碰她?”
小芸被吓的一动不动,十一眯起眼“我再说一次,把手放下,否则我……。”
老张呵呵一笑,他隔着衣料肆意抚摸着小芸的身体“我已经动了,你要怎么样?”
老李看到十一冷冰冰的目光时吓得一个激灵,他完全清醒了,牢中的一个小小的天窗正对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吹过的缘故,老李出了一身的很汗,他咽了口唾沫,蜡烛在他手上捧着的烛台上燃烧,一滴蜡油滴在了他的手上,老李劝到“老张,你要不要再想一想,这人似乎和王爷相识,万一真的惹恼了他,日后咱两可没好日子过了。”
蜡烛滴到手背上很快就凝固了,老张把老李手上的那滴蜡捻起,很是新奇的在手上揉搓着,他看着老李那副样子心头就有火,他一把甩开老李的手“嘿你这人,真奇怪,刚刚明明也是你让我上的,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准了我没这个胆子?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说这话我说不定还没那想法,我现在是不干不行了这是。”
老李急忙劝阻“别别别,老张你冷静一下,这牢里边儿还有人,你看他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什么玩笑。”
老张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你看看他,和王爷认识又怎么样,王爷要救早就把他救出去了,还等得到现在?他不就是仰仗着个病鬼一样的王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他靠他自己来要我好看啊,哈,我忘记了,他马上就要被斩首了,等他死了变成鬼,就可以来找我报仇了,不过可惜,我这个人最烦这种神神鬼鬼的,他就是变成鬼也吓不到我。”
老李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他年纪虽然没有老张大,看事情却比老张清楚的多,十一一看就是有些背景的人,王爷虽然只来看过他一次,可是这牢里的褥子被铺全是王府专人送过来打理的,这哪里像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再说,十一那样冰冷的眼神任谁看到了都会心里发寒,他说的话绝不是威胁“老张,你千万别冲动,你喝多了,你先坐下歇会儿再说。”
老张嘿嘿的猥琐笑了两声,他手上动作虽然不停,但是眼睛却色眯眯的又开始盯着十一看了“不,我没有醉,我好的很,老李,我记得你很喜欢去那些南风馆的,你仔细瞧瞧牢里的这个人,其实他长得还挺不错的,也不比南风馆的那些差,我从前总不能理解你为何喜欢去玩儿那些男人,我想我现在已经明白一些了,反正只是个囚犯而已,迟早要死的,你要是不介意咱们可以一人一个。”
老李额头的冷汗一下一下的滴到地上,老张有些奇怪“怎么不说话了?胆小鬼,有什么可怕的,算了,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这种事情我要是强逼你也没意思,老李,你把他绑在柱子上,让他好好看着我。”
十一真的急了,他把手从缝隙中伸出去,揪住狱卒的领子“你敢!”
老张一把把老李手中的铁烙夺了过来然后毫不留情的放在了十一的手臂上发出刺啦的一声,十一哼都没哼一下,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狱卒的衣领不放,另一只手的手心紧紧的捏着那块碎掉的茶杯碎片,血迹滴到地上他像是毫无感觉一般,老李看到十一这幅样子,得意的笑了,他也算的上是个武夫,气力自然不是十一比得上的,他连连后退几步,然后捏着小芸的肩膀,伸出舌头在小芸的脸上舔了一下“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小丫头丑是丑了些,但我看在她是个雏的份上,勉勉强强也凑合,我看你这幅样子心里就讨厌,你不是说我只要敢碰这个丑八怪一下,你就不放过我吗?我就偏要在你面前做在你看,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第48章
第二天一早,天色尚未大亮,只透了一点迷蒙的亮色出来,黑夜还笼罩着京城,太阳试图挤开云层照进来一点亮光,它试图让十一和小芸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一点亮光,却是徒劳无功,那两个狱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十一一夜没睡一脸的疲惫,但他一点困意都没有,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朝牢外伸着手,手臂上被烙下的罪字在隐隐作痛。
他看着浑身一丝不挂躺在桌子上的小芸,心想:那便是他的罪,终其一生都无法偿还的罪。
躺在桌上的小芸动了动,从桌子上爬起来,血迹顺着两条腿淌下,她视若无睹,摸索着点燃了蜡烛,小芸拿着蜡烛,赤着脚一步步的走到十一的面前,她呆呆的看着十一,一脸的麻木,十一记得她从前是村子里最爱漂亮的小孩子,即便是后来脸烧伤之后,每天也都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现如今,小芸沉默着跪坐在地上,凌乱的头发也不去打理。
十一动了动僵硬的手,他的情况比小芸好不了多少,额头上有一大块的血迹,背上布满了鞭痕,昨天夜里其中一个狱卒强迫十一跪在这里,他要十一看着他是如何的去欺负小芸,十一的器关节疼的不像话,稍稍一动就能让十一满脸的冷汗,但他还是针扎着爬到小芸的面前,伸手去擦了擦小芸早已干涸的眼泪“小芸…”
十一心中难过。
小芸只是一个孩子,却因为他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恨不得将那两人千刀万剐,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世事总是这样的奇妙,从前那些十一不屑去想的,再如何想也想不明白的感情,如今都以一种血淋淋的姿态,不顾十一到底是不是原因,强硬的在十一的心中驻扎下来。
靖戎,这些残酷的,只会令人想要哭泣的感情,便是你希望我学会的吗?
十一这样想。
作为一个人,感情真的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吗?如果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毫无疑虑的犯下罪孽,却仍旧被称之为人,而我却不行。
小芸僵硬的做了个笑脸,然后动了动,避开了十一的手,朝他说道“华大夫,不要露出这样表情,这不是你的错,小芸知道的,天上的神都没有办法照顾到世间的每一个人,更何况是华大夫,华大夫不是天上的神,你不是不想救我,而是没办法救我,我不会怪你。”
十一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芸,你想干什么?”
小芸手上握着的烛台,她一直没有把这个烛台放到地上,她满身的泥泞,地牢里湿气又重,烛火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要熄灭一样,小芸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个烛台,她很是疲倦的说道“华大夫,我觉得好累,我感觉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许多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从前阿娘总和我说有些事情我长大就会明白,但是我想…我可能没有机会长大了。一旦长大了,就不能再任性,不能躲到大人的背后哭,要自己处理那些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
小芸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再也不是从前那般的光滑,摸上去凹凸不平,稍微用力一些似乎还可以把自己脸上的皮撕下来,自从烧伤之后小芸从来没有看过镜子,因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大夫…我的脸,是不是已经治不好了?我来京城的这一路上,所有人都讨厌我嫌弃我,可我总想着:没关系,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华大夫不讨厌我不喜欢我就好,就算大夫有了喜欢的人也没关系,就算大夫没办法等我长大也没关系,只要我还是华大夫心中的那个小芸,这一切都没关系。”
小芸笑了起来,这次不再是那种勉强出来的尴尬笑意,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暖的光,虽有着一张狰狞的面容,可在十一的眼中看来,小芸仍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姑娘“阿娘曾经和我说,我对华大夫的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我只是喜欢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着华大夫,阿娘说的可能是对的,也有可能是错的,但我除了华大夫没有喜欢过其他的人,因此无从比较,我对华大夫究竟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还是那种兄妹之情的喜欢,我分不清也想不清。”
小芸站起来,从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小的煤油桶,油桶不大,里面放着的油估计是平时用来点煤油灯的,小芸把烛台放远了些,然后到了一些油倒在了自己的手心,抹在了自己的身体上,小芸声音低了下来,她愧疚的对十一说道“我虽然知道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华大夫愿意看到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我没有来送信,是不是我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在山谷里被仁心姐姐杀死了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偷偷跑去村子去找仁心姐姐来救华大夫就好了,如果我乖乖听了阿娘的话,如果…如果在点灯那天,华大夫没有救我就好了。”
十一看着小芸的动作,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捂住心口,痛苦的喘了几口气,他倒在地上,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木门,他朝小芸哀求道“小芸,我求你…”
小芸重新端起烛台,她朝门口走去,离十一远了些,她怕火烧到十一那里伤到十一,她背对着十一,漆黑的长发一直捶到腰迹“我说过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华大夫总是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即使是那些和华大夫根本毫无相关的事情,华大夫也总会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我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但是这样活着一定很累,如今仁心姐姐不在了,锦生哥哥也不在了,就连小芸也要离开了。锦生哥哥和仁心姐姐都给华大夫留了书信,小芸不怎么会写字,那就只说一句话,我希望华大夫能一直记着小芸。”
小芸回过头,她朝十一惨然一笑“华哥哥,不要忘记小芸,还有…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再救我了。”
太阳出来了,天已经大亮,大年初二,新年的第二天,城中的所有人都享受着新的一天的阳光。
可是十一再也看不见阳光了,照亮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火,点灯那天的火光,昨天夜里地牢中幽幽的烛光,还有此时此刻,在小芸的身上跳动着的火光。
他眼中的火一直在燃烧着,烧到了他的心里,伴随着小芸凄厉的惨叫,无论是哪一天,小芸的叫声都让他觉得痛苦万分,小芸已经死去了,只有无知无觉的火还在燃烧着小芸的尸骨,好像要把她烧成灰才甘心。
十一看着那团火渐渐的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十一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拿出两封信,一封是锦生的,一封是华仁心的。
他先拆开锦生的那一封,锦生写下这封信的时候相比什么仓促,上面字数不多,只交代了一些日常的琐事,譬如十一常用的安神想可以从哪里买,爱吃的白糖糕做法,衣服的尺寸材质应该如何挑选之类的,这样看似寻常的一封书信,却在最后写了一句,十一,好好活下去。
十一深吸一口气,将书信重新放回信封之中保存好,他打开第二封信,华仁心的信比锦生的要厚上许多,她的字迹娟秀,毫无涂改的痕迹,十一展开信,上面写道:
“十一,若你能看到这封信,我想一定由小芸转交与你,她一定把事情的经过都和你说明白了,不过这其中你应当会有不明之处,便由我一一替你解答。我答应过你,死之前会告诉你一切,十一,你可知道肉人?”
“肉人是皇帝和皇后皇贵妃以外的妃嫔所生下的孩子,这个孩子被生下后会被送到一个宫殿中圈养起来,待长到十四岁,就会被烹来食用,师父便是因为想救一个肉人,被皇帝发现后被处以极刑而死,而师父当年想救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你。”
“我救你性命教你医术,还给你起名为华银针,我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为你好,还是为了忏悔才这样做,或许我从一开始便错了,如果没有华妙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曾与你说过妙手的事,却并未告诉你华仁心便是华妙手,华妙手便是华仁心,妙手是我幼时所创造出的第二个人格,因此我才会说,是我杀了师父。我拥有妙手的记忆,她却不能拥有我的记忆,在我给他灌输的认知之中,华妙手与华仁心是两个人,她也一直以为华仁心是她妹妹,不知是何缘故,在长平镇时,她突然察觉到我与她根本就是同一人,不知从那一日开始,我不再能完全的控制华妙手。”
30/49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