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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近代现代)——南北逐风

时间:2018-02-03 10:44:11  作者:南北逐风
  王寅也没心思想这些,他自己还没算清楚自己的账,再远的,他真的没精力了。也就是睡觉前或者醒来后有那么一两秒放空的时间,摸一下自己的床边,隐约记得这里曾经有人睡过。
  还是恨的更多一些,他这样告诉自己。
  同样叫王寅恨的牙痒痒的人还有周澜,他自从收购湛林之后暂时没事很么特别大的动静,除了之前他跟湛林的合作案变成了自己家的独标。王寅就等着看他接下来有什么手笔,平白无故吃这么大一个亏,不讨回去不是他的风格。
  叫所有人跌破眼镜是,周澜真的安安静静,什么事儿都没做,就是湛林自己内部调整,这一调就调了小一年。
 
 
第69章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有的人每一天都在重复过去的事情,有的人每天都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对于王寅而言,这一年也真的是百废待兴的一年。
  如他所愿,《飞光》的收视率在下半年的疲软电视剧市场上算是有了爆相,主要是主演陆鹤飞下落成迷,就给这不普通的电视剧增添了许多可营销的内容。再者剧的品质是在线的,也给好口碑奠定了基础。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的人设配置特别讨喜,两个女性角色把男一烘托的特别丰满,然后跟男二还有缠缠绵绵贯穿始终的兄弟情义——卖相好看不做作且非常克制的“兄弟情”,电视剧受众群体是非常喜欢的。
  这个剧的主演各个年轻漂亮,沈青萝靠着这部剧着实爆了一把,再加上其他的作品和代言加成,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流量小花的门槛。其他人要么事业上登了个台阶,要么混了脸熟,本来受益最大的该是陆鹤飞的。王寅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时候都觉得恍惚,容易看着看着就发呆。里面陆鹤飞有许多打斗的戏,刀刀见血拳拳到肉,王寅知道是假的,可就是看的他心惊肉跳。有些事儿他不想去回忆,总觉得回忆不好,不如能忘就忘。
  不然怎么着?人是不可以活在阴影中的。他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养,他是得抗事儿的。
  《飞光》的回款让择栖一口气渡了过去,算是从濒死的边缘上活了过来。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解决了王寅心腹大患的是,花枕流在美国的消息不错,已经进入到测试阶段了,如果测试效果令人满意,那这才是叫王寅翻身的一仗。
  他觉得花枕流是真的下了狠心了,递投名状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明明国内有个叫他放心不下的宁姜,可他就是能憋住一口气做不出个结果来不回国。也许花枕流是在给宁姜一些自由的空间,他知道宁姜对自己没有一丁点感觉,不恨是万幸,不爱是必然,他只能通过高压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对他而言,也许只能等一个时过境迁。
  裴英智对王寅的帮助也是非常巨大的,在过去的一年中,花枕流的研发费用大部分是裴英智掏的,他给出的比他当时承诺的要多。而且裴英智在商业上的手腕比王寅硬的多,王寅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靠自己拼出来的,他没有“血统证”,手段多但是未必处处都好使。裴英智就不同了,他们家的关系太过盘根错节,也太深,烧钱的事情能拖垮王寅,未必拖的垮他。
  而且项目都有了眉目,他是很有信心的。
  这边厢事业算是力挽狂澜,那边厢周澜不声不响的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把湛林的高层洗了一个遍,唯独剩下个岳俊还留着。这不由叫王寅怀疑,岳俊当初到底给了周澜多少好处,能留到现在。
  倒不是他怀疑岳俊的业务能力,他就是费解,明明周澜也是条老狐狸,未必看不出岳俊这人反过王寅,搞不好哪天也能为了利益卖他一次。王寅本想效仿周澜一番在岳俊身上花点功夫,没想到在新年的第一个季度上,岳俊就忽然辞职了。
  外界的说法很多,不过没什么负面的,王寅心中冷笑,辞职是假,怕是劝退是真。
  周澜毕竟是周澜,王寅觉得自己这点没看错。
  于是乎湛林下一任的掌管人就成了悬念,也有言论称周澜会亲自掌舵,毕竟在算是在内地开天辟地的一遭了。
  今年北京的初春很温暖,春节刚过气温就回升了,恨不能叫人马上脱去厚重的外套来迎接春光。
  春天里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各大影视公司开年都会有一波又一波的吹逼大会,这个保留节目其实年末也有,片单往往会换上一茬,有点像是曲艺界的开箱封箱。不同的是,年初可能画下的大饼年末就悄无声息的扯下去了,再三保证上档的也有可能拖上许久。
  择栖今年的动静不大,毕竟还在休养生息的阶段,之前王寅总是爱搞的特别浮夸,动不动都是宇宙级IP,各种顶配制作,反正就是砸钱听响声。不过当时的观众也吃这些,热乎钱没少赚。不过这段时间市场冷却了许多,王寅也寻摸着转型做点低调的内容。
  因为《云笈鉴》对他来说还是有很大打击的。
  案子从诉讼到审理再到最后出判决结果,前后拖拖拉拉的有个半年多。王寅还没天凉王破的时候请的是最好的知产律师的团队去处理的,后来手头上没钱了也没短了这个事儿。他不想管什么是非曲直,有时候就是纯粹梗着一口气不撒了难受。
  判决结果无论在原告方还是被告方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一剑连城败诉。宣布结果的时候一剑连城非常从容淡定,他就是笑了笑,然后全盘接下,还顺道去被告席跟对方道了一声恭喜。
  特别讽刺。
  他走出法庭之后面对各路记者的围追堵截也未曾失态,只留了短短一句话。
  “我希望这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历来革命成功者无不从流血始。他们一介文人,哪儿有什么流血牺牲的事儿呢?在这些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起初是没有人敢站出来的,一剑连城站出来了,不论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能够站在这里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舆论、人心、正义、法律……这些东西有时候互相交汇,有时候描述的内容又南辕北辙。法律给不了一剑连城他所需要的正义,反而叫盗窃者在阳光下光明正大,何其悲哀,何其无奈。
  一剑连城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这种官司谁碰上都头疼,取证难,判决标准也很高,而且需要投入很大的金钱与精力。但他还是做了,他希望这是个引子,他也希望至少……他能做点什么,而不是怨天尤人。
  就算真的不行,也好过从来不敢尝试。
  整个事件的起始轰轰烈烈,最后结束的倒是悄无声息,王寅胜诉了,但他也没觉得气撒了有多快乐,倒是觉得无聊,也觉得无力。
  后续的赔偿他也没让一剑连城赔,拢共没几个子,还不够费劲的。
  可能无形之中他也算是放手了吧,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本年度的经济论坛在北召开,与会人员除了部委领导,还有诸多商业代表和专家学者,以及各路财经媒体。王寅作为文化产业的代表之一出席了该论坛。
  其实说白了就是去听听上面的政策安排,然后他们下面这群人各自领会一下精神,好好做人,好好办事。
  不出意料的,这个场子里肯定能看到周澜,毕竟港澳台代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他们所处的行业不同,一个坐这边,一个坐那边,也就后面的圆桌会议有些机会打个照面。
  王寅看着周澜,觉得自己的心境非常平和。
  晚上的时候有论坛专门的晚宴,筹光交错,一片欣欣向荣。王寅穿插其中如鱼得水,他身上的种种传闻多,自然也容易成为焦点人物。
  不知道碰了几个杯子之后,王寅想独自一人歇会儿,便去了角落。可他不找事儿事儿找他,周澜端着酒杯就这么过来了。
  王寅的双眼一直盯着周澜,嘴角上也挂着笑容,先开口打招呼:“周生,好久不见呀。”
  周澜说:“你也是,怎么都不联系我了?”
  “有什么联系不联系的。”王寅笑嘻嘻地说,“我总想着周生拿下了新公司,总是要忙一阵的,我总是搭话,怕影响周生的生意。”他夹枪带棒的说周澜撬了湛林的事儿,周澜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回一句:“不是什么大收购案子,下面的人就应付了。”
  王寅说话带刺,他更是往上踩一脚,谁也不让谁。二位看上去都是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但是剖开了看内里,就是比着劲儿的脏。
  王寅说:“我没想今儿能见到周生,周生想我了么?”他这话说的有趣,前半段只是简单客套,后半段含糊的不行。他问周澜想不想他,可以解读为字面意思,也可以解读为周澜想没想到如今二人还能谈笑风生。
  再或者,想没想过他能从陆鹤飞手里跑出来。
  “甚是思念。”周澜笑意更深,凑近王寅的耳边说,“我想,你心中也应当有些惦念吧。”
  “哦?”王寅挑眉。
  “外界对湛林易主多有传闻,不过很快新任当家就要上台。岳俊嘛……能干是能干,但是用不习惯,他也应有更适合他的天地才对。”周澜说,“新闻发布会还没开,我倒是很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我想,你应当也很关心。”
  “你说的是。你们这些香港富商啊,就是喜欢用人唯亲,骨子不就是大家族那套么。民国在台湾,晚晴啊……可是在你们香港。”王寅说,“不过便宜儿子卖了个什么后爹,谁不好奇呢?”
  周澜转过身去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终于汇见到了一个焦点上,他轻声喊道:“周云,过来。”
  王寅也顺着他声音的落点看去,这么一眼,感觉时间都静止了,甚至听不到心跳声。
  周澜喊做周云的人,跟陆鹤飞有着同样的皮囊,只不过头发短了很多,面无表情,鬓角的头发断了缝隙,那里有疤。不过这疤看上去并非破相,而是给这张好看的不近人情的脸增添了一丝鬼魅。
  若不是陆鹤飞本人,怕真的是来勾魂索命的艳鬼了。
 
 
第70章 
  “我来介绍一下吧。”周澜先一步说话,“这是我弟弟周云,刚回来没多久。这位是王寅,择栖娱乐的董事长,湛林建业的前董事长。”他刻意强调了一下后面这句本来可有可无的内容。
  被称为周云的青年礼貌的朝王寅打了个招呼,声音低沉动听,但是不笑。王寅也没什么可说的,端一副长辈的架子,和蔼可亲。
  周澜说:“小云回来是接管湛林这部分的产业,年轻人嘛,总需要历练历练,自家兄弟用起来也比别人放心不是么。”
  王寅笑道:“还是周生想的周全。”他心里把周澜骂了个遍,谁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陆鹤飞,反正肯定是周澜弄来恶心他的。什么兄友弟恭,也不过是周澜的糖衣炮弹罢了。
  他随便闲扯了几句就借故离开了,这种场合,他心里条条道道太多,扎的难受。人走之后,周澜才说:“小云,你别想象的要沉默的多,怎么,对着许久不见的老情人无话可说?”
  陆鹤飞看着王寅离去的方向,轻飘飘地问:“说什么?”
  “确实,对他这样的人无话可讲也是能理解的。”周澜说,“对他好,他也未必领情。你原来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我把湛林交给你,他就抓紧挠肺的忘不掉你。”
  陆鹤飞冷冷的看了一眼周澜,说:“他会想方设法的再弄死我。”
  “唔怕。”周澜变了语调,意味深长地说,“甘你先郁手呢?”
  “我先?”陆鹤飞沉吟,默默回答,“我唔系佢。”
  “小飞。”周澜换了对于陆鹤飞的称呼,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唔好妇人之仁。”
  陆鹤飞却说:“我又唔系你。”
  他不是王寅,也不是周澜,他是陆鹤飞。
  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王寅和周澜才是一种人,只不过周澜是绝对的理性主义,绝对的商人姿态,而王寅会稍微的放纵一下自己去为所欲为。
  他们都是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至爱亲朋对他们来说都不如一个“自我”重要,周澜不讲情分,万般肮脏绝情之事在他口中都是优雅得体的。王寅更是杀心重重,什么都不能阻挡他的意志。
  二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若真是拼个上下的话,王寅十分爱独留世间一分,而周澜胜在一分不留,独爱自己。
  那天王寅逃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陆鹤飞是死是活,他的大脑中都被血液填满,什么都没有。等到他回归现实生活之后,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就跟做梦一样不够真切,然后就被收进记忆的盒子里,叫他辨不出真伪。
  人在绝对的愤怒和疯狂之下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包括杀人放火事后不认。
  王寅心里谈不上恐惧,因为恨是真的恨,恨意会消减恐惧。他鲜少午夜梦回,也鲜少后悔。
  打断了牙,不也得往回吞么?
  杀一个恨的人,跟杀一个爱的人,都是一种剧烈情感的戛然而止,所带来的感官刺激都是相同的,不过是一个极乐一个几悲而已。他经历过太多潮起潮落,他的身体是可以承载极乐极悲的波动,那情绪扯不烂他,他能抗下。
  也就是那天他逃跑的时候,很快天气变化,海域上下起了雨,雨点打在陆鹤飞身上,快速的消减着他的体温。
  那时陆鹤飞已经快是弥留之际了,他目不能视而不能闻,身上也没有了任何力气,连疼都快感受不到了——再疼也抵不过他心里的疼痛。他是真的想过,要不就这样结束吧,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少年人总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绝望的认为人生都再无光彩。陆鹤飞趴在地上,手指陷入泥土中,闭眼的世界里全都是王寅的面孔。
  他第一次在资料中见到的王寅,他收集的各种简报快讯,他第一次见到王寅,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感受到爱与恨的交织,也是第一次,需要用生命去验证自己的可悲。
  他的身体震了一下,睁开双眼,仅有的力气都汇集到手指上,艰难的从泥土中拔出来,在自己身上摸索警报器的开关。拿东西他一直带着,怕王寅跑,真的跑了,他可以以最快的时间联系大陆。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用这个东西竟然是因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他不能死,那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他不可以死,不可以放了王寅,不可以随了王寅的愿。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爱啊恨啊,都是活人才拥有的权利。
  陆鹤飞要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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