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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蓝歌(近代现代)——丁九丁

时间:2018-02-04 10:02:31  作者:丁九丁
  于南望把短杆丢下,摘了手套,一脚将那球踢得踪影皆无,冷冷地向球童伸出手道:“把我那支给我。”他指的就是蛇纹木那支球杆,球童战战兢兢将那支球杆翻出来递过去,又忙拿了枚新球道:“我给您放好,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替您把后面的洞打完……”
  于南望迈步向森林中走去,球童不明所以,赶紧三下两下将草皮补好,背着包在后面狂追过来。他喝过浓烈的干邑,又是一顿猛跑,酒精扩散极快,在树下追上于南望时已经满脸通红,连脖颈都红了,站定了脚只觉得头晕目眩,喘着气道:“于总,于总对不住,我、我得坐会儿,您……”
  他还没说出介意不介意这等谦词,突然臀上传来一阵剧烈疼痛,身体不由自主被一股大力推向前去,摔在一片隆起于地面的树根上。他惊惧万分,挣扎着回身去看,于南望第二下已经又抽了下来。细长沉重的红色蛇纹木球杆一下一下痛击着他的臀部和大腿,球童狂叫起来:“于总!于总!我、我怎么了!别打我!别打!”
  “闭嘴!”于南望脸色阴沉,一刻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每次他举起手来时,因为用力,从肩头到手腕的肌肉便在衬衫下鲜明凸显,手腕的抖动比击球更灵活,不间断地抽击着球童的身体。球童大声惨叫,于南望停下抽打,一脚接一脚将他从树根上踹得滚翻到树林更深处,俯下身胡乱抓起一把树叶塞到他嘴边喝道,“闭嘴!”
  球童在恐惧中哭起来:“于总、于总我错了……我不该让您用短杆……别打我!别打了!求求您了……”上过于南望的床,便知道此时想逃也逃不了,若不受他辖制,下次被捉住收拾得更惨,只好用手捂住嘴哭泣,拼命求饶。
  于南望将树叶摔在他脸上,扛着球杆向四周走了两步,漫无目的地看着四下里的风景,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球童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树林外面走,这个自发动作再次激怒了于南望,他拎着球杆一声不吭走上前来,挥起球杆狠狠击在球童背后,将球童砸得一跤跌倒。沉重的球杆再次挥下,这次却不止是对着臀部,简直是乱棍如雨下,没头没脑地砸在球童的背上、肩上、腰上、腿上、手上……球童不敢嘶叫,只是双手抱头蜷在地上,边哭边哀求于南望饶过他,鼻涕眼泪哭了一脸,口水顺着闭不上的嘴角往外淌。
  于南望打得累了,将球杆一丢,向后倒退两步靠在树上喘口气,球童被他打得奄奄一息,不少地方的衣服渗出鲜血,白色球服染得斑驳狼藉,趴在地上小声抽泣,还在苦苦求饶。
  于南望向球童身体斜睨一眼,戴好手套,从身旁老树上扯下一条藤蔓来,那藤蔓不粗,叶做五瓣,茎部带棱,遍生倒刺,是当地比较常见的一种茜草科植物。因为茎上多刺如锯,容易伤人,又名锯锯藤。于南望连扯几条,拧成一米左右长短的藤鞭,走过去抓住球童的裤腰向下一扯,将他臀部暴露出来。
  球童趴在地上本以为这轮殴打已经结束,全身上下剧痛无比,也不知有没有被打断了骨头。谁知臀部突然一凉,藤鞭已经挥下来了。那茜草藤上的倒刺十分尖锐,在于南望手中挥舞,一下一下抽在他臀上,虽然不似球杆狠砸时力度那么大,然而藤鞭破空而来的响声,无数倒刺拖在肌肤上的疼痛却更带来无尽恐惧的压迫,球童在地上艰难爬动,调动身体趴在于南望身下,抓住他裤脚哭着求道:“于总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于南望又是两鞭子抽下去,“就趴好,不许动!”
  球童哭道:“太疼了……于总,受不了了……”
  于南望拄着球杆单膝蹲下盯着球童涕泪交流糊满泥土树叶的脸看了看:“我要拿这东西来操你,你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受不了。在那之前,你闭嘴。”
  球童吓得满脸血色全无,一双眼睛瞪得没有边际,紧紧盯着于南望手中的藤鞭,又盯着那支沉重昂贵的球杆,趴在地上咬着自己衣袖默默流泪,于南望再怎样抽打,疼得不堪挣扎也不敢哭喊出声,只是在地上不住翻滚,发誓永远也不向客人推荐用11号球杆了。
  于南望冷冷地跟着球童翻滚挣扎的痕迹走,一次又一次挥起藤鞭,准确地抽击在他光裸的臀部,手腕翻起,藤鞭倒刺便在肌肤上拖出一大片血痕,血痕重重叠叠,不多时便覆盖了整片臀部,再打下去,藤鞭上拖起细小的肌肉纤维,翠绿的鞭身上也沾染上许多鲜血。
  球童已经无力挣扎,趴在地上,只有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哀求,连眼泪都哭没了。于南望蹲身道:“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对吗?”
  “不对……我错了……于总……我、我罪该万死……”
  “你看这里的风景多么美,就像特意布置的舞台。你一个人在舞台上表演,是多么风光。喜欢吗?”
  “喜、喜欢……”球童已经被打昏了头,于南望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听不清他的意思,于南望站起身劈头盖脸用球杆又抽了他几下,蹲身再问:“这种表演,喜欢吗?”
  “不喜欢……哇啊……”球童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去,湿了身下一片草坪。
  于南望在哭声中蹙眉,闭眼,微微扬起脸来道:“是啊,谁也不喜欢这么疼的表演,可是一定要演下去怎么办呢?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于总不能再让我演了……我会死的……”球童在恐惧中崩溃,彻底忘了于南望不许哭的警示,“我不演了!我不演了!我会死的!呜呜呜呜……”
  “你不想演就可以不演。别人想不演,却退不出来。想想吧,你活得多么自由,多么惬意,多么无忧无虑!”于南望在爆吼中,抡起藤鞭没头没脑地又狠抽了球童一顿,精疲力竭地扔下染血的鞭子,从怀里摸出一张卡来丢在哭都没力气再哭的球童面前:“密码是卡号末六位,不要在这里干了。你先哭,哭够了就滚吧。”
  他疲惫地摘了手套,将手覆在眼上,用力深呼吸。林中空气新鲜,身畔弥散着一丝丝血腥气,于南望深深呼吸,一口接一口,仿佛重病人在吸氧般贪婪。这丝血腥气令他渐渐平复,半垂着眼,满足地坐在深草间,将头靠在并拢的膝盖上,宛如一只狩猎后吃饱的豹,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垂下布满斑纹的尾巴。
 
 
第31章 
  这次的案子虽是作案手段凶残,不过并不难断,经过法医对尸体的检查,很容易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祁蓝率队员将其捉拿归案,回到宿舍冲了个澡,在床上躺了片刻,想睡,没睡着。于南望临别时握着他手眼巴巴地望着他,求他办案回来给自己打电话的场景不时浮现在眼前。
  上一次有人扒着车窗送他,是大学毕业时那些警校的弟兄们,同窗四年,一起逃过课挨过训打过架抓过贼,临走时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在站台上抱着哭成一团,一个坐的列车开动了,一群人在车下拍着车窗送,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知道哪怕现代通讯方式确实方便,飞机高铁通遍全国,这一去再能亲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就算见面,也不复是热血青春的岁月了。
  再想想高中毕业时白还歌只留下一封信告知他自己去向,连面也不肯见便孤身远行,那份儿完全异于同龄人的淡然洒脱真是不可比拟,简直要算没心没肺。
  他从于南望那里离开时,于南望的神情便如当年那些弟兄们一般,满脸依依不舍,唇角却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祁蓝相信要不是跑车速度太快,于南望说不定还会像当年那些弟兄们一样追着车子跑一段,跑到火车提速彻底追不上为止。
  他使诈把自己按在一层走廊地毯上勒脖子咬耳朵,舌尖舔过耳垂,一阵阵酥麻发痒。
  他以为自己做的记号祁蓝没有发现,还拼命抢食包着硬币的点心,抢不过,只得学狗叫。起初三分羞涩两分豁出去的不要脸,后来只顾笑,忘了羞赧,越叫越大声。
  他在门外打电话,面色青白,瑟瑟发抖,躲避着祁蓝的视线,却躲不过赤足上那两滴水痕。祁蓝帮他穿鞋,顺手替他把那两滴水擦了,抬头时视线相撞,于南望尴尬地转开目光,他拼命遮掩却掩不住的心事重重。
  他熬着困陪自己看球赛,熬到撑不住,把头藏在自己胸前,在星空照耀下很快睡去,安详又恬静,睡颜宛若幼童。
  他拼命把在泳池里出意外的自己拖到岸边救援,是教科书式的好学生。拿祁蓝的抽筋当溺水处理,白花几倍的力气,又笨拙,又令人感动。
  他那些画不管是否名贵,总归是自己用了心思画出来的作品,就那样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嬉闹,祁蓝过后都后悔不已,他只摆摆手说,画出来爽一次,玩一次再爽一次,已经是赚到,为什么要道歉。慷慨大气,体贴豁达。
  他对着窗外那轮冷月吟诗,吟诵了什么记不住,可他吟诵得旋律优美,深情款款,祁蓝再不懂诗,却看得出眼中藏着无尽的虔诚与忧伤。
  这相识不久的男人英俊温雅,和善大度,笑容明亮迷人,有钱,有地位,他似乎拥有一切,只是那笑容收敛的刹那,总是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悒郁。连他青白的脸,赤足上的泪,临别时热烈祈盼的目光一起深深印在祁蓝脑海中。
  这个人,心底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祁蓝觉得此时对于南望的感觉就像接近一个谜案,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每一个画面都指向一个秘密,而错觉掩藏着错觉,线索误导着线索,不知道哪里才是真相。
  祁蓝想得疲惫不堪,决定还是先睡一觉再给于南望打电话。他翻了个身对着白还歌的床铺,还歌出去办事未归,他从还歌书架上随便取了本书翻着,历来运动兴奋过度失眠都是靠读书治愈,尤其白还歌的书更是催眠一绝。要是再有白还歌在身畔看着另一本,祁蓝简直三秒钟就能陷入沉睡。
  这次祁蓝随手一抄,竟然是本诗集,还是中英文对照版本。祁蓝看见单词成群列队,眼皮就开始打架,随便翻了两页,睁着一只眼睛默念道:“……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后人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
  他阖上的那只眼睛睁开了,继续念下去:“……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祁蓝越读越清醒,最后他从床上坐起身子,清晰地读出那首诗最后一句话:“……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这是于南望念过的那首诗,一字不错。祁蓝往前翻了两页,诗集上有诗人的介绍,他想起来了,诗人确实叫博尔赫斯,阿根廷人。一生著作祁蓝匆匆浏览过,再看那首诗的名字,叫做《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于南望也是介绍过的。他反复将那名字念了几遍,只觉得这诗字数寥寥,却似乎有千钧力量,压在心里又滑又沉又冰冷,宛如一块墓碑覆盖向温暖的泥潭,一刻不留地向最深处沉去,而墓碑上便铭刻着最后那句诗文: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祁蓝一贯觉得自己俗人一个,和白还歌那种文艺青年落差甚大,不知为何这首诗却能让他引起共鸣。也许是于南望吟诵时的情感太充沛,也许是随后他给自己看的自画像太凄清,祁蓝拽他时,于南望那双黑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条鱼被人突然从大海里捞出,茫然而无措
  祁蓝觉得心里不好过了,他去于南望别墅玩了这一半天,于南望对他相当友善,玩得兴高采烈,照顾得体贴入微,自己办案结束回来这半天,还想先睡觉再打电话,着实有些不仗义。也许他会担心自己安危,至少要报个平安吧。
  他拨通于南望电话,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只听于南望“喂”了半声便传来一阵剧烈磕碰声响,电话挂断了。祁蓝有些紧张,他赶紧抓起来再拨,电话占线,祁蓝挂断再拨,电话竟然关机了。祁蓝吃了一惊,慌忙从床上跳起来下地穿鞋,扯一件衣服就出门,刚跑到楼下电话又响起来了,祁蓝一边跑一边接,是于南望。
  于南望一接通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拿住,电话掉了。”
  祁蓝禁不住站住脚步嘘了口气:“我以为又有人袭击你呢,吓一跳。”
  于南望声音竟有几分惊喜:“啊,你是担心我么?真的没事,就是一不留神把手机掉杯子里了,真对不起!”他连连道歉,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祁蓝笑起来:“你没事就好啊,我这儿本来想打完电话睡觉,你电话一挂断吓得我都跑出门了,你再不打过来,我就得带人过去找你。”
  于南望结结巴巴地道:“真……真的?”他一手按着听筒,一手下意识在自己脸上摸,一直以为自己老脸皮厚,祁蓝这句话却不知为何令他脸颊发烫。
  祁蓝笑道:“你再三再四叫我做安保总监,虽然不能改行,但你是不是安全我肯定担心啊。”
  于南望努力定定神,拖着长声调笑道:“那——你这是作为祁队长担心呢,还是作为朋友担心呢?”
  祁蓝怔了怔,蹙着眉头想了两秒钟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他笑起来,“有什么区别吗?”一边说,一边随便在门前台阶上坐下来点了根烟抽着。
  “当然有啊。”于南望答得极快,“你救我那天担心我安危就是职责所在,现在,多少应该有些不同了吧?”
  “嗯……”祁蓝侧着头,一个坦荡明快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当然,咱们算兄弟。”
  “任务结束了?案子破了吧,顺利吗?你们有没有人受伤?”
  “一切顺利,很快。还歌解剖了尸体,推断方向正确,破案速度就快。那人也没什么战斗力,带帮人就给他捂自家后院了……”
  祁蓝坐在台阶上打电话,双腿一左一右叉开蹬在地面上,身姿修长潇洒,秋日的阳光毫不吝啬将光线投在他俊朗的笑容上,碧空澄澈,一抹白云浮在天边,偶尔有灰蓝色的大喜鹊张开翅膀从低空中一掠而过,惊得麻雀群纷纷振翅飞起,换一个地方再落入草丛觅食。初秋时节,阳光将西风晒得温热,吹拂着祁蓝裸露在外被晒成蜜色的肌肤,暖洋洋的十分舒适。于南望从案子聊到祁蓝做刑警的日常起居,又扯到衣食住行,祁蓝随口聊着,只觉得这一刻轻松惬意,日常工作压力烦恼都做烟消云散,边聊边笑,不知不觉已聊了半小时有余,直聊到祁蓝手机电池告急,嘟嘟作响,于南望在那边听见了便道:“一会儿我去接你,咱们去个好地方玩儿,你保证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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