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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蓝歌(近代现代)——丁九丁

时间:2018-02-04 10:02:31  作者:丁九丁
 
 
第49章 
  于南望到陪席的那几位面前喝酒时,态度又是一层变化,既有豪门千金出席舞会的矜持,又有诰命太君见拜寿小辈的和蔼,还有点儿高年级师兄招呼一年级新生的慷慨大度,看得祁蓝心头又是惊异又是笑,只佩服于南望驰骋商场的本事实在是好。
  又喝了一阵子,席间众人多是喝得醉醺醺的,卢伟定已经迈步上桌开始歌舞,宋立趴在盘盏之间微笑鼓掌,陈国俊拎着两根羊肋骨敲龙泉青瓷盘子伴奏,其他人有说的有睡的有看着笑的不一而足,祁蓝望着这些时常出现在电视上庄重得体的大亨这般淋漓尽致地挥洒别样人生,心里替这群醉鬼尴尬又离不开,只得保持微笑全程围观。
  于南望起身拽拽他道:“卫生间。”说完就走,祁蓝立即快步跟上,分秒不差随身行动。
  于南望已喝得满脸通红,一路扶着祁蓝踉踉跄跄往卫生间冲,宴会厅本来是有一个卫生间,早被冯紫鹤占据了。他一路小跑着奔到卫生间,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扯开领带塞给祁蓝,自己扑到马桶上一顿狂呕,呕得撕心裂肺,祁蓝慌忙从洗手池上胡乱抓了个花瓶盛些水给他漱口,于南望接过来还没等喝,躬身下去又是一顿狂呕。足足吐了有三四回,最后一次几乎都是些清水间杂着淡淡血色,祁蓝看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于南望抱着自己顺着墙边往下滑,直坐到了地上,祁蓝赶紧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于南望嘟嘟囔囔说冷,直往祁蓝怀里蹭,祁蓝只得伸臂抱着他小声埋怨道:“你也喝太猛了,这是把胃黏膜都吐出来了吧!”
  于南望闭眼蹙眉把脸贴在祁蓝脖颈上委委屈屈地诉苦:“那能怎么办,又不能不喝,又不能叫你替我喝,喝不死就得喝。”
  祁蓝知道他实在无奈,只好挨着于南望坐下来,把自己外套也脱了裹着他腿,一只手搂在他肩头,一只手替他在胃部轻轻揉搓,柔声安慰:“疼吗?”
  “不疼,就是烧得难受。”于南望鼻子嘴唇都戳在祁蓝颈上,一说话便有股热气湿漉漉地直喷到祁蓝皮肤上来,嘴唇上下开阖,每说一个字便如一吻,吻得祁蓝脖颈痒痒的,想把于南望推开些,见他要死不活的又不忍,只得问:“你这儿的医生呢,我叫他来看看。”
  “叫医生也没用,发酒寒呢,好冷。”于南望一边说一边竭力往祁蓝怀里扎,一如当日在海中礁石上两人共裹一床毛毯时,祁蓝只得将他搂得更紧,小声商议:“这里瓷砖地冷得很,我送你回房间去吧,那帮人还要不要管?”
  “有刘管家招呼,你先送我回去吧。”于南望听了这话来了一点精神,挣扎着想起身,就是四肢根本不听使唤,祁蓝只好弯腰将于南望一条臂膀架在自己肩头扶他站起来,于南望脚步虚浮踉跄,看似向前,实则横行,祁蓝当他在横行,他又挂倒档往后了。祁蓝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躬身将于南望整个儿背在身后,问了方向,送他回卧室中去。
  祁蓝上一次来时两人是在楼顶露天睡的,并未见过于南望卧室,这一次才知道于南望卧室大得惊人,屋内做仿古建筑设计,只是传统花窗一律被菱形网格木窗代替,家具虽然是十分现代,可都是红木漆面,另用胡桃木框架勾勒家电摆放的地方,几何图案交织在中式装饰风格中,设计巧妙,毫不突兀。
  祁蓝先把于南望放到沙发上,给他找了个垫子垫着,到床边铺好被子,过来替于南望脱衣服。于南望仰面朝天,向着祁蓝嘻嘻傻笑,笑得祁蓝随手照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喝懵了啊你,傻笑什么呢!”
  “嗯……”于南望伸手拽着祁蓝笑道,“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祁蓝依稀记得于南望念过这句诗,只不过他酩酊醉了,自己却得替他打理收拾,想起当日替白还歌收拾的流程,先动手把于南望衣服都脱了,又去浴室给他接热水。只是于南望浴室中没有盆子,只有一只宽大无比的浴缸,祁蓝动手放了半缸水,于南望已经在屋里喊冷喊得惊天动地,祁蓝过去把于南望夹在腋下一路拖到浴室,不管他呲牙咧嘴地鬼叫,动手将他丢进浴缸里,拿起花洒没头没脑地先淋了一通儿。于南望用手挡着脸,一边躲一边笑,笑得直呛,又伸手抢那花洒冲祁蓝,祁蓝怎能被他抢到,抓着于南望脖颈把他按在浴缸壁上,拿花洒往他肋下捅了几下,于南望顿时笑得酸软,顺着浴缸壁滑下去,祁蓝唯恐他呛了水,赶紧丢了花洒,把湿淋淋滑溜溜的于南望扶起来坐好。
  于南望头仰在浴缸边缘,腰部以下浸在水中,眼睛微微眯起,酒色褪去几分,脸颊上却依然绯红一片,深长睫毛过滤着目光,眼底一片波光潋滟,唇边莫名勾起,也不知在傻笑些什么。双腿修长,一左一右叉开,胯下之物半昂着头,凶猛尺寸与俊美妩媚的面相殊不相称,祁蓝盯了一眼,心想这家伙好大的本钱,不晓得少年读书时是不是也会经常被其他男生掏裆戏弄。
  他替于南望简单冲洗了头发身体,伸臂把半睡半醒的于南望从浴缸里捞出来,想找条浴巾给他裹上却没找到,扭脸看见壁橱中挂着几件衬衫,过去随手捞起一件看起来尺码最大的给他套上,半搀扶半架着于南望丢到床上,把被子给他盖了。于南望身上的水把祁蓝也打湿了,祁蓝只觉得两条裤腿缠着小腿十分难受,只得自己也冲了澡,收拾了浴缸,出来到于南望衣橱里找衣服。
  他这一迈出浴室,只见于南望一手死死地搂着枕头,整个人趴伏在床上,已经睡沉了。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踹掉了,一件白衬衫胡乱缠在身上,皮肤光洁润泽,裹着一层薄而灵活的肌肉。下颏尖削,脖颈修长,肩背部和后腰的水珠未曾拭干,薄薄的衬衫粘在身后,勾勒出背部腰际的流畅曲线。两腿交叠,透过衬衫隐隐可见那件凶器从腿下不屈不挠地露出半截来深呼吸。
  祁蓝过去揪起被子给他盖上,去壁橱里找睡衣,于南望这壁橱又大又宽又深,抽屉足有上百,祁蓝拽了三五十个也没找到睡衣,只得嘟囔着胡乱扯了件衬衫套在身上,衬衫穿着都小,扣子也系不上,只好敞着。忙碌完毕倒杯水喝了,一扭脸见于南望翻了个身,被子踢掉,仰面酣睡,手臂举在头顶,一条腿屈,一条腿伸,衬衫扣子蹭开了,袒胸露腹睡在床上,胯下那物红胀饱满,在他梦中探头探脑,微微发颤。
  祁蓝只得找条毛巾给他搭在腰上,连那玩意儿一起盖了,心想明天一定要跟于南望讲一下在卧室显要位置放睡衣内衣的重要性,随手关了床头灯,到那大床另一边睡了,睡前不忘将那橡胶子弹的左轮枪在枕头下塞好。
  祁蓝睡了过去,梦中依稀听到哭声,他蓦然惊醒坐起,先把枪抓在手里。
  卧室的窗帘忘记拉上了,苍穹深黑清透,明亮的月光透过菱形窗格照进来,一道一道光影交叠着落在墙壁上,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大网在房间里飘移流动,床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网中抽泣,手臂蒙在脸上,肩头一抖一抖,哭得伤心极了。
  祁蓝惊呆了,于南望是在哭,不加掩饰地哭,抽噎声艰难而漫长,嘶哑着嗓子喊着妈妈。他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哭腔浸透了绝望与哀求,渐渐整个人趴下去,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妈,不要逼我结婚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妈,妈妈……求你了……”
  祁蓝四肢并用从床脚爬过去,把于南望从床上扶起来,于南望目光迷惘,满脸都是眼泪,鼻翼发红,嘴唇颤抖,像是看见了祁蓝,又像是穿过祁蓝实体将目光投向未知的远方,喃喃地道:“妈,你再逼我,我真的不活了。”
  祁蓝伸手捧着于南望的脸又不敢大声叫他,只好低声喊:“于南望,南望……醒醒,醒醒,你魇着了。”
  于南望怔怔地看着祁蓝,目光焦距都没对在一起,祁蓝只好一遍一遍抚摩着他头发和面庞,柔声哄道:“别怕,别怕,我在呢。”
  “你是谁啊……”于南望像是晕了,抽噎着小小声问,嘴角向下撇着,眼看又要哭出来。祁蓝有些犯难,不知道于南望是酒没醒还是梦没醒,只好悄声道:“我是祁蓝。”
  “祁蓝你别走!不管我妈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于南望立刻跪起来和身扑上,两条手臂死死抱住祁蓝,祁蓝撕都撕不下来,可于南望那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自己和于夫人有什么关系。
  祁蓝只觉得于南望身体灼热无比,隔着一层睡衣贴着自己还觉得发烫,只好柔声哄道:“好,好,我不走,别伤心了。”
  “你不要走,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结婚的。”于南望抬头笑了一下,眼底挂着眼泪,嘴角却泛起笑容,十足十是个因为偷饼干挨了顿揍却带着饼干罐子去找好朋友的小孩,笑得又艰难又欢喜,“我不怕我妈,你也别怕,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别丢下我。”
  祁蓝怔住了,他扶着于南望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于南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看祁蓝仔细打量他,慌忙堆出更认真的笑,笑着笑着突然又哭了:“你相信我,我没骗你啊。你不要那样看我,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颠三倒四地说着,委屈得不得了。
  于南望这一串儿话前后连起来足足过了十几秒钟,祁蓝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彻底惊呆,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把五指张开在于南望眼前晃:“于南望,你醒醒!我我我我是祁蓝,你不要搞错了。”
  于南望噤声了,下颏收回,拼命抿着嘴唇,目光向上望着祁蓝,只有眼泪止不住成串成串掉下来,祁蓝看着不忍心,伸手替他去擦,于南望闭上眼睛深呼吸,颈部咽喉处抽得凹进去一大片肌肤,动脉都凸起来,在月光下宛若蓝色小蛇在脖颈上蜿蜿蜒蜒地爬。祁蓝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吭吭唧唧地道:“你这会儿是醒着呢还是……还是做梦呢?”
  于南望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刚刚醒了。”
 
 
第50章 
  “刚醒的?”
  “嗯。”于南望抿着嘴,跪坐在自己小腿上,双手摊在身体两侧,一副已经被你看穿一切等待宣判的姿势。只是祁蓝这判官现在看起来比于南望的眼神还空,两人四目相对,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只有粗重的喘息交错着在月光下的卧室里回荡,两人瞪视良久,祁蓝道:“要不你再睡会儿?”
  “祁蓝,我真醒了。”于南望缓缓伸手,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祁蓝手背上,他柔软的指尖触到祁蓝肌肤,祁蓝全身一凛,两人结识以来亲昵动作虽多,这轻轻一碰却似完全不同意义上的肌肤相亲,手指互碰,带来阵阵战栗。祁蓝吞了一口口水,干笑了一下,又笑不出来,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于南望轻轻将他手握在自己手中,祁蓝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却又觉得这样被于南望握着并无不适,甚至还有一股股滑腻的暗流自胸腔下滑过。
  他鼓足勇气问道:“海边时候我问你最后一个月为什么不让女朋友陪你,是因为根本就没有?”
  “嗯。”
  “你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难道是我?”
  “是。我掏尽所有的私人库存,用十个亿向我妈买了最后一个月的自由。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机会,就只有这一个月,我要用最后这一点自由和你在一起,死了都甘心!”于南望声音提高,祁蓝悚然而惊,睁大眼睛盯着于南望,于南望跪直了身体,比呆坐在床上的祁蓝高了几分,向下望着祁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朝思暮想,醒着睡着,心里眼里都是你,只是不敢说。我怕说了就会失去你,怕说了就连兄弟都做不成。”
  “我他妈真的一直是拿你当好兄弟的——”祁蓝提高声音吼了半句,可是在于南望悲伤的凝视中声音又降下来,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化在空气里。
  于南望喃喃地道:“是啊,我也以为能和你做兄弟,这福气已经到顶了,可我爱你,不能自拔,比我想象中更深。我生下来就注定要为这个集团里所有人活,我的喜怒哀乐都必须封存,为这个家族牺牲掉自己,我妈是这么说的,我也是这么做的。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宿命,直到我认识你,爱上你,我才知道要为自己活一次。”
  他伤心地望着祁蓝:“我不敢对你告白,完全与性别无关。我想和你在一起,又怕我的爱来得太急太汹涌会伤害到你,因为我早晚要回到我的命运里,变成一具穿金戴银的木乃伊。不管你拿我当兄弟还是当什么,我只有这一个月能为自己活着的时光,我只想拿来爱你,一分一秒也不浪费。”
  他看看祁蓝,祁蓝深深动容,眼神浸着悲悯,于南望深吸一口气,垂着眼睑道:“这个念头我在心里转了千万遍也不敢说,既然梦里醉里说了被你听见,我就只求个坦白从宽,祁队长,我知道冒犯你了,你要打千万别打脸,开会时候不大好看。”
  祁蓝憋到脸红脖子粗,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于南望又补了一句道:“你就是揍我,我也要谢谢你那天帮我把童年纪念从海底抢救出来没有丢了。”说完把眼睛一闭,将脸凑到祁蓝面前,“打吧。”
  祁蓝只见于南望闭紧的眼皮不住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线状,肩头绷直,双手十指在自己膝盖上不住伸屈,显然是紧张得一触即发,便是这么紧张,也强咬牙关挺在那里不动,一副交代了身家性命任祁蓝处置的决绝。
  祁蓝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握拳,握拳再张开,张开又挠头,挠头复抓脸,于南望闭着眼睛,只觉得面前微有风声来去不已,估计是祁蓝三秒钟换一个动作,那记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他等了又等,忍不住偷偷眯着一只眼看祁蓝到底在做什么,谁知祁蓝也正苦着脸看他,如同端详一道闻所未闻的数学题。两人眼神相对,于南望只觉得有一道光从祁蓝眼底掠过,仿佛数学课代表进场了一般,于南望便将那只眼睛睁了开来,只是另一只眼睛仍然闭着,眼睛一睁一闭,眉毛一高一低,恰是对祁蓝做了个极滑稽的鬼脸,祁蓝那手正不知往何处放着才是,见于南望这副鬼样子,顺手屈起中指狠狠在于南望额头上凿了个爆栗,发出响亮的声音。于南望被弹得缩头咂嘴,疼得边叫边笑,祁蓝见他笑了,突然觉得心口那股无形无色却堵了满胸的压力突然都做漫天云散,只想看着于南望再笑得欢喜一些,不想见他忍气吞声地背后拭泪,自己也笑起来。
  微笑之间,于南望将手环上祁蓝脖颈,向他唇上温柔一吻,随即将整个身体都贴紧了祁蓝。祁蓝初时尚属手足无措,身体僵着,嘴唇硬着,于南望舔吮着他唇线,渐渐将舌头挑入祁蓝口中,时而深探,时而翻搅,搅得祁蓝气喘吁吁,坐都坐不住,不知不觉间伸臂抱住于南望的腰身笨拙回吻。
  于南望感受到祁蓝的回应,只觉得自那日地下停车库起便悬在喉间的一颗心终于飘飘忽忽坠回胸中,成功的喜悦刹那间涌遍全身,顿时连脚趾都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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