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灯被打开,亮堂的会议室里,将近十几位西装笔挺的与会人开始翻阅手头上的文件。他们都是和上海医疗界相关的重量级人物或投资者,聚集在此,主要讨论由凌远院长发起的上海市医疗资源开发计画。
这个计画已经讨论一段不短的时间,大致项目都已确定方向,只剩下部分资金周转协调的问题,各投资人纷纷表态,提出资金相关的建议与投注核可,谭宗明身为主要投资人之一,他却难得不发一语。
「谭总,生技研发这项目之前晟煊就接触得比较多,我想,在其他部分的资金我们是可以配合,可单就这个项目上......」
其中一个公司的程总裁提出意见,谭宗明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行,单就生技的个别开发,晟煊负责七成的资金,剩下的,就让你们去分配。」
「好!好,真不愧是谭总,出手就是豪气大方,不啰说,我程某欣赏。」那位程总裁眉开眼笑,不住举大拇指赞赏。
凌远瞥了谭宗明一眼,皱着眉。觉得自家好友把这么大一笔款项当作儿戏,即便是他的计划需要资金,也不希望谭宗明这一砸就像不长眼似的。可谭宗明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仿佛刚刚允诺的不是一个亿的款项,而只是一张百元钞票。
会议结束后,老板们在握手道别中陆续散场。凌远见人都走光了,忍不住开始念叨谭宗明:「老谭,你失心疯了吧?一开口就给出七成,你知道七成是多少钱吗?」
「放心吧,安迪早帮我计算过投报率,况且我信得过你,投资你主持的计划,放再多的钱我都不担心。」
「我谢谢你啊,可这次找来这么多人的用意,无非就是分散风险,毕竟这项计划在国内是突破的新尝试。」凌远摇了摇头:「你瞧,人家程总忙不迭地就把事推出来,我说你,怎么连吱都不吱声就伸手接鸡蛋呢?」
「人家把鸡蛋丢出来,我不接,难道等鸡蛋摔破吗?」谭宗明坐在会议椅上翘着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瞧他们一个个裹足不前,我若不出手,这投资哪还谈得下去。」
「唉,那倒是。」凌远一面收整文件,不得不同意谭宗明说得也没错,他话锋一转:「老谭,你刚才开会一直心不在焉,我见你貌似都没在状态上。干嘛?一副失恋的样子。」
谭宗明瞪大眼睛看向凌远,深吸一口气,嘴都抿成长长的一直线。
「欸?」凌远失笑,没想到自己随口问问竟还说中,便嘲弄道:「不会吧!这么快就出局了?那天陈亦度生病住你那,你后来把人家怎么了?」
「老凌,我是那种猥琐小人吗?」谭宗明翻了翻白眼,要不是凌远跟他认识二十几年,早看尽他所有大起大落跟丢脸事,否则他才懒得说那么多。 「我只不过是......」
谭宗明把他们在动物收容所被关冷藏室的事情说一遍,然后说到后来他们离开后去吃了晚餐,陈亦度在路上忽然劈头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承认了吗?」
「那情况,不承认只会更麻烦,所以我当然承认了。」谭宗明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百思不解陈亦度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事。 「陈亦度希望我打住对他的念头,好让我们友谊长存,我当下只能强硬的坚守喜欢他是我的个人自由。」
「坚守住了?」凌远问。
「坚守住了。」谭宗明答。
「但陈亦度开始逃避你?」
「没有,我传讯息过去关心他早点休息,他还是有回。」谭宗明双手环在胸口,重重叹了口气:「他看起来一点也没被这事影响,可我信誓旦旦说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行,现在想想却觉得这根本不实际。」
「本来就不实际,你傻啊?一个男人待在心上人身边,无怨无悔的陪伴、付出,只是为了维持朋友关系?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长久。」凌远指了指谭宗明,又说:「我是医生,只跟你讲最实际的生物学,下丘脑腺体就是最实际的,在荷尔蒙跟下半身作祟的情况里,男人,就是衣冠禽兽。所以别跟我说什么柏拉图式恋爱,没有肢体接触,什么都长久不了。」
谭宗明恍然大悟似地点头:「我总算明白医生的思想有多实际,你们俩的房间活动肯定很精彩。」
「我去,认真跟你讨论竟变成搬石砸脚。」凌远给谭宗明一记白眼:「懒得跟你说。」
「欸!凌远别走,我只剩你可以咨询了。」
凌远停下脚步,看着一脸落魄的谭宗明,然后撇了撇嘴,随手伸进西装口袋捞出自己的手机,手指熟练地摁了一组号码,接通之后,对电话另一头的人把谭宗明的状况全说了一遍。说完了,就把手机调成扩音,放在桌上。
「这种事,你找启平咨询比找我有用几百倍。」凌远对着桌上的手机,露出一抹笑意:「是吧?咱们家最厉害的情感专家。」
不是吧?这种时候还要秀恩爱,网络上那是怎么说来着的?闪瞎单身狗。谭宗明翻了翻白眼,对着手机打招呼:「小赵,跟我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话筒传来具有磁性的低音,似是带点闷笑:「谭兄,我就教你独门一字诀,拖。」
「拖?」
「你就跟他拖着,反正现在球都抛出去了,既然他没当场回绝,就表示他还是挺重视你的感觉,那么,你就给他点时间跟空间,等他主动联系你。 」
「要等多久?我就这样不管他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可万一他不主动联系我呢?」谭宗明抛出各种假设性问题。
「老谭,」凌远忍不住插嘴。 「你不是向来游戏情场吗?怎么这次遇上陈亦度,好像把你都给弄得笨了。」
「追男人怎么能跟追女人相提并论?所以我才说,只能咨询你们俩了。」
「谭兄,其实这追男追女在本质上区别是不大的,他们要的,都是一个能真心爱自己的人。」赵启平说。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喔,不过两者的反应不太一样,女人是易攻难守;男人却是易守难攻。」
「我想,陈亦度肯定是难攻中的难攻。」谭宗明若有所思道。
「谭兄,总之我建议你稍安勿躁一个星期,最好还能神隐一段时间,要是能出国的话就出,像陈亦度这样的人,若他真主动找你,可却几次三番找不到人的话,他会上心得比谁都快。」
「我同意启平的分析。看似越高冷的人,有时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所以装得对一切滿不在乎。」凌远说。又补充:「像我家启平,当初也是难追得很,我不晓得死掉多少脑细胞才追上。」
「凌远,难追的人是你吧!」赵启平忍不住在电话另一端抗议。
「好好好,是我是我。」凌远弯下腰、放低姿态,满脸笑意地软语细哄:「忙完了吧?我现在过去找你,咱今天不吃食堂,带你去吃意大利菜。」
谭宗明抬首看向正在哄爱人的凌远,听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故意面露一脸嫌弃,用嘴型无声说:「见色忘友。」
上海的冬季是湿冷的,连站在风中都仿佛能感觉到脸上一股湿黏黏的水气,若再遇上降雨,湿气更是濡得一身,又冷又冻。
陈亦度坐在办公室里,望着大面采光极佳的落地玻璃窗,窗外原是从26楼俯瞰街区的壮丽景观,可此刻却被一片雨雾蒙蒙给干扰。雨水打在玻璃上,像是要闯入办公室般的凶狠,可水花一碰到玻璃就碎落成千滴小球,真是耐那道窗一点办法也没有。陈亦度凝视着那窗子的其中一点,看得有些入迷,直到手机铃响起,他猛然回过神,才惊觉自己居然在放空。
他连忙接起电话,是孟宽打来的。跟他说谭宗明的拨款已经收到,请了个师傅,过两天就来换冷藏室的门,以后再也不怕被锁在里面。说完之后,两人又闲聊几句,这才挂断。
陈亦度怔怔看着手机屏幕,手指不自觉滑到信习夹,点开一看,里头一直没有新进信息。其实谭宗明告白后还如往常一样,不时会传些讯息给陈亦度,可不知为何,从一周前开始,谭宗明突然像是人间蒸发,一通电话、一封短讯都没有传给他,这让陈亦度大感奇怪。
本是无关紧要,可一但固定发生的事嘎然而止,没有任何预兆,无论是再漠然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陈亦度不知道这股烦闷的躁动是什么,他考虑了会,深吸一口气,决定拨电话给谭宗明。
他不确定打给谭宗明要说什么,只是想确认他没事。按下拨号,没想到话筒里传来长长的静默,不一会便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陈亦度在原位愣了几秒。修长手指切断通话键,不知是该松一口气抑或失落。
窗外骤雨仍没停歇的趋势,陈亦度看着奋力击打整座城市的磅礡大雨,心想:算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谭宗明,因为他们都得出席游乐园改建案的例会。
然而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谭宗明翌日仍没出现。
========我是说废话的分隔线==========
蓝蓝:度度,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念老谭?
陈亦度:你看那个水花打在玻璃上。
蓝蓝:呃......度度,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陈亦度:对了,你哪位?站这干嘛?
蓝蓝:我是作者。
陈亦度:坐着?你明明站着。
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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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附上觉得凌院长「见色忘友」的老谭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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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人是一种特别奇怪的动物,既复杂又单纯,习惯于不习惯任何事,而且容易自相矛盾。好比说陈亦度,他就一直陷入这种漩涡里,而且陷得不知不觉;陷得毫无道理。所以他不习惯于任何的变动,包含人际关系。
与谭宗明相遇至今,一切的交集都是出于一种需求与帮助。总是久旱逢甘霖的及时救援,让陈亦度没办法不知感恩的叫谭宗明滚开。这样反复循环的相处,让他对谭宗明的态度有别于他人,甚至日渐不同。
据说一件事情只要重复执行21天,就能养成新的习惯,陈亦度习惯了谭宗明的嘘寒问暖与关切,可谭宗明就这么忽然消失,让他不由自主觉得浑身都不太对劲。
陈亦度去晟煊集团参加游乐园改建案的例会,偌大的会议室里窗明几净,今天的天气已经不若昨日那般风雨交加,大片落地玻璃看出去,半个上海尽入眼帘,天空云层虽厚,可不时还是会洒落点阳光。
陈亦度来的时间差不多刚好,跟几位与会人简单打个照面,便选了角落位置坐下。陈亦度对商业上的交际向来淡漠,他是来提供专业经验,不是来交友的,因此他根本不在意人家是否会觉得他难相处。
好在这个游乐园改建案已进行多时,大部分人都相互摸清了脾气,也就没人把陈亦度的高冷放在心上。
每位与会者桌前都有一个点心盒跟一杯美式咖啡,陈亦度正要打开盒子时,刚好听见旁人在对话,提到「谭总是不是特别喜欢苹果派?上次例会也是吃这个。」陈亦度忽然想起上回谭宗明去机场接他时说过,他缺席例会就错过特别美味的苹果派,还说下次再带他去吃。
陈亦度有一种感觉,谭宗明今天是特地为自己再订了一次这个下午茶,因为只有他的饮料和别人不同,他面前摆的不是黑咖啡。陈亦度曾跟谭宗明说过,他下午三点之后不喝咖啡,改喝伯爵茶,现在他面前就是一杯伯爵茶。
柑橘香气迎面熏上,陈亦度喝着茶,配上一口苹果派,那股酸甜味混在嘴里化开,简直绝配。陈亦度想起谭宗明特别嗜吃甜食,他说没有甜食简直让人活不下去,想到那堪比蚂蚁的嗜甜如命,陈亦度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发觉的笑。
谭宗明选的苹果派质量确实不错,陈亦度舍不得太快吃完,他只是先品尝点,想留着等会开会无聊时可以继续享用。
游乐园改建案的例会正式开始,但陈亦度并没见到一心挂念的谭宗明,这次会议是由晟煊集团远近驰名的女强人安迪来主持,她踩着高跟鞋快而有节奏的"扣扣"声,多少显示出她做事风格的利落和要求效率。
「抱歉,谭总人还在国外,赶不上参加这次会议,今天将由我作为晟煊方面的代表。」安迪简单说明后,朝门口看了一眼,请进两个人:「改建案上回提到需要增加协力单位,我们多招进两家厂商,这位是金发建设的金总,以及顺祥工程的邱总,再请大家互相关照。」
陈亦度没料到会忽见金总,一看到他就想起谭宗明说的迷魂酒事件,顿时一阵恶心,只觉得吃到美味苹果派的心情都被破坏殆尽。陈亦度开会全程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比平时更难以接近,轮到他建议改变园区动线设计时,更是公式化地面无表情走到屏幕前说明。
「这样的做法不好,会增加总体预算。」顺祥工程的邱总直接打断陈亦度的话。明明是新加入的厂商代表,但丝毫不知先察言观色一番,意见竟然比其他人还多。
陈亦度做设计多年,除了初出茅庐时遇过几个这样不懂尊重人的客户外,他还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他并不把邱总的话放在心上,但即便没生气,也是觉得有点不高兴。
陈亦度双眼微瞇打量着邱总,他年纪也不小了,明显是业界老油条,跟金总看起来是同一挂的。个子挺矮,干瘪的身版基本上撑不起那件阿玛尼西装,而且因为是订制服,更是大大暴露身材上的缺陷。陈亦度不自觉从鼻腔喷出一声干笑,与会者们第一次见到陈亦度若有似无的笑,大家都稍感到意外。
「一个动线被骂翻的游乐园,就算能节省初期建设预算,也可能影响后期来客率,因小失大的愚民想法难道就好?」陈亦度语气冷然。简报中途被再三打断,他心中不悦,说出口的话也就跟着不客气了。
「度总,不是我老邱要找碴,但后期运营又不是咱的事,生意难做,懂得开源节流才能赚钱不是?」
「在合理的预算内本就应该要做最好的设计,提高预算再来偷工减料赚差价,我无法苟同。」
「最好和最坏的设计又是怎样定义呢?说真的,那些消费者真不懂这么多,这条路往左拐跟往右弯对他们而言根本无所谓,但对我们做工程而言,就是要不要多花一笔预算凿山壁的问题。」
面对邱总理所应当地侃侃而谈,陈亦度觉得这人既没礼貌也不懂尊重专业,当下也懒得再多讲。「我的设计只对谭总负责,有意见?你自己去跟他说。」陈亦度走上前去,把设计图放在邱总面前,冷道:「乔布斯说过,在成功企业中,他从未见过以赚钱为目的而创立的,你要仔细着,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亦度放下资料便径自走出会议室,众人皆是一片哗然,安迪也没料到陈亦度竟有这样反应,急急说了句"大家先休息十分钟,一会再继续进行。"便匆匆赶上前去追陈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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