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最好面子,在赴宴饮的时候听别人指桑骂槐,一气之下就拂袖而去,回到家中就直去找了方言璟。
方言璟正躺在床上养伤,一见母亲过来,赶紧让丫鬟扶他起来,他从小就畏惧安国公夫人,即使是亲生母子也不见得有多亲近。
“娘。”方言璟偷偷瞅了一眼,就知道安国公夫人来势汹汹,不敢抬头看她。
“京城太多吵闹了,你明日就启程去外祖家养伤。”安国公夫人一来就下了命令,根本不容许方言璟拒绝。
安国公夫人是山东巡抚的嫡女,这样以来就要离开京城前去山东,没上一年半载回不来了。
“娘,太医不是说了不宜挪动吗?”方言璟明显不想离开京城,但也没胆子直接拒绝。
安国公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可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们安国公府的吗?”
外面的流言还不至于传到方言璟耳边,故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娘你说什么?”
“说我安国公府,只知道邀宠献媚,一心想裙带关系往上爬,连男儿都不放过!”
安国公府这一辈育有五女二子,其中四个女儿都算是嫁得好人家,安国公府也算是靠着姻亲更近了一步,本来外面就隐隐流传着这等话语,现在两个儿子又传出和皇上不明不白的传言。
方言璟倒是无所谓,“娘,等我伤好了,正式被册封为皇后就好了。”
“你真以为皇后这个位置是什么好东西?”安国公夫人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狠狠得扇了方言璟一巴掌,“从此被困在深宫里面,你不能生育子嗣,到时候色衰爱弛,你还有什么盼头?”
方言璟捂着通红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国公夫人:“娘!”
“你身为男子,不懂得考取科举光宗耀祖,一心想着走邪门歪道!”安国公夫人本就不同意方言璟进宫,只是安国公极为乐意凑成此事,也没有办法拒绝,现在正好是一个契机,“我会送你去山东,远远得离了京城,再用得了病拒了这场荒谬的婚事。”
“难道我当上皇后不是光宗耀祖了吗?你不是从小教导我说要压方瑜一头,现在我可以让方瑜跪在我面前了,为什么又要阻拦我?”
“我教导你的是用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安国公夫人将颤抖的手用袖子掩饰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就这样,明日启程。”
等安国公夫人走出去许久后,方言璟还保持着她离去时的姿势。
“少爷。”侍女拿了膏药过来,“奴婢给少爷上药。”
方言璟放下了手,感受到脸颊上冰冰凉的触觉,开口说道:“拿着我的令牌,去皇宫里找皇上。”
“啊?”侍女惊得连手中捧着的药膏都摔倒了地上。
方言璟抓住了侍女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你的身契还在我手上,要是办不好的话,把你送去青楼楚馆我还是做得到的。”
侍女被吓得浑身颤抖,“是、是。”
方言璟这才松开了手,温柔的轻声说:“去吧。”
侍女接过令牌,拉下袖子盖住手腕上青紫的指印,逃一般跑了出去。
另一边,方瑜接到了皇上的口谕,令他进宫。
进宫时还在门口遇到了盛装打扮的明玉公主,每逢初一十五,明玉公主都会进宫探望以前的太妃,可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也在宫中遇上了明玉公主。
“镇北王。”明玉公主坐在肩舆上,下面的轿夫将肩舆停在了方瑜面前。
方瑜喊颔首:“明玉公主。”
明玉公主与方瑜两人在外人看来并不熟悉,只是打了声招呼,但在离去时,明玉公主突然说了一句话:“孤今日去探望了方女官。”
方女官是方瑜的大姐,当年也是京城里响誉一时的才女,后来未婚夫病逝,方女官与未婚夫情投意合,不愿再嫁,就进宫当了女官,因为至今为止服侍了两位帝王,在宫中也是受人尊敬的。
方瑜心中倒是疑惑,方女官与明玉公主也是自小相识,去探望也是理所应当,为什么明玉公主要提起这件事。
方瑜带着疑惑进入了乾清宫,昭清正端坐在书桌前,桌前依旧是一堆的奏折,仿佛永远批不完。
“方卿。”昭清放下了手中的笔,看了眼旁边伺候的太监。
太监立刻端来了一张椅子请方瑜坐下,方瑜倒也不客气,一点都没推脱,直接就坐了下来。
“皇上有何事召臣入宫?”方瑜不愿意绕圈子,直接询问。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从前,朕记得你最爱六安瓜片,这是去年新制的,尝尝味道如何。”
小太监从茶水间内端出来了两盏茶杯,一杯放在了方瑜面前。
方瑜掀开盖子,一股茶叶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喝了一口,确实是茶味浓而不苦,香而不涩。
昭清看着方瑜品茶,开口就是回忆从前,“先帝一向不喜爱朕,那是宫中竟只有方卿一个知心之人。”
方瑜吐出了不小心入口的一片茶叶,随意的回答:“不是还有静太嫔吗?”
静太嫔正是昭清的生母,早早的就去世了。昭清最忌讳别人提起他出身卑贱的生母,以至于在登基后没有加封她为母后皇太后,而是追封了一个太嫔。
不过昭清加封了先皇后为生母皇太后,又厚待了先皇后的母族,做足了一副孝子的模样,倒是没有人诟病他的举动。
昭清脸色一僵,忽略了方瑜所说的话,“朕自从登基以来兢兢业业日日不敢放松,每日批奏折直丑时,还好有方卿镇守西北,让朕得以安睡。”
方瑜闻言,立马就打蛇随棍上:“皇上这是要派臣回西北了?”
“西北最近安定,方卿现在去倒是大材小用了。”昭清好不容易将兵权拿回来,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朕与方卿自小相识,君臣情谊深重,后人评价起来也是一段佳话。”
君臣情谊?方瑜心中不屑,当时两人相处,昭清却是真的没说过什么越界的话语,通篇都是若有若无的暧昧。
也是方瑜那是年少无知,傻傻的就交出去了一颗心,拼了命的赚取军功,辅佐昭清登上皇位。
如今皇位还没有坐稳,就想着飞鸟尽良弓藏了,帝王心术未学会,倒是先学会了帝王的忘恩负义。
也是先帝的儿子都夭折了,只有昭清一个活到成年,才会最终让昭清登上皇位。
“京中的流言朕也听说了。”昭清说了一大串话,这才说到了正点上,“言璟一事就此过去了,朕希望你们二人兄弟和睦,一为朕把持后宫,一为朕辅佐朝政。”
“是。”方瑜爽快的就应了。
方瑜拒绝了昭清留他用膳,提了一句想去探望宫中的方女官。
昭清没有多想,就同意他进入后宫探望。
方女官在宫中多年,难得见到亲人,连忙招呼小宫女去准备些茶点。
“倒是让大姐麻烦了。”方瑜与几位姐妹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这位方女官,还曾经手把手的教他写字。
“不麻烦。”方女官泡了一杯茉莉花茶,一枚枚雪白的花骨朵在水里打着卷,闻起来馨香扑鼻,“怎么想着进宫了?”
男子进到后宫确实不方便,方瑜也是得了口谕才敢前来探望。
“我遇上明玉公主了。”方瑜低声说。
方女官一惊,但她马上就压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尝尝这茶饼,我亲手做的。”
方瑜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我记得大姐的手艺是府中最好的。”
说完拿起一个小小的茶饼,茶饼皮薄而脆,又酥又甜,隐隐有一股丹桂的芳香。
等一个茶饼吃完后,方女官才开口:“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藕粉桂花糕做好了没有。”
唯一一个在身边伺候的宫女回了句是,就往厨房走去。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方女官才敢说:“你可记得皇后。”
昭清是有过皇后的,也就是当初的六皇子妃,只不过被封为皇后后,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了。
方瑜也曾经见过这位皇后,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个酒窝,因为觉得这样不端庄,所以不常有笑容。
方女官的手覆上了方瑜的手,“这是皇后临终前赐给我的。”
方瑜的手中多了一块玉佩,他不动声色的收好,“大姐教导过皇后礼仪,皇后惦记着你是应该的。”
“我也总是梦见皇后娘娘。”
方女官又与方瑜随意的交谈了几句,方瑜这才告辞。
第21章
方瑜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敢将那枚玉佩取出。
一入手,就能感触到玉佩是上好的南阳玉。
南阳玉是多色宝石,常见由几种鲜艳的颜色所组成多色玉,面前的这一块是有水白色、绿色和墨色三种颜色,于是就刻成了鱼戏荷花池的花样。
墨色的鱼,碧绿的荷叶与波光粼粼的水面,看起来倒是栩栩如生。
方瑜将玉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中的诀窍。
方瑜摩挲着玉佩,回想起了以往的事,当时昭清刚登上皇位一年不到,皇后就病逝了,正巧他并未在京城中,那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得知。
皇室之人成亲大多比较早,所以昭清成家的时候还是个不受关注的六皇子,所以还是六皇子妃的皇后的出身并不高,方瑜曾经见过几次面,也是个身体康健的女子。
方瑜对皇后倒没有夹杂着任何个人情感,对于昭清娶妻,以他的身份是无可避免的。两人之间有的也只不过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昭清娶妻之后方瑜也是没有越雷池一步,只专心辅佐于昭清,倒是昭清还时不时送些暗含情谊的物件说一些不明不白的话语,直到登基后才停止这种做法。
后来方瑜回了京城,大多数人口中也是说皇后福薄,得了急病去了,娘家也受了恩赐,封了个侯爵之位,在京城里安分得过着日子。
现在细想起来倒是有些不对。
方瑜在宫中还是有几个耳目的,只不过大多职位低微,探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当年也有人给他传话,因皇后得了急病去逝,昭清迁怒于皇后宫中的人不用心侍奉,杖毙了一部分人,其余的也都派去给皇后守陵去了。
守陵的时候要吃冷食穿单衣,皇后正好是冬日里去的,不到几个月那些人都死了,无一辛免。
皇后宫中的人一个人竟都没有活下来。
这倒不像是帝王迁怒,更像是灭口了。
何况昭清并没有与皇后鹣鲽情深,私下里还曾经与方瑜抱怨皇后的身份不显赫,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于是在登上皇位之后,昭清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直接纳了出身高贵身份显赫的萧淑妃,用来稳固地位,后又断断续续的封了不少女子为后妃。
方瑜握住了玉佩,如果是灭口的话,那皇后生前流出的东西,必定会经过细细的检查,以防有什么消息流露出去。
那这块玉佩只可能是暗示,而不是直接的线索。
鱼、莲花、池塘。
方瑜立刻就想到了好几个地方,后宫中有千鲤池,芙渠宫,观荷苑这三个地方,宫中名字带“荷”“鱼”的宫女更是数不胜数。
明玉公主让他去找方女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方瑜收好了玉佩,以他的身份并不能随意的出入后宫,还是决定日后再做打算。
方瑜走出房门,听到半空中传来鸽子的叫声,他抬头看了过去,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他的面前,鸽子的脚上还绑着一封信。
方瑜解开绳子,取下了信,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江容安给他写的。
自从江容安拿了一车的金银,自觉不能辜负了方瑜的一片心意,就赶紧去谋划了做生意的事。
信中写,他先是靠着江老爷以前的人脉,买下了两艘足以在海上远航的船只,船才用了三四年,是因为做海上的生意得罪了权贵,不得不出售船只回到内陆去做生意,所以价格公道,没花多少钱就买下来了。
不仅如此,还接受了那些失业的船员。
江容安也没完全依靠那些老人,主要的心腹还是要用自己人。
现在他正拿着方瑜的信物前去找海军总督,到时候船上掌舵的还是要靠着那些退伍的士兵才行。
另外江老爷听说了他努力上进的事,十分感动并派了位管家来京城,到时候帮衬着开店。
信的前半段写了零零碎碎的琐事,后半段写的却是江容安在海边尝到的特产。
“阿鱼,我在海边尝到了一种叫做鱿鱼的鱼类,味道特别好吃,还有各种各样的做法。”方瑜看着信上所写,就仿佛看见江容安在身边吃得津津有味,“我目前吃了葱油小鱿鱼,味道可香了,还有生烤鱿鱼,很鲜很有嚼劲,可惜阿鱼你尝不到,想到这一点好像都没这么好吃了。”
这一句还是沮丧的,下一句却又欢快了起来。
“不过我今日在集市看到了鱿鱼丝,可以储存好久,我让人给你送回来了。”
“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就回来,端午节差不多能到了。”
方瑜看的不自觉得笑了起来,他将信仔细叠好,放在了书桌上妥善收好。
收好后,方瑜坐在书桌前又忍不住打开来看了一遍,提笔回了一封信。
先是说了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去找某位大人,那是他的朋友,有一些交情,可以解决一些小事。
要是有人不给你面子也没有关系,等回来以后一一告诉他,到时候调回京城再算账。
最后才提了一句,那什么鱿鱼丝,回来一起吃就是了。
在第二日,安国公府倒是闹了个大笑话出来。
清晨时分,府中的仆从将行李准备齐全,他们被安排跟着二少爷方言璟前往山东养病。
“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少爷腿断了,还要送去山东,不是不宜挪动应该静养吗?”
“快闭上你的嘴吧,小心又惹祸。”
两个仆人随意的交谈了一句,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看日头,算了算时辰,早就过了出发的时间了,不免嘀咕了一声:“少爷怎么还没出来,有什么事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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