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船前,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眉间点缀着梅花纹,额头两侧的刘海遮住了些眼眉,使整个人柔和了起来,加上女眷佩戴着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更想让人猜测面纱下是怎样的容颜。
“这是江府的船,夫人走错了吧。”小荷见人要上船,赶紧迎上前,又因来人梳着妇人发髻,尊称了一句夫人。
“小荷。”坐在二楼船舱的江容安探出了头,“让她进来,这是……呃,这是鱼姨娘,她和我一起去京城。”
“是,少爷。”小荷心中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侧身让开,“姨娘里面请。”
等人从面前走过时,小荷在心中嘀咕了一声,这姨娘的个子也太高了吧。
“行了,让他们开船吧。”江容安殷勤的将人带入了内室,并赶走了随身服侍的人,“没有传唤不用进来了。”
“是。”
其他人退下后,就只剩下江容安和那位鱼姨娘了。
“阿鱼,你还真的打扮成了女子。”江容安拉着人左看右看的,妆容、服饰和发髻都没有一点破绽,连耳垂上都打了耳洞,“不过你也太高了吧。”
方瑜将面纱取下,露出了真容,他精心伪装,在原本的脸上略施粉黛,就显得女气了起来,若是不看身高,谁也想不到他是一个男子。
“没事。”方瑜将声音压低,轻轻柔柔的回答,“到时候称病就是了。”
“阿鱼。”江容安扶了扶有些滑出的发簪,问道,“你说要装扮成女子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装扮成女子?”
还没等方瑜回答,江容安就接着说:“你说是被明玉公主的驸马派人追杀,但是不至于一直到了江南还穷追不舍,让你不敢以真面目回京城。”
“现在你搭乘我江家的船回去,总要告诉我真相的。”
“我回江南是为了看望外家,我是家中的庶长子,生母是江南人士。”方瑜斟酌的说出了一部分真相,“嫡母出生高贵,却又怕我越过嫡次子,继承家中的爵位,于是想让我回不去京城,我担心她会派人在回京城的路上阻拦我回去,所以要乔装打扮一番。”
江容安想了想,这个说法确实比之前那个更可信一些。
“之前被少爷你救起来之后,又怕嫡母在江南还有后手,所以不敢说出真实身份。”方瑜站起身行了一个礼,“还希望少爷不要介意。”
“没事。”江容安家中既没有没有爵位要继承,也没有姨娘庶子,不知道庶子生活竟然这么艰辛,他拍了拍方瑜的肩膀,安慰道,“中午吃酸菜炖鱼吧。”
江容安的钓鱼技术极差,在甲板上坐了半天,连个鱼鳞都没见到,还是船夫见这位公子实在钓不上来鱼,帮忙钓了几条。
“小荷,把这个送去厨房。”江容安拎着个小桶,桶里面是几尾活蹦乱跳的鲮鱼。
“少爷,你钓到鱼啦?”不明真相的小荷接过了小桶,“一、二、三、四,少爷你钓了四条鱼啦,真厉害。”
江容安被小荷一顿夸,倒是不好意思说出事实,含糊的嗯了几声。
等到中午的时候,厨房果然上了一道酸菜炖鱼。
端上桌的是一个小暖锅,锅下面点着火,鱼汤还在翻滚。里面炖着的是鱼头和鱼骨,还有酸菜和豆腐。
除此之外,厨房还特意片了两碟鱼肉,专门涮着吃。
酸菜是腌制了一个冬天,现在取出来,闻起来酸香味醇,吃起来清爽可口。嫩豆腐则是新鲜买来的,是南宁城中最出名的豆腐西施做的,白生生的在鱼汤中沉浮,捞上来后里面浸满了汤汁,一口咬开,既有豆腐的嫩滑,又有鱼汤的鲜美。
江容安夹起了一片片好的鱼肉,看起来薄如蝉翼,一放入滚烫的汤汁中,片刻功夫就熟透了,夹出来后再沾些酱料就放入口中。
江中的鲮鱼不带土腥味,鱼一出水就送去厨房烹饪,吃起来鲜嫩至极,比豆腐娇嫩。
“我还担心一路坐船太过枯燥。”江容安感叹道,“我看光吃鱼我都可以吃上半个月不重复的。”
然后半个月到达京城后,从船上下来的江容安对天发誓,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吃鱼了。
京城的码头比南宁城的繁华多了,一眼望去皆是人头耸动。
阿福跑到船头张望又张望,跑回去找江容安回复:“没看见姑奶奶家的人。”
江家姑奶奶多年前就嫁入了京城的静德侯府,嫁的是静德侯府的三少爷,三少爷是家中的庶子,但即便如此也算是高攀了。
在江容安离开南宁城的时候,江老爷已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信给江家姑奶奶,说准了来京城的时间,不管如何,江家姑奶奶都应该派人过来接江家的船。
江容安也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没看见静德侯府的人。
“说不准是我们早到了几日,我记得咱们家在京城也有院子?”
小荷福了福身回答:“有一处二进的院子,早就送了口信让他们先打扫起来了。”
“那我们就先去自家的院子,等安顿好了再去拜访姑奶奶。”
江家姑奶奶虽然没有派人过来,但江家在京城的管事倒是亲自来接。
江容安下了主意,整艘船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将船上的东西全都搬到马车上装好,先送去京城内的府邸。
方瑜带的行李不多,只有贴身换洗的衣物和一卷画轴,江容安曾经好奇的打开过,是当初方瑜画的女帝观花图。
一行了下了船,要出码头了才发现有一群官兵拦住了码头的出口,一个个的检查着。
有一行外地来的人,看穿着打扮也算是显赫,带头的人不服官兵搜查,与官兵起了冲突。
“我是奉皇上旨意,有人反抗,一律按叛贼处置。”官兵说了一句,就让手下的人将人拿下。
那人大喊:“我家主子是萧贵妃的表亲!你竟敢抓我!”
官兵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挥手:“下一个。”
有刚到京城的人不解,官兵为什么这么强硬,一旁了解情况的人低声解释了。
原来是镇北王在京城被反贼给刺伤了,如今还卧病在床,本来述职完要回北边的,现在只能换了人去暂代。
“那也应该是检查出京城的人,怎么我们进城还要搜查。”有人听到嘀咕了一声。
“慎言慎言。”一旁的人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
队伍缓慢的向前移动,终于轮到了江容安一行人。
江容安拿出了路引给官兵查看,官兵看完后便放行了。
“等等。”就在方瑜走过的时候,官兵突然将他拦下,吩咐道,“把面纱摘下来。”
方瑜假装身体不好,由小荷扶着,靠在她身上,倒也不显得个子高。
“这是内人。”江容安见状,掏出了一个装得鼓鼓的锦囊塞到官兵的手中,好声说道,“不宜抛头露面。”
“那路引上怎么没有说明有妻子通行?”官兵收了锦囊,依旧不依不饶。
“回官老爷,贱妾是家中的姨娘。”方瑜垂着头福了福礼回答。
“那把面纱摘下来。”
“是。”方瑜看了眼江容安,见他点头后才摘下了面纱,面纱下的脸敷着脂粉,显得面白如瓷,眉心一点梅花纹,柳叶眉弯弯,耳朵上还打着耳洞,一看就是哪家的内宅小姐,不可能是反贼。
“行了行了,过去吧。”官兵又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锦囊,这才放行。
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那位官兵嘀咕。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第9章
京城寸金寸土,一座两进的宅子也是花了不少钱从别人手上买下来的,房屋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但位置极佳。小小一个宅子的隔壁全是王公贵人的住处,一出门就能遇上几个京城大少,要不是前一位主人犯了事要离开京城,还买不下这个宅子。
京城的管事姓陈,做事也妥帖,将房屋内的摆设全都换成了新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等待主人入住,还专门买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小子在府中服侍着。
江容安一踏入主厅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问道:“什么香?”
陈管事在一旁解释道:“不知道少东家有什么忌讳,就没有点香,只放上了一些新鲜的瓜果。”
主厅的桌上果然拜访着一盘苹果,红彤彤的,直让吃了一个月鱼的江容安直咽口水。
陈管事立马有眼力见的让丫鬟呈上来一盘切好的水果,水果去皮去籽,切成大小一致的八瓣,摆盘摆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花。
“这是山东庄子上苹果,刚一落地就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了。”
江容安捡起一块,苹果膨松可口,一口咬下去全是酸甜的汁水。
陈管事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方瑜,他听说少东家并没有娶妻,就有些拿不准这位做妇人打扮的女眷是什么身份,只好笼统的称呼道:“夫人也尝尝?”
江容安自然而然的捡起一块苹果递到了方瑜嘴边,方瑜只好顺着江容安的手吃下这块苹果。
酸甜的苹果吃完,江容安一下子就有了食欲,赶紧吩咐人去厨房准备吃的:“小荷,快去让厨房煮上一碗青菜面来。”
因为赶时间到京城,一路上都没有在码头停靠过,所以在船上没吃到新鲜的蔬菜,现在下船了,江容安一心只想吃点清淡的。
解决了人生大事,江容安这才想起来来京城的目的。
“那批贡品怎么样了?”
“还是被内务府扣着。”陈管事回复道,“姑奶奶闭门不见,我们在京城也没个有头面的人出门解决,怕是要取消我们的贡品的资格。”
“是在出事前就闭门不见,还是在出事之后?”
陈管事仔细回忆了,说:“姑奶奶每个月都会从账上支两百两银子,但上个月和上上个月都没有派人来。”
“那就是在出事之前。”江容安摸了摸下巴,说,“拿我的名帖去,送上带来的土仪,看姑奶奶还见不见。”
“是,少东家。”陈管事得了吩咐就出门办事了。
等陈管事走后,江容安立马就松散了下来,唉声叹气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样子那位江家姑奶奶早就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了,很有可能是有人要拿下你们家上供锦缎的资格。”方瑜在一旁听着,倒是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要不是知道来人显贵不能帮,要不就是帮不了。”
“京城里贵人这么多,怕是姑奶奶也无能为力。”江容安苦恼的说,“不要就直接把这个名额拱手让人好了。”
“不。”方瑜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虽然不懂怎么从商,但商场上的博弈也是一点就通过,“有一就有二,要是你示弱,他们就会像饿狼一般上来啃得你鲜血淋漓。”
江容安怂了:“有这么恐怖吗?”
“你输了这一次,就代表你的后台并没有想帮你的意思。”方瑜分析道,“江家姑奶奶一定会请你去府上,但会让你不要掺和这件事。”
江容安不知所措了,他来京城的目的就为了让江家姑奶奶解决这件事。
“那该怎么办?”
方瑜指点说:“找新的靠山。”
江容安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可以投靠的靠山。
此时小荷端来了青菜面,江容安马上忘记了心中的忧虑,吃起了青菜面。
青菜面听起来简单,但厨娘也是下了心思。面条劲道有嚼劲,上面铺着脆生生水灵灵的青菜,因为点名要求清淡些,厨娘便没有放臊子,而是加了一个鸡蛋。
鸡蛋俏生生的卧在了青菜下面,一拨动,里面还未凝固的蛋黄就流了出来,将面条染成了金黄色。
江容安吃饱喝足后,就打定主意先见了那位姑奶奶,其余的等回来再说。
不到一个时辰,陈管事就带着喜意回来了。
“少东家,静德侯府收了你的土仪和名帖,不过说是姑奶奶今日不巧去礼佛了,等过两日在上门拜访就是了。”
“不巧?”江容安嘀咕了一句,“爹可以半个月前就来信了。”
“少东家,可别这么说,毕竟姑奶奶是侯门媳妇,咱们很多生意都是靠着姑奶奶的。”陈管事劝说道,“姑奶奶说不定是真的有事。”
江容安心想,这位姑奶奶怕是靠不住了。
江家姑奶奶嫁入了静德候府当了庶媳妇,当年也是因为江老爷一个人挣出来的丰厚嫁妆才能被静德候一眼相中,这些年来是靠着江老爷生意做的越来越好,日子才能过得随顺。
今天娘家来人到京城了,却要晾着避而不见,看来是真的没办法帮上这次的帮了。
可京城的贵人这么多,怕也是看不上江家小小的一个商贾人家。
“管他呢。”江容安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好主意,干脆撒开手不去想了,“就算我办不好事,我爹还能打我骂我不成?”
反正回南宁城他还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
于是江容安就跑去了隔间找方瑜。
“阿鱼,我们去京城里逛逛吧,你一定知道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坐了半个月的船,江容安觉得身子骨都懒散了,现在恨不得出去走上几圈,松散松散筋骨。
方瑜应了一声:“我换套衣服。”
江容安原以为方瑜会换回男子打扮,没想到还是穿了一身刺绣梅纹裙。
“鱼姨娘什么时候当回男人?”江容安凑近在方瑜的耳边小声的问。
“还不到时候。”
江容安左看右看,感叹道:“我要是真有阿鱼你这般美人,一定要时时腻在一起,天天对着你的脸吃饭不可。”
“现在你不也是日日和我一起用膳吗?”
“也是,阿鱼,你知道哪家的吃食京城最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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