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东是很耐看的人,越是近距离看越帅,五官几乎没有缺点,两人有时候离得近, 余和平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有身体的暖气,这些笼罩着他,让他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又不专心。”梁成东拨了一下他的头。
“梁叔叔,你怎么这么帅。”
梁成东看余和平花痴的样子就笑了,捏了一下他的脸,说:“我刚才白讲了,你是不是都没听?”
余和平思绪却跑远了,趴在桌子上说:“我不想叫你梁叔叔了,咱们俩在谈恋爱,我还叫你叔叔,不是很奇怪么?”
“那你想叫我什么?”
“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能直接叫你名字么?”他说着不等梁成东同意,就自己试着叫了一声:“成东。”
梁成东还没起鸡皮疙瘩,他就自己先笑了出来,说:“好别扭。”
可是叫全名,他又觉得不够亲。
不过不够亲,也总比差着辈分好,他要慢慢让梁成东习惯他们俩平等的身份关系。
“梁成东。”他叫道,“梁成东。”
梁成东觉得别扭,装作聚精会神地去看余和平的试卷,余和平就靠近了,扒着梁成东的胳膊,贴在他耳朵上喊:“梁成东。”
呼出的热气全喷在梁成东的耳朵上,痒痒的,他问梁成东:“你喜欢么?”
“随便你叫。”梁成东说。
“叫什么都可以么?”
梁成东扭过头来,看着余和平,余和平眼中情意涌动,好像泛着春潮。他心跳加速了一些,问:“你想叫我什么?”
余和平红了脸,垂下头来,抠着他袖口的扣子,说:“以后再叫,现在不叫。”
梁成东拍了拍他的头,说:“好好用功读书,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
余和平就收回心思,开始认真看题。
过年的前几天,梁母打算回长明县一趟,梁成东要跟她一起回老家看看亲戚,问余和平要不要一起回去。
“你舅舅不是在县城么,还有其他亲戚,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梁母问。
余和平很坚定地摇摇头:“不回去。”
梁母其实希望他能回去看看,在车上偷偷对梁成东说:“这孩子还没放下心结呢。”
“不回去也好,等他高考完再说吧,他那些亲戚,见了也未必有什么好处。”
因为当初遗产的事,梁成东其实不大喜欢余和平的舅舅。他觉得余和平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接触太多的亲戚对他未必是好事,不说现在,单说以后,余和平作为一个喜欢男人的男孩子,和亲戚朋友越保持距离,将来受到的压力就越小,一个人其实有一个人的好处,成什么样子都没人管。如今余和平情绪稳定,生活规律,有他照顾,感觉就够了。
他觉得余和平需要的,想要的,他都能给,不需要别人。
临近过年,大院里的人都在准备年货。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过去的一年不顺遂,还发大水,过年就要越喜庆热闹越好,冲冲霉气,所以家家户户都比往年过的更隆重,喜庆,还没到春节,小区外头的树上就挂了红布,贴了“出门见喜”的春联。
大家都放假了,人也闲了起来,大院的人没事又聚在一起打麻将,然后就看见陶家的人回来了。
对陶然来说,最难捱的其实并不是他爸妈的训斥或打骂,而是那种失望的眼神,和从此再也回不来的和睦家庭。陶建国和刘娟似乎都不想再提及这件事,大家都闭口不提,好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家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陶建国常常坐在客厅里抽烟,一抽就是一晌,或者出去喝酒,醉醺醺回来,刘娟也不生气,安静地扶他上床休息。
一天三顿都没有少陶然一口吃的,也没人说他,但家里的气氛就是压抑的很。陶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大年三十的时候,周强来了,带了不少东西。
陶建国不让他进家门,周强说:“陶大哥,龙哥是龙哥,我是我,你怨他,难道连跟我的情分都不顾了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是担心陶然,来看看他。”
陶建国的脸红了又白,说:“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也有脸跟你说。”
“不是龙哥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周强讨好地说,“让我进门再说吧,你看街坊邻居都出来看了。”
陶建国看了看走廊里的邻居,将周强让进了家门。
陶家在市里过的红火,突然全家都搬了回来,一家人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大家都觉得奇怪,可都问不出什么来。
“这人是谁,看着挺面熟。”
“这不是以前经常跟盛老六来的那个么,估计是盛老六的朋友。”
“怎么盛老六没来呢?”
大家伙议论纷纷,然后看着陶家门口周强带来的那些东西:“这客人拿的东西都没拎进门呢。”
如果不是盛昱龙拜托,周强其实也不想进陶家的门,虽然错不是他的错,可到底是盛昱龙的兄弟,陶家会给他什么脸色,他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可是盛昱龙说让他来看看陶然。
盛昱龙很怕陶然想不开。
周强心里到底是担心陶然的,看着盛昱龙打着石膏的腿,心下也有几分同情,只好过来看看,临走的时候对盛昱龙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以前说你,你都不听。你以为自己是孙悟空三头六臂么?现在看到了吧,你平日里再有本事,这事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害了他们一家人,也害了你,到底值不值?”
盛昱龙胡子拉碴的躺在床上,没说话。
到了陶家,却没看见陶然。刘娟很不自然地说:“在他自己房间里。”
周强咳了一声,觉得这家里静的可怕,于是便说:“我去看看他。”
他推门进去,看见陶然在床上躺着,蒙着头。
他走到床前坐下,拍了拍陶然的被子,说:“陶然,我,周强。”
陶然猛地掀开了被子,这一看周强吓了一跳,陶然那么漂亮青春的一个男孩子,如今面色难看的吓人,头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沾在脸上,陶然拨了一下头发,叫了一声“强叔”。
声音沙哑,问:“是盛昱龙让你来看我的么?”
周强点点头,说:“他想来,来不了,周姨不让他动。”
陶然垂下头说:“我都知道了,他腿断了。”
“他挺好的,不过是些生理上的疼痛,你呢,怎么成这样了,你爸妈经常责怪你么?”
陶然摇摇头,说:“没有,你告诉他,我也很好。我爸妈不舍得骂我的。”
周强说:“他们不责怪你,你自己也要看开点,都会过去的。”
“庞阿姨快生了吧?”
周强愣了一下,笑了笑,说:“快了,再过几天就到预产期了。”
“真快。”陶然说着看向窗外,外头有人在放鞭炮,要过年了。
“你没事就行,我走了。”周强说着便帮他理了理被子,从兜里塞了个东西到他被子底下,然后起身说:“陶然,想开点。”
陶然心里砰砰直跳,手在被子里一摸,是一个新手机。
周强出去跟陶建国夫妇说话,陶然赶紧躺下来,蒙着头打开了手机,调制成了静音模式。
年轻的爱情,尤其是初恋,总是越多阻碍越浓烈,深刻。还不是懂得父母难处的年纪,为了爱可以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尤其是陶然这种,他在如今的家庭里过的越压抑,麻木,便越怀念和盛昱龙在一起的甜蜜,鲜活,真爱的感受就越明显,强烈。他抵抗不住这种趋利避害一般的本能诱惑,激动地攥紧了手机……他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给盛昱龙打电话。
第136章 冬日暖洋洋┃新年
他就这么躺了一会, 忽然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他吓得赶紧将手机藏进枕头底下,抬头却看见刘娟伸出手来, 说:“给我。”
陶然张了张嘴, 还没说完,刘娟就将枕头底下的手机拿了出来。
这一回刘娟没有摔手机, 而是站在床边看着他。陶然被她看的窘迫难当,苍白的脸上全是红晕, 嘴唇动了动, 终究一句话都能说出来。
刘娟说:“陶然, 我真对你失望。不吵你,不打你,你还想怎么样?”
陶然低着头, 说了一句话:“可你们……”
刘娟皱了皱眉头,问:“你说什么?”
陶然忽然抬起头来,大喊道:“你们就是把我当变态!”
刘娟一僵,大概是被变态刺痛了心, 随即就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盛昱龙把你的魂都勾走了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了现在?”
“我变成变态了, 我变成变态了。”陶然说着就上来夺刘娟手里的手机,刘娟后退了一步,他就从床上栽下来了,刘娟吓得赶紧去扶他, 陶然却抓住了她手里的手机,刘娟一把将他推开,喘着气道:“你难道不是变态么,不是变态,为什么要像一个女人一样去喜欢男人!”
陶然的头撞在床沿上,红着双眼坐在地上:“你承认了吧,你们就是把我当变态在囚禁,看变态一样看着我,防着我,觉得我让你们丢人,怕我把人丢的更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走呢,既然你们看着我这么痛苦。”
刘娟也有些崩溃了,摇着头怒道:“你不是变态,好好的为什么不男不女,为什么!”
“男的喜欢男的就是变态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同性恋么?”
他话音刚落,陶建国就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抓着他的领口就给了他一巴掌。
“我让你胡说八道,”他说着又扇了陶然一巴掌,“我让你胡说八道。”
“我就是同性恋,该死的同性恋,我就是喜欢男人,你们把我当变态,那我就当变态好了!”
刘娟觉得她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那么乖巧的,懂事的儿子,怎么突然变的那么偏执,疯狂,歇斯底里,他不止模样变了,连心都变了,刺痛着她的心。她冲上去拦住在揍陶然的陶建国,说:“别打了,别打了。”
“这样的儿子,打死算了,我们陶家丢不起这个人,留着他,以后等他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地往家领么?!”
陶建国说着对着陶然就又是一脚,他人生中第一次打陶然,就下了狠手,陶然被他踹的抖动,陶建国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不懂,他不懂陶然怎么会这样,以前陶然让他有多骄傲,现在就多让他失望,羞耻。
陶然太稚嫩了,生长的太顺遂,导致没有心机,单纯而脆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一点摧残,只不过是父母的异样眼光,他就崩溃了,陶建国揍他,他反而感到毁灭式的解脱,心头少了很多苦闷。
大年三十,除夕夜,其实是最有年味的一个夜晚,家家户户兴高采烈地围在一起吃团圆饭,看家家户户都会看的春节联欢晚会。长明县的除夕夜冷冽,但时不时就有鞭炮声传出来,家家户户都亮着光,这大概是一年到头,长明县人口最多的时候,大家都回来团圆。
要是放在往常,陶然大概会和陶建国夫妇一起吃年夜饭,然后一起看春晚,陶然一般都会看到半夜才会去睡,有时候还会熬通宵,早晨迫不及待地穿上自己的新衣服,跟着朋友去给长辈们拜年,然后大年初一睡上一下午。他关于春节的回忆都是很美好的。
但是这一年不一样,这一年春节,他们家连年夜饭都没有吃,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听窗外孩子们的笑声,有人在放鞭炮,不知道是谁家的电视机开的声音那么大,隔着窗户他都能隐约听到。
刘娟拿着小药箱进来,打开了灯,在他床沿坐下,要给他擦伤口。
陶然不让,躲了一下,刘娟红着眼说:“ 妈妈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妈妈是气糊涂了。”
“你没有说错什么,是我错了,我不怪你们。”陶然默默地说。
刘娟压低了声音,含着眼泪说:“陶然,听话,让这些都过去,好么,就回到以前那样?”
“如果我回不去呢?”
“怎么会回不去呢,”刘娟抹了一把眼泪说,“你不过是不懂事,走弯了路,回得去的。”
陶然也不说话,刘娟沉默了一会,继续说:“我和你爸商量好了,过几天和你一起去广州。你爸认识的人有在广州打工的,说那边春节后厂子里正招人,我和你爸打算都去。咱们一家三口都搬过去,以后不回来了,你上学,我跟你爸爸在那打工,咱们一家都留在那里,好么?”
陶然闻言立即抬起头来,说:“你们是要盯着我么?”
刘娟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为了大家好,你还年轻,现在被冲昏了头脑,我们看着你,你冷静冷静,好么?就冷静冷静,算妈求你了,你知道你爸爸打了你以后,自己回房间抹泪么?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还能害你么?”
陶然说:“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可你们就是不懂我。”
大年初一,梁成东和梁母都还没有回来,余和平一个人吃了早饭,上午的时候就拎着他年前买的年货,去城中村的陶家了。
结果到了陶家,却发现大门紧闭,他敲了敲门,也没听见有人来开门,于是就喊了两声,结果旁边一户人家出来一个中年女人,问说:“你找陶家的人?”
余和平点点头,那人说:“他们家搬走了,不在这里住了。”
余和平愣了一下,说:“搬走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大车小车地搬走了,这个月房租刚交的呢,也不要了。”
余和平很吃惊,问说:“那您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么?”
“回老家了呗。”那人说,“长明县的吧?”
余和平就更吃惊了。
因为年前他来,陶家人没有说要搬家的事,而且他觉得如果他们要搬家,陶然肯定会先跟自己说一声的。这么突然地搬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据他所知,陶氏夫妇的工作如今不是都在市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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