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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你的那十年(近代现代)——无仪宁死

时间:2018-03-08 10:27:44  作者:无仪宁死
  蒋文旭还跪在门外,他颤抖着手指把药胡乱的到进口,多了也不管,也许能让心口的疼少一些。
  蒋文旭的思绪有些混乱,眼前的画面前一帧还是递给他一兜茉莉的男孩子,下一帧就是魇了蒋文旭无数个夜晚的,一双哀伤的让人心碎的眸子。
  “…知书…不要离开我…”蒋文旭的眼眶微红:“…你不要走的太远,我,我都要追不上你了…”
  2003年,蒋文旭把贺知书从隔离区拖回来的那个深夜,他就是紧紧抱着贺知书念叨了一遍又一遍:“你不要走的太远…你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活啊…”
  蒋文旭才想起来,他没了贺知书,真的活不下去。
  贺知书坐在床边,他的脑海里全是蒋文旭挺直腰杆跪在门口的一幕。可怜,又可笑。
  贺知书不是没给过蒋文旭机会,他用了三年,贱的恨不得跪在蒋文旭跟前求求他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事不回家,恨不得哭着求他念念旧情别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人。
  但他让自己失望了。
  有时候失望是比不爱了更令人心如死灰的一个词。
 
 
第六十四章 
  艾子瑜报了警,控告蒋文旭私闯民宅企图行凶。他哥的高中同学已经熬成了片区公安局的副局长,他们一直都有来往,如今艾子瑜来找自然得给几分面子,最轻也能扣蒋文旭24小时。
  两辆警车鸣着笛疾驰过来,红蓝闪烁的警灯让人心里压抑畏惧。但蒋文旭充耳不闻越来越近的尖锐的警笛声,他仰着头,面目奇异的柔和起来,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钢筋水泥,于宇宙繁杂万物之间一眼就望到了最心爱的人。
  那几个警察心里也奇怪,眼前背对着他们跪着的男人似乎更像受害者,悄无声息的男人,似乎被悲伤压弯了脊梁。有一个警员去拉蒋文旭,还算客气:“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蒋文旭慢慢站起来,冷冷瞥他们一眼:“去哪儿?”
  “有人告你私闯民宅,请配合我们调查一下。”本来这种一看就是民事上的纠纷的案子他们都见多了,顶多就是带着人走一圈局子,备个案差不多就行了,可偏偏这次是上面下了命令非常重视,他们连手铐都掏出来了。
  蒋文旭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他是怕。怕他前脚走贺知书就离开了,怕自己这次失去贺知书就再也找不见他了。
  那几个警员以为他要反抗或是逃跑,一齐扑上去摁住他。蒋文旭强势了那么多年,如今又兜兜转转重新体会无力与无奈。
  “贺知书——!贺知书!”蒋文旭突然一声吼,撕心裂肺的喊:“你不要我了吗?!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啊!”
  蒋文旭发狠的挣开那几个拉扯他的警员,重重抵在那扇关的严严实实的防盗门上,他喊,尾音带着哽咽的颤音:“知书,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只想看看你…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强行带蒋文旭走。
  “你怎么可能不要我呢,是不是啊?”蒋文旭瘫坐在那扇门前,低头喃喃:“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离开我的人,就是贺知书啊…”
  二楼卧室的窗户开了一扇,蒋文旭的话贺知书听的清清楚楚。贺知书笑了笑,笑着泪流满面,蒋文旭倒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不会离开,可他抱着自己喊沈醉的时候…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来扪心自问——是不是曾经说过的,这辈子绝对不辜负一个贺知书?
  永远在等的那个贺知书一直都在,一直跟那个永远不辜负他的蒋文旭在一起。
  艾子瑜敲门进来,手里端着白水和药。他听到了声音,瞥见开着的窗,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不动声色掩上了窗户:“天冷。”
  窗外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几分钟后来时怎么响的警笛又怎样响着走远,最后一切回归寂静。
  “很累了吧?我知道你这些天都睡不好,吃些药好好睡一会。”艾子瑜把水和药递给贺知书:“好好睡一觉,再醒来时心情就变好了。”
  贺知书没去接医生手里的药:“你骗我。”他自己度过过一段最痛苦的时光,每个夜晚都是带着一室冷清和隐痛睡下,第二天醒来,没有什么不一样,另一半床仍是冰凉的,心里的伤痕只多不少,只深不浅。
  艾子瑜却突然安静下来,他看贺知书的眼神心痛又怜惜,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慢慢伸出一只手触上贺知书的眼角:“…你别哭了,好不好?”
  贺知书才发现,他的眼泪失了控。心对自己说坦然放下,身体却没法遗忘每次受伤后的应激反应。疼都成了条件反射。
 
 
第六十五章 
  艾子瑜想伸手抱抱贺知书,单纯的安慰,想给他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和力量。但艾子瑜才靠过去伸出手,贺知书下意识的几不可见的躲了躲。
  艾子瑜停在半途的手很尴尬,他垂着眸子一声不吭,那种浓厚的疲惫感已经无法掩盖了。他对贺知书再好,于贺知书来说也就是才认识不到半年的熟人,怎么比的上他和别人相知相识十五年?他嘴上不说,面上掩饰的再好,眼睛里的挣扎和悲伤是瞒不了人的。
  贺知书的爱是从一而终的深情。来世未可知,这辈子爱了也就这一个人了。
  艾子瑜无可奈何,他不输给蒋文旭曾经的一腔痴情,也不输最后陪在贺知书身旁的点滴,他输的仅是一段旁人无法插足的时光,仅是被天意安排的出场次序。无缘无分。
  “对不起,艾医生,”贺知书觉察出了气氛的诡异尴尬:“我…”
  艾子瑜摇头,勉强笑了笑:“知书,和我一起去扬州吧。”他没解释原因,但两人都明白,这个地方蒋文旭已经找到了,总不能在看守所关那男人一辈子。
  贺知书摇了摇头,但不是拒绝:“…医生…走之前,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两人似乎还是生分了些。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艾子瑜终是没说出别的,吞了满喉苦涩。
  ————————————————
  蒋文旭在看守所已经待了五六个小时,有人问他东西他也回答,没人理他的时候他就透过半敞的门偏头看外面飘飘扬扬的垂柳枝条。
  他今天没见到贺知书。难过的一想起“贺知书”这三个字都想哭。
  他见到了一直以来都仇视的年轻医生,温和儒雅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暴怒。蒋文旭猛然意识到,他对贺知书所做过的一切,在另一个肯心疼那个人的人看来,十恶不赦。
  其实蒋文旭自己也知道。
  他带贺知书走,让他失去父母学业朋友,合该用所有的爱和愧疚去补偿他,让他比谁都开心,比谁都幸福,让贺知书回忆起过往种种最起码不会后悔。自己的知书,也是爷爷溺爱着疼大的,也是父母严苛家教养过来的,也是师长寄与了厚望的。
  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田地。
  蒋文旭何止十恶不赦,他想了想才轻轻念了个词——“猪狗不如。”
  他对贺知书做过很过分的事,不止一件,样样残忍。
  蒋文旭从头捋到尾想一想,贺知书跟自己真的没过过好日子。最开始他们苦,贺知书没有半句怨言,夏天跑业务到中暑昏厥,冬天被冷风吹的一双手都是冻疮皲裂。这段日子熬过去了,蒋文旭留了贺知书自己在家,一个人开疆拓土,那时候外面没有情人,但委屈极了贺知书。后来蒋文旭就变了,面目全非。
  贺知书这样的人,性子是最柔软的,刀戳斧劈落在身上都没半点声响。没人知道他有多疼,除非到他一点伤害都无法承受…真正奄奄一息的地步。
  蒋文旭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面指环,他辜负的人是他此生最爱的人,这么绝望的一个认知,哽的蒋文旭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六十六章 
  贺知书让医生带他去了陵园。杭州安贤陵园,葬着他的父母。  这是他内心最深的一处疼,埋起来提都不忍提。
  天下着小雨,细细的雨线被风吹着打在车窗上,车就停在陵园大门外。
  “我在外面等你?”艾子瑜把贺知书的外衣递给他,推开车门去后备箱找伞。
  贺知书没动,他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细微的打着哆嗦。他不敢去,也不配再去。
  他本来想回以前的老房子看看,可还是放弃了,那处房子早就卖了住了人,连一点旧的痕迹都没有剩下。老宅子是父母死后他自己卖的,卖的钱交了北京那处房子的首付。
  贺知书想,自己和蒋文旭可能真的是同一种人,嘴上说着抱歉,自欺欺人的用愧疚感就想补偿犯下的罪过。自私自利,伤害的永远是最爱自己的人。
  艾子瑜给贺知书拉开车门,为他擎着伞:“…我陪你进去。”贺知书背负的比所有人想像的都多,医生不放心他独自把所有的苦楚咽下,夜深人静时独自辗转痛苦。
  贺知书慢慢抬头,眼神里有怯弱和一些微妙的躲避:“我…去吗?”他问的是医生,但更多是在给自己寻找借口,找到不去的理由。
  艾子瑜心疼贺知书,也说习惯了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在怎样怎样的话。可他这次却没有回应,他不希望贺知书最后的时间都被这个心结牵绊着不能安心。
  有些事总还要面对的。
  “穿上外套,我送你进去。”艾子瑜的语气温柔。
  贺知书重重压了两下太阳穴,还是下车了。他站在陵园的正门口,看着远方一片青翠的绿化中层层的墓碑,突然一阵腿软。
  艾子瑜忙扶稳他,一手撑伞:“没关系吧?”
  贺知书摇摇头:“进去吧。”
  不是很好找,贺知书完全凭着一点记忆里的印象去慢慢寻找。他一个个墓碑看过去,悲哀和无力越来越重。
  艾子瑜打了把很大的黑伞,穿梭在雨中,静谧又沉重。
  终于,贺知书在一块大理石雕合葬墓前怔住,如遭电击。他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下去,唇都在颤。贺知书缓了好久才能僵硬的发声,他慢慢回头推开医生:“你去远一点的地方等我,行吗?”
  “当然可以,”艾子瑜懂贺知书的心思:“来,你自己撑着伞。”
  贺知书惨然一笑,慢慢摇头:“我在这里,伞都不配用。”他一步步走进细雨里,走近父母的死亡。
  贺知书在离那块墓碑还有两步的时候就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贺知书没起身,低头半晌,然后猛地磕了几个头。
  “爸,妈…我错了…”贺知书的声音从紧咬的唇瓣泄漏出来,混着下唇被咬出的鲜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贺知书已经哭不出来了,为蒋文旭哭的太多,眼泪终于干涸。他的眼睛红的像滴血,里面的愧疚无法压抑,却也难以释放。
  无论和蒋文旭闹的多失控的时候,贺知书都不曾提起父母的意外死亡来宣泄自己的委屈。他不提,是因为不怪罪蒋文旭,是因为…他怪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无数个夜里惊醒,他都要咬着手背睁眼看一夜满室黑暗。所有来自良心的谴责贺知书从没有让第二个人替他分担,他怪的只有自己。每次受了委屈的时候,身心惧疲的时候,痛苦翻倍,可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一个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家。
  “妈…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担心。我知道你都多失望…你肯定就在想,小时候那么乖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能…怎么能为了个男人连你都不要了…”贺知书的声音哽咽,眼里却没泪,仔细看又似乎有血痕:“我…我想了您亲手包的汤圆想了十五年…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能不能给我再包一顿啊妈?”
  “妈!别不理我啊…你生气了可以打我啊…”贺知书的话猛地停住,沉默了很久眼神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清明。他苦笑:“爸,我妈不理我了。”
  黑白相片里的男女温和的笑,秀气的眉眼,和顺的气质,所有的美好似乎都匀给了儿子。可照片下只有一抔黄土了。
  失去的人是在也回不来的了,真实的残忍,你承不承认都只能是这样了。
  “爸,这十多年麻烦你照顾妈了…她胆小娇气,在下面那种黑漆漆的地方肯定害怕…爸,你要多让让她,到时候…到时候我就过去,换我保护你们俩…”贺知书轻轻道:“我再也不惹你们伤心了…真的,不会让你们等这么久了…”
  艾子瑜的指甲都掐破了掌心的一小块皮肤,他看着贺知书跪在雨里,忍着心疼不去干涉。可现在真的察觉到不能再让贺知书这么下去了。他不太清楚贺知书的父母的死因,但他知道正常人都受不住与至亲天人永隔的折磨,更何况是贺知书这种精神状态本就不太好的病人。
  艾子瑜提步走过去,用伞为贺知书挡住冰冷的雨滴:“知书,我们回家吧,”他还是说:“等你身体好一点,咱们再来。”
  意外的,贺知书没有执意留下,他在艾子瑜的搀扶下很艰难的站起来,缓步走过去。不过三步,贺知书回头看那张照片,露出了个孩子一样纯净的笑容,在心里默默道“爸,妈,等我。”
  艾子瑜的心被贺知书的笑拧着疼了一下,悲凉且无可奈何:“你衣服都湿了,冷不冷?”
  贺知书一直到上车都一声不吭。
  艾子瑜开大了暖风用干毛巾给贺知书轻轻擦着脸和头发,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知书抬眼看了艾子瑜好久,然后温温的笑了:“就像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我现在身上感觉好轻松…”他话还没说完就缓缓闭上眼睡过去。
  艾子瑜心头猛地一震,贺知书的脸冰凉,抬头贴近他的脖颈才感受到惊人的热度。
 
 
第六十七章 
  艾子瑜在医院坐了一夜,贺知书一直没醒。期间有大夫言语闪烁态度暧昧的来和艾子瑜谈话,似乎要下什么宣判性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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