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到底还是更关心陈奂和裴昭的事儿,所以转口就问起了:“你们的事裴昭知道吗?”
“他不知道。”
谢砚“哦”了一声,“他的事儿裴老板知道吗?”
“大概。”张云立也不是很确定,只含糊道,“不知道。”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谢砚心想着,裴策也是在圈子里浪荡惯了的人,和张云立凑在一起,还让张云立帮忙送东西来给自己亲弟弟,要说这两人之间只是睡一觉的关系,他死个舅子都不信。
现在哥哥在搞事情,弟弟不知道。弟弟在谈恋爱,哥哥也不知道。两兄弟互相瞒着性取向,装得笔直笔直的,估计也是挺累的。
谢砚笑了一下,低声道:“替我转告裴老板一声吧,就说总是揣着端着装二十四孝好哥哥也不是个办法,他得跟裴昭开诚布公的聊聊。”
张云立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点点头说:“我会带到的。”
谢砚看了眼手机信息,笑着道:“那我就先走了。”他跟赵无眠约好在超市门口碰面,要买材料回家煮火锅,赵无眠说已经快到了,虽然他离超市近,但他也得抓紧时间过去了才是。
“谢砚。”张云立隔着几步远的时候叫住了他,语气轻飘飘的,风还没吹,就散了,“当真要改邪归正了啊?”
谢砚看到信息的时候就笑开了,眼角眉梢的温柔藏都藏不住,还挺不可思议的,曾经无根萍一样的人现在就这么定下了,从此风流荒诞的是他们,无家可归的,也是他们。
谢砚没回答,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阔步的,往前走去。
潇洒干脆的抽身离去,那样洒落的姿势,好像是在说,再见。
手机震动了一下,张云立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上面只得一句“在做什么”,看得他神色微松。
或许,他也是时候该彻底放下了吧?
张云立有些走神的想,不熬了吧,太苦了,大家都在往前走,他为什么要一直站在原地?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拨通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张云立连忙把手机凑到了耳侧,第一声“嘟”声后,那端传来了一句轻笑:“怎么了?”
“刚把资料送到学校,正准备回家。”听到熟悉的声音,含笑的语气,张云立倏然松了口气,他垂眸蹭了蹭脚边的地面,将一颗小石子踢开了去,“我辛辛苦苦的给你弟弟送资料,裴老板怎么也没点表示?”
裴策被问得一愣,旋即笑道:“那不如,今晚去喝一杯?”他压低声音,似乎是故意拨撩他,尾音里还带着笑意,“赏个薄面。”
张云立沉默了一会,慢吞吞的,有些勉强的应了句:“那好吧。”
风吹过,撩起了不规矩的发梢,只露出一小截微红的耳廓,埋在乌黑的发间,谁也没看到,谁也,没察觉到。
……
谢砚一路没再耽搁,到超市的时候也还是晚了赵无眠一步。这个点超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谢砚挑了几样菜,转身没瞧见赵无眠的身影,就推着购物车往人少的地方走。
而刚好拿了份起司面包转过身来的季维扬就和谢砚打了个照面,脸上的笑一滞,语气尴尬到不行:“学长。”
谢砚也没想到会遇见季维扬,只是季维扬在这儿,那季拜言……他思绪还没往下想,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拍的左边,他也就下意识的回头往左边看了,没人——才微皱着眉头往右边望去。
手里拎着两瓶酸奶的季拜言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不同于在教室远远望见,此刻,他们是面对面的站着了:“阿砚。”
谢砚忍了忍,忍住了攒成拳头的手,没忍住唇齿刀锋的嘴:“几年不见,规矩都忘了?”
“按辈分,你该叫我声师兄,论关系,你该叫我声教授。”谢砚冷冷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
他话音刚落下,季拜言脸上的笑就僵硬了几分:“师兄……”
谢砚皱了下眉头,虽然觉得这句师兄也很膈应,但到底比那声亲昵的阿砚好,他也就点了下头,当打招呼了。
季拜言眸色暗了一下,视线落在谢砚推着的推车里零散的食材上,他神色有些复杂:“师兄也开始自己做饭了么。”
谢砚是不会做饭的,他也不会。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谢砚说,他可以学。后来,谢砚还没学会做饭,他们就已经分开了。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而他就像是被海浪冲上岸的鱼,努力的翻跳,却怎么也回不到海里。
“四宝。”
谢砚循声抬眸看过去,赵无眠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个装着饺子皮,一个分几个小包装着,似乎是装着剁碎的肉馅。
饺子皮和肉馅。
他昨晚不过玩笑的说了句要买些饺子汤圆之类的搁在家里,免得晚上饿了起来找不到宵夜,赵无眠却记在了心上……
“怎么不买速冻的?”
赵无眠一只手搭在推车的握柄上,一只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进了推车里,语气淡淡的说:“速冻的你又不爱吃。”
家里的冰箱从来都没有速冻类的食材,一方面是因为谢砚自己懒得煮,一方面也因为他不爱吃。
谢砚自己倒是不记得他跟赵无眠说过这种话了,只眨着眼笑了起来,道:“那也不用买这么多。”
他们两个就这么若无旁人的交谈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季拜言垂在身侧的手都开始轻抖了,脸色也微沉,紧紧抿起的嘴角垮塌着,潮水尽退,独留他一个人在海滩垂死挣扎。
季维扬纠结的皱着眉头,扯了扯季拜言的衣袖,低声道:“哥,我们走吧。”
赵无眠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他们,有些奇怪的看了季拜言兄妹一眼。谢砚的心情已经雨过天晴了,也能笑着同他介绍:“以前一个学校的,碰巧遇上了。”
一言以蔽之。
赵无眠礼貌的点了下头,季拜言打量着他,突然开口叫了谢砚一声,他说:“师兄。”
“你送我的手串,我弄丢了。”
季拜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死死的钉在赵无眠露出的手腕上,眸色晦暗。
谢砚闻言反而笑了起来,是很真心实意的一个笑:“丢了就丢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赵无眠听到这一句,脸上才有了些情绪,他微皱了下眉头,偏头看了季拜言一眼,视线带着几分沉思。
季拜言在这样的视线里莫名心头一阵畅快,他也笑了起来,和赵无眠毫不退让的对视着,明知道是毫无意义的单方面挑衅,他却还是按捺不下作祟的嫉妒心。
哪怕是提分手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谢砚真的会爱上别人。
可是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个巴掌。
那他一回国就头脑发热的跑去学校见他,又算什么?
怕是个笑话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敬往事一杯酒
敬前男友一杯毒酒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晚上的时候下起了雨,窗外是稀里哗啦的雨声,屋里是咕噜咕噜滚烫的火锅,谢砚喝了些酒,整个人就有些懒洋洋的,一边烫着肉片,一边问起赵无眠明天有什么安排。
“抱歉。”赵无眠给他夹了一块牛肉,“我约了朋友。”
“哦……没事。”
谢砚稍微有些意外,想到刚才赵无眠接的那个电话,有些好奇。但赵无眠没接着说,他也就没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赵无眠身边的朋友虽然不多,但也总有他暂时还不认识的。他按下多余的想法,只有些可惜。原本还打算约上祝三愿他们一起出来聚聚……
吃完火锅赵无眠在厨房洗碗,谢砚给祝三愿打了个电话,结果祝三愿也说自己有安排了,谢砚顿时就没了兴致,心想着明天还是宅在家里虚度光阴吧。
睡到自然醒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经凉了,显然赵无眠已经起床很久了,他在床上胡乱摸了几下,察觉到手腕上似乎戴着什么东西,眯着眼抬手一看,才发现是他送给赵无眠的手串。
什么时候又跑回他手腕上来了?
谢砚瞬间清醒了过来,摸出手机就给赵无眠打电话。
此时刚落座随口点了杯蓝山的赵无眠和桌上的另两个男人视线都落在了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谢砚”两个字明晃晃的,刺得季拜言眼睛生疼。
“抱歉。”
赵无眠微微颔首,接通电话,语气无奈:“醒了?”
祝三愿眼观鼻口关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耳朵却可疑的动了动。
谢砚还不知道这边是三军会师的情形,初醒的嗓音低沉着,“嗯”了一声,“刚醒。”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问道,“你今天出门,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落了你么?”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就放在赵无眠手边,他摸了摸温热的杯身,开口道,“起床了吗,桌上有早饭,可能有些凉了,记得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这话祝三愿听着就够酸的了,余光瞥见季拜言冰碴子一样的脸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也不知道他今天瞒着谢砚帮季拜言把人约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愿见到人以后季拜言能死心吧。
谢砚也不想问手串的事儿了,赵无眠不傻,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吧,没得为了这点事儿就兴师问罪……他拨了拨手腕上的珠子,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赵无眠看不到,就笑了起来:“知道了。”
“你和朋友在一起?”
“嗯,在咖啡馆。”
“三个人。”不等谢砚接着往下问,赵无眠就交代了,“待会儿就回来,中午想吃什么?”
“那你到底是去干嘛的。”谢砚小声嘀咕了一句,“和朋友出去都不一起吃饭的么。”
祝三愿没忍住轻咳了一声,这还没开始聊呢,就想走了……
赵无眠看了祝三愿一眼,淡淡道:“有点事,处理完就回来。”
挂断电话后,桌上的气氛更加凝固了些。
祝三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季拜言想约赵无眠出来这件事,他是根本理都不想理会的。但偏偏季维扬没找他,而是说动了冯新雨,冯新雨被磨得答应了,事情兜兜转转,还是落在了他头上。
昨晚他硬着头皮打电话给赵无眠,心想着自己把季拜言约他的事情传到就行了,估计赵无眠也是不会搭理的。谁知道赵无眠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答应了……
他现在夹在中间是挺尴尬的,可是这时候回避也不行,要是赵无眠在季拜言这儿吃了什么亏或者是季拜言说了什么挑拨两人关系的话,回头谢砚不得跟他翻脸啊。
虽然场面难堪,但他还是得我自岿然不动的在桌上坐着,只保持沉默,尽量减少存在感。
最后还是季拜言先开了口,他脸色不好,却还算是保持了礼貌:“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季,季拜言。”
“谢砚的——”他语气有些微妙的补充道,“前男友。”
祝三愿忍了忍,没说什么。毕竟季拜言说的是事实,可是这么刻意强调,真的是很欠揍啊。
“赵无眠。”
相比之下赵无眠的自我介绍就很直截了当了,他得忍着不说话,索性喝了几口咖啡,又听赵无眠兵不血刃的补刀“谢砚的男朋友”,刚入口的咖啡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咳咳咳——”祝三愿咳了起来,把咖啡咽下去后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小声道,“你们继续,继续。”
季拜言像是没听见这一句,只是盯着赵无眠的手腕,很浅的笑了一下:“怎么没戴?”
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他却没等赵无眠回答,而是自顾自的道:“阿砚他,送了你很多东西吧。”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拿一些小玩意送给我,讨我欢心。”忆起往事,季拜言的神色有些微怔,然后他又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弯了弯,和方才的沉郁判若两人,“其实手串我没有弄丢。”
他怎么会弄丢呢。
谢砚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有丢。睹物思人,熬不过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天气好的时候也合着回忆翻出来晒晒。五年还是六年了?太久了……
他也谈过恋爱,也试着忘掉谢砚,可是,记忆太过忠诚,谢砚两个字就像是被施法的魔咒,束缚着他,让他远在大洋彼岸,却日日夜夜,不得安稳。
他常常会想起谢砚,雨天想起谢砚给他送的伞,夜里想起谢砚带他去图书馆顶楼看过的星星,阳光明媚的日子想起谢砚赖床不起还手脚并用的抱着他的情形。
……
可他把谢砚弄丢了。
季拜言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起一些往事。
赵无眠在走神,他回想了一下他和谢砚从认识到现在的那些日子,事实上,谢砚并没有刻意的送他东西,但在一起以后,谢砚总是不经意的就给他买一些东西,细想来,反倒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送过谢砚什么。
这么想着,他就皱起了眉头。
一直留意着赵无眠的神色的祝三愿心里咯噔了一下,季拜言也看到了,心头压着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他语气越发的从容起来,血淋淋的撕开自己的伤,忍着痛,也要把那些恩爱的往事拿出来膈应赵无眠。
出于礼貌,赵无眠才一直没有打断季拜言,但他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季拜言说的话,只在又一次听到“阿砚”两个字的时候有些烦闷的扯了扯领口。
指尖摸到红绳的触感让他心头微松,他顺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往下,多解了一颗。
缠绕着的红线系着一方玉章,青白的玉色,落在季拜言眼里却成了一团火,就在回忆里漫山遍野肆意烧了起来,烧成了灰烬,风一吹,就灰也飞了,烟也灭了。
季拜言倏然失了声,祝三愿正觉得奇怪呢,一看赵无眠脖子上露出来的玉章,就明白过来了。这个玉章对谢砚有多重要,他清楚,季拜言也清楚,而现在,玉章在赵无眠身上,兵不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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