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头顶传来了巨大的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宋新仁被吵醒了,他推了推怀里的吴鸣:“好像有人来救我们了。”
吴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向头顶一望,欣喜若狂。立马蹦起来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破烂T恤,冲着直升机又跳又叫:“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飞机上探出一个人头,顶着大风怒吼:“老板!撑住!我来救你们了!”
宋新仁只想翻白眼,这俩人以为自己是在拍大片吗?!
不过,幸好贺丁丁及时找到了他们,不然后果真的难以预料。被送到医院之后,宋新仁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肿得连裤子都脱不下来,再晚一步可能就要截肢了。而吴鸣则发起了高烧,可能是在外过夜冻的,也可能是手臂上的伤口感染引起的,总之,他足足烧了一个星期,才有所好转。而这一个星期,发生了好多事。
首先是宋新仁被送去了美国做治疗,他走得那么仓促,甚至来不及与吴鸣告别。据贺丁丁说,这是他父亲宋国庆严厉要求的,一方面是回去检查脑部和腿;一方面也是因为宋新义在北京出的这档子事。
贺丁丁做事果然很干净,刀裘被捕,整个毒窝都被一锅端了,但黑豹他们就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整个现场被布置成了毒贩内讧。被抓以后,刚开始刀裘还想负隅顽抗死不开口,后来沈家将之前掌握的证据全都交给了警察,其中就包括刀裘与宋新义的手下直接联系的短信,刀裘才彻底蔫儿了,主动交代了宋新义的存在,以求从轻发落。只要不是死刑,他愿意终身都在监狱度过,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宋新义向他报复,痛下杀手。
不过,按他所犯的事儿,吃枪子儿是必然的。
宋新义在北京被抓,无法保释,宋国庆急得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原本想搞个外交豁免权将宋新义遣送回美国再想办法,但谁知就在同一时间,宋新义在美国的贩毒窝点也被神秘人士举报,一网打尽。原来,表面上宋新义在负责宋家的新能源业务,实际上他却利用宋家的资源,与墨西哥毒贩做生意。这件事情一出,鼎盛国际的股票全面下跌,生意差点崩盘,宋国庆焦头烂额,不得不把宋新仁连夜召回美国。
宋新仁这一走,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于是贺丁丁被留在北京,一方面帮他管理公司业务;一方面帮他照看吴鸣。
贺丁丁坐在吴鸣病床前削苹果,别看他五大三粗,削起苹果来却非常细致,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落下来,就是不掉,吴鸣看着看着,脑子有点发晕,感觉自己被催眠了。
“其实你真的不用每天来的,我有朋友能照顾我。”吴鸣歉意道,“你应该挺忙吧?”
“很忙!”贺丁丁点头,手上动作却不停,“你这两天没刷微博吧?”
吴鸣倒是想刷,但手机被花姐没收了,说是高烧没退之前要好好休息,不准玩手机。
“宋新义一被抓,之前他在圈子里埋的毒线也全被曝光了,不少大牌的明星艺人都纷纷落马,整个圈子震荡,要重新洗牌了。
吴鸣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担心:“那珈奇和沈明风怎么样了?”
“沈明风被注射了过量的毒品,还好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沈家的人把消息压下来了。但估计他和陆珈奇都不会再呆在娱乐圈了。你运气挺好的,《祭天》和《绿》变成了他们的收官之作,肯定会大爆。吴鸣,你要红了。”
要是一年前,有人这么跟他说:“吴鸣,你要红了。”吴鸣肯定做梦都会笑醒。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反而觉得这句话有点滑稽,又有点伤感。人就是这么地奇怪,而命运又是如此地无常,他早就觉得红不红都无所谓了,只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和宋新仁在山腰互相依偎的那一晚,吴鸣短暂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戴着头巾,赶着羊群,在漫漫黄沙中迷了路。他着急、他恐慌、他找不到前路,而突然,从远处跑来一头威风凛凛的银狼,顶着宋新仁的面孔和声音说:“我可以带你出去,但你要嫁给我。”
吴鸣觉得荒谬无比,人怎么可能和狼结婚。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但是那头狼仿佛听懂了他的心思,勾唇一笑:“狼能说话这本身就很荒谬,但谁说荒谬的事情不能成真呢?”
吴鸣仿佛受到了蛊惑,竟然真的点头同意了。于是那头银狼带他走出了荒漠,回到家里后,吴鸣对姐姐说:“姐,我不能给吴家传宗接代了,我要和一头狼一起生活了。”
姐姐没有怪他,反而温柔地说:“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
在梦中,吴鸣都感觉要哭出来,他感动、他愧疚,但他还是跟着银狼走了。他们再次穿越大漠,吴鸣骑在银狼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就像是搂着宋新仁温暖的身躯。那一刻,他想,就算他们困死在这里,至少他是跟一头这么威风漂亮的狼死在一起的,一定会上新闻红一把,要是别人还知道这头狼会说话,是他的爱人,更是会成为传奇——这辈子也值了。
这么羞耻的梦,吴鸣当然不会跟任何人讲,他只是此刻想起来了,内心有些感触。
他犹在发呆,贺丁丁突然说:“你脸红什么?”
“啊?!”吴鸣连忙摸了摸脸,羞赧道,“可能是又发烧了。”
贺丁丁哼笑一声:“我看你不是发烧。”
“那是什么?”
“我看你是发春了。”
“……”吴鸣大喊一声,“贺丁丁!”
贺丁丁挤眉弄眼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老板的。”
“……”吴鸣发现宋新仁一不在,贺丁丁的扑克脸原来还能这么生动。
贺丁丁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突然又说了一个信息:“你知道吗?宋新义那件事,唐越也被卷进去了,他吸食DM,这么一来,估计《祭天》里他的戏份全要被剪了。”
“……”
贺丁丁又道:“我知道你对这件事心里有想法。但我跟你说,我们老板看上谁从来都是直接床上见的。所以第一次,他是真没看上你。但你也是第一个他没看上,却还经常念着的。也许是你的灵魂吸引他了吧?!”
“……”贺丁丁这番灵魂论,把吴鸣震惊了,他哭笑不得,这难道就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可是,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趣啊!认识宋新仁那会儿,他就是一个市侩的小艺人,想红又怂,想玩点儿心机吧,又傻。吴鸣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贺丁丁说:“也许因为你真实吧。我们老板小时候经历很坎坷,人又太聪明,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活得挺累的。你这样接地气的人能让他开心点。”他顿了顿又说,“别说我们老板了,我都觉得你挺有趣的。给你的套子不用还不肯还哈哈哈哈!你也太爱贪小便宜了吧!”
吴鸣脸都涨红了:“贺丁丁你等着,改天我买一千个套子给你铺床!”
25
随着吴鸣的身体好转,被允许探望他的人也渐渐多起来。除了朋友、同事,甚至还有他日渐增长的粉丝。不过他们大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吴鸣是因为连着拍了两部重头戏,身体劳累而病倒了。粉丝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他住院的地址,偷偷摸摸地跑来探病,这些身娇力弱的小姑娘带了一大堆保健品,生怕自家偶像没调养好身体而落下病根。
吴鸣没什么架子,就靠在床上和她们聊天。
“鸣鸣哥,你一定要吃啊!你看你又瘦了!”
“这些都是我妈从泰国带回来的,吃了提高免疫力的!”
“还有这个,这个是德国的保健品,我这次回国特意带回来的。”
吴鸣忙不迭地感谢着,又让她们以后不要再破费了。
“只此一次,下次我就不收礼只收心意啦!”他示意花姐将这些东西放好。其实这些补品他都不会吃,医生说了不要乱吃东西。但他都等到快三十了才有这么多爱他关心他的粉丝,这份心意一定要好好珍藏。
“鸣鸣哥,《祭天》马上就要播出了,我们都等着看呢,到时候我们一定会疯狂安利的!”
被粉丝这么一提醒,吴鸣才想起来,《祭天》这个周末就要在寰宇卫视的黄金档播放了,他不禁隐隐地紧张和期待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到底能打几分。
花姐送这批粉丝走了,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吴鸣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会儿。
他高烧初退,总感觉身体还很虚,要好好休息。
没想到这时,突然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神秘人。
来人穿着一身黑,鸭舌帽压得很低,口罩将一张小脸捂得严严实实。他一进来,吴鸣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追杀宋新仁的杀手要来杀他了。
“吴鸣哥,是我!”来人摘下口罩,竟然是陆珈奇。
吴鸣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惊喜地望着他:“伽奇,你没事了?!太好了!我一直想去看你,但一直在发烧,他们不准我出去。”
陆伽奇走到他床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现在没发烧了,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嗯,你怎么样?你身体没事吧?”
“我本来就没受伤……”陆珈奇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神情也黯然起来,“是明风哥,是他救了我。他把我骗出去,自己准备和那群人拼死一搏,却被夺了匕首,强制注射了……
他没能说下去。吴鸣却能想象当时的情景有多么凶险。只为了保证陆珈奇的安全,沈明风不仅单枪匹马来赴会,更想尽千方百计让陆珈奇先脱险,宁愿自己深陷魔窟。沈明风在他眼中一直是个优雅的绅士,长相完美、家世完美、个人的修养和气质都很完美。但他没想到他连勇气都很完美。吴鸣想起他给沈明风打电话时,沈明风的那句保证,他说死也会把陆珈奇救出来。他说到做到了。
“沈哥……现在怎么样了?”吴鸣轻轻地问。
“他状态还好,但毒瘾不是那么好戒的,可能一辈子都要与之作斗争。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去美国生活,那边会有专门的治疗医生和心理医生为明风哥服务。”
“这样也好。”吴鸣虽然伤感,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
“不用了,明风哥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会照顾好他的。”
吴鸣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我们?你也去吗?”
陆伽奇点点头:“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明风哥完全好起来。不管他去哪里,我都会在。”
吴鸣本想说,如果他一直好不了呢?但看着陆伽奇坚定的神情,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就凭陆伽奇这固执劲儿,若是沈明风一直不好,恐怕他也会搭上一辈子吧。
吴鸣微微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不要放弃希望。沈哥意志力坚定,一定会戒毒成功的。希望你们都尽快好起来。”
“嗯。”陆伽奇重重地保证,忽然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刻,“吴鸣哥你有时间也要来看我们哦,我会想你的。”
他重新戴上口罩,跟吴鸣告别。
“要来个告别吻吗?”陆伽奇眨眨眼。
吴鸣侧过脸,作大义凛然状:来吧!”
陆伽奇大笑,张开手臂抱了抱他:“吴鸣哥,能和你做朋友我感到非常幸运。”
“这句话应该我说,你比我红那么多,要不是你走了,我一定要多和你捆绑,蹭你热度!”
“以后你不需要蹭任何人热度了,我有预感,你要红了。”
竟然人人都跟他说这句话。吴鸣微笑着望着他:“谢你吉言。”
陆伽奇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忽又转过身来道:“有一件事,我错了。”
“什么?”
“我之前说沈明风是伪君子,我错了,明风哥是真君子。”
说完,他的眼眶红了。
“伽奇……”
“我走了,你保重!苟富贵,勿相忘!”陆伽奇挤出一个笑容,拉开门走了。
吴鸣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怅然。缘聚缘灭太匆匆。这一别就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怎么?舍不得?”一声清朗的笑语传进来,门口出现了一个高高的身影。
竟然是宋新仁!
吴鸣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那个人,穿着一件骚包的丝绒衬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吴鸣惊呆了:“你怎么回来了?”
宋新仁缓慢地走进来,他身后还拖了一个行李箱,显然是刚下飞机就直奔这儿。
他一进来,病房里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莫名地热了起来。
受困山林时俩人曾那么亲密地互相依偎取暖,现在隔了十几天没见,吴鸣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宋新仁。
宋新仁却一直盯着他看,在他床头坐下来,伸手就去摸他脸颊。
吴鸣惊得一哆嗦:“你干嘛?”
“看你好了没!”
“烧早退了,明天就能出院了。”
“那我回来得挺及时的。”宋新仁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染着两团火焰。
吴鸣被他盯得心神不宁,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故作冷静道:“你身体怎样了?”
“脑子还是老样子,定期复查吧,腿上了药目前行走没问题,但三天后要做一个小手术……
“什么?”吴鸣惊得差点蹦起来,“马上要做手术了你还到处乱跑?”
“就是因为要做手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自如行动,我才要回来一趟……”
吴鸣愣了一下,嗫嚅道:“就算你不能动,我也可以去美国看你啊!”
宋新仁直视着他:“你会吗?”
“……”吴鸣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我去接点水喝。”
“我帮你。”宋新仁起身接了一杯水,吴鸣刚想去接,他却头一仰,把水自己喝了。
“?”吴鸣刚想问他干嘛,就见宋新仁那张深邃的面容在眼前不断地放大、再放大,把他逼得不断地仰身、再仰身,最后仰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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